那雇主本是当地经营胭脂的大商户,却恶了吕氏性情乖戾的三少爷。
为了保下自己一家人的性命,这老板不惜舍了家业,连夜去纵横道发布委托请人保护自己,准备马上离开吴阳郡。
但这笔买卖,纵横道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手。
雇主并非江湖人,不敢将宝都压在纵横道身上,又怕慢了一步就落得凄惨下场,一边催促纵横道,一边安排如何离开。
恰逢沈刀三人想要挣一笔快钱,哪怕猜到此行风险不小,也愿意看在那笔丰厚佣金的份儿上搏一搏。
同时也有一部分人手,不在意吕氏名声,加入了这次护送的队伍。
那雇主出手阔绰,为人也极其谨慎,特意将队伍分成一明一暗,自己带着特意留下的大量财货与护卫仆人先行,趁机让妻儿家眷跟着暗中队伍走另一条更安全的道路。
这支护送队伍里单是五境“龙门”,算上沈刀就有足足六位,已经是花钱能请到的最强者。
在这样摆开架势就等敌人上门的准备下,三兄弟所在的车队遭遇了一伙异常精锐的“马匪”。
好马快刀不说,其中至少混着十位五境。
一时间,车队与马匪陷入混战。
沈刀带着两兄弟趁着雇主的亲信护卫与这伙“马匪”搏命时,先是生生砍翻了敌人中的一个五境,又卸掉了另一个五境的手臂。
眼见局势越发恶化,便聚拢了一小撮人,硬带着雇主闯了出去。
几番恶战下,队伍仅剩几人,但还是护着雇主抵达了与另一支车队的接头点。
然后一行人便见到了一座头颅搭起的京观。
最上面的,是雇主的妻儿家眷。
雇主完全低估了吕家三少的决心。
对方完全看不上那点“浮财”,甚至故意留了雇主一命,为的就是要杀人诛心。
沈刀就这样看着那个一路上哪怕流血受伤都咬牙强忍着的生意人,在那个瞬间化为了一具没有生气的空壳。
这胭脂富商将随身最后一点金银交给了他们这些舍命护送的义士,接着向后一躺,就此没了声息。
好消息是,这单买卖三兄弟没亏,甚至是大赚一笔。
坏消息是,得罪了吕家三少的三兄弟自此开始了这场亡命之旅。
仅剩下几位参与护卫行动的好手们,纷纷自找出路。
沈刀三人就是这样星夜兼程,赶在有人注意到他们这三个侥幸逃脱的小虫子前,贿赂了关口守军,逃离大乾进入了仇州。
本打算短暂休整后就横穿仇州前往沈刀家乡北离的三人,好巧不巧的遇到了陈家的捕奴队。
奎川作为经验老道的老江湖,一开始只想劝住自己两位兄弟,暂时不能蹚这趟浑水。
他也确实劝住了沈刀二人,糊弄过了那支路过的捕奴队。
结果就在与那支捕奴队分别后的第三天,他们兄弟遇到了一支百人规模的陈家私军。
目标正是他们三人。
纵使以奎川的江湖经验,一时也反应不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沈刀这个五境高手的带领下,三人成功突围,并在突围途中有意杀伤了那些私军代步的马匹,这才逃出生天。
待到让老三柴泽乔装打扮进入最近的城镇打探后,他们才知道自己三人已经被仇州陈家通缉了。
这下就是傻子都能猜到,这事背后与西乾的吴阳吕氏脱不了干系。
那些手眼通天的大人物,想要碾死他们甚至不用自己派人到仇州!
意识到自己兄弟处境已在生死关头的时候,沈刀终于想起自己三年前认识的某个人,当初离开时似乎是前往了仇州。
就这样,半个月前三人在司南麾下的无迹道众接应下,躲进了平安镇的无迹道黑市。
在这段藏身养伤的时日中,他们赚到的银钱也逐渐所剩无几。
就是司南今日不带人上门,三兄弟也该想办法离开了。
沈刀不自觉的紧了紧入鞘的长刀,随即低头走向那只摆在地上的钱箱,打开看了一眼后,又沉默的关上。
这个数目,远远超过他们三兄弟的身价,可谓是诚意十足。
旋即,沈刀终于发出一声叹息。
“大哥,你跟小泽守在这儿。我去找司南主事。这买卖,咱们得接。”
奎川抬起手本打算跟自己兄弟一起去。
但话未出口,沈刀已经纵身一跃翻墙离开。
这经验丰富的汉子此时眼神复杂的看向院中钱箱,既恼怒于当初自己那冒失的决定,又心疼他这骄傲的兄弟。
最终只能攥紧手掌,重重一锤膝盖。
“该死的!”
——
“确实是一帮该死的玩意。”
王册一边往眼前铜锅里加水,一边评价道:
“陈家在镇里有个据点。捕奴队会在这里放下一批奴隶,交给他们的人手调教。据点的守卫数量据说不比本地的宋家卫兵少。那支车队就地补给后,会押送部分珍贵的奴隶送往暮云城。”
眼见着水加了差不多,王册用火钳拾起一边炭盆中烧好的木炭送进了铜锅中间的孔洞。
一个简易的铜锅涮肉就有了烹饪的基础。
坐在一旁的罗牧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着手里的舆图计算着路程。
结束完侦查的徐褚此时推门进来,解开大氅随手挂在门边的木架上,转头插话道:
“暮云城是哪儿?哎呦,你这铜锅哪来的?”
三人落脚的地方,是一户临近西北贫民区的小院,本是一支商队租赁的小货栈。
由于那支商队今年还未出现,这里的东家就将货栈暂且租给了王册。
双方的沟通十分顺畅,原本住在这儿的东家早已识趣的自己搬出去住了。
毕竟在这片地界,拳头加银子比什么都管用。
王册看都没看徐褚一眼,完全不想搭理这家伙,但嘴上还是解释道:
“仇州这地方位于中原三国交界处,是货真价实的法外之地。这里没有国家,也没有完整的执政体系,但它有一套自己的运行逻辑,以及由此产生的脆弱秩序。暮云城,就是这个秩序的中心节点。”
徐褚关门的同时向外扫了一眼,随意应道:
“所以把那个什么城占了,这片地方就归咱们话事了是吧?”
王册看着手里的火钳,忽然有种想要丢出去给徐褚来一下的冲动。
有什么是比脑子里长肌肉的家伙更讨厌的?
当然是有脑子却不用的莽夫。
你当玩填色游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