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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和惊恐地看着一个侍卫对她举起长棍,慌得对唐芷漩大喊:“你就这么看着吗?!他、他们要杖责本宫啊!”

    唐芷漩看向承和,承和以为唐芷漩多少忌惮自己的身份,却听唐芷漩无波无澜地说道:“从未被杖责过,便先打十棍吧。”

    承和惊呆了,却还没回神就被一棍击在臀上,疼得直接趴在地上,想训斥他人都发不出来一点声音!她看着唐芷漩那丝毫不为自己停留的背影,愤恨地捶地,却并没什么力气,因为一棍又一棍接连不断地落在她的臀腿处,令她无暇再想其他。她涕泪横流地连叫喊声都嘶哑了,悲催地想着她为何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在崔崭与唐芷漩接连数日忙碌之后,局势终于稳定下来,摄政王虽并非帝王却也进行了比登基低半阶的典仪,众臣皆山呼千岁。唐芷漩就任丞相的典仪也很是隆重,崔崭亲自为她戴上丞相专属的金翼冠,牵着她的手向众臣宣布道:“此后大景朝无论内外、大小事务,皆由本王与丞相共担共处,丞相的话,即是本王的话,都明白了么?”

    众臣叩拜:“谨遵王命!”

    唐芷漩百感交集地看向崔崭,没想到他会给予自己这般大的职权,想出言阻止却被他轻轻捏了捏手,安慰劝说的眼神包裹着她,似是在说“我的芷漩当得起”。唐芷漩微微一笑不再想着多言什么,与崔崭并肩看向叩拜起身后恭敬垂首的众臣,左侧一人看着她轻轻点头而笑,正是云入画。崔崭与唐芷漩推行了一系列新政,其中就允准了孤芳阁阁员日后能上朝议事,如今有品阶能议事的正是云入画。

    又几日,丞相府邸的修葺方略被送至崔崭案头。崔崭与唐芷漩都不愿铺张浪费,而入赘后的崔崭应住在唐芷漩的丞相府,于是他二人决定不另修摄政王府,只将城中一处空置的大宅作为丞相府邸,稍加修葺即可居住。但崔崭还是细细打算府邸各处陈设布置,想让唐芷漩在各处都尽心如意。修葺与陈设布置同时进行,此事又是如今大景最为位高权重的两人的喜事,自是办得又快又好,不出半月已基本完工,崔崭与唐芷漩一同前来查看,唐芷漩看着自己说过的细小之处一一在宅中展现,一时有些恍然之感,她看向崔崭,笑了笑,说道:“都按我的意思办了,你想要的呢?”

    崔崭含笑看着她,那眼神的意思坦荡而欣喜,分明是在说“我想要的就在眼前”,令唐芷漩的双颊有些飞红。两人正四目含情,就听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一人快步而来,对他二人笑道:“崭哥你可太厉害了!不枉费我策马疾驰一路狂奔回来!”

    言霁川几步到了眼前,先利索地对唐芷漩行礼,连笑意都颇为佩服恭敬,之后才对崔崭行礼,说道:“你虽然是摄政王,但唐丞相是你的妻主,我必得先向她行礼,对吧?”

    崔崭笑起来,点头道:“不错,你做得好。”

    唐芷漩忙阻拦道:“以后还是先对他——”崔崭笑着打断:“不必,就按言将军说的办。”

    言霁川哈哈大笑,更为高兴地说道:“虽然没赶上你俩加官进爵的典仪,但成婚之仪我是断断不会错过!来!”他大手一挥,立有二十来人抬着十几口箱子入内,一件件地往库房搬,伴随着霁川欢快的声音,“都是好东西!一大半都是给唐姑娘的,小半给崭哥你!”他凑近崔崭笑嘻嘻地说道,“缪赤雪也有东西相赠,你要看吗?”

    崔崭瞥他一眼,言霁川立即大笑起来,说道:“她送的东西我怎么敢一同带来,是我知道她要送贺礼来,提前跟你说一声,免得唐姑娘不高兴呀。”

    唐芷漩忍俊不禁,说道:“既是贺礼便收下,我怎会不高兴?”

    三人又闲聊了一阵,一同前往城中酒楼用饭饮酒,彼此把酒言欢甚是喜悦。言霁川临走还在嚷嚷明天继续畅饮,定要将崔崭喝趴下才罢休!崔崭与唐芷漩笑看着他进入言府大门,崔崭牵着唐芷漩的手慢慢向着她的宅院走去。

    月色如洗,他二人从未这般正大光明牵手缓行,一时间都有些奇妙滋味在心头,难免相视而笑。丞相府尚未修缮布置妥当,崔崭仍是将唐芷漩送至从前的宅院,在门口依依不舍地拉着她的手,说道:“芷漩,我们确实能永远在一起了,是吗?”

    唐芷漩捏了捏他的手,含笑道:“你,还如在梦中吗?”

    崔崭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前两日与礼部演练入赘之仪诸般事项,我还有些恍然如梦,想着多与你说说此事的细枝末节,可能才会真正知道一直以来的心愿即将成真。”

    唐芷漩轻笑出声,靠近他看着他的双眼,说道:“是真的,我们的家不是快布置好了吗?”

    崔崭听得“我们的家”这四个字,心中一片温热满足,柔柔地拥住唐芷漩揽在怀里,说道:“很快我们就能一起回我们的家了。”

    大景当朝摄政王入赘当朝丞相,如此盛景引得街头巷尾俱是拥挤的百姓,熙熙攘攘人头攒动,争相观看从未见过的奇观!莫说世间男子入赘女子之事本就稀少,即便有也不会大张旗鼓,还有的在傍晚时分才进行仪式,像是生怕丢了面子,而如今崔崭已是实质上的大景新君,却如此纡尊降贵甘愿入赘,不仅令世人啧啧称奇,也潜移默化地将男女平权的种子播撒在每个人的心中。

    因是入赘,唐芷漩一早骑着高头大马从丞相府出发,前往皇宫去接崔崭。崔崭特意让自己从皇宫离开,让所有百姓都看看入赘也可堂堂正正,以后若有曾受孤芳阁阁规束缚的女子想与喜欢的人在一起,亦可沿用此法。而其他不受此规所缚的女子,若想令自己成为一家之主,亦可令男子入赘。唐芷漩看着街道两侧不少女子看着自己的殷切目光,不免更加挺直脊背,对她们点头微笑致意,给予她们鼓励亲和的目光。

    接亲队伍靠近皇宫时,唐芷漩这边的人前去宫门口接洽,没想到正门大开,崔崭身着喜服坐在16人抬的抬辇上缓缓而出,满面笑意地看着唐芷漩,说道:“劳烦妻主大驾,这便随你归家!”

    即便已排演过几次也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却没有人告诉唐芷漩会听到崔崭说这样的话,令她立时心如擂鼓又喜羞交缠,迎着他灼热真挚的目光,唐芷漩朗声答道:“有劳赘夫出迎,这便随我归家!”

    她干脆利索地翻身下马,快步走向崔崭。按入赘礼,崔崭不必下辇,只等唐芷漩过来在抬辇上用手轻拍三下再牵握着往前走至她的马附近即可。而崔崭却笑着翻身下辇,走近唐芷漩便抬手行礼,爽快地称呼道:“妻主!”

    唐芷漩只觉得脸都要烧起来,连忙扶住他手臂停住他的礼数,低声嗔了一句:“生怕别人听不见呐?”

    崔崭笑道:“是,生怕谁不知道今日是我与你的大喜之日。”

    唐芷漩笑起来,也豪爽道:“既如此——”她握住崔崭的臂膀就往前走,崔崭微怔一下就立即跟着她走,两人走到马匹旁,唐芷漩率先翻身上马,崔崭也翻身而上落在她身后,两人共乘一骑,笑着向丞相府行进!

    行仪官哪见过这阵仗?接亲的队伍和迎亲的队伍都懵了一瞬,行仪官反应过来就连忙招呼队伍都跟着走起来,很快继续了先前欢腾奏乐的模样。

    在旁观礼的言霁川抚掌哈哈大笑,赞道:“不愧是唐姑娘!拉着崭哥就走一点含糊也没有!”

    一旁的云入画笑着轻哼:“那是自然,我们孤芳阁的姑娘,都是顶顶好的。”

    “嗯,”言霁川看向她,“确实是顶顶好的。”

    云入画莫名觉得他这句是在说自己,立即偏开目光并迈步跟着唐芷漩的方向走,言霁川笑了笑快步跟上。

    同在附近观礼的还有唐芷漩的父兄,唐荇松搀扶着唐寰,一起看着今日盛装打扮、意气风发的唐芷漩,两人不免都有些眼眶湿润。他二人已得到由唐芷漩亲自签发的平反文书,被专人从西南接回京城,并将他们日后在京中居住的宅院就安置在距离丞相府不远的地方,但唐荇松将唐寰留在京中安养晚年,自己还是执意要在唐芷漩完婚后回西南,他熟悉那里,想替大景守着西南。虽然他也知道如今西境平定,忽兰也在实质上归崔崭掌控,但他总觉得在那边更为安心。崔崭与唐芷漩都劝过几次,但见他心意坚决便也随他,且崔崭将崔嵬的流放之地定在了西南,让唐荇松离京时将崔嵬一并带走,以后都归他处置,只留崔嵬一条命即可。承和对此毫无反应,但私下联络老臣妄图推翻崔崭新建立的政权,被太皇太后派人拿下后送回公主府并圈禁看押,不准再随意出入。

    婚仪稳步进行的同时,缪赤雪所赠的三大车礼品正在靠近京郊,运送礼品的北齐士兵们眼中皆有戒备提防闪现,其中领头的侍卫轻轻拍了拍车上的大箱,箱内掩藏的士兵立即准备将手边的短炮点燃。

    但他们没能走进皇城就被崔崭早已布置好的人拦下,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悉数被押住了。北齐士兵还叫嚣着是来送礼的,让大景人不要不识好歹!而大景士兵只是笑笑,傲气地说道:“今日但凡有只苍蝇想进城中去婚仪的酒桌上舔一口饭菜的,我等都会将它立斩于刀下,何况尔等小贼?”

    大景士兵们都戏谑地笑起来,北齐士兵们只觉得心里发寒,原本打算趁大景皇城有重大喜事而趁机作乱,没想到崔崭竟防备至此!大景士兵看着北齐士兵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又嘲笑了一句:“你们主子想趁着我们摄政王这大好日子来作乱,可真是打错了算盘!今天就算是天塌了,这喜事也不能有一丝差错!”

    丞相府内正在进行入赘之仪的最后一项——唐芷漩将一根红绸缠绕在崔崭的脖颈上,将他拉近自己,须得用戒尺抽打崔崭的手心三下,以示妻主的威仪。但唐芷漩接过行仪官递来的戒尺,崔崭明明已笑着伸手,她却只是将戒尺放在他手中,眼神示意他握住,两人就这么握住了一把戒尺,之后唐芷漩就将戒尺递还行仪官。行仪官疑问地看向崔崭,崔崭虽明白她这是不愿委屈自己,却又觉得她这是委屈了自己,拿过戒尺又递给她,说道:“按规矩来吧,三下就三下,你——”

    唐芷漩笑着高声宣布道:“礼成——”

    行仪官惊了一下,主持婚仪这么久还没见过女子自己喊礼成的!但面前这位并非普通女子,且摄政王还含笑看着,行仪官自是不敢多言,只好高声说了后面的话:“迎福纳吉,向宾客还礼——”

    崔崭与唐芷漩手牵手走向外厅,厅内宾客顿时纷纷起身向他二人行礼,恭贺他二人成婚之喜。二人一一回礼又与宾客畅饮,其实宾客也不敢使劲灌唐芷漩,不过也有喜欢起哄的臣子非拉着唐芷漩喝酒,崔崭本想挡下,但唐芷漩看着很高兴,竟两杯六杯不停地喝!待众臣酒足饭饱后行礼散去,崔崭背着已有些昏沉的唐芷漩往后院走去,抬手挥退了要跟上来服侍的仆役们,吩咐端醒酒汤来即可。

    崔崭背着唐芷漩缓缓地走着,偏头问她:“难受吗?等会用些醒酒汤。”

    唐芷漩笑起来,微醺的声音在崔崭耳畔说道:“不难受,很高兴……崔崭!”她突然揪住了他的耳朵,凑得更近,唇都贴在他耳朵上,生怕他听不清似的,“夫君!”

    崔崭身形一顿,问道:“叫我什么?”

    唐芷漩仍在笑,又说了一遍:“夫君!”

    崔崭抑制不住地笑起来,沉沉应声:“嗯,夫人。不过其实我叫你妻主,你唤我赘夫或是夫郎皆可,入赘的规矩是这样。”

    “但我知道你想听我叫你夫君。”唐芷漩戳戳他的脸,“不想吗?”

    “想,自然想,”崔崭连忙说道,“想了很久了。只是在外人面前还是当维护你妻主的威严,你也说了要为世间女子表率,让世人皆知女子也可当家做主。”

    唐芷漩吻在他侧脸,发出“啵”的一声,笑着赞他:“你真好。”

    崔崭微惊,他的芷漩平日里可从未如此!而唐芷漩下一瞬将他搂得更紧,说道:“既是我当家做主,那我想怎么叫便怎么叫。”她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他俩的寝居,“夫君,我们还没喝合卺酒呢!”

    崔崭笑得眉眼俱弯,快步向着前方走去,说道:“好,都听夫人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