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王女
    低着头,盯着布帛,两眼放空,司马炽情绪慢慢冷静下来。

    之前愤怒之中,他想不明白,司马越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现在,他明白过来。就是简单的报复自己,败坏自己的名声。

    司马炽随即有些想笑。司马越此举也太过幼稚!

    王衍次女和乐广之女的身份确实特殊。但这又能怎么样?

    古代帝王哪一个不肮脏如烂泥?

    司马炽也没打算让自己干净过。

    何况,名单那么多,这二女完全可以从中摘除。司马越不可能专以这二女为采纳。

    若舆论非议闹大了,他司马炽脸上无光,他司马越脸上就能好看?

    作为采选负责人的,可是他。

    相比这些,冷静之后,司马炽现在更在意名单中那些高门大族之女。

    已经有了安定梁氏作为外戚,司马炽不准备再有一个更强势的外戚。荀氏、华氏这种,都不行。

    司马炎作为开国君主,他有威望,可以随意采选公卿高门之女。但目前的司马炽,不行。

    司马炽可不想,等生下子嗣后,他们一个不看好,就不再需要自己。然后弄出一个被死亡,扶幼儿为主,窃权柄以操天下。

    虽然有被害妄想症之疑,但不可不防。

    司马炽抬起头,朝司马越笑道,“名单我已看过。王叔辛苦了!”

    “只是人数太多。侄儿先留下名单,慢慢择选罢!”

    “今宫中物料也不充裕。不必采选太多入宫。就先以名单为主,侄儿择些人留下即可。”

    司马炽隐藏的很好,但还是没有逃过司马越的刻意观察。

    司马越一直关注着司马炽的动静。方前见他怒气勃发,心情格外舒爽。

    此时闻言,应道,“陛下之言,臣不太认同!”

    “陛下临位,已近半载,但宫中仍无所出。陛下,事涉国统传续,此非家事,实乃国事。”

    “臣闻陛下宫中,仅皇后一人,无置妃嫔姬妾。是何缘故?”

    “皇后,妒乎?”

    “若皇后过妒,实非幸事。昔日,贾庶人妒杀惠帝子嗣,惠帝乃子嗣不昌,以致今日!”

    “贾庶人更是以妒临位,擅权十载,更杀愍怀太子,引发赵王篡逆。”

    “赵王之后,齐王、长沙皆野心勃勃,不思为国,相继亡乱。又有成都、河间二逆王,挟惠帝,行不义。”

    “国家不幸,安至此哉!”

    司马越越说越激愤,越大声,对着司马炽,似乎是在训斥司马炽一样。

    司马炽也不打断,静静听着他说话。任他上纲上线,胡言乱语,阴阳怪气。

    此时,见司马越终于停下,笑道,“王叔担心侄儿子嗣,侄儿实感激难言!”

    “王叔且放心,侄儿会尽快选定,迎入宫中!”

    “王叔不必过多担忧!”

    司马越听他完全还是套话虚言。不为自己方才一番话所动。又觉气闷。

    他断然道,“不必再择!就这些人罢!”

    “今天下不安,邺城危急。陛下若不抓紧,恐需立他子为嗣,先安天下臣民之心!”

    司马越猛地抛出这番话。

    司马炽突然惊醒过来。原来如此!

    你司马越真要做这事?

    数月前,周穆、诸葛玫之事,还历历在目。

    司马炽心中顿时应激。

    他不知道司马越突然提及立太子,是心中已有预谋,还是此时不理智的错口之言。若是前者,他需要仔细思考,寻找策略。

    所以,他马上避免继续深入这个话题,将话题转移到另一個矛盾点上。

    他转口说道,“方前侄儿大略一览名单,见王司空次女及乐令之女在列,不知何故?”

    “此二女当剔除名单方好!”

    司马越将二女列入,有他的目的。自己言及剔除,他肯定不甘,先反驳。

    乐广之女,司马炽只见过数面。确实美甚。

    王衍次女,司马炽比较熟悉。不管历史上,还是原身记忆中,性情为人,都让司马炽很佩服。

    这等女子,若问他心中是否向往,那确实。

    但没必要因此,便折损她的名声。

    司马越装出一脸错愕,“陛下,此言是何故?”

    “她二女,有何不妥?”

    “二女出身、相貌皆上上之选。负责相面的老媪,也言二女是宜子之体!”

    司马炽配合着他,露出一脸无奈苦笑,“二女昔日身份,恐惹非议。实为不妥!”

    “天下女子繁多,再择选便是。二女纵天姿,亦不必挂碍这一二人选!”

    司马越突然笑道,“陛下原来虑此啊!”

    “陛下无须忧虑。二女皆已离婚,与前者再无牵扯。”

    “陛下前言,择选寡孀,言犹在耳。今二女作配,何做推三阻四?陛下为天下主,若弃二女,恐二女再难有二家之配矣!”

    “王夷甫还与臣言,女能入宫侍奉陛下,乃王门大幸!”

    司马炽闻言,突然有些恶心。他相信这是王衍能说出来的话。再见司马越也毫不在乎的嘴脸。

    确实,在他们看来,女子的意愿,在家族和个人权力面前,什么也不是。

    王衍次女当初不愿与司马遹离婚。王衍硬逼着,直接上表朝堂,判离。

    司马炽看向司马越,不禁想到,历史上,你司马越的王妃,在被人卖来卖去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绝望?

    司马炽再次说道,“愍怀太子为贾氏冤杀。虽言离婚,然权且之计也。”

    “愍怀太子妃性情刚烈,若强逼,恐生事端。”

    “朕知王叔好意,然,此事且休。”

    然后,他笑道,“至于王司空之言,朕观名单上,尚有公之大女,便入宫侍奉罢。”

    “朕不能让王司空白欢喜一场!兴许来年,能让王公抱个小外孙。”

    司马越还在思虑司马炽说的“愍怀太子妃性情刚烈”,最后听闻司马炽笑谈王衍,他突然有点笑不出来。

    有种很复杂的情绪!

    最终,司马越还是点点头。若真逼死王衍次女,性质就变了。

    然后他声音徒然转厉道,“王夷甫次女且罢。然,乐氏女就不必剔除了!”

    “成都者,乃叛逆之辈!哪怕乐氏女与之未离,陛下享用,又有何言!”

    “若今日败者为陛下与臣,吾等妻女又复何在!”

    司马炽看了司马越两眼,见其怒气勃然。

    这是真恨啊!

    他也就不再说什么。

    后世评价自己,这下,有把柄了!

    司马越告辞离开,走在路上,突然醒悟有些不对。他这一手操作,好像没啥作用啊!

    陛下谈及女色,好像很不在乎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是好色之徒。

    与武帝,父子截然相反!

    不过,司马越马上又暗自欣喜。他已经点露有立太子之虑。过几日,借此,使人上表劝立太子,就不突兀了。

    休怪不教而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