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上,姬野理沿着公寓附近的河堤慢跑。
他步履轻盈,拔地而起的小腿部分笔直而修长,跟腱有力地收缩,共同组成长跑健将般的腿型。
几个晨跑的路人停下脚步,对如同牡马般,从翠绿草坪上方掠过的少年行注目礼。
跑完几圈后,姬野理中止锻炼。
斜刘海湿津津地贴着前额,脱下毛衣后露出的上臂浮现出肌肉的轮廓。
再这样锻炼下去,将来从事运动行业也能成为名载史册的伟人吧。
不过格斗领域就算了,无限制格斗理论虽然包括自由搏击,但更强调当对方站在擂台上不动时,为自己装备泥头车。
堤岸下的河面泛着细碎的水波,粼粼地去向远方,冬日的阳光正随着水波跳跃。
姬野理看了一会儿,准备回公寓。
之前的路人中,有个女孩子还在原地,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我好像刷到过你的账号!”
“你认错了。”
他赶紧跑起来离开这里。
公寓的大厅一如既往地通着暖气,没见到月城汐的身影。
连休息日也去打工了吗?
沙发边的柜台上安置有一部座机,姬野理进门的时候,它正锲而不舍地响着。
可能是新的租客。
他想了想,拿起听筒。
“……终于通了!你好,请问是月城同学的家属吗?”
“她出什么事了?”
握着话筒的右手情不自禁地多加了一丝力道。
听完对面的讲述后,姬野理挂断电话。
“有笨蛋啊。”
只能这么感叹了。
竟然会在打工的地点突然倒下,而且应聘时登记的紧急联系电话居然是公寓的座机……
你指望谁来接听啊?
打来电话,自称书店经理的那位都要被吓哭了。
首先去三楼,敲开住在那里的小鸟游家的门,说明情况后,拜托他们帮忙做好看护病人的准备。
“我知道了,我们一定会替房东小姐准备好驱逐病魔的场所的!”
虽然小鸟游太太说话的方式有点古怪,但很坚定地答应了下来。
“然后麻烦您通知一下楼上的田中女士,我上次拜访的时候看见她储备了感冒药,希望能借用些。”
姬野理思考着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她在公寓住得比较久,也许知道房东平时会把健康保险证藏哪里,情况严重的话可能需要送医院……暂时就这些,我先去接人。”
他匆匆离开,之前呼叫的出租车已经停在了楼下。
“感觉像是代理房东一样。”
小鸟游先生抱着女儿,从门里探出脑袋,望着他离开的背影。
对方提供的地址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尤其是随着出租车一路靠近,既视感更为强烈——
……这不是上次去过的琴行吗?
月城汐打工的书店原来就在对面。
进门后,能看见她正一脸难受地倚靠在前台边的沙发上,旁边是一位留着麻花辫的女孩子在看护。
“我真的没事——千和,能不能别老晃来晃去?”
“没晃啊!你这不就是有事的症状吗?!”
旁边的女孩子一边吐槽,一边轻拍她的背部。
见到姬野理靠近,她连忙抬起头问好:“那个,您是来接小汐的吗?我叫滨口千和,也是在这边打工的。”
“诶……学长?为什么会在这里?”
此刻,少女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绯红。
姬野理向照顾她的滨口千和,以及书店经理道过谢,握住月城汐的手腕。
白皙的腕部给人以柔弱的印象,仿佛一截垂下的细枝,稍有不慎似乎就会夺去它的生命力。
她稍微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顺从地被拉着起身,摇摇晃晃地扑进出租车里。
一张纸片从少女的口袋里掉落,姬野理捡起来,微微一怔。
*
陌生的天花板。
月城汐睁开眼,闻到一股香甜的气息。
“这是……哪里?”
“小鸟游家的房间。”
意料之外地,有人回答了她的问题。
姬野理将剥下的橘络扫到一边,递给床上的少女一颗橘子。
她下意识地伸手接过。
“味道怎么样?”
“好吃——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月城汐半坐而起,“为什么学长会出现在被炉里面?!”
岑寂的房间里斜射入橙色的光辉,窗外是玫红色的天空,宣告此刻已经是黄昏时分。
床边则不知为何摆放着一具被炉,又拿起一颗冬橘的少年坐在其中,困惑地看着她。
“当然也是小鸟游太太帮忙准备的。不过橘子是我买的。”
“……多少钱?”
少女迟疑着将手插入兜内。
“我在你眼里是多死要钱的形象啊?”
“会靠外表取悦女孩子赚钱的形象……那就,谢谢款待。”
她慢慢地咬着橙黄色的果肉,像是避免汁水溢出的仓鼠。
小巧的脸庞沐浴在暮色余晖中,分外动人。
姬野理也将橘瓣送入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弥漫开来。
两道淡淡的影子被西移的太阳拉长,投射到地板上,在突如其来的幽静中倚靠着彼此。
仿佛很有默契似的,他们都暂时避开了诸如上午到现在发生了什么,小鸟游家的人去了哪里之类的问题。
但是,即使是香甜的橘子,也有吃完的时候。
将被炉桌上的两堆果皮扔进垃圾桶里,姬野理拍了拍手。
“我有件事想和房东小姐说。”
少女重重地叹息一声。
她已经想起自己因为累积的疲惫感,加上轻微感冒在书店里倒下的经过。
他要说什么,大概也能猜得到。
“事先说好,我觉得这不是什么严重的症状,只是稍微有点累而已……”
月城汐揉着额头,略显冷淡地开口。
“对不起。”
姬野理一脸真诚地打断她的话。
“咦?”
并没有听到自己预想中,已经听过很多次,千篇一律的劝告,反而收到了莫名其妙的道歉。
“我要坦白一件事。”
他的语速渐渐加快,“其实上次买吉他的时候我正好在做租赁方面的打工,那个客人给了我不少建议,我不该骗你说是从网上找到的经验。”
“哈啊?”
月城汐不知所措,“……学长本来就没必要和我实话实说。”
而且,这件事她早就知道了。
“不行,作为朋友,应该对彼此坦诚才行。”
姬野理的表情似乎显得很沉痛。
“朋,朋友?”
我们什么时候成的这种关系?
“所以,接下来的话,我希望月城也能坦诚地听一下。”
不能给她思考的时间,先强行设立一個“朋友”的概念。
为了将真正要说的话绕开对方的防线,打入心灵的深处。
姬野理凝视着那被染上夕阳光辉的动人容颜。
今天,就是贯穿玻璃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