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商团遇袭的余波比所有人想象的都大。
事件本身的主角,九州商团,在下榻的旅店蛰伏不出,很快就被众人遗忘。
毕竟,虽然九州人在多弗城很罕见,但是对于绝大部分每日奔波苦劳的百姓来说,他们是很遥远的人和事。
因此,这件事情的热度很快就转移向了另外一个,和他们的生活息息相关的事情。
——冬塔三次席家族宣布联合对“深红解放战线”进行打击。
两位深红知名头目的身价再次上涨。
剑兰和顾问的九塔悬赏令,各标价五百格雷盾捉拿二人。一时间许多野法师也蠢蠢欲动。
然而,这两人的身影从多弗城中消失了。
甚至于,就像未卜先知一样,整个深红解放战线快速地收缩了自己的触手,让三大家族的“深红对策小组”无计可施。
剑兰在杜丘生几乎是单枪匹马刺杀了达利安、闯出铁狱之后,立刻做出了深红需要蛰伏的判断。
此前顾问先生执行的都是一些难度很高的地下任务,但鲜少涉及到必须靠暗杀才能完成的情况。
剑兰向来不支持依靠恐怖行径来推进深红的事业,这会让深红失去一些潜在的法师盟友。
但是因为道尔等人和顾问先生的私下行动相冲突,导致他不得不以深红顾问的身份杀死达利安。
这给了冬塔大规模镇压行动充分的理由。
事实证明了她的战略嗅觉。
因此当冬塔挥舞着“深红劫掠九州商团、破坏联盟与九州的关系”的大旗,气势汹汹全城搜捕时,他们连深红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找到。
已经乖乖待在据点里很久的阿拉里克,在得到了同意之后回到了多弗城。
他已经被划归到顾问先生的手下,从此之后要听从顾问的命令,完成谍报小组的任务。
顾问先生始终没有启用他和道尔,但是这不代表他不能单独完成一些情报任务。
这次他来到多弗城中,是为了确定目前的城中戒备情况。
顺便,他还有一点小心思。
那个雪石手镯。
阿拉里克先是在自己家外远远的地方看了很久。
直到看到家里的光黯淡下去,他的母亲应该上床睡觉了,但是依然在睡梦中还传来她的咳嗽声,阿拉里克才落寞地离开。
他不能够回家。
他决定加入深红解放战线的那一天起,就不得不和家人保持着距离。
已经成为了和冬塔作战的一名野法师的他,远离他的家人才是保护。
他穿行在卢比登区的小巷中,像一个鬼魅的暗影穿梭在夜色中。
在这一片破败老旧的建筑之中,没有一点光明的存在。
这里没有上城区那灯火通明的路边夜灯,也没有便携的照明法器……那些东西燃烧的,是贫民百姓们负担不起的超凡材料。
但是阿拉里克依然能感受到有一些目光,从那些黑洞洞的窗口窥视过来。
在这全城都很紧张的时刻,在街上大胆行走的阿拉里克不可避免地吸引来了一些警惕的目光。
但是他知道,这些都是那些在夜晚也很容易惊醒的普通人。
曾经他也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你永远无法确定,会不会有歹徒或者法师会在夜里突袭你的家,即使这个家已经是家徒四壁。
有的时候,他们所要强抢的,可不只是财物。
所以阿拉里克尽量避免自己发出太多噪音,谨慎地顺着隐蔽的路线走向目的地。
自从上次被顾问先生救了之后,他逐渐开始学着收敛自己张扬的性格。
不能再给顾问先生添麻烦了。
上次在林德区,他让那个小男孩逃走之后,战线的同伴把他救了下来。
最后据说找到了他的家,把他平安送了回去。
但是那个小男孩还有一件阿拉里克的东西。
奥菲利亚·伊诺斯的雪石镯子。
阿拉里克得知了那个小男孩的家,并且在这个夜晚偷偷来到了他的家。
这也是一个破败的家。
建在一棵大树旁边,这间小房子似乎随时都会倒塌。
它的木梁已经有一些开始腐朽,墙皮已经斑驳。
阿拉里克偷偷移动到窗口附近。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在法师宴会上,被当做一个玩物锁起来的小男孩。
让他惊讶的是,对方还没有睡觉。
他正就着月色,趴在窗棂上,一手支着小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感觉到窗外有人影闪烁,他像一只受惊的小猫一样,一下子把脑袋缩回到窗户下面。
“是我……你还记得我吗?”
阿拉里克把兜帽拉下来,露出那张稚气未脱的脸。
借着月色,小男孩认出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他捂着小嘴,呆呆地看着阿拉里克。然后他回头看着自己已经睡着了的母亲。偷偷溜下床,推开门走了出去。
阿拉里克蹲下来,能够平视这个小男孩。
他似乎有点怯怯的。
阿拉里克主动摸了摸他的头:“小男子汉,你叫什么名字。”
“托林,先生。”小男孩又确认了一下阿拉里克确实是那天晚上把自己救出去的那个人:“谢谢你救我,先生……
“你一直没出现,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他害怕得抖起来,又或者是因为很冷。
阿拉里克拍了拍他的背,安慰了他一下。
小托林眼里泛起了一些泪花:“那个时候我是不是不该丢下你跑掉?”
他忽然想到,自己在小托林的眼里,难道不是顾问先生在自己眼里的样子吗?
他忽然有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责任感来,甚至下意识地在思考,作为深红之光的顾问先生在这个时候会说什么。
“没事的,没事的……你做得很好,不管什么时候,自己的性命最重要。”
说完他想了想,又添了一句:“直到你找到你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事情。
“当时你真的很冷静,我们就需要你这样的孩子。
“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长大以后,加入我们深红?”
小托林的眼睛瞪大了。
这个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托林?托林你在哪?”
托林的母亲推开门,看见了阿拉里克。
这个男人一身黑衣,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她紧张地一把抓过托林护在身后。
她已经失去过这个孩子一次,法神在上,让她失而复得,她拼了命也要保护好他。
“你……你是谁……”
阿拉里克:“……不用紧张,女士。”
“妈妈,妈妈,他就是救了我那个哥哥……他还问我要不要加入深红解放战线!”
托林给他的妈妈解释道。
“你……你是深红的人?”女人的眼睛里突然流露出了更大的恐惧。
“拜托,拜托你……你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