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赏终究是下来了,但是接受赏赐却是要亲自去平城,花木兰终究是跟着一群将士来了平城。
平城是帝都,很是热闹,跟黑山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这里有着人气,有着喧嚷,还有男女老少。让花木兰想起了怀朔,那个生她养她的地方,花木兰瞧着那街边摆摊的老人,仿佛瞧见了她的阿爷,她有些想哭。
一路上有许多的人瞧着他们指指点点,还有许多姑娘明着给她暗送秋波,她浑身抖了抖,她觉得平城比起黑山,虽说有了人情味,但是,有女人的存在,她都是有些不适应的。
毕竟她也是个女人,总不能接受女人的暗示不是。
她想起了这个,突然便想到了武威。那个经常对她笑得高兴的女子,这里,或许就能瞧见她吧。
大约是花木兰最近走了运,想到什么便来什么,只见前面突然来了一队人马,就这么迎了上来。
行人都纷纷让在了两边,见来人似乎来头不小,也不敢随意大声谈论,只是小小地议论着。
领队的正是武威公主,大约是天气冷了吧,武威一身红大氅,包裹了全身,只露出了一颗头以及两只手,皮肤在鲜红的大氅衬托下越发白皙了,头发则是干干净净梳了上去,在脑后梳了一个马尾,她的头发很长,所以有几缕头发还绕了马尾一圈,作为装饰,简洁却是大方。
独孤文荇见状举了个手势,率先停下了马,翻身下了马他身后跟着的所有将士随即也都停下马,下了去,花木兰自然是跟着他的,也下了马,下跪行了军礼。
武威坐在马上扫视了一眼,她自然是瞧见了花木兰,顿时笑得灿烂:“都起来吧,皇兄特许本宫前来迎接,你们且跟在本宫身后,跟紧便是了。”
花木兰叹了口气,自己真真是“心想事成”,若是打仗的时候能如此,那该多好。
武威瞧着花木兰,心里欢喜得紧,但是碍于现场实在是太多人,只得正色,她道:“你们都跟上本宫,平城路况杂,不要走岔了。”
随即率先调转了马头,往回走去。
身后的一队人马也调转了方向,跟上了她。
独孤文荇一队人随即上了马,抽马跟了上去。
拓跋焘见到他们的第一反应是从自己的位子上站起来,走了下来,上下瞧着他们,绕着他们看了许久,随后一个个拍了过去:“辛苦了。”
随后的步骤其实单调得很,待等全臣到齐,随后内侍臣开始宣读军功,随后接受封赏。
花木兰麻木地听着自己杀的人数,她又杀了这么多人,她就这么毫无表情地听着,她的眼睛就这么瞧着自己的鞋尖,对她来说,杀的人少还是多,对她来说都是个坏消息,她又增加了杀孽。
“……原军功六转,上骑都尉——正五品都尉花木兰,军功卓越,特封同阶品杂号鹰扬将军——”
花木兰猛地抬起了头,将军?
虽说是同阶品,但是说起来到底是不一样的,一个是个小小的都尉,但是另一个称号倒是听起来威风极了,虽说只是杂号,但是听起来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本想好好思忖一番为什么陛下要封他这个职位,但现如今也容不得她发呆放肆,她上前跪下,接过了圣旨,随后弯腰退回了原位。
拓跋焘其实封他为鹰扬将军是做了一番深思熟虑的,花木兰这一火从进入右军开始,基本上都是做的前锋,第一场战役,他们的战功便领先了许多将士一大截,自然会有许多人不满的,第二场也是如此,他们才进了军营一年多,已经坐到了都尉的位子,许多的将士,在自己的火待了三五年还是最多混成个百夫长千夫长,有些人自然是嫉妒的。
花木兰这次军功足够再上一个阶品了,若是这次封花木兰上一个阶品,只怕是会引起更多的不满,给花木兰招来许多麻烦事,所以封了花木兰一个同阶品的杂号将军,堵住他们的嘴巴,也能名号上好听些。
花木兰接到圣旨那一会儿是懵着的,她拿着圣谕,在那里发了半天的呆,原来自己做了将军了,她觉得她似乎在做梦……她望向了手里的那一卷布,虽说不重,但是他觉得肩膀上更加重了些。
自己的军功都是用同伴的血汗换来的,无论怎样,她都是笑不出来的。
待等退了朝,花木兰宛若梦游一般走出了朝堂,她望了一眼今日较为刺眼的阳光,她笑得苦涩。
武威公主已经在朝堂外等了许久了,她知道今天是花木兰加官晋爵的日子,随即让侍女帮她买了一堆好吃的,随后就这么在门口等着花木兰。
但是她也知道男女有别,所以离得很远,为了不让别人落下口实,见到花木兰才凑上去。
“花木兰,呐,送你的。”武威公主将手里的布袋塞进了花木兰的怀里,随后抽回了手。
花木兰瞧了一眼武威,觉得她变了,但是她或许是有些迟钝,也描述不出来哪里变了,只觉得武威似乎是长大了,她瞧着武威心情似乎不错,随即也扯了一个笑脸:“公主,这是?”
武威瞧着花木兰笑着像是哭的脸,嫌弃地皱了皱眉:“别笑了,本宫知道你难受,这是送你的,你留着路上慢慢吃,你征战漠南想必是吃了不少苦的,记得好好调养,本宫先走了。”
花木兰瞧着武威的背影,就这么渐渐消失在自己视野里,突然有种哭的冲动,终于,原来的那个天真无邪的公主,也不再是原来的样子了。
花木兰抱着怀里那个布包,深深叹了一口气,且就这么浑浑噩噩回了暂住的驿馆,坐在了垫子上,将那包袱打开了。里面放着一些干粮,几袋水,还有一些小鱼干。一些吃的中间还放着一只小布偶,大约是只小老鹰吧,但是这手艺着实是奇奇怪怪,花木兰自诩她的手艺或许能比她好上许多。
小老鹰下面还有一封信,封皮上扭扭歪歪写着几个汉字:花木兰收。
她拆了开,却是差些笑出来,武威大约是新学汉字不久,这字写得宛若鬼画符一般,本来信纸有着线,她的字一个大一个小,早就超过了那横线的限制,一张信纸才写了不到十个字,还写的难看得很。
“花木兰,本宫在学汉字,夫子都夸本宫学得快,以后就能写信跟你聊啦!你可得好好夸夸我!
还有,最近皇兄有可能会去你那里躲藏一会儿,他被母后逼得快疯了,你见到他帮他一把就是。”
花木兰笑了起来,武威的信用的通篇白话文,这字要用猜才能瞧出她大约写了什么意思,只不过有什么事情能逼得拓跋焘发疯,也是很让她好奇。
她收起了信,仔仔细细折好,重新放了进去。叹了口气,在地上想了半晌,才记起她已经许久没有同家里人通过信了,只怕是阿爷他们都急坏了吧?她想着想着突然又叹了口气,她最近经常叹气,觉得自己似乎是看穿了许多的事情。
包括生死。
她将这些东西重新包了起来,随即放在了自己行李里,仔仔细细系上,随后将行李放在了右边的架子上。
她拿起了一旁的支架,支起了窗,她瞧了瞧外面的天气,觉得快下雨了,随即又把床放了下来,她来了这里不用练兵,不用干什么,她倒是突然有些不适应,宛若少了些什么,浑身不舒坦。
换句话说,她就是干活干久了,都习惯了。
她自嘲了一下:“这平时累得要死的时候,倒是想着快点闲下来,现在闲下来了倒又是嫌弃事情少,果真是活得累。”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鼻孔里出了来,她走向了床榻,她觉得无聊至极,正想睡一觉,门却被突然踹了开来。
“嘭!”
花木兰被吓了一跳,从床榻上猛地坐了起来。
来的人鬼鬼祟祟地将一只脚踏了进来,随后另一只脚也踏了进来,随后左右两手抓着门猛地合上。
花木兰就这么懵着,瞧着这个贼闯了进来。
那个贼回了头,瞧见了站在床榻旁边的花木兰,似乎也是愣了半晌,随即一贼一将就这么对视着。
最终那个贼先忍不住了,他扒下了裹得严严实实的面罩。
“花木兰!是寡人!”
花木兰瞧着陛下那张脸出来的时候就突然喷了一口,当然什么也没有喷出来,只有一口气。
花木兰瞧着自己的陛下鬼鬼祟祟进了来也就罢了,穿的衣服还是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颇为不合身,好像是有些大了,显得本身身材极好的拓跋焘此刻有些颓废瘦削。
花木兰被吓到了,她结结巴巴道:“陛下,您……您怎么突然就从宫里出来了?”
拓跋焘一屁股坐了下来,盘起了腿,瞧着案上有着茶杯,随即颇为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还喘着气。
他喘了半天随即道:“花木兰,要是你阿爷阿娘逼着你娶亲怎么办?”
“……”花木兰木然半晌,她的脸上毫无表情,甚至有点想骂人,她一个姑娘怎么知道怎么办,鬼才晓得怎么办,她又不娶姑娘!
“母后天天逼着寡人选妃,可寡人就是不想啊!”拓跋焘开启了嘴炮模式,花木兰完全来不及阻止,她有些欲哭无泪,她的血泪史告诉她,这次只怕是陛下又会说到天黑了。
“我母妃从各族中选了一些女子来,画了画像给寡人,寡人其实都认真瞧过了,都是顶好看的女孩子,但是寡人是真的不想娶啊!”拓跋焘重复了好几遍不想娶,花木兰已经知道了拓跋焘内心的不愿意。
花木兰叹了口气,坐在了陛下左手边,抬起了茶杯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她已经有了经验,听陛下碎碎念,听得不耐烦的时候,最好转移注意力,通常瞧着其他东西,瞧着瞧着,陛下自己就停了。
“陛下此行为何而来?总不能是专程来说这些的?”花木兰提上了眉,两条眉毛都挑了起来,她顺带着叹了口气,瞧着就似乎是颇为无奈。
“不然呢?找你聊天吗?寡人没那么闲!”拓跋焘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两个腮帮子都被气得鼓了起来,花木兰觉得她的陛下这脾气越活越回去了。
花木兰又默然了半晌,她发现,她跟陛下已经无法交流了,只怕是陛下现在火大得紧,跟他说话完全就是谈不下去,脾气太冲了。
拓跋焘侧耳听了一会儿,听见了窗外下起了雨,随即长腿一跨,跨过了案,径直往花木兰的床榻走去。
随后一个转身,一屁股坐了上去。
他拍了拍身下的床榻,随即声音洪亮道:“下雨了,寡人回不去了,寡人要睡这里!花木兰,寡人允许你睡寡人身边。”
花木兰已经被他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这陛下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她觉得她是远远比不上自己陛下的。
拓跋焘却是没想这么多,他也不怎么讲究,大约是战场上待久了,处事也有了一股糙汉味道,他就这么和衣躺下,衣服不脱也就算了,鞋子也不脱,随即整个人提起了被子,整个人就这么滚了进去。
卷了卷被子裹得很是严实,随后还眯眯笑了笑:“花木兰,你的榻真舒服。”
“……”我可去你阿母的吧!
花木兰瞧着厚颜无耻的陛下抢了她的床还不脱衣服鞋子,瞬间翻了个白眼,见过懒的,没见过那么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