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朱门酒肉臭
    大雪落下来的时候,季宗布告诉白景善,贵武那孙子已经跑了,闹得神机营管事的四处找他。

    白景善对师父并不隐瞒,把贵武和詹王府大格格的私情抖搂了个干净。

    季宗布长叹一声:“这人一生无儿无女,没想到竟然因私通生子,只可惜无福消受。”

    白景善看到师父脸上唏嘘的表情,知道他也想有个自己的孩子,便道:“师父,您怎么不给我找个师娘,再给我生个小师妹,我看人家大侠的故事都是师兄师妹好作一处,哈哈!”

    季宗布赏给他一个脑瓜崩儿,道:“臭小子,敢拿师父取笑,好好回家写你的大字去吧!”

    白景善看到师父心情好了一些,心中想到,以后绝不能让师父再惨死洋枪之下。

    一個忧国忧民的有识之士,不应该死于默默无闻。

    “你大爷是个医道高手,更难得的是有一颗医者仁心,你可以和他学学医术,更学学做人!”

    “你年纪小,随着我学了这么多武艺在身,一定要修心养性,不可轻易与人动手,否则只怕麻烦无穷,切记切记!”

    白景善频频点头应是,师徒二人又搭架子过了一会儿的手,便分别回家了。

    白景善的功夫造诣已经打下了基础,按照季宗布的说法,已经初步打下了基础。

    每个冬日早晨的微光里,白家老宅里都能看到年幼的白景善,别的孩子还没起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练马步。

    白景泗和白景武看了后,也想跟着学,坚持了没到一天就放弃了。

    隔天早上起来,晨光射入院子,天井里的白景善如同青松挺立。

    只见他劲到脚掌,脚底五指如同鸡爪一样死死抠在地上,小腿上面的骨头和肌肉随着起伏节奏而不断颤动。

    膝盖自然挺立,大腿绷紧,提腰收腹。

    犹如人在奔马之上,起起伏伏,全身的重心不断转换,始终巍然不倒。

    季宗布对这个弟子极为满意,寄予了厚望,每次练功学习之后,都会向这个弟子讲授家国大事。

    如今已经是光绪六年了,西北左宗棠陈兵拒俄,东南琉球使者入京泣血求援。

    朝廷老佛爷权势正盛,小皇帝实打实的傀儡一个,李鸿章左支右绌,难以应付这千古变局。

    白景善对这些也清楚的很,他甚至知道后续的情势发展,只不过自己一个小小药商之子,可改变不了世界的进程。

    只要能够改变自家人的命运,保住家族,其他的力所能及之处,不负于心就可以了。

    他有预感,他不会一直停留在这个世界,他的未来,似乎应该比白景琦更加精彩。

    ……

    夜晚,大雪笼罩着詹王府。

    大格格的闺房里,女人的尖叫不断传来,大格格早产要生了。

    詹瑜在门外焦急的转圈圈,他已经找不到贵武这个孙子了,只能当弟弟的守在产房外了。

    不一会儿,婆子出来汇报,生了个小阿哥,詹瑜刚放下心来,不想很快又传来一声哭声,婆子满脸惊讶的出来汇报。

    又生了个小格格,双棒,龙凤胎!

    詹瑜这个气,妈的,这个贵武,狗东西,福气倒是深厚,可惜了是个孽缘啊!

    “不好了大爷,大格格她流血不止,快请大夫吧!”

    詹瑜惊的跳起来,急忙问道:“不是生完了吗,怎么又这样!”

    想了想直接吼道:“快去白家,请白大爷!”

    ……

    百草厅里,白颖园正在开方子,一个穷苦人家的老太太一边表达着感激之情,一边抹着眼泪。

    白颖园性情纯善,乐善好施,遇到穷苦人家向来都是资助帮忙,做下了无数善事,不求回报。

    今天白景善也在跟着看热闹,心里默默用季宗布教的医案相对应,提升着自己的医术。

    詹王府的马车急匆匆的停在门口!

    总管安福带着车老四忙火火闯进来,来不及细说,简单交代几句,拉着白颖园就走。

    白景善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跟着跳上马车,一行人乘坐马车,在大雪覆盖的路上急急奔走。

    ……

    詹王府后院,大格格闺房。

    白颖园告了罪,进入产房一看,大格格鲜血横流,止不住的架势,情况已经十分危急。

    跟进来的白景善面对鲜血一点也不害怕,双眼凝聚光彩。

    “景善,今天看来要坏菜,大格格这一看就不大好了,你怕的话,快点出去。”

    白景善一摇头:“大爷,别说了,咱们做大夫的,尽力而为吧!”

    白颖园点点头,欣慰道:“好,不亏是我白家的种,来给大爷打下手!”

    二人齐心协力,折腾了一顿,大格格本来就是早产,虽然身子骨一贯都硬朗,但是出血量太大,根本止不住。

    大格格这属于软产道裂伤引发的产后大出血,两个龙凤胎体积过大,产程过快导致的。

    白景善用上记忆里的急救措施都用上了,艰难的吊住了一口气。

    狼狈的二人走出房间,詹瑜迎面走来。

    “白大爷,怎么样?我姐救过来没有!”

    白颖园神色疲惫,道:“詹大爷,人保住了,就是以后身子骨可能有些虚弱,也不能再生育了,您多注意伺候着!”

    詹瑜心神一松,扑通一下坐在地上,双眼流露出喜悦之情,看得出来他这个弟弟对姐姐很在意。

    可是一想到姐姐从此不能生育,又恨得不行。

    “狗日的贵武,都是你害的,你给我等着!”

    ……

    叔侄二人略作休息,出了詹王府,往家里走去。

    隆冬腊月,温度因为下雪出现了大滑坡,着实冷的厉害,白景善武艺有成,但是还是觉得体感微寒。

    马车路过贫民区,路边虽然没有冻死骨,但是还是有一些走不动路的乞丐,奄奄一息。

    顺天府和步军都统衙门对这些城里的乞丐也无计可施,只能干一些收尸的工作,文过饰非。

    白景善这辈子锦衣玉食,白家的经济条件可以说是这个时代的顶端水平了,他吃饱喝足的,对人间疾苦实在想象不到。

    冬天一到,阎王爷又要开始索命了。

    “大侄子,看到没,这就是杜工部所说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荣枯咫尺异,惆怅难再述啊!”

    “你以后长大,不管做官还是行医,都要心怀善意,我们白家走出来的人,都要有大胸怀,大气魄,才能无愧于心,无愧于人!”

    白景善看着车窗外的落雪,缓缓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