凫鸭官动作倒是很快,战报已经传了回去,几天之后的拓跋焘已经接到了战报,拓跋焘已经回了平城,早已回了朝堂,接到捷报,举了起来,高兴地在原地转了几圈,若不是有侍卫在侧,差些就能蹦起来。
“好!好啊!哈哈哈!大檀老匹夫终究是被寡人给打了回去,让蠕蠕再猖狂!”他拿着捷报瞧着颇为欢喜,随即正准备将捷报抄录一封,留作纪念。
却听得门口一阵拜见声,武威就这么进了来,这几个月,武威身上的脾气已经收敛了许多,已经隐隐有了一股汉家女子的温雅之气,她瞧向了皇兄:“皇兄,花木兰如何?听说他这次是前锋,皇妹颇为担心。”
拓跋焘瞧着眼前有些着急的武威,低头仔细瞧了瞧战报,却是没有花木兰的任何消息,他只得道:“战报上并没有花木兰的消息。”
“……知道了。”武威沉默了半晌,她心中其实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了。
拓跋焘瞧着武威的脸色一点点惨白了下去,也是担心,随后考虑了良久,随后轻轻道:“或许有活着的希望的,不要这样绝望,战报也没有写花木兰阵亡,对吧?”
“但愿吧……”
黑山比拓跋焘先拿到战报,袁纥南几个人从凫鸭官的口中已经知道了花木兰的状况,他们都去黑山山口等着,等着他们回来。
远远地,他们便瞧见了大魏的军旗,飘飘扬扬的,被风吹动在空中甩过一个完美的弧度,随后便张了开来,露出了那个仔仔细细绣着的“魏”字,颇为霸气,上面的血迹犹未干。
“哗啦啦——”
尉迟墨珏瞧着前面的军旗,又有了一种想哭的感觉,先锋队死的人太多了,所以先锋队的所有人,选择了步行,他们用柔然帐篷拆下来的柱子劈开做了木板,随后将死去将士,一个个整理好仪容,脸上有血迹的地方,都用清水擦干净,随后都搬到了那些木板上。
几个人抬一块木板,木板上三四具遗体。然而木板还是不够,所以许多的将士也加入了行列,许多人背起了战友残破的尸身,他们跟在了队伍后面,哭得像个孩子。
花木兰的精神状况已经好了很多,她横抱着丘穆陵珲靖,就这么走在队伍后面,身后跟着木板的队伍,自然成了队伍里最为抢眼的一队,他们阵亡最多,受伤也最多,却依旧选择走了回来,让一旁的尉迟空晨颇为佩服。
她瞧着兄长的这个都尉,确实是个好将领,至少,爱护手下这群士兵,她阿哥没有跟错人。
袁纥南几个人瞧了半天也没有瞧见花木兰他们,随即也是等不及了,随后驾马迎接去了。
待等瞧见大队伍,队伍领头让独孤文殷微微一怔,领队将军瞧见了他,笑了一声,对他点了点头,随后继续驾着马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大哥……他怎么?
领队将军自然是他的大哥——独孤文荇。
他想了一阵也就不想了,随即瞧了瞧后面的队伍。
他们瞧见了那支小队,步行缓缓而来的小队。带着无尽的悲伤,带着无尽的无奈以及泪水。
远远便瞧见花木兰一队的军旗,已经残破得不像样子,上面殷红,沁满了血,成为了新的一种颜色,军旗前方的是花木兰,她怀里横抱着一具尸体,头颈处已经快断了,就剩一块皮连接着,晃晃悠悠地。
花木兰身后,跟随着几个托着木板的将士,木板也许不怎牢靠,似乎一直在晃晃悠悠,上面的尸体也在晃荡着,但是大约是旁边还有士兵在瞧着,一旦有滚下去的迹象,立马给扶正。
再后面则是一群背着尸体的将士,将士身上,一片血红,宛若是血中爬出来的?。
士兵都尸体都被主簿登记过后,若是军中有同乡,尸体则是由同乡的士兵送回了家乡,一些家乡已经没人了的,就地烧了,找了个地方掩埋,若是面貌实在认不出是谁了,只得连墓碑都没有。
那个被冷死的小兵在回来的路上被挖了出来,或许是因为沙漠少水干涸,又或者沙子底下寒冷,尸体没有多么腐烂,只是稍微腐败了些。
他的尸体已经被同火的两个同乡带了回去,走的那天阴雨绵绵,就宛若花木兰那一队的心情。
丘穆陵珲靖已经被丘穆陵家族的人给接了回去,他其实算丘穆陵家族一条分支上的公子爷,其实这条分支跟本家联系还是很亲近的,似乎是本家家族族长的大哥罢。
他们其实在陛下接到战报之后,随后也知晓了他的死讯,据来接尸体的人来说,在接到他死讯的时候,丘穆陵珲靖的母亲当场便昏了过去,丘穆陵家族这一条分支算是绝后了。
花木兰心情很不好,她整日酗酒,就这么整日躲在自己的帐篷里,她不想见人,她若是见人,她总能想起那些死在她面前的兄弟们。
他们跟其他人一样,能跑能跳,有些人甚至才刚刚成亲,或许有些人已经当了父亲,就是因为自己带了他们去了战场,让他们和亲人从此天人永隔,她有罪。
有佛家人说,杀戮是罪。
她曾经想过,杀一个人就是罪了,若是杀了上百万人,不就是罪大恶极了吗?
她现在不就是罪人吗?
她以前其实不怎么喜欢喝酒的,因为她觉得酒喝下去烧喉咙,疼。
花弧其实想把她训练成一个女侠客一般的人物,譬如前不久之前的祝英台,所以总想给她喂酒,让她也去劫富济贫去。
但是袁氏不喜欢她碰酒,总对花弧说:“女孩子家家学什么喝酒,学什么舞刀弄枪,瞧瞧她的模样!?你让她以后怎么嫁出去!若是嫁不出去,你这个阿爷看你怎么办!”
花木兰她其实怕疼,但是这一年的征战,更疼的伤,她都经历了一遍,喝酒的疼不算什么了。
她喝了一口酒,随后就这么瘫坐在了地上,眼神开始迷离起来。她只瞧见一个人似乎进了帐篷,朝自己走来。
袁纥南知道花木兰很难受,自然知道不去安慰她,只怕是她别想出来了,他只得抽空进了花木兰帐篷,他想着能安慰就安慰一下,不能安慰那就抽一顿让她清醒清醒。
进了帐篷,他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酒气,他俊秀的脸皱了皱,他其实颇不喜酒味的。
他大步跨过了几个酒瓶子,随后站在了花木兰面前。
他的腿很长,花木兰抬头也只能瞧见他的胯部的配饰,她眯了眯眼睛,她并不知道来的人是谁。
她扭过了头,颇为不耐:“不要来找我!出去!”
袁纥南也怒了,他一把扯过了花木兰,本来是想打几个嘴巴子的,却发现了花木兰的泪痕,她,一直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