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卫衣是不是有点太素了?凸显不了我的气质。”
刚回到办公室,我就看到率哥站在镜子前左右比划,眉头紧锁。
“只是去参加个接任仪式,你没必要穿成圣诞树吧。”郑琳姐笑着说道。
“杉杉!快来帮我参谋一下,你觉得我要不要换件更闪的衣服?”
“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呀。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下午是新任CEO的接任仪式,率哥听说媒体都要来,嫌自己穿得不够上镜。”
“感谢这位新陆总,今天下午我们就能有至少两个小时的‘摸鱼’时间了!”
“新任CEO?”
“你居然不知道!看来又到了我这个万甄百晓生出马的时候了。”
“据可靠消息,这位新CEO和陆霆总是叔侄关系。”
“除了是陆氏家族外都查不到什么资料,连全名也没什么人知道。”
“哇…....”
“看你这个表情,肯定也不知道陆家的事吧?”
率哥越说越来劲,顾不上形象改造,抓过椅子就摆上一副说书的架势。
“总感觉你要跟我讲什么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情节。”我打趣道。
“电视剧怎么比得过!”
“上回书说到,万甄原本的继承人是新CEO的父亲,也就是陆霆总的哥哥。”
“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位置被陆霆总占了。”
“为了夺回家业,这位新CEO在国外韬光养晦,最近才终于回国。”
“叔侄大战一触即发,首战以CEO成功请来齐司礼告捷!”
“据说能让齐司礼出山,其难度不亚于把珠穆朗玛峰搬到光启市。”
“看来这位传说中又帅又温柔又绅士的新CEO真的有很大的本事。”
郑琳姐发问:“你见过他?”
“那倒没有,但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不是下午才是接任仪式吗,大家怎么知道的?”
“听说CEO一周前就秘密到公司了。”
“听说有同事凌晨下班撞见了他,因为太紧张还摔了一跤。”
“是CEO把她扶了起来,还给了她一块创可贴和跌打损伤喷雾。”
“从此关于他的事就开始流传。”
“凌晨下班?也太拼了。”
“这位小姐,我的重点是这个吗?是CE0啊!”
“不过说起加班,CEO每天离开公司的时候,全光启市的早点摊都开始营业了。”
我和满满同时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呼。
率哥说得激情澎湃,正要继续往下讲,叮铃铃——郑琳姐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你好,郑琳。下午是吧?好的没问题。”
“杉杉,你现在有空吗?A组下午还有个讨论会,面料本的事情交给你可以吗?”
“好的,没问题。”
有了上午的经验,我挑选面料的速度也快了不少,很快便完成了。
叮——电梯门缓缓打开,我一边做最后的确认一边踏进去。
“你去几楼?”
“21楼,谢谢。”
电梯门缓缓合上,我愣了一下,不可思议地转过头。
灯光下,那双金边眼镜后的眼眸正饶有趣味地看着我。
四目相对的瞬间,我清楚地瞧见他眼底温和的笑意。
“陆沉?!”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我刚才都没有认出你。”
“那希望下次再见面,你可以一眼就认出我。”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嗯,一定。”我点点头。
“恭喜你,入职万甄。”
“谢谢。好巧,我们成同事了。”
“是很巧。看你的样子似乎很忙,还习惯吗?”
“有一点,还在慢慢习惯中,你呢?”
陆沉若有所思地开口:“今天会比较忙一点,要准备下午的接任仪式。”
没想到他居然是负责接任仪式的工作人员,我正想问点什么,忽然,他的笑容顿住了。
“滋滋滋”,电梯故障的巨大摩擦声响起,仿佛有无数指甲在黑板上划过。
我心一惊,立刻望向楼层显示屏,那里只剩一片漆黑!
哐当!
电梯猛地摇晃了一下,原本徐徐下降的电梯开始加速下沉!
慌张并不能解决问题,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自救!
我回忆起曾经在网上看到的急救办法,努力稳住脚步,往电梯按键旁跨去。
刚伸出手,陆沉就已经站到了我的身旁,我们默契地把所有楼层按钮都点亮了。
紧接着,他按下求救按钮。可预期中的警报声没有响起,密闭的空间内只有下坠的轰鸣清晰无比。
只迟疑了一瞬,我立刻抓过陆沉的手。
“你别紧张。”
照着网上的解救措施,我拉着他靠在了电梯边。
这么做可以缓解冲击,一定没问题!
陆沉看着我,脸上原本的意外之色渐渐变成了然的浅笑。
“好。”
他配合地站到我身旁,握紧了我的手。
“我听你的,不紧张。”
话音落下的瞬间,电梯再次发出哐当巨响,剧烈的颠簸后,竟然……停了下来。
黑色显示屏跃上了一个红色的数字,电梯停在了11楼。
“呼……太好了,你没事吧?”
我转过头,却发现陆沉正好奇地看着我。
“我可以认为,你刚才是在保护我吗?”
“刚才情况紧迫,所以我才……”
我们的手还握在一起,手心温热的触感让我忍不住脸颊一热。
我下意识想要抽回手,却发现挣不开。
.....?
“现在还没有彻底安全,电梯随时可能下坠,所以先别松开。”
他说的没错,我点点头,不再挣扎,只是脸颊似乎变得更烫。
陆沉用另一只手掏出手机,轻触了下屏幕。
“手机没有信号。”
“那我们……”
我还没说完,电梯里的灯光忽然闪烁了两下,光线骤暗。
我还没反应过来又发生了什么,突然有一股力道将我拉了过去,紧紧抱住了我!
“小心!”
电梯地板陡然倾斜,强大的冲力将我们推向墙壁,陆沉抬手撑在墙上,另一只手则牢牢护住我。
金属固件碰撞的声音猛然响起,原本已经停下来的电梯竟然再次下坠!
轰鸣声在耳边无限放大,视野里只剩下那些飞速滚动的红色数字,如奔涌的急流划过眼前。
天旋地转间,失重的压迫感紧紧包裹着我。我害怕地闭上眼睛,心脏仿佛在这一瞬间暂停。
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我不想就这么完蛋!
“抓紧我。”
环在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捂着我脑袋的手掌也轻轻拍了两下,充满安抚的意味。
梯厢冰冷黑暗,他的怀抱却宽阔温暖,让我慌乱的心跳渐渐稳定了下来。
“别怕。”
黑暗里,陆沉紧紧地盯着不断变换的屏幕,眉头紧锁。一抹越来越清晰的猩红从他眼底流转而过。
随着那抹红色的消失,梯厢连着卡顿了三下,停了下来。
扑通、扑通……沉稳和急促的心跳声交织,在狭小的空间里回响着。
“好了,没事了。”
我不敢确定电梯是不是还会再次下坠,浑身僵硬得一刻也不敢放松。
下个瞬间,一束手机发出的微光照在电梯门上,晃动了一下。
“这样有好一点吗?”
我有些惊魂未定,始终抓着他的衣袖,懵懵地点了点头。
“别害怕。我们很快就能出去,相信我。”
他把手机交到我手中。手伸进口袋,再次拿出来时,掌心多了两只笔帽。
陆沉把笔帽扣在双手食指上,两手交叠在一起电梯门上的光晕里出现了一只小兔子的影子
小兔子像忽然被吓到一样抖了两下,趴在地上两只长长的耳朵也垂在身旁。
“这是只受了惊吓的兔子。”
“嗯,是跟你刚才的样子挺像的。”
他看着我,促狭的笑意在眼中浮现。
我不甘示弱地把那两只笔帽竖起,墙上的影子兔顿时精神了好多。
“这才是我呢。”
“那怎么每次见你,你都这么狼狈?”
我张了张口,却发现无法反驳。上一次遇见他自己正在慌乱地躲避危险,而这次又碰到了电梯事故,还把他的衣服都抓得皱巴巴的。
最后还需要他来安慰我。
“我下次一定不会这么狼狈的。”
“哦?”
“其实我平时胆子挺大的,就是没想到意外会这么突然。”
“胆子大胆子小都没有关系,你刚才已经表现得很好了。”
他的笑容里充满了肯定,让我不知不觉便把那些害怕和惊慌都抛在了脑后。
“我们被关在这里这么久,会不会耽误你工作?”
“原本你现在应该在做接任大会的准备工作吧,可是却消失了这么久。”
陆沉点点头,好像很伤脑筋的样子。
“要是CEO生气的话,我帮你作证,我们是被困在电梯里的。”
“你……认识CEO吗?”
“不认识,但我听说他人很好很绅士,一点都没有架子。”
“还特别勤恳,每天比谁都早到公司,清晨才下班。”
“不过传闻嘛,多少带着点夸张的成分。”
陆沉眼里的笑意更浓了。
“嗯.....还有呢?”
“还有,我觉得他像个哆啦A梦,当然这个是我自己脑补的。”
“据说他大半夜都能从口袋里掏出创口贴和跌打损伤喷雾。”
陆沉似乎被我的话逗乐了,闷闷地笑了起来。
“叮咚”,顶灯忽闪了两下,恢复了正常照明,楼层到达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我们得救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一名身形魁梧的男人出现在视野中。看到我们,他惊讶地睁大眼睛。
“抱歉,我接下来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可以让周严送你过去吗?”
“不用,你们忙就好了,我可以自己去的。”
陆沉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我朝他挥挥手,往前台跑去。
为了防止事故再次发生,我和行政报备了这一次的电梯故障。
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CEO接任仪式马上就要召开,进入一楼会场时,里面已经是人山人海。
媒体们架着“长枪大炮”,想要最先捕捉到万甄集团新任CEO的模样。
郝帅提议:“后面还空着,我们去那边吧!坐在最后一排睡觉的话没人发现!”
“这样不太好吧。”
郑琳说:“不行,行政给每个组都划好了区域,我们在前面。”
率哥嚷嚷道:“坐前面好啊!我倒是要看看CEO的庐山真面目。”
大家跟着郑琳在前排坐下了。
很快,大会就开始了。主持人调试完话筒,和台下的人做了个简单的开场白,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下面,让我们有请万甄集团新任CEO,Evan陆发言!”
Evan ?我的眼前一瞬间闪过万甄offer上潦草的签名。
“各位下午好,感谢大家在百忙之中出席今天的仪式。”
“我是陆沉,将会接任万甄集团CEO一职。”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错愕地抬起头。
周围的一切好像都被虚化了,视野里清晰的唯有舞台上那道透亮的追光,和站在光芒中央的男人。
那个在咖啡店帮我解围的人、那个在电梯里安慰我的人,在这一刻都和台上的他重叠在一起…
怎么会是他……
可现在细细想来,因为他是万甄的新任CEO所以才会出现在秀场附近,才会告诉我他要准备接任仪式。
原来一切竟然是这样的。
我恍惚地望着陆沉,那双沉静明亮的眼睛此刻也仿佛心有灵犀般,穿越人群,望向了我。
像是那束在黑暗的电梯厢里亮起的,温暖的光
直到接任仪式结束,大家都离开了,我仍然处在震惊的状态中。
就在这时,一杯咖啡出现在我眼前。
“……这是?”
“我是陆总的助理周严,刚才让你受惊了,这是陆总给你的。”
他不由分说地把杯子塞给了我,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咖啡杯上有一个熟悉的logo,正是我和陆沉相遇的那家咖啡店。
就像一个不经意的提醒,不管他的身份如何,曾经相处的瞬间都不会被改变。
“谢谢‘哆啦A梦’。”
在万甄工作了一周后,我基本适应了这里的节奏。郑琳也给我安排了第一份独立工作。
“设计中心有一个带教导师制度。”
“所有新来的助理与初级设计师都会有一个带教导师。”
“当然,不是你们选,而是导师挑。”
“每个高级设计师,包括齐总监都会参与带教。”
“齐总监也会?”我惊叹。
“没错。挑选的标准是新人第一次独立工作的成绩。”
“虽然是独立工作,但如果遇到不明白的,可以随时问我。”
“考虑到你刚来不熟悉环境,我会安排率哥辅助你。”
“当然,辅助的内容不包括设计本身。”
“总之接下来的这个工作一定要好好做,这决定了你日后的导师是谁,知道吗?”
我明白郑琳姐话里的含义,导师很大程度影响新人的成长之路。跟着经验丰富又审美契合的导师,学到的也会更多。
虽然目标有些遥远,但我想成为齐司礼的不二之选。
这次的工作是为新晋人气小花旦——林瑶,制作一件参加颁奖典礼的礼服。
她是童星出身,半年前凭借着一部青春偶像剧爆红。因为长相清冷,被媒体称为“国民仙女”
这次她独挑大梁出演的民国题材犯罪片获得了口碑与票房的双丰收,也被提名了最受欢迎影片、最佳女主角等多项大奖。
这部电影讲述了一个具有惊人的舞蹈天赋的女孩密谋多年,想要杀掉对自己施虐的养母,却被养母培养出的第二人格反杀的故事。
影片的最后,她在白茫茫的雪中,在幻想出的养母的尸体旁翩翩起舞,露出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演得也太好了,完全看不出表演痕迹。
看完了她的冲奖作品和一些访谈,我对林瑶有了初步了解。
话少、乖巧,从来没有任何负面新闻,出现在镜头前永远是微笑的。
工作认真又负责,从出道至今一路顺畅,简直是让所有人都羡慕的完美人生。
“传统的仙裙太保守,虽然很符合林瑶的气质,却千篇一律,无法在红毯上出彩。”
“总觉得她的内心不像外表那么平和,会更加激烈或者敏感一点.……”
我不知道该怎么准确描述这种矛盾的感觉。
或许是影片里她那双像刀子一样充满恨意的眼睛,或许是访谈里她偶尔流露的一瞬憔悴,都让我对这件礼服的风格举棋不定。
还是想要挖掘出她不为人知的更迷人的一面。
民国时期的天才少女,短暂又激荡的时代,自我救赎与摧毁,果然还是与时代背景相结合这个故事才有宿命感。
“如果把这些元素加在衣服上呢?”
我闭上眼,在脑海里想象,一件带有民国元素的黑色羽毛裙渐渐被勾勒了出来。
“想到了! ”
“妈呀,吓我一跳!”率哥拍拍自己的胸脯。
我才发现自己刚才激动地拍案而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率哥,我出趟外勤,去找些灵感!”
要找民国元素,果然还是来博物馆最合适了。
小时候妈妈和外婆没时间照顾我时,就会把我托给妈妈以前的工作搭档。他负责管理着一家博物馆,这儿也就相当于我的第二个家。
“只是怎么跟记忆里不太一样了….”
许久没来,这里全部重新装修了,展馆的位置都发生了改变。
我循着引导标识朝民国馆走去,却被一个眼熟的背影吸引住了目光。
那人一身黑色,手背在身后,站在展柜前一动不动地看着藏品。
笔挺的身姿让他远远看去仿佛一尊高大而沉默的塑像。
在射灯的照射下,他的周身浮动着一圈微妙的银白色光晕,甚至能看见光中细小的、跳动的尘埃。这使他整个人看上去冷峻又灵动。
我忍不住拿起相机,按下快门。咔嚓——男人警觉地回过头。
“……萧逸?!”
我震惊地后退一步,手上却一空,相机被萧逸抢走了。
“你躲什么?”
他歪着脑袋,看向相机,嘴角扬起弧度。
“偷拍我? 让我看看拍得怎么样。”
“你先还给我!”
萧逸却故意把相机举得更高,让我一点都够不着。
“急什么,我又不介意。”
“我还有事,你快还给我。”
“来这儿干嘛的?”
“采风。需要找一些灵感。”
萧逸点点头,拿着相机转身就走。
“不是要采风吗?走了。”
他这是要跟我一起?
我赶忙追上他,递给他引导手册。谁知萧逸摆摆手,只是示意我跟在他身后。
他轻车熟路地带我穿梭在博物馆里。我每说个展品,他都能立马找到。这方向感,是人肉GPS吗?
“萧逸,你常来这儿吗?”
“我第一次来。”
萧逸低低地笑了两声,歪着脑袋,打量我。
“你来过几次?”
“以前有过几次吧,不太熟,呵呵…”
“杉杉!真的是你啊,你回国了?”
好久不见的馆长叔叔突然从拐角走过来,他看到我很是意外。
“诶…叔叔好…”
“几年没见都成大姑娘了。回来就好,找个时间来叔叔家吃饭。”
我点点头。
“对了,要不要给你找一个讲解员?我记得你以前还迷过路。”
“……不用不用!我朋友方向感很厉害的!”
我脸一热,忙指向萧逸。馆长叔叔没再说什么,只是笑呵呵地朝萧逸点点头,匆忙离开了。
本来不想在萧逸面前暴露自己方向感不好的属性,这下倒好,他又要笑我了。
“那个,我看地图还是很厉害的……”
萧逸果然忍不住笑了,肩膀都在抖动。他一把拉过我的胳膊,大步朝前走。
“走吧,路痴。”
“现在,我给你方向。”
我好像感觉到心软软地“扑通”跳着。
“我要去民国展馆......”
民国馆整体装修成了上世纪初的风格。新到的一批藏品都是服装与饰物,果然来对了。
“要拍什么?”
“那个,褐色烂花绸夹旗袍。”
“蓝灰地织锦缎女夹袄!”
“还有那件兰花绒短袖旗袍,就是上面有粉色花朵的那个!”
几乎把服饰都拍了一遍。脑海里的雏形好像又更清晰了些。
“好了,没有了。”
萧逸收起相机,看了眼时间。
“那就走了。”
走出博物馆的时候,暮色四合,黄昏的气息安然地环绕着我们,空气里飘浮着风信子的味道
萧逸走到一辆黑色的机车旁,反身往座椅上一靠。
“今天谢谢你,光顾着帮我拍照,没有耽误你的事吧?”
“有啊。”
“…….啊,那怎么办?”
“那你报答报答我。我刚才看的那只手环,你之前有没有见过?”
我的脑海里闪过刚才萧逸看得认真的那只白色玉琮。
“那不是手环。那叫玉琮,是古代巫术或者宗教祭祀用的。”
“刚才那只是良渚文化玉琮,有猜测说它是用来沟通神灵和停驻灵魂的。”
“我小时候经常待在这儿,没事就跟在讲解姐姐身后,耳濡目染。”
“哟,看不出来还是行家。”
“还好还好,也就记忆力好一点,学习得快一点吧。”
“让我想想,刚才是不是有个行家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我天生方向感不好嘛,都说了我看地图还是可以的。”
“行了,瞪我干什么,逗你的。”
“我方向感好,以后就跟着我走吧。”
“………”
“对了,刚才那只玉琮有一点很奇怪。”
“话题转移得有点硬啊。”
“你还想不想听了?”
“你说。”
“我从没见过良渚文化玉琮上会刻着双盘蛇的图腾。”
“在苏美尔文化里,有一个重要的双盘蛇图案,象征着良木之神,宁吉什兹达。”
“并且在它的神话体系里,神是用粘土创造人,开启第一个文明的。”
“就像我们古代神话里的女娲一样。”
“很巧的是,苏美尔的双盘蛇图和伏羲女娲图也非常相似。”
萧逸的眉头在不知不觉间皱了起来,嘴里似乎在碎碎念着什么,只是很快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样子。
“行,我知道了。”
“你为什么会对这个感兴趣?”
“我记得在天台上你给我看的手环也有这个图腾。”
“你听说过一句话吗?”
萧逸勾勾手,示意我靠近。
“知道的秘密越多,越会被——”
他做了个“抹脖”的动作,一脸坏笑地看着我。
“哼,我还不稀罕知道呢。”
“跟我要找的一个人有关,以后有机会告诉你。”
“不过今天的事情不许告诉别人。”
“知道啦,把相机给我吧。”
“帮了你的忙,谢谢都不说一声?”
萧逸微微后仰,避开了我要拿相机的手,脸上的神情有些无赖。
“谢谢你!”
“伸手。”
一颗小小的柠檬糖连同相机一起被放在我的掌心。
“要去哪,我送你一程。”
他跨上机车,扫了眼前方拥堵的道路。
“这怎么好意思…”
我习惯性客气地摆摆手,却在心里思考应该怎么跳上这台很高的车。
然而就在我准备迈开腿跨上去的时候,发动机一声轰响,机车从我身边扬尘而去。
空气中只有一句“走了”在飘荡。
“喂….…我就是客气一下,你倒是再问一遍啊!”
接下来的一周,我一直都在紧锣密鼓地为林瑶制作礼服。
终于完成了!接下来可以试装了。不过林瑶这么忙,不知道会排到什么时候。
郑琳姐拍了拍我,说道:“赶巧了,林瑶今天会过来为万甄旗下的杂志——《Neverland》拍摄封面。”
“你可以联系她的经纪人问问看。”
“好的。”
因为行程紧张,试礼服就放到了拍摄后。
杂志的拍摄地点在万甄附近的影棚,率哥已经提前帮我把礼服带了过去。
等到我终于完成了手头的工作,走出公司准备抄小巷过去时,突然被墙角的一抹白色吸引了注意力。
那个人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慢慢蹲下身,像在找什么东西的样子。
……怎么这么眼熟?
这么想着,我走近了两步。银色的头发,一身白的衣服,一个答案瞬间跳进了脑海。
齐司礼!他怎么会在这儿?!
更让我震惊的是,他的跟前竟然是一堆垃圾桶和废弃建材。
齐司礼不是有洁癖的吗?!我瞬间脑补了一万字《论顶级设计师辛酸史之捡破烂》。
我赶紧摇摇头,把这个荒唐的念头甩了出去。
按理说我应该趁他发现前赶紧溜走,可我实在耐不住好奇心。
毕竟这样的齐司礼真的让人匪夷所思,不仅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还蹲在垃圾桶旁边找东西
他到底在找什么?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可地上除了一堆黄沙几个钢架和两个垃圾桶,没别的东西呀。
我疑惑地收回目光,一抬头,就对上了齐司礼探究的眼神。
“齐、齐、齐总监…”
我吓得一哆嗦,齐司礼已经站了起来,抱臂看着我。
“你怎么在这里?还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我是因为工作路过......”
“我是不是看起来很好骗?”
“没骗你,我真的是因为工作路过,正准备去那边的摄影棚。”
我赶忙指向巷子另一端的摄影棚,表明自己没说谎。
齐司礼往那边瞟了一眼,又盯着我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才移开了视线。
“总监,你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要不要我帮你一起找?”
“…你看到什么了?”
他整个人一下子紧绷了起来。这个表情,是不想让我看到什么吗?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
“我不需要帮忙,你快走吧。”
“哦,那……总监再见。”
直到女孩的背影彻底消失,齐司礼才松了口气。
他捡起一根小树枝 仔仔细细地擦干净,警惕地看了眼四周,确认无人后蹲下身。
他戳了戳土堆,没反应。又敲了敲垃圾箱,还是没反应。
阳光洒落在地,照亮了齐司礼鞋面上的一小块污渍。
他忍耐住了擦干净的冲动,继续戳着一旁的沙堆。
下一秒,沙堆晃动了一下,压在上面的落叶发出了“唰唰”声。
齐司礼皱着眉,用小树枝一点点拨开沙土。
“出来。”
一只胖胖的蜥蜴从沙土里艰难地伸出了脑袋。看见齐司礼,它一下子热泪盈眶。
“老齐!你终于来了!快救我!我再也不离家出走了!以后你给我吃素我绝无怨言!”
“你闭嘴。”
齐司礼拧开一瓶矿泉水,把瓶子放在地上,后退了几步。
“洗干净再回家,我要是在家里看见一颗沙子——”
“我就被你做成红烧蜥蜴肉。”
蜥蜴满意地嗤笑了一声,齐司礼迈开大步就走。
“喂,老齐,等等我!刚才那个人类女孩是谁啊!”
“我本来都晕过去了,结果听到她的声音,竟然清醒了过来。”
“总觉得很熟悉,好像以前也听过她的声音?”
齐司礼脚步一顿,猛然回过头。
“你说什么?”
“阿嚏!”
跑向摄影棚的路上,我一连打了三个喷嚏,难道是谁在背后谈论我吗?
我一边思考着,一边进到摄影棚里,抬眼便看到站在门边的率哥。
“你怎么才来,这边这边!”
“怎么了率哥,时间应该还早吧,你怎么着急?”
“拍摄提前结束了,哦不,应该说被迫中止改到明天了。”
“啊?怎么会这样?”
“还不是那个林瑶的经纪人!”
“说不是她们指定的那个摄影师,所以今天先不拍,要等明天摄影赶过来才拍!”
“我平时嘴皮子算快的了吧,愣是连话都没插进去。”
“那林瑶呢?”
“她在边上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母女一条心呢。”
“母女?那个经纪人是林瑶的妈妈?”
“是啊,我看她就是太惯着女儿了,才对我们这么挑三拣四的。”
“不应该啊,所有报道都说林瑶人很懂事很好说话的。”
“我也不懂唉!你自己去看看吧。”
“林瑶现在人在哪里啊?”
“去试衣服了。”
“我有种不详的预感,刚才她经纪人接衣服的时候一脸嫌弃,不知道——”
砰——眼前休息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了。
我和率哥都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一道冷冰冰的尖锐女声就传了出来。
“这种衣服怎么能穿啊!”
“她就是经纪人。”
伴随着急促的高跟鞋声,一个穿着无袖连衣裙的女人走到率哥面前,叉腰看着他。
我们瑶瑶是诚心诚意对待这次合作的,还特地推迟了航班。
“就为了好好试一试礼服。”
“你们就拿这种完全不合适的礼服来敷衍我们? 我要见你们的设计师。”
“你好,我就是这次的设计师,我叫云杉。”
经纪人似乎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她瞥了我一眼,又非常快速地移开了视线。
“这是糊弄我呢,这么年轻的是实习生吧?你们万甄也不能店大欺客吧。”
“谁说年轻的一定就是实习生,她可是我们非常厉害的设计师!”
率哥额头上的青筋都爆起了,我忙按下他。
“如果您对服装有什么不满都可以提出来。试装本来就是这个作用,我会尽力修改。”
经纪人冷着脸看了我们半晌,转身走进试衣间。我和率哥也跟了进去。
虽然刚才表面镇定,但其实我内心有些忐忑,我确实不知道林瑶上身的效果是怎样的。
见到林瑶的时候,我听到了心里大石头落地的声音。
她淡然地站在那儿,在光和影的交界处,皮肤白得仿佛能被光线穿透,像一只暗夜的精灵就要浮出月下的水面。
听到声音,她慢慢地转过身,不知是不是因为心情不好,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是什么阴沉的颜色?我们瑶瑶最适合的是粉色,懂吗,少女粉!”
“这个长度也太短了,至少要过膝才能凸显清纯。”
“这些金属流苏也不伦不类的,不知道还以为我们不是好女孩。“
“还有,瑶瑶之前拍戏伤到了,伤疤是一定要遮住的。”
“可是你之前也没说有伤疤啊?”
“谁想受伤?这不都是意外。”
我看着林瑶小臂手腕处的一道道伤疤,不由得在心里惋惜。
“伤疤我会想办法。但其他的都是为了贴近角色而设计的,所以没有沿用清纯风”
“也是希望林瑶小姐在红毯上可以展现出不一样的形象。”
“你不是设计师吗?帮我们修改是你的职责。”
我不再理会她,径直走到林瑶面前。
“林瑶小姐,不知道这件礼服是否让你满意。”
“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推翻重来。你可以直说,不需要有顾虑。”
林瑶沉默着,眼神似乎在看我似乎又不在。她的嘴巴渐渐抿成一条线,好像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就在我以为她用无言表达否定的时候,她突然出声了。
“妈,最近很流行这种风格,说不定突破后能得到一个大版面。”
“而且你忘了吗,之前媒体采访还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偶尔改变一下风格呢。”
经纪人闻言,目光复杂地盯了她好一会儿,似乎想说什么,又碍于我们在不好多说。于是才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行吧,那我再去问一下摄影师的事,你赶紧把衣服换下来。”
率哥给我递了个眼神,也跟着离开了。
“咔哒”一声房门关上了,房间里只剩下我和林瑶两个人。
我感激地朝林瑶笑笑,却发现在经纪人离开的瞬间,她胆颤心惊地闭起眼睛,一副害怕的模样。
难道她很害怕她的母亲?
“抱歉,刚才让你们为难了。”
“没关系,别放在心上。”
我协助林瑶换下礼服,并思考如何进行修改。
在黑色布料的衬托下,林瑶皮肤上的那些伤疤愈发明显。
或许是看得太仔细了,我渐渐发现那些伤疤有些奇怪。规整又密集,看起来不像是意外所致,倒像是人为的。
我被这个念头吓到了。想什么呢,人家是前途光明的女明星,怎么会有人为的伤痕。
收拾好礼服,我准备拿出之前拍的照片继续找找灵感,却看到林瑶趴在桌上缓慢而认真地折着一张通告单。
她就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折纸机器人一样,一步步慢吞吞地折叠着。
“这是?”
“纸蝴蝶。”
她把那只折好的纸蝴蝶放在桌上,一动不动地盯着。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没有说话。
我心里的疑惑更大了,明星私底下和屏幕里原来这么不一样的吗?眼前的少女和那个巧笑倩兮的林瑶简直是两个人。
“你很喜欢蝴蝶吗?”
“......算是吧。”
“如果我把纱做成燕尾蝶的样子,缠绕在手腕和裙摆,你觉得怎么样?”
林瑶呆呆地转过头,看向我。
“我在想,你的角色就像燕尾蝶一样,美丽独特。”
“自由对她而言就像火焰,可以奋不顾身地去追逐。”
“而且燕尾蝶也寓意着改变、期待和勇气。”
“不管是电影还是这次的礼服,都是次改变。”
在听到我说改变和期待的时候,林瑶的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一闪。
“好。”
“嗯!那我设计一下。”
忽然手机响了起来,是安安的短信:“快看我偶像的夺冠快剪!你知道吗?我下周居然要去采访他们车队了!”
我原本想等回去再看,可却不小心点了进去,一阵激昂的喝彩声就这么传了出来。
视频里,萧逸摘下头盔,对着观众席点头示意,笑容意气风发。
“……你喜欢赛车?”
“额,其实我不算太了解。”
“赛车……很自由。”
林瑶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这让我有些不解。
“难道你喜欢赛车?”
“我有一个认识很久的朋友,他从小就想当赛车手。”
“那他成功了吗?”
林瑶摇摇头,目光越过我,望向窗外还没有黑透的天空。
“他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到我以为他再也不会出现了。”
“不过幸好……他现在回来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我不确定她究竟是在跟我说话还是在跟自己说话。
细小的“哔剥”声划破此刻的寂静。我循声望去,窗台上不知何时停留着许多纸蝴蝶,它们颜色各异,却无一不是展翅欲飞的模样。
远处,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夜色中。
林瑶出神地望着那些在月光下随风颤动的蝶翼,眼睛亮了起来。
虽然相处不久,可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她眼里看到神采,好像一枚贝壳突然被敲开外壳,散发出珍珠闪亮的光泽。
直觉告诉我,那个人在等她,她很想出去。
“是你的朋友吗?”
林瑶目不转睛地点了点头。
“我想出去见见他,但我妈那边……你能帮我一下吗?”
我疑惑地望着她,不过只是去见个人而已,为什么她妈妈会不允许,难道是什么绯闻男友?但之前没听说过啊。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制造出一些声响,让她觉得我们还在讨论礼服的事情。”
“好,但你妈妈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所以——”
“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只是去看一眼就回来,很快的。”
我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给她。
“给!穿上吧,万一被拍到就麻烦了。”
她愣了一下,对我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眼睛有一刹那亮晶晶的。
“谢谢你。”
休息室正好在底楼,林瑶打开窗户翻了出去。我望着她走远,开始在房间来回踱步,提高音量自言自语。
眼前却挥之不去林瑶在跳出窗户前看向我的脸庞。好像那个林瑶,才是我想象中她应该有的样子
林瑶回来的时候,发丝上沾着叶片,可她却丝毫不在意,脸上满是喜悦和留恋。
她的手里紧紧捏着一只橙色的纸蝴蝶,目光与它胶着。我帮林瑶把发丝上的叶片摘下。
“那我先走了,祝你成功得奖。”
林瑶动了动唇,好像要说什么,最终却归为个仓促的微笑。
“……谢谢你做的衣服,我很喜欢,真的。”
我冲她笑笑,打开门时撞见了已经站在门口的经纪人,点头示意了一下后,我便快步离开了
“糟糕,忘了跟林瑶约下次的试装时间!”
刚折返回到门口,就听到了休息室内林瑶妈妈刺耳又尖锐的声音。
“你刚才在外人面前跟我对着干什么意思?提名了就翅膀硬了是不是?”
她妈妈怎么会对她这么凶?
“我供你吃供你喝供你上学,花了这么多钱捧你当明星,白眼狼一个。”
“当初要不是我收养你,你哪有现在风光的生活?”
“瑶瑶,从小到大你都是最听话的,妈妈就你一个人了……”
从暴怒,到恨铁不成钢,到近乎亲情绑架的哀求,林瑶自始至终没有一声回话。
这个突然窥见的秘密让我在原地呆愣了许久。众人羡慕的完美人生背后,原来有着这样令人唏嘘的裂痕。
直到被簌簌晃动的树叶声惊醒,我抬起头,才发现天已经黑透了。
摄制组已经下班了,只剩下不远处还有稀稀拉拉几个工作人员。
先回家吧....
现在我唯一能为林瑶做的,只有把礼服做好。
月光下,一个保安从林瑶休息室的方向走了出来。
身影看上去有些眼熟。
他的口袋边,有个橙色的东西露出一角,似乎和林瑶手里的纸蝴蝶是差不多的颜色。
注意到我在看他,那人压低帽檐立刻转身快步跑开了。
“砰”的一声,前方堆放的布景被他撞倒,轰然倒塌!
眼看地上一片狼藉,我赶忙跑了过去。
你没受伤吧?
我扒开东倒西歪的支架和道具,却发现刚才的那个保安竟然不见了。
环顾四周都没能找到那个人的踪迹。要不是眼前坍塌的布景,我都怀疑刚才是自己眼花了。
“糟了!布景!”
几个工作人员急忙跑过来,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抱歉…”
“没事没事,又不是你弄的。”
“对啊,要怪也是怪那个弄坏东西还逃跑的人。也太没有公德心了!”
“先不说这个了,这个鲜花布景是明天林瑶拍摄要用的。我们分下工,赶紧收拾。”
林瑶吗......
总想再为她做点什么。
我抓了抓怀中的纸袋,申请留下来帮助大家一起完成。
夜色越来越浓,大家手里的工作也快接近尾声
一位同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紧接着,哈欠声连成一片。
听说大家为了这次拍摄忙了好几个通宵,应该都累坏了吧。
“只剩下背景板要补色了,我来就好。你们快回去休息吧?”
“那也太不好意思了。”
“没事的,你们明天不是还要赶来拍摄吗,抓紧时间回去睡一会吧。”
“那我们就先走了,谢谢你啊,下次请你吃饭啊!”
远处顶灯的光线有些暗,将我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偌大的场地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抬头看着高大的背景板,只剩右上角最后块区域需要补色了。我踮起脚尖,伸直手臂可手里的补色刷怎么都够不到那里。
“还差一点,最好找把椅子....”
“要我帮忙吗?”
冲入眼帘的,是一双温柔的狭长眼眸。
“.….陆总?你怎么会在这?”
“刚从隔壁的摄影棚出来,发现这边还亮了灯,就过来看看。”
“没想到就遇到了你。”
“隔壁?B组的那个拍摄吗?陆总也太事必躬亲了...”
陆沉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刷子上,随即脱下西装,把自己的袖口也挽上一截。
他微微一笑,朝我摊开手掌,用眼神示意我把刷子交给他。我刚想谢绝他的好意一
“让我来吧。”
“不过,等会可以指导我一下吗?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工作,担心会出错。”
他笑意吟吟地看着我,没有给我拒绝的机会。
又帮了我,又不让我觉得不好意思,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夜晚一样。
“嗯,我帮你拿外套。”
“麻烦你了。”
我点点头,抱起他的西服,指向背景板的角落。
“那边需要刷一下。”
陆沉应了一声,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
抬起的手臂线条流畅有力,白色的刷子在刮花的画面上拂过,覆盖上新的色彩。
一点点地,掉色的区域开始重新变得平整。
“这样可以吗?”
陆沉回过头,笑容中有种难得的拘谨。
“嗯,特别好。”
他说自己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但是不一会就已经做得有模有样了。
清亮的月光从窗外钻进来,照亮陆沉认真的脸庞,将他长长的影子映在墙上。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到了电梯里的那只影子兔,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在笑什么?”
陆沉不知何时已经完成补色。他看着手腕处沾着的几抹蓝色油彩,无奈地摇摇头。
“是不是看到我衣服上沾着颜料,打算故意不告诉我?”
那个在台上沉稳得体、看起来有距离感的男人,此刻脸上却流露出孩子气的笑容。
“这个好像洗不掉的......”
“没关系,它会成为很特别的回忆。”
“因为第一次做补色吗?”
“因为你好像没有怪我。”
“抱歉,之前没有告诉你。”
…..诶?
一时间我没能理解陆沉的意思,直到对上他带着歉意的眼睛,才明白过来。
他指的应该是自己隐瞒身份的事情吧。
“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你知道?”
“毕竟那天就有接任仪式,我总归会知道啊。瞒着我又没有什么意义。”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你能像原来那样称呼我。”
陆沉在我身旁坐下,微笑地看着我,一直看到我的脸颊微微发烫。
“嗯。今天谢谢你,陆沉。”
晚风吹拂而来,带着些许凉意。
“没记错的话,这应该不是你的工作内容吧?”
我点了点头,不知道该不该把林瑶的事情告诉他。
“如果有什么难以开口的,你可以不用告诉我。”
“我只是在想,我们看到的每个人,有可能展现出来的都不是真实的自己?”
陆沉看着前方,眼神也像此刻的月光一样,轻柔却冰冷。
他缓缓开口:““表演之于生活如同影子之于人一样,是我们无法回避的一部分。”
“每个人都在表演吗?”
“每个人都在。”
“为什么?”
“因为害怕被误解、被看轻、被遗忘。”
“那如果是被迫的呢?我是说被迫按照别人的意愿生活。”
“那个人有抗争吗?”
“我想应该有吧,只是没有那么幸运可以成功。”
“所以你在担心他?”
“嗯。”
“人想从不幸中摆脱出来,需要自己的认知。这一点他已经做到了。”
“毕竟有太多人根本没发现或者早已习惯自己处于不幸中。”
“那才是真的不幸。”
空旷的房间让陆沉的话带着微微回响,听起来竟有一丝预言的意味。
窗外的风鼓动着,树叶颤抖的声音渐渐变大,似乎有一场阴雨正在酝酿。
不远处的小巷中,散发着惨白光线的路灯骤然熄灭。
一个慌乱的身影压低帽檐跌入巷口,惊动了树上栖息的群鸟。但他未作停留,快步疾走隐没在黑暗之中。
踩着一地斑驳的月光,身后追击而来的男人从落叶中捡起掉落的橙色纸蝴蝶。空气中隐约弥漫着血腥的气味。
蓝色火焰照亮他锐利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