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完结】
    121  ? 正文完

    ◎新年即将到来。◎

    前线。

    伊库琳拆卸下机甲腐蚀的手臂, 换上新的装备。

    海面之下,那只高等芬格斯的本体失去了生机,焦蓝色的组织结构翻卷朝天。

    冻结的海浪被继续推开, 露出军事基地的全貌。

    现在, 这颗星球已经被虫族大军完全占领了。

    “……第1批先锋部队即将进入芬格斯军事基地!”下属有条不紊地汇报。

    伊库琳颔首, 恰在此时, 她精神网中接到了日月花号传来的话。

    ——陛下脱离危机了。

    得知这个消息, 哪怕冰山如伊库琳, 面上也流入一丝动容之色。

    “如果陛下醒来, 请代我向陛下问好。”她认真说。

    难怪最后一批芬格斯被剿灭之前,她们的抵抗突然变弱。伊库琳想, 原来是因为芬格斯之母失败了。

    常规状态下, 芬格斯绝不会“绝望而怯战”,而是会死战到最后一刻。

    伊库琳打开第1先锋队的通讯,看着部下们深入基地底层。

    所有的芬格斯都已被清除, 道路畅通无阻,一些设备还没来得及关闭。

    以帝国的科技水平,芬格斯的武器设备应该没太大研究价值, 部队只是做常规排查。

    可三刻钟后, 先遣小分队却打上了一个疑问报告——她们发现有一处颇巨型的设备无法分类。

    “报告长官,这个设备似乎涉及时空扭曲和精神力,我们从来没见过。”

    属下的语气带着疑惑,挠了挠头。

    未知设备……

    伊库琳沉吟片刻,命令:“继续探索别处。把那个设备围起来,转向帝国科学院提交报告, 等后续专业科研团队来研究。”

    ……

    星陨死海之外。

    “我的三等功, 三等功!谁都别和我抢!”

    “眼界能不能大一点?我们在这里把蘑菇人舰队拦下来, 明明是一等功好吧!”

    “哈哈哈,老娘也有这一天!”

    前星盗们兴奋地吵嚷成一团,赵大力象征性地吆喝几句,也没有去认真管。

    因为她自己都笑得见牙不见眼了。

    舷窗外,芬格斯的入侵者舰队全部被打碎了机动装置,像一具具鲸鱼尸体一样漂浮在太空里。

    赵大力觉得自己真是走了大运,本来她们星盗团队差点都要打不过蘑菇人、准备逃之夭夭和巡逻军团卖惨了,谁知对面芬格斯突然接连出现失误,让她们得到机会逆转了局势。

    于是,她们硬是凭借自己赢了这一战。

    赵大力懒得探究为什么蘑菇人一瞬间失去了所有抵抗,她没那个惋惜对手的风花雪月劲儿。

    她只是搓着手,在心里盘算这是多大的功勋,能不能把她保送进真正的帝国军部。

    ……

    王都星。

    “……嗯?好,我知道了。”

    令琼尘听完精神网中的消息,怔忪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对陆娇说:“小律没事了。”

    “真的吗?!”陆娇的反应要比她直白得多,当即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太好了!!耶!”

    她就知道陛下能够胜利!

    陆娇一跃而下套上鞋子,激动地转圈奔跑:“大祭司殿下,我们要不要筹备迎接礼?典礼怎么布置?要不要向全国直播军队班师回朝?啊,还有伤亡士兵的犒劳!……”

    她说着说着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她该操心的,闭上嘴,但还是红着脸止不住地笑。

    陆娇之前已经做好去精神空间、甚至英勇赴死的准备,现在不止是高兴陛下回归,更是自己也松了口气。

    令琼尘看着这小丫头,忽而失笑。

    她从令如律出事后就一直没怎么说话,虽然还是会和陆娇笑着说话,但任谁都能看出,她心神不宁、魂不守舍。

    直到现在,她的魂魄像是才回到了躯壳里。

    “是该准备了。”令琼尘站起身,又变回了那个从容淡定的大祭司,“我想,小律会很快回国。”

    ……

    精神空间。

    令如律在芬格斯之母的地盘放了一场盛大的烟花,漫天流火落下,除了主脑之外的一切都被焚烧殆尽。

    面对自己失败的境地,芬格斯之母一直没有说话,直到这一刻才开口:“没想到,最后还是你们赢了。”

    那鲜红色的大脑狼狈地歪在白石上,祂上方,天空在碎裂;祂的周围,地面在从远处一点点崩塌。

    圣池的金雾从空间裂隙里弥漫出来,要将这片空间里可以利用的精神力彻底吸收。

    它们本就属于虫族,现在不过是回收,让这几千年来迷失的虫族游子们回家。

    令如律走到主脑面前,蹲下来看那三个特殊的孢子。

    “现在你的价值只剩下告诉我真相了。”

    她说,“系统,我的‘前世’,还有所谓的《星与王座之恋》游戏,究竟是怎么回事?”

    令如律从来都是个好奇心很强的人,现在尘埃即将落定,不妨坐下来和罪魁祸首聊一聊。

    主脑一动不动。

    令如律扬眉:“你不说是吧?那我自己来猜一猜,反正大部分的真相我都也已经猜到了。”

    她身后的圣池空间里,88闻言怒了:“这孩子咋恁话多呢?!年轻虫,知不知道什么叫反派死于话多啊?”

    14劝她:“孩子好奇就让她去吧。何况我们怎么能说是反派呢?我们行的都是正义之事。”

    61说:“你别打岔啊,不想听就去那边玩游戏呗,我也好奇。”

    令如律忽视祖宗们的插科打诨,对主脑伸出一根手指头:“先是系统,这个最好猜。01、02、03本质都是芬格斯,对吧?我认为,它们是经过你们科技改造的同类,目的是为了从内部侵袭感染我们。”

    “它们的感染路径不完全相同,系统的三个人选,我、陆娇、我妹,感染难度依次降低。”

    “妄行的01是在被你们抓走后植入的,作用不太大,主要是辅助你们洗脑;陆娇则是出生不久就被植入了02,她只是一只普通虫,想接近她也不是很难。”

    “最难的是我,我是王,身边有重重保护,还有精神力屏障。所以为了能感染一位王,你们做了多年的准备,先是从《蛋壳》游戏入侵,然后在每一代王身上折腾,开启了失恃年代,最后终于把03植入进了我脑子里。”

    这些都是她之前就已知的信息,现在只是把它们整合在一起说出来。

    虫王们被持续算计,也没有束手待毙,而是想尽办法培育出了她这么一个奇特的王,精神力强横,还有防身用的外骨骼。

    主脑一言不发,只是银色的眼珠贴着地面转了过来,看着她,像是默认了她的猜测。

    “这三个里面,选择我和我妹不难理解,但我一直很奇怪你们为什么会选陆娇。她明明只是一个普通虫。”

    令如律和圆环之眼对视,“后来我明白了,我弄错了一个前提——我本来以为,是因为你们选择了她,她才有那么强的精神力,一出生就是‘义王’。但因果其实反了,是因为她出生就是义王,所以你们才选择了她。”

    在陆娇的陈述中,她的记忆是从刚破壳开始的。

    可在她的茧时期,福利院的舅舅们应该就已经发现这枚蛋与众不同了。令如律后来咨询过此事,发现果然如此。

    陆娇没有登记在册的母父,是一枚孤儿蛋,福利院里面的消息防护力度没那么大,所以被芬格斯探查到了。

    就和对待令如律一样,它们让她穿越,试图给她洗脑,而且差一点就能成功。

    回头来看,事实就是——虫族太久没有王,所以族群自动分化出了新王。

    新王的精神力没那么强,是因为令如律还没死。本来正确的发展应该有两种,一是某天令如律破壳,和陆娇来场决一死战、剩下一个真正的王,胜利者吞噬失败者的精神力;二是令如律继续沉睡下去,陆娇逐渐成长,某天再把她吞了。

    芬格斯押宝陆娇不可谓不聪明,可惜失败了。

    陆娇还在当时的精神空间里主动把自己多出来的精神力交给了令如律,相当于完成了一次“争斗吞并”。

    她失去那部分精神力以后就变回了一只普通虫,也不知道自己曾经是真正的王虫候选。

    “但第二和第三个问题,我这边就没什么信息了。”

    令如律盘腿坐下来支着下巴,“我目前只能猜出,我前世的世界也真实存在。而关于《星与王座之恋》,我没有关键线索。”

    芬格斯这种想象力匮乏的种族,不太可能凭空想象出一个完整的世界。

    而且祁出新的存在也证明了,那并不只是一个幻梦。

    圣池里先王们的视角看她,就是她的精神体失踪了十几年。

    两个世界之间的时间流速并不一致,她前世已经二十好几,陆娇也高中毕业了,但在这个世界都要小很多。

    听到这里,芬格斯之母才终于开口了:“是的。那的确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位面。”

    后面围观的先王们听过令璟光讲述梦境的内容,大致知道那个世界是什么样,此刻都忍不住议论迭起。

    88难以置信:“怎么可能?居然真有那么离谱的社会??”

    61:“嚯,在那里生活了那么久,还能保持王的本色,小丫头厉害啊。”

    令如律没什么波动,心说果然。

    可是连帝国都没有研究出平行位面穿梭的方法,芬格斯科技水平不如帝国,居然能做到?

    “和这无关,不过是一些运气。”

    芬格斯之母知道她要问什么,微微叹息,直接回答了,“我当年被你们放逐到星陨死海之后,而命运在群星之间给了我一个机会。”

    “我是纯粹属于虚无空间的生命体,已经摒弃了无谓的躯体。相比你们,在某些方面自然是要敏锐些的。”

    “而那个地方,你的孩子们应该也已经发现了。”

    精神空间即将毁灭,大地成了一座漂浮在虚无里的孤岛。

    祂干脆继续说了下去:“至于游戏的内容,那是我收集所有数据后的模拟猜测。如果用彼方世界的观念取代你们的观念,最后得出的结果就是那个游戏。”

    令如律摸了摸下巴,原来是这样。因为是模拟,所以《星与》才能在某些方面“预测未来”,某些方面又荒诞不经。

    “而其中会对‘主角’的命运造成较大干扰的人,就被设定为了‘男主’。算是我的一些趣味设计。”芬格斯之母说道,“而你又因为这个设计重点关注了她们,何尝不算是干扰命运呢?”

    令如律接受了祂的说法。

    现在回头来看,每个“男主”都和她的心境变化或者帝国重要事件强相关联。

    若将因果倒置其实更合理些:重要事件里的人物,当然更容易对她的命运造成扰动。

    至于命运是什么?

    这就是个虚无又哲学的问题了。

    “最后一个问题。”令如律站起身说,“为什么你觉得让我们被那个世界干扰后,你就能胜利?”

    令如律其实心里知道答案,但还是好奇芬格斯之母这个“无感情域外生物”的看法。

    “过去千万年的结果已经证明,从外部覆灭你们太过困难。”

    芬格斯之母道,“我研究之后认为,从内部颠覆你们的文明才是更快的路径。而若想颠覆你们的文明,就要让虫族的大脑、也就是王虫成为软弱的依附者。”

    祂似乎还有点遗憾,“如果你真的成为游戏里主角的性格,那我的计划就成功了。”

    为什么令如律没有被影响?为什么陆娇一开始被影响了,后来却又挣脱了?为什么令妄行最后也倒向了帝国?祂始终没有想通。

    令如律抱手说:“嗯哼。如果成功的话,那确实是个好计谋。”

    想想看吧,一个像《星与》女主角那样的王,会给帝国带来多大的灾难。

    甚至都不需要像她那样,只需要“不够优秀”,帝国也会落入芬格斯的陷阱里。

    她话锋一转,“但是,你的计划注定无法成功。”

    芬格斯之母纯粹地疑惑道:“为什么?”

    “你不明白智慧种族的情感和向往,不明白‘性格’。”

    令如律懒得多说,“就像你也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会想要自由行走于大地之上。”

    “是吗?”芬格斯之母也淡淡地收束了这个话头。即便失败即将身死的关头,祂语气也毫无起伏。

    令如律看了看圆环之眼,忽而古怪地笑了笑,有点不怀好意:

    “在彻底把你送走之前,我还想让你知道一件事。”

    她伸出尾针在主脑上扎了一下,注入毒素,为祂呈现幻觉。

    但她所呈现的不是“幻想”,而是真实发生过的画面——

    芬格斯之母视界中的画面晃了晃,看到了一片坍塌中的洞窟。

    祂很快辨认出来,这是教皇本体被毁之前的画面。

    虫王给祂看,是想要让祂畏惧吗?可是祂并没有这种情绪。

    芬格斯之母好奇地注视着,祂的视角浮空,俯瞰着自己的孩子。

    教皇的脑袋滚落在地,看向了头顶的圆环,穿越过时间,刚好与祂对视。

    她嘴唇开合,发出了几个音节。

    她说的是……

    “妈妈。”

    那破碎的声音被乱石遮盖,微弱得无法分辨,也听不清是“mom”还是“mama”。

    可没有一个母亲会认错,那就是孩子在呼唤自己。

    就好像千万年前,红叶在蜂首王面前喊的那一声。

    芬格斯之母愣了一下,短暂的画面消失了。

    可是,却有一种奇怪的东西随着毒素蔓延到了祂的肢体里,仿佛菌丝覆盖奔流不息。

    祂静默片刻,却是笑了起来,天地震颤不止。

    祂忽然想起,教皇曾经是祂最宠爱的孩子。祂亲自选择了那朵小小的菌类,将她培育养大,听她称呼祂为母亲。

    因为她,祂才会认为自己是母神。

    她陪伴祂最久,也最爱祂,即便祂要她去做引诱王虫的诱饵,她也没有任何怨言。

    祂也想起,自己战败离开故土、重新找到驻扎星球后,培育的第一个孩子是图托丽。

    教皇本体还未恢复,祂需要有别的孩子替祂做事。图托丽,如果用芬格斯的菌语信号书写这个词,是“全部”的意思。她替祂做了所有的事。

    那一长段寂寂的时光里,祂甚至想过是否要学习虫族、拥抱感情。所以图托丽那个孩子和其余芬格斯有些不同,似乎要多些执念和情感。

    她也曾经想过要与自己的孩子建立联结。

    “原来这就是情感吗?”

    她的声音似有笑意。

    “我明白了。”

    但是,已经太晚了。

    金色的火焰淹没了圆环之眼,这方空间彻底消失,湮灭于虚无。

    *

    半年之后。

    虫星域,帝国,王都星。

    【姐妹们,最后一批军团回国了!!刚好赶在新年之前!】

    【这一仗终于打完了,啊啊啊,我太高兴了!陛下万岁!】

    【今天晚上有王都星月经节典礼,直播走起!恭迎伊库琳上将回国!】

    【想想还是不敢置信,我们居然真的彻底消灭了帝国几千年来的老对手。不愧是我们的陛下啊。】

    【芬格斯人全死了吗?没有俘虏吗?】

    【是的,都死了。我们其实没有想灭族,但是芬格斯之母陨落之后,它们好像一个个全都自杀了。】

    【唏嘘,不得不说,在这方面我们能和她们共情……但一想到她们干过什么,我就又恨得牙痒痒了。】

    【联盟的最后一批军队也回国了,今晚咱们好像会和她们隔空联动一起开典礼。】

    【今天典礼亲王殿下应该会出席吧?陛下之前说,这一次要带她露面,好期待呀,殿下还没有在公众面前出现过……】

    帝国在芬格斯星域的收尾工作用了半年,转眼间已经是年底。

    王都星的月经节又要开始了,战争胜利的加持之下,今年必会是一场盛大又忙碌的典礼。

    对于这场历史前所未有的胜利,虫网议论激增,甚至呼吁陛下给自己设立一个新的称号。光是“111代王”,已不能体现陛下青史留名的功勋。

    目前提议众多,有的过分冗长离谱,也有的比较靠谱,认为可以把芬格斯教皇的“皇”字拿过来,和花蒂的“帝”结合一下。

    各个部门里也每天都有新提案,后续如何处理芬格斯星域的各个星球、如何保持与翼兽族的关系、如何回收星陨死海内的帝国旧舰船……都是复杂的议题。

    ——以上种种讨论,令如律都暂时没参与。专业的事让专业的虫去做,花阁和众政治工作者就是干这个的。

    不过“皇帝”这个熟悉的称呼她的确喜欢,打算以后给自己加上。

    这半年以来,她的生活渐渐回到了正轨,有了许多闲散的摸鱼时刻。

    最大的危机消失,她有时候竟然觉得有点无事可干,怀念大战在即时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光。

    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干,令如律决定整顿一下国内。帝国还是有不少蛀虫的,有很多像周自全那样的家伙藏在暗处。

    于是,这段时间她总是用精神网到处巡逻。

    三神大战时借给令如律的力量是一次性的,她现在又回到了先前的水平。

    就算如此,她依旧还是有史以来精神等级最高的王。

    大战结束后,圣池里恢复如初,三神的意识重回池底。或许下一次,当虫族再次遇到危机时,她们会再次出现。

    似乎是三神遗留的馈赠,现在,不止王可以进入圣池,王的血缘亲者一生中也可以有三次进入圣池的机会。

    大战后的一个月,当令璟光再度苏醒时,令琼尘和令妄行就使用了一次机会。

    令如律第一回在正常状态下与母亲相见,令妄行则是真正意义上的头一回看到妈妈,一开始还很不自在,渐渐地才把她和写信者对上。

    令琼尘看起来很正常,但鉴于此虫后面单独把令璟光叫过去说了悄悄话,令如律有理由怀疑姨母偷偷哭鼻子了。

    相见时间太短,但既然令璟光已经醒来,令如律就能做中间的传话者了。

    虽不能相见,却也能缓解思念之苦。

    她们不确定下一次动用机会是什么情景,而最后一次机会,当然就留在临终之前。

    现在谈这些还早,令如律还如此年轻,她们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去相处。

    令如律监督公务之余,通过虫族们的视角,在精神网里看到了不少没见过的帝国风光,就像千万年前的蜂首王一样。

    不过和零代王们不同的是,她看到想去的地方可以直接标记下来,有空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居安思危居安思危,我们仗才打结束呢!这帮老东西,烦死虫了。”

    书房外令妄行一边抱怨一边大步走了进来,令如律听得好笑,抬起头:“又在花阁和大臣抬杠了?”

    令妄行:“阿姐你取笑我!”

    令如律指挥小机器人往她那边去:“来试试衣服,你今晚典礼要穿的。”

    “懒得试,反正阿姐肯定是给我量身定做的。这些礼服繁琐死了,我下次绝对不穿了!”

    令妄行摆摆手,她在自己的桌子里乱翻了一通,掏出一本笔记,又匆匆出门了。

    令如律托腮,瞅瞅她丢下来的电子笔,悠闲地在心里计算妹妹要多久才会发现。

    令妄行这么火急火燎是要去王文姣的纪录片剧组。

    令如律怕妹妹太闲,拜托王文姣在剧组里给她挂了个小助理职务,让她没事可以去剧组里观摩观摩。

    令妄行把这当成了大事来办,每天认真蹲剧组,指挥演员们怎么给陛下吹彩虹屁,兢兢业业,堪称是最大粉头子。

    纪录片的第三部定名叫做《展翼》,会讲述姐妹纠缠、一直到最后相见的经历。

    三部名字连贯,破茧、振尾、展翼,而第四部名字目前还没有定好,内容自然是关于大战的,令如律还想在里面安插原始三神的故事。

    “陛下。”

    又有虫要进来,这一回是认真敲了门的下属。

    “请进。”

    再度加官进爵了一次的客绿姝手中托着好几个电子屏,说道:“关于编号‘1-1’设备,研究院已经初步掌握其使用方法了。”

    所谓的“编号1-1设备”,指的是前线部队在芬格斯主干星球军事基地里发现的一台特殊仪器。

    帝国研究院经过研究后发现,它连接着一颗时空间隙里的虫洞,位置很刁钻,在星陨死海靠近芬格斯星域的某处边缘部位。

    那颗虫洞背后有一个平行位面,周围有芬格斯残留的精神力气息,证明祂曾经长期使用过这个虫洞。

    就像祂所说的那样,祂被放逐到星陨死海后,无意间发现了这个“机遇”。

    科研团队经过解密,发现其实芬格斯最初想的是,直接把王虫的精神体在那个没有精神力的位面消灭。后来发现不能,才退而求其次想要用那个位面来污染她。

    “我们按照您所说的,将虫洞背后的场景以直播的形式进行了试点投放。”

    客绿姝说到这嘴角抽了抽,“虽然直播间上写着‘异世界’,但目前没有观众当真,观看人数不多。嗯……我们的国民弹幕发言不太礼貌。”

    她汗颜,“有大概30%的虫说希望帝国打过去,扭转那个世界的奇怪观念……”

    令如律说:“只有30%?”

    不愧是帝国公民,素质就是高啊。

    客绿姝一愣,瞅了瞅陛下的表情,有些摸不清陛下的想法。

    事实上,这30%还是因为有观众发现那个世界有一款游戏明确提到了日月花帝国虫族,而且扭曲事实,令虫气愤。

    别的不说了,就比如,怎么能把大将军写成雄虫?

    否则一般来说,帝国对其余文明的态度都是不干涉、不关心。否则翼兽联盟里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文明习俗,哪里管得过来。

    令如律:“别看我,你继续汇报。”

    “好的。”客绿姝推了推眼镜,“还有就是,陛下,我们根据您给的坐标,找到了您所描述的地方。”

    她打开投屏,熟悉的图像映入令如律眼帘。

    她从小住过的房子,走过的路,上过的学校,工作过的公司,逛过的超市,一一在她眼前展现。

    ——是的,那虫洞背后的世界就是她的“前世”。

    看到曾经亲自体验过的场景,令如律才最终确认了这一点。

    如果让陆娇过来,她恐怕也能在里面找到自己的“老家”。也不知道那家伙会多久发现直播,又会怎样猜测?

    芬格斯之母把她们的精神体投放进了那个世界,令如律猜测它应该是悄悄干扰了普通人,直接在胚胎期间就把她们的精神体依附了上去。

    她们一穿越,前世的容器身体也就随之死了。

    令如律看着小时候的房子,有点恶意地想:祁出新死了,她爹妈很不好过吧?抱歉啊,她一点都不抱歉。

    客绿姝问道:“陛下,您的下一步指示是什么?”

    她感觉陛下的表情像在说我要打仗。

    真要打还是很困难的,发现虫洞那么久的芬格斯,都只能进行一点点的干扰,帝国继续研究必会投入大量的财力。

    令如律却没有立刻回答。

    如果是刚穿越那会儿,她会毫不犹豫说我要把那个世界也纳入我的统治。

    可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帝国不缺资源,干嘛要白费力气去攻打另一个文明?就算不会造成虫族伤亡,到底也会耗费帝国的战争资源。

    最重要的是,归根究底来说,那里已经不是她的故乡,却是无数个“她们”的故乡。

    或许时至今日,她对曾经的故乡也是有感情的。她其实更相信她们自己也能找到无拘无束行走在天地之间的办法。

    但……

    这也不代表她就什么也不做。

    “我记得,芬格斯在那里开了个‘梵歌’公司吧?”

    令如律敲了敲桌子,“现在她们死了,正好我们可以利用她们的‘遗产’。找几个文娱行业从业者,让她们想办法继续把公司经营下去。”

    哪怕是娱乐的形式,她也想进行一些侵染。

    客绿姝得令点头:“是。”

    办公室只剩下令如律一个虫。

    令如律向后靠在椅背上转了个圈,莫名笑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只是觉得突然很轻松。她发现,虽然惊心动魄的日子很刺激,但她更喜欢现在帝国普普通通的日常,并且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一直延续下去。

    就在这时,忘记拿笔的令妄行总算匆匆跑了进来。

    “阿姐为什么不提醒我!我都走到剧组门口了!”

    “提醒你你还是不会长记性的。要自己多跑一段才印象深刻。”

    “可恨!我要在剧本里写你的坏话……外面好冷啊,剧组的制热今天坏了,外景和冰窟一样。”

    “你准备点热的血蜜,分给剧组工作者们。”

    “阿姐这是在教我怎么收买人心?……唉不说了不说了,要迟到了,再见!……”

    “别忘了晚上的典礼。”

    令如律一边懒洋洋地喊着,一边在电子屏上圈划了典礼开场时间。

    新年即将到来,下一年也会是帝国普通的一年。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完结了!我休息几天来写番外,具体时间公告或假条通知,大家也可以在这章继续许愿番外内容!

    *

    这是一篇特别的文,我认为需要为她写一篇后记,来和看到这里的大家分享一下。作者有话说不算字数,大家放心~

    和之前一样,这篇后记也是我在文章中途就开始断断续续写的,直到今天总算圆满完成。

    一:心路历程&碎碎念

    其实《蛋壳》开文之前我非常忐忑,因为她并不是一个热题材。

    在最初最初,我写文案的时候,她也并不是一个这么复杂的故事。我的想法很简单,只是想写个爽爽享受一切的女主。

    但在搭建世界观的时候,第一个意料之外出现了。

    我是一个喜欢纠结细节、也很喜欢做设定的作者。我的虫族设定越来越细节,也越来越偏离主流设定,光是“设定集”这个文档,我开文之前就写了1w+字。

    不得不说,我写得很开心,但越写越没底。

    虫族在言情这里本身就是冷题材,我还冷上加冷。有一次我开玩笑和亲友说,我的虫族设定纵观全网,都找不到第二个一样的,读者真的会爱看吗?

    亲友说,你都无预警写女尊了,还在意这个吗?

    ……好有道理。

    能怎么办呢,我喜欢,也不愿意改,就只好头铁写下去了。

    ——不过我一直觉得这个世界观不能叫女尊,她们的法律里规定了虫虫平等,如果我们的社会是男女平等,她们的怎么不能叫女男平等呢?(狗头)

    第二个意料之外是在剧情复杂度上的。

    我最后定下的剧情比我最初以为的要复杂太多。举个例子,我文案写“虫族四分五裂”的时候没想很多,结果真正落实起来,就出现了复杂的种族关系。

    我做“提纲集”的时候对亲友自嘲:

    比网文作者写科幻更离奇的事出现了,网文作者写宇宙政斗!每天打开文档都感觉自己在写宇宙皇帝烙大饼。

    在一些细节剧情上,我有过相当多的纠结。

    比如,我能靠这样的设定挣到钱吗?她会不会太背离大众市场了?靠写字吃饭却选择冷题材是否明智?我会被骂吗?我能够承受争议吗?……

    说出来不怕笑话,我甚至一度犹豫是否要设置另外的“穿越”角色——根据我的观察,这是一部分读者的雷点,因为会分掉主角的特殊性和光环,减弱爽度。

    现在看来当初的很多担忧都没必要,比方被骂这一点……根本没有火到会被骂的地步啊?(。

    咳,开个玩笑。其实还是有争议评论的。但我心理承受力增强了太多,换做三年前的我,肯定不敢碰任何争议题材。

    ……总之就这样做好前期准备后,我还是在24年2月,按照自己的想法开了。

    因为我最后依旧觉得,一个作者,一个写东西的人,总有些故事是不可以埋在心里的。它们一经诞生,就算不写出来,也会以别的形式铮鸣出来。

    开文之后感觉不太好,数据的反馈不如预期。在入v之前,我的逃避心理达到了顶峰,甚至和亲友说我不想入v了。不收费的话,我就没必要写完它。

    所以差一点点大家可能就看不到这篇文了。

    但,还是那个理由。不在有灵感的时候写,我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写她呢?

    因为预期变低,收费后上夹子的那天我挺惊喜的,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看……

    《蛋壳》的连载过程比较痛苦,每天都在卡文。就算前期做了很多准备,真正下笔的时候还是不够用。

    老实说,短期内没法再来第二次了。我的写作状态大家应该也能从更新频率里看出来,就,挺艰难。

    最后一卷我几乎没有一天睡好了的,作息极致混乱,有时候是报复性熬夜,有时候是失眠到天亮。

    我的前两本大女主都是从弱到强的升级流,而且情节设置上偏向于单元串联。

    《蛋壳》则很难套用以往的经验,我写得磕磕绊绊,后期时不时就需要抓亲友来一起梳理剧情,让她帮我提意见(在此十分感谢不署名的亲友)。

    平常的文章,如果我想写爱恨权欲,那么我拥有无数可以参考的模板。但这个世界不行。

    因为与“常理”不同,所以我需要先构造那个世界的伦理、观念,让读者先接受这些,才能开始讲故事。而我也是第一回展开私设如此之多的世界观。

    “她们的世界”本身对“这个世界”的我们来说就已经有很多可以写的东西,而再往上一步,故事就不宜更复杂了,否则文本大概会脱离我的掌控。

    我做过很多取舍,最后呈现出了这样的一个《蛋壳》。

    目前总体的收益怎么说呢……我写得太慢了,所以连载收益一般,不知道完结会不会好点。

    连载期我没说这些,因为会变成一种哭穷和索求行为。大家真的已经对《蛋壳》很好了!投雷的比例远远超出了这个数据的文该有的水平(?)。

    她是一个让我十分头痛的孩子,但评论看到老读者说我有进步,那一刻感觉什么都值了。

    经常留言的读者我每个都记得,几乎每条评论我都读过,虽然我不怎么回复,但我真的很感谢你们!

    写到后期,我有时候会觉得疲惫和无意义。现实和幻想乐园的距离太远,精美的肥皂泡泡一戳就破。

    不过想到这个故事能给我自己和大家带来快乐和安慰,或许也已足够。

    谢谢大家陪伴我到这里,也谢谢我自己(?)把她完整地写了出来。

    二:关于她本身

    首先来说说主角。

    我这本的女儿,令如律的人设调整过两版,人物小卡删删改改得有五六千字。

    她们的性格内核没变,但第一版的律律出身家庭经济状况更好,更安静内敛,更不苟言笑,是个不会开玩笑的性格。动笔的时候发现效果不好,她有点不接地气,导致文章看起来很沉闷。

    后来第二版试写了一下,律律在蛋壳里呈开天辟地状骂系统,把亲妈我逗笑了……然后我就想,这个对味了。

    我在人物小卡的最后写:

    她是个一手烂牌的人,因为没有后盾,所以要摸爬滚打地活着。如此狂妄的欲望,又如此一无所有,精神状态美丽也实在合理。

    这个世界给了她未曾拥有的机会,既然如此,一切都该臣服在她脚下。

    令如律不是个好人,这是我认为她能自由和无负担的最重要原因。用流行的说法是“不内耗”?

    我想要给她一切,没有什么应得不应得,她伸手,世界就来到她掌中。万物应律此令。

    而在故事的发展里,她也逐渐得到了很多,解开了一些心结,所以没有开始那么封闭了。

    配角之中,另一个“穿越者”陆娇的人设也几经调整,我很想写她,但最开始又不太敢写。包括她的精神空间副本,亲友说是太现实的议题。

    但最后还是完完整整依照我自己的想法塑造了她。她是更普通的人,从她的视角看待世界,会有很多和律律不一样的有趣之处。

    我最初的设计版本里还有第三个“穿越者”,她年纪更大,更成熟,出生环境也决定了她遇到的阻力更强,思维更顽固。

    删去的原因主要是她的角色定位和陆娇多有重复,但我想在后记里提一下下。她对应着我的母辈、我看过的很多上一代的女人,有时候我想,如果给她们另一个选择,或许一切会截然不同。

    令妄行应该算是我着力最多的配角,她和律律是姐妹,相似又相反,各种元素与令如律完全“配套”:发色瞳色、名字、命运……

    她的人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相当经典,阴郁疯子少年暴君。

    按理来说这样的反派应该有个很盛大的死法,可在创造出她的第一天,我脑海里就已经浮现出一个画面——

    她在黑色的王宫里提剑杀人,笑着说我要背叛你们,向王姐投诚。

    于是,令妄行的命运确定了下来。我要给她一个好结局。

    《蛋壳》的配角实在太多,一时说不完。

    我在某个下午想到了伊库琳·琼的极霜战役,她冰蓝色的眼睛透过字符望向我,这个角色从此刻活了过来;在某个晚上想到了令琼尘的伪装面具,她像是笑了笑,在对面空无一人的棋盘上落子……

    还有很多很多角色,也都是在这样那样的时刻出现在我脑海中。

    哦,对了,我要略提一下这篇文的男配。从设计来说,《蛋壳》删掉男配去无cp也无所谓,但我最后选择言情是因为,这样能够从更“大众”、更“亲密”的角度来表现那个世界的两性结构,以及作为第一性,律律和她们所拥有的隐形权力。

    我在写的时候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就是觉得这些男配似乎面貌模糊,难以区分……这对我来说挺不常见的,因为根据经验来说我还挺擅长写配角的。

    后来仔细想想原因在于,他们的特征太少了,美则美矣,无法深挖,就是为了女主而生的。而那些胖的、丑的、有思想有内涵、特立独行的雄虫,我不在乎啊。

    那一瞬间醍醐灌顶,我好像明白为什么某些男作者笔下的女人千篇一律了——简直是地狱笑话……

    这让我的行文笔调发生了改编,删了很多没必要也没什么价值的男配剧情。

    说完角色,来说说她们所处的世界吧。

    芬格斯的灵感来源于现实真菌,我在查资料的时候看到了很多蜂巢防治病害的文章,还搜了不少论文,发现它们真可谓蜂巢的敌人。既然如此,那么就点你们作为反派吧!……咳。

    不过,现实里威胁蜂群、蚁群的还有细菌、病毒等等,文里我只选了菌类,因为蘑菇是个比较好想象的形象,病毒什么的就太抽象了。

    它们倒是比帝国更接近古早科幻故事的虫族设定,主脑控制一切。所以我想,为什么不在两族的发源上做些文章呢?于是,虫族的进化过程诞生了。

    单纯作为反派,我还挺欣赏芬格斯之母的。蘑菇圈和万物的圆环很酷啊.jpg

    《蛋壳》正文结尾和《我欲修仙》一样,稍微打破了一下第四面墙,这也是我最初就想好的设计。

    就好像她们就存在于世界的某处一般,现实和想象的界限在这里模糊。

    三:思考&今后的写作

    至今我一共写了四篇女主小说,其中三篇可以标注为大女主,也就是我专栏里的三本大长篇。

    这三个世界,多少都有点“我理想中世界”的影子。

    第一个世界是文字修仙,她蕴含了我对写文的热爱、对修仙题材的喜爱,以及我的茫然和思考。她的世界观相比后来的两个会显得沉重一些,我几个副本的设计,重点也落在描绘“女人的困境”上。可总体上来说,她仍旧轻盈浪漫,一切兴兴向好;

    第二个世界是星际未来,一个“平等的理想社会”——也即是说,她是一个已经不存在性别议题的人类社会。这当然很好,但在“文娱”这一题材上,她与第一本多有重复,导致我写得太疲倦;

    第三个世界也是星际未来,一个“我最理想的社会”,就是现在大家看到的《蛋壳》了。

    三本书的女主,性格各不相同。我不喜欢写同一种人设的主角,更倾向于走出舒适区,挑战更丰富的人物类型。

    她们身上都寄托了我很多的祝福和喜爱,作为坚定的女主控,我的故事为她们而造,我的世界围绕她们展开。

    我希望所有的她们都能在磨难后得到想要的一切,在自己的世界闪闪发光。

    《我欲修仙日更三千》的后记里我说,我并不喜欢说教意味的文章。我的观点里,一篇小说,一篇网络小说,它首先应该是一个精彩有趣的故事。我想要说的话,都应该用故事本身来传递。

    时至今日我依然这样认为,但《蛋壳》的作者个人观点和故事性似乎是不可分割的。换句话说,它的故事就诞生于我某些观念的强烈萌发。

    最初我只是想爽一爽,可在写作的过程里我不可避免地将我的嘲讽,探索,质问,痛苦,恐惧,愤怒等等情绪都变成了文中的一些情节。

    有些同样的剧情,我看到大家的讨论也有不同,一部分读者说看得很爽,一部分说看得很悲哀。这两种情绪都是正常的,我在写的时候也一样。

    在后记里我也不会强硬地说什么,我该说的观点都散布在文中的各个角落了。

    下一篇文不出意外应该是专栏那本《血条》,目前还没怎么想,但一定也会是一个新的挑战。我依然会写“她们”的世界,然后在此基础上做些更贴近“大众”的有趣包装。

    我在写《蛋壳》的时候常有思考。或者该说,我从写作开始的这五六年一直都在思考,关于女性,关于我的故事。

    我一直很喜欢“特殊”的女角色,也总是在问自己:为什么这个故事不能放在一个女角色身上?这种形象作为女孩不常见,那我偏要写一个女孩。

    从高中,到现在大学毕业两年,这个念头在我脑海里越来越强烈。我不止要写女配角,我还要写这样那样的女主角。

    有段时间,我拉片的时候特别喜欢做一件事,就是在脑内把所有男角色换个性别。

    然后我看见,那么多那么多男角色身上经典到烂俗的人设,换给女角色我脑海里一片贫瘠,想不出什么代表性的形象。

    大腹便便,作为领导者的女人;在家庭中隐身,关键时刻笑着说几句睿智发言的女人;好色冲动但急公好义的女人;肌肉虬结古板威严的女人;吊儿郎当满嘴跑火车,是算命瞎子的女人;瘦小干瘪,做吝啬守财奴的女人;智力担当,外表沉默平庸的女人;底层偷鸡摸狗,一脸小人物精明的女人……

    神奇之处在于以上所有的男角色,我不仅能想象出来,而且很容易在脑海内补全他们——

    有时候是正派,有时候是反派,有时候是主角,有时候是配角,他们的成长,他们的高光,轻而易举就能举出800个例子。

    像是站在一片黑色安静的空间里,他们上演着一幕幕戏剧,人声鼎沸。我曾经也为他们全情投入。

    可是某天突然发现,其实我面前有一层玻璃,回过头去属于我的这边身后寥寥无几人。而我永远也不可能走到玻璃另一边去的。

    已经足够多了,没有必要让我这个小作者来一直重复了。

    我去写点更不常见的东西吧,她们还只有寥寥几笔。

    理想化也没有关系,我的文字就是我的理想国。

    这本的创作期间我想通了很多事,如果总是因为害怕争议就停笔的话,那我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写我想写的东西呢?也不知道未来和意外哪一个先到,那么不妨自私一点吧。

    而在写完之后——作品本来就是一个被观察和评论的客体,而它们具体反映了什么,记录下了什么,能够影响什么,被解读出什么,在发表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再单独受我自己控制。创作者需要有勇气接受批评,才能走下去。

    我知道这些道理很久,认同和接受它们则用了更久。曾经我会因为差评难过一整个下午,写不出东西,现在则慢慢学会了和解。

    只要表达,争议就总会发生。这是没办法的事。

    作为人,我很抗拒把个人信息暴露在公众平台;可作为作者,写文却又是一件最赤|裸的事——我不能够在字里行间掩藏我自己。

    我的喜好、我的思维、我的情感会被无数人看到,作者在键盘上做的事本就是以自己的故事去击中读者的内心,若没有坦诚,共鸣就无从谈起。

    文以传情,言必由衷,我一直相信这句话。

    我的坦诚也得以让我能够回过头去,从文字里观察曾经的我。

    看到自己的转变也是件很神奇的事。学无止境啊。

    我还会一直观察和思考下去,有的时候我仍然会觉得自己其实一无所知。

    我也会一直写下去,新想明白的东西,会在未来变成新的故事。

    我的每个女儿,诗千改、尚惊雁、令如律,其实都要比我这个妈坚定得多。我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时至今日也还在思考我该成为什么样的作者。

    我从2018年高中毕业开始写小说,至今也有很多年了。我变了很多,不变的也有很多。而我最初最初、在十几岁时关于“为什么想写文”这一问题的答案,至今没有变过——

    世界上没有两本一模一样的原创小说。这是只有我能够写出来的故事,这是只有我能创造出的世界,我要把它们带给观众。

    写作者当有这种自傲。

    创作就像建造城邦,建筑越来越高,游客越来越多,人们被吸引而在此停留,时间或短或久。大部分人最后都会离开,但这城市里总会有人不是吗?

    在很久之后,在我这个“城主”都离开之后,它依然在这里,后来者仍能叩响那一道道窗上的风铃。

    写作最快乐的事就是,有人在很久之后,仍旧会记得我和我的故事,仍旧记得曾被我的文字触动过。

    旅人啊,请想起我城中唱的歌。

    有缘分的话,我们下一座城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