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丘生出声阻止了道尔的自戕行为。
阿拉里克好像如释重负般丢掉了铁钉。
道尔遗憾地叹了口气,脸上的褶子里夹杂着血污。
他转头对另一边牢房里的杜丘生说道:“对不起……把你卷了进来。你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也许会放了你……”
“别开玩笑了,我们在哪里?”杜丘生给声音里加上了一点嘲讽:“铁狱!你听说过有人能从这里全须全尾地走出去吗!”
道尔等人沉默了。
“而且你们不是还有同伙吗?”
“同伙?所有参与今晚行动的人都在这里了……如果你期待深红来救我们……不可能的,即使是战线的力量也不可能攻破铁狱,这是……我们用牺牲换到的教训。”
“那最后突然出现、杀掉达利安老爷、逃跑前还打晕我的人是谁?”真正的杀人凶手杜丘生眼皮也不眨地扯谎。
“什么?”
道尔和阿拉里克同时惊呼出来。他们同时都想到了一个可能。
“不会的,给我留信息的人根本不是顾问先生,是一个叫,”阿拉里克停顿了一下,吐出了书呆子的名字:“奥菲利亚的法阵师,法力监测法阵也是她布置的。”
“而且……顾问先生不会把我们抛下不管的……”道尔也喃喃道。
杜丘生继续紧逼:“那你们谁见过这个顾问先生吗?”
深红二人再一次沉默了。
顾问先生是潜行大师,是孤狼,总是游走在最危险的边缘,那是他们这些普通成员不可以想象的黑暗。
为了保护顾问先生,战线里面没人知道他是谁,用的什么法术,正在前往什么样的战场,甚至连这位“先生”是男是女都不能确定。据说只有首领剑兰女士能够指挥他。
所以没人知道这个神秘的顾问先生是什么秉性。
也许他就是一个可以随时抛弃同伴的人呢?
他像影子里的利刃,等到同伴把目标完全牵制住的时候,抓准破绽一击毙命,然后不管他们的死活,逍遥离开。
或者说,那根本就不是顾问先生,单纯的是一个趁乱打劫的第三方?
“道尔……那群狗娘养的围攻我之前,我给林德区的同伴传递了信号。也许剑兰女士会有动作……”阿拉里克的声音里简直带上了哀求。
道尔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的孩子……如果还活着的话,也该有阿拉里克这么大了吧?
让一个孩子承受杀害同伴的痛苦,未免太残忍了。
冬塔……残暴的冬塔……
道尔决定,不管是什么酷刑,他都不会吐出一个字。
但是另外两个人,自从进入了那间审讯室就没有出来……
也许是气氛太沉重了,阿拉里克开始给道尔讲起了他在地下室遇到小书呆子的事。
道尔和杜丘生没有回话,听着阿拉里克年轻的声音。
冰冷的牢房里,涌动的、窒息的黑暗好像褪去了一些,照明法器散发的冷白的光里,好像也有一点希望的火星窜了起来。
正当这时,审讯室的门突然打开了,一队法师走了出来。
乌泱泱一片黑衣的身影背对着光源,让人看不清脸;一股堪比下水道的腐臭味从打开的审讯室门里飘了出来。
他们都是冬塔法师。自命清高的冬塔法师爱好白色,而这些人一身纯黑,只有袖口用精致白线刺绣上的银环显示了是几环法师,一眼望去一二环居多。
鞣制的皮腰带也是如墨般深沉的颜色,让他们可以把制式的法杖别在方便拿取的位置。而腰带的另一边则别上了一个精致的布兜,巴掌大的空间里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
长长的黑披风几乎垂到地上,让他们将本就黑暗阴湿的牢房的最后一缕光也完全遮蔽了。
“没有时间了,说不定恩沃那个家伙已经在路上了。一群贱皮子……剩下三个一起带进来。”
为首的一个法师一边细细整理自己的皮手套,一边轻描淡写地下令。他的袖口纹着三个银环。
杜丘生很久没有听到过如此恶心的声音。出声法师的喉咙里好像塞了一桶在往外漏的油,拉长的音调,扁平的音色,又仿佛有只蛤蟆正想顺着那油腻的喉咙管爬出来。
他身后的人动了。把杜丘生,道尔,阿拉里克三人一个个从牢房里拽了出来。
杜丘生感觉自己被粗暴地捆在了一个柱子上。刺眼的大灯对着三个人劈头盖脸地照了过来。
杜丘生启动自己的特殊视觉,刺得人流泪的光暗淡下去,审讯室的样子显现出来。
数不清的法阵被布置在墙壁上,察觉到又有三个猎物落入囊中,三道法力迫不及待地从法阵中冲出来,紧紧覆在三人手腕上。
禁法法环……六环法术……这是冬塔四巨头亲自设下的法阵……
整个冬塔只有身为七环大法师的首席和三位六环大法师次席可以设下这个法术,起码五环及以下的法师都不可能身中这道禁法法环之后还能施展法术。
冬塔恨透了深红解放战线狡猾的恐怖分子,即使没有法杖,也要断绝最后一丝意外的可能。
杜丘生还看到,张狂的法力在眼前这个三环法师的身体里涌动着。接连使用法术折磨了两个恐怖分子让他的法力无比活跃。张牙舞爪的法力看似就要冲破身体,扑到杜丘生三人身上。
“来来……让我们都省点事……谁是今晚这场刺杀的领队?”
甜腻腻滑溜溜的声音传来。
道尔毫不犹豫地开口:“是我……怎么?冬塔的法师狗眼都瞎了么?觉得我这种老大叔做不了领队?”
杜丘生很佩服道尔的演技,之前那个永远得体、寡言少语的前厅主管此时的眼神、语气都充满了气势,脸上的每一根褶子都在释放出嘲讽,仿佛被绑住的人不是他,而是对面的塔法师。
他想抓住对方的注意。
可以说这一招非常凑效。
“你很有骨气?”三环塔法师一把扭住了道尔的下巴,皮手套在肌肤上挤出让人汗毛倒竖的声音,“知道你的同伙都交代了些什么吗?你也想尝尝那种滋味?”
道尔眼中的鄙夷更深:“这么说你应该获得了不少深红的情报吧?
“那为什么你连谁是主谋都不知道?”
塔法师的眼神阴沉下来,但是却发出了神经质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看啊看啊,深红的畜牲一个个都是这副样子!
“装伟岸的阶下囚!
“蚂蚁一样卑贱的家伙,妄图摧毁祂的卫塔!”
听到他谈及法神,所有的塔法师都齐刷刷地把手背覆在自己的额头上,向上方的虚空虔诚地敬礼。
“很好……你们都更愿意做守口如瓶的殉道者,让我来看看你们能忍住听自己的同伴惨叫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