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诸一拳击出。
眼前却毫无征兆一花。
不见了专心作画的许青衣。
也不见了那扇仿佛介于真实虚幻之间的木门。
只看到无数只眼睛齐齐眨动,陡然占据了几乎全部视线。
冰冷绝望的感觉汹涌袭来,几乎在瞬间便要击破席诸的心理防线。
“吾自幼开始修习武道,一步步走来历经艰险,心境意志不可谓不坚!”
“又岂能被一头怪物扰乱心神,陷入幻境而不自知!?”
生死关头,席长老猛地一声爆喝。
将所有恐惧绝望摒弃驱离。
不闪不避,不退不让。
倾尽全力轰出了三窍齐开的一拳。
轰隆!
黑空巷内陡然一声爆响。
一道鲜血淋漓的身影倒飞出去,重重砸在了对面焦黑石墙。
席诸整个人仿佛镶嵌在了上面,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滑落下来。
就在此时,苏暮进步踏地,从正面发起了悍然冲击。
他亲眼目睹了席诸移形换位,三窍齐开全力出手,狠狠砸在许青衣背心上面。
连他都必须凝神应对的一拳,却没有对她造成任何伤害。
相反席诸却被猛地弹开,就像是被呼啸而过的列车撞飞,挂在墙上变成了一张照片。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任何犹豫迟疑,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搏命心态,将蓄势已久的推磨式重重按压下来。
嗡!!!
奇异震动显现虚空。
腥风四溢,热浪升腾。
其间还夹杂着咚咚闷响,犹如越来越急的心脏跳动。
许青衣转动眼角余光,瞥见一只大过蒲扇,通体赤红,状似妖魔利爪的大手,正在制造出奇异尖啸,挟裹着炽热腥风砸落下来。
她却对此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沾满鲜血的指尖轻点,又为那幅图案添上了至为重要的收官一笔。
“若通神血祭尚未开启,无法借助到黑空巷的力量,或许我真要死在两个莽夫的手上。”
“但如今黑空巷已经做出回应,那么任凭你们再如何搏命,也已经无济于事,只能在恐惧绝望中化作吾之灵神的美味血食。”
“马上就要结束了,有了搬山秦氏血脉传承作为食物,灵神定然能加速摆脱束缚,或许用不了太长时间,便可以在我的帮助下完全复苏。
真若是到了那个时候,我……”
轰隆!!!
许青衣一个念头尚未转完,遍布狰狞疤痕的脸猛地歪向一边。
她噗地喷出一口银牙,脖颈弯折出一个恐怖角度。
看上去就像是在巨力冲击下,被硬生生砸断拗折了一样。
同时还有腥风热浪一并袭来。
刹那间将大片肌肤烧黑起泡,向外散发出浓郁的焦糊味道。
许青衣一個踉跄,再也稳不住站立姿态。
若不是有几条玉带从袖中钻出,帮她在最后一刻定住了身形,怕是就要和席长老一样被砸飞出去。
“你,你竟然能……”
“如此手段,竟又不像搬山秦氏,反而更近乎于赤焰一脉的传承。”
“他到底是什么人!?”
许青衣艰难转头,脖颈处咔咔作响,感觉就像是马上断了一样。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猛地将头扳正,目光中映照出苏暮被高高弹开的左臂,掌心处不知何时破开了一道伤口,正在向外喷薄出令人心悸的炽热腥风。
轰!!!
许青衣瞳孔收缩,看到他浑然不顾左手的损伤,又将一直隐于身后的右掌扬了起来。
纵然她将所有玉带缠绕而上,却也只能阻得了片刻,用不了太长时间就会被他突入进来。
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死亡威胁如汪洋大海,瞬间将她笼罩覆盖。
就像是被一只冰冷利爪攥住了心脏,还在用力向内挤压摩擦。
许青衣再次看向木门,此时不由得心急如焚。
咔嚓咔嚓!!!
又是一连串令人牙酸耳鸣的响声。
它好像面临着极大阻碍。
就像是有种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力量,一直在禁锢束缚着门被打开。
两方似乎在不断角力,导致漆黑如墨的木门都开始变形。
仿佛下一刻便会因此裂开。
化作一地狼藉的大小碎片。
“最后一步已经完成,可为什么没有后续反应!?”
许青衣不惜代价,又是一口精血喷出。
图篆受到加持,陡然亮起一抹猩红光芒。
顿时加快了木门打开的速度。
几乎在同一时间,却又有一道白光悄然显现。
就像是自门内升起了一轮太阳,将灰雾与红芒全部压制下去。
“这种感觉……”
猝不及防被炽白光芒照射,许青衣瞳孔骤然收缩,满是疤痕的脸上浮现出惊疑不定神色。
“通幽邱家的人什么时候来过这里,竟然还在黑空巷内施加了一道封印!?”
一念及此,她眼神中闪过决绝之意。
随后毫不犹豫抬起手臂,猛地扣出了自己的一对眸子。
哧!
鲜血溅射,伴随着不明液体飙飞。
但这还不算完。
下一刻,她又直接扯下了两只耳朵。
然后将它们同时按在暗红图案中央。
就像是画龙点睛一样,图案顿时活动起来,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扭曲鬼面。
咔嚓!!!
在鬼面显形的瞬间,两边角力的木门寸寸碎裂。
一张仿佛缝合而成的小孩面孔,其后却没有脖颈和身体,而是连接着数条宛若昆虫的节肢,缓缓从已经破碎的门内探出。
额头一枚滴溜溜转动的独眼,先是左右看了一圈,最终将冰冷混乱的视线落在苏暮身上。
嘻嘻!
犹如尖啸的笑声再次响起。
白色光芒变得黯淡。
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不见。
“通幽邱家的封印又能怎样,如今天地变化在即,就算是高高在上的邱氏,也难以忤逆浩浩荡荡的乾坤大势!”
“吾之灵神即将脱身,你这个该死的家伙,必须要……”
许青衣状若疯狂,一改之前清冷漠然模样。
咔嚓!!!
苏暮斩断最后一根玉带,正要上前再斩许青衣的头颅,却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有如实质的恶意,毫无征兆覆盖笼罩了门前的所有空间。
浑身骨节咔咔作响,但无论他如何以气发力都无法完成最后的出手。
下一刻,苏暮看到了一张仿佛拼接而成的面孔,从门内悄无声息浮现出来,露出难以形容的恶毒凶戾表情。
它还在不断挣扎,想要摆脱身后白光的禁锢,让自己完全从已经破碎的门内钻出。
努力尝试几次后,它忽然转脸看向苏暮,额头独目除了冰冷恶意,似乎还隐隐有种一丝退缩忌惮的感觉存在。
咔嚓!!!
一根节肢从其身后显现,就像是一杆充斥着血腥杀戮的长枪,闪电般朝着苏暮所在的位置刺出。
“这道白光,为什么会给我如此熟悉的感觉?”
苏暮心念电闪,几乎没有多余考虑,下意识便将一枚纸片丢了出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的右手掌心直接炸开。
汹涌热流喷薄而出,挟裹着犹如实质的腥气,在最后一刻曲臂转肘,拍在刺来的那根节肢顶端。
啪嗒一声轻响。
声音微不可查。
破旧纸片无声无息穿过灰雾,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贴在了那只独眼上面。
咔嚓!
苏暮一声不吭,死死盯着穿掌而过节肢,强自忍住体内冰冷混乱的痛苦,左臂以肩带肘,以肘带手,挑担点苍再转割草式,一记掌刀重重砍在节肢上面,竟然将其直接一刀两断。
几声惨叫同时响起。
一边是掌心被刺穿的苏暮。
另一边是手掐印诀的许青衣。
除此之外,还有仿佛小孩子的凄厉尖叫,猛然在黑空巷内荡开。
虽然受创严重,身心俱惫,但苏暮却在此时莫名感到一阵轻松,仿佛所有压力瞬间一扫而空。
他当即挺身暴起。
顿足踏地、沉肩掣肘、双臂连斩,奋起所有余力以八桩合一之势向前扑出。
而与之相对应的,许青衣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纵然双目尽盲,但就在此时此刻,她却分明看见了第二道白光。
还有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仿佛就是白色光芒的源头,缓缓朝着笼罩而来的冰冷黑暗抬起了双手。
“见字如见我!?”
“吾身在处,诸邪退避!?”
“是那个反出邱家的恶魔,但是本该死掉的人,为什么还能出现在我的眼前!?”
“姓苏的疯子,他既不是搬山秦氏,也不是赤焰一脉,真实身份竟然是邱家子弟!?”
许青衣心中猛地一跳,无法抑制升起恐惧绝望之情。
她流下两行血泪,却凭着一股不服输的狠厉,猛地咬断了自己的舌头,要做最后的拼死一搏。
但还未等她将舌头献祭,便“看到”苏暮从虚无中一步踏出,仿佛与那道模糊身影合为一处,朝着前方的黑暗混乱重重挥掌砸落下去。
轰隆!!!
青色石墙被砸开一个大洞。
一道身影破墙而出,又横推越过整个房屋,直至打穿另一侧的墙壁,才满身是血停在了院子之中。
苏暮转身回望,咬牙冷冷说道,“席长老……”
他刚刚开口,便看到席诸挣扎起身,一拳穿胸,一拳折颈,将呆呆坐着不动的许青衣狠狠打倒在地。
席诸一击得手,却并未就此罢休。
而是不顾伤势一顿疯狂输出,直到将人砸成一滩难以分辨的肉泥,才大口喘息着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