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茜一个趔趄。她感到自己手脚变重,但还没有到能把她拖垮的地步。
她不知道那个法师对自己做了什么,她心里只想着赶快离得更远。
前面没有路了。
这里本来是一个通向下方的楼梯,但是钢架的阶梯已经因为爆炸的冲击断裂,下面半截坠在了下方。
茜茜伸头,借着模糊的光线瞟了一眼。
太高了……不行的,她跳不下去的。刚刚能够爬上来,都是因为治安官先生会飞行的法术,才把她带上来的。
另一边艾萨克和剑兰仍然缠斗在一起。
艾萨克虽然是一个法师,但是作为治安官,他也有一些近身格斗的基础。不过他和剑兰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对方的剑招,刺、劈、砍、挑,势大力沉,让他不得不全神贯注躲闪。
我必须要拉开距离。
当艾萨克的脑子里出现这个念头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已经在闪转腾挪之间被逼到了一个远离茜茜的位置。
这才是剑兰的目的。她根本就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如果她起了杀心,早就能够结果了自己,她看似每一招都落空,但实际上是把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艾萨克有些许的恼怒,懒散如他也不得不认真起来了。
“祝言·坚硬!”
“咒言·猎犬!”
艾萨克先是给自己施加了一个防御性的法术:“我的皮肤刀剑不入。”
他周身散发起了荧光。
然后,他的法杖光芒闪烁:“四头猎犬降临此地。”
四只法力构成的犬形生物从他的杖尖中钻出来,一个接一个轻盈地落到了地面上。
那些猎犬没有皮毛,浑身呈现紫色,双眼中有猩红的烈焰。
“扑杀,撕咬。”
艾萨克的用言灵术再一次下达命令。猎犬们忠诚地执行着召唤者的命令。四头猎犬齐齐向剑兰扑出。
剑兰挥剑砍去,然而法力铸就的兽躯不受物理力量的束缚。猎犬们扑出去的动作其实是多余的,那是一个假动作,让敌人误以为他们需要靠自己的后肢蹬地才能前进。然而实际上,猎犬们完全可以违反重力制约在空中机动。
因此剑兰的剑毫不意外地落空了。猎犬们纷纷像被冬风吹拂的雪花一样,在空中划过弧线,绕到了剑兰的身后,像真正的狼群狩猎一样,对着猎物——剑兰——的脖子张开了血盆大口。
然而剑兰就好像没有看到一样,利落地微微俯身,握紧剑柄,然后回旋……斩!
同时她红唇微启,念出了一段咒语。
这光芒熹微的一片废墟之中,突然窜出了一脉红,然后迅速膨胀成耀眼的橘,将整个空间照亮。
那柄剑的剑锋上,那颗乳白色的杖尖石霎时染红,然后迸发出了烈焰,一瞬间爬满了剑刃。
剑兰挥舞着一柄火焰大剑,扭身挥斩!
附着了法术的火焰剑锋划过一个圆弧,将两只猎犬劈成了两半,剩下两只及时刹住势头向后飘飞才躲过了这一击。
艾萨克咬紧牙关,能对咒言术召唤的法力生物造成如此伤害的,不是普通的火焰……那是春塔:马维拉塔传承中的元素法术!
剑兰……是行走在朝圣路·辛迪亚的颂歌上的法师吗?居然不是冬塔传承出身的法师?还是说她是一个歧路法师,走在多条不同的朝圣路上?
“回来!”剩下两只猎犬飞回到了艾萨克身边。
杜丘生看到,有一点着急。他不希望剑兰伤到艾萨克。
眼下的境况,只有抓住那个疑似和魔有关的女孩,才能逼迫艾萨克停下来。
杜丘生看了一眼站在平台边缘的茜茜,抬起法杖:“禁锢术!”金索飞出,轻而易举地把茜茜捆了起来。
陡然被缚,茜茜吓了一大跳。禁锢术把他绑得严严实实,她挣扎起来。
“别动!”艾萨克看到这一幕,大声叫了出来。
然而茜茜在惊慌之中挣扎得更厉害了。
她不明白,明明她什么都没做,那些工厂管理、对她的遭遇不闻不问的法师、布道者却对她百般刁难,然后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位心地善良的治安官先生,又冒出来了两个凶神恶煞的通缉犯为了争抢她,对治安官先生大打出手。
自己落到他们的手里会怎样?
爸爸……你到底去了哪……我好害怕……
然后,茜茜在杜丘生和艾萨克的目视下,一脚踏空,失足跌落了下去。
艾萨克是最先做出反应的,他凝神调动法力:“冲撞!”
两只猎犬叠交在他身前,朝着剑兰的方向猛然撞了过去。
而剑兰此刻刚刚挥舞起火焰大剑,正要自下而上切开这直奔面门而来的冲撞。
然而一线火焰从中切开视角,两只猎犬消散于无形,背后却没有艾萨克的踪影。
猎犬只是他的障眼法,他躲藏在猎犬紫色电光般的投影之后,也一齐冲了出去,和剑兰错身而过,直奔茜茜落下去的方向。
杜丘生则一个箭步朝着同样的方向奔过去。
他的第一个念头是召唤巨剑,用飞剑接住她,然而另一股冲动袭了上来。
他不能在艾萨克的面前使用御剑术。
正当他念诵咒语,想要用浮空术拖住茜茜的时候,感觉到一股劲风从身后袭来。
艾萨克从他的身旁穿过,一跃而下。
失重的感觉传来时,茜茜有那么一刻感受到了一种解脱。
我会摔死在这里吗?
好像那样也不错。
我为什么还要傻傻地相信爸爸还活着?明明,那些法师老爷们看过现场之后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都在说明,父亲……已经和他的工友们葬身火海了,为什么我还在欺骗自己?
如果父亲死了,那么我也死在同样的地方不也挺圆满吗?
原来我的挣扎是没有意义的……
感受着风从下往上,似乎想要托住她,但身体仍然在无力地下坠,茜茜喉咙之间似乎就要有什么东西喷薄而出……
一只大手突然握住了她的手,紧接着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茜茜瞪大了眼。
艾萨克正在和她一起坠落。
不可以!治安官先生……不该和我一样死在这里!
他那么善良又强大,他明明不该帮助我的,是什么驱使他非要做到如此地步不可呢?
茜茜的眼中蓄满了泪水,她感觉喉咙间一阵放松,几乎就快要叫出来:“治安官先生……”
但是仍然没有任何声音,他们只是在无声地下坠。
他们相拥着落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