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峰从来没穿越过橡树林,当三人从橡树林走出来,看到眼前望不到边的灌木丛,他简直惊呆了,仿佛是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
兴奋的不得了。
“没想到山上有这么大,以前站在村里看,还以为就是个山尖尖呢。”
“想啥呢,你看到的只是面向你的部分,就算走到这里,我们连猴头岭的三分之一高度都没走到。而猴头岭只是外围山头,在秦岭整体的山脉里,根本叫不上名字。”
“真的啊?”王浩峰既兴奋又惊讶,“想不到,我都不知道是啥模样。”
“不急,慢慢都会知道,等在山里熟悉了,改天我带你穿过猴头岭,朝前面黑瞎子崖去,那里能看到熊瞎子。”
“真的啊?”
“?就会这句,好啦,快走吧,注意脚下啊,灌木丛里可能有沼泽,也会有蛇,找个棍子慢慢试探着走,跟我在后面不要乱动。”
“知道啦,前面带路。”
余秋堂便走在前面,他有枪把在手,倒用不到棍子,一边走一边豁开拦路的灌木或者荆棘,也算是帮后面两人拓展了路径。
这段路走起来比在橡树林还难,橡树林好歹还有树能遮遮阳光,这边灌木没人高,就只能暴晒在太阳下面。
走了小半个小时,王浩峰开始沉默前行。
再说话,口水都要蒸干了。
余秋堂感觉到气氛的沉闷,便笑着说,“这在大山里谋生活,本就不是简单的事,要不说很多人是没经历过瞎吹牛,就以为有杆枪,就能在山里横行无忌。
那纯粹是不知深浅,天高地厚。
你们就看这大山,不说各处隐藏着多少野兽,就算野兽不来搞你,单是这环境,都够人吃一壶。
为啥一个人不能来山呢,这万一出点事,不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比如说,我们要是谁掉进沼泽里,好歹还能搭把手拉出来,可一个人呢,不就只能干等死?”
余秋堂说这些话,一方面教育王浩峰且不可大意,来过两次山,觉得山里就那么回事,那怕是要吃大亏。
另方面也是警戒自己。
哪怕他比前世还牛逼,也始终要保持敬畏之心,人一旦狂妄了,就是毁灭的开始。
“堂堂,每次听到你说山里的事,就感觉你像是在山里生活过一辈子,口气也像个大人。”
“是嘛,哈哈。”
余秋堂回过神,停下脚步四周看看,转身朝侧前方继续前行。
“我们还要走多久,才能看到狍子啊?”王浩峰问,余秋江也擦擦脸上的汗水,虽然没问,却也望向余秋堂。
余秋堂抬手看看手腕上的电子表,刚好14点整,又抬头看看太阳,估算了下,道:“大概还要走两个小时,现在是两点,四点前估计能到位。”
“还要走两个小时啊。”王浩峰刚要埋怨,看到余秋江又是一脸嫌弃地盯着自己,连忙换个表情,“快了,快了。”
余秋堂笑笑,也不和他计较,他将手掌手掌举高,感知下风向,脸色微微一变,略一犹豫,竟是转身又朝来路返回。
“咋了,怎么又回来?”
“这个方向不对,今天吹的不是西南风,而是北风,那我们这个位置就是顺风向,不行的,狍子的嗅觉很灵敏,必须要在逆风向埋伏。”
说着,他率先朝前走去。
“那好吧,听你的。”王浩峰紧跟着他调头,余秋江本在最后,也就顺着一起。
余秋堂边走,边给两个人介绍狍子的一些常识。
以及为什么他们会选择这条路。
狍子食物比较复杂,随着季节变化也多有变化,但不管怎么变化,它们都逃离不了一种东西,那就是盐分。
所有的野生动物,都有补偿盐分的需要。
例如有种野生的岩羊,就是因为身体内对盐分的需求要大于一般动物,所以几乎终生都生活陡峭岩石上。
那它们在岩石上干嘛呢,其实就是舔舐一些含盐分比较高的液体,苔藓和石头表面衍生物等等。
狍子对盐分的需求也不少。
所以狍子也有靠近盐碱大面积出现的地方,例如华北地区的狍子,就喜欢寻找一些盐碱地,定期补充盐分。
而西北这边狍子,除了盐碱地,也会和岩羊一样,喜欢舔舐岩石上渗出的水滴,以及岩石底部的苔藓,蘑菇等补充盐分。
尤其每年五六月和八九月份,正是狍子准备发情时候,往往会将补充盐分当成重中之重,猎杀狍子里常见的几种方法,就有“盐碱伏猎法”。
也就是提前摸索清楚狍子行踪,直接埋伏在它们必经之路上,就能大获丰收。
“哦,我明白了,我看到前面就是山脊,你是想说,我们顺着山脊走,就能更快发现狍子的行踪对吧?”
王浩峰对这些知识是格外的着迷,听的时候很认真,如今竟然学会举一反三了。
“没错,聪明。”
余秋堂很欣慰,他指着远处说,“最近的山脊就是那边,我们顺着山脊朝上摸,我估计是最快途径。”
“好嘞。”
“哈哈,不过这也只是按照一般情况推测,具体能不能如愿,还要看情况。在山里就是这样,没啥一定的事,要不然,打猎就不是打猎,而是到山里捡肉了,对吧。”
“那敢情是啊。”王浩峰点点头。
三人又继续走了一个小时左右,眼看着山脊越来越近,而灌木丛也即将走到尽头,贴着山脊出现一些落叶树木。
这时,余秋堂突然感觉身体一冷,待反应过来,急忙抬头看天,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万里无云的天空竟然出现很多云彩。
看样子,云彩正在聚集,就在刚才,一片云彩刚好挡住太阳。
没有太阳的直射,众人立刻就感觉到一股冷气,原本小风吹在身上还凉飕飕的,这下竟然开始冷起来了。
“我们要加快步伐了。”
余秋堂率先提速,“按照狍子习惯,阴天它们会提前出来活动,照这样,我估计要不到一个小时就会从栖息地出来,我们必须走在它们前面。”
在余秋堂的要求下,三人脚步加快许多,就连王浩峰也迫于压力,没有再说什么累了,乏了的抱怨。
又走了三十分钟,天上的云积压的更为密实,太阳由间歇式放风,已经彻底藏在云层后面不愿出来。
而山风吹在身上,也愈加冷瑟,三人便将准备好的厚衣服换上。
换衣服的时候,王浩峰才感叹还是余秋堂有经验,要是没有提前准备,还打什么狍子呢,估计冷的直哆嗦,啥都干不成。
沿着山脊继续向前,渐渐从南面绕到了东面,而树木也从阔叶林变为混交林。
这种混交林有个特点,就是因为树木种类不同,所以树木需要的阳光和水分,所以树冠的形状和展开度也不同,导致树和树之间的紧密度不够。
换句话说,就是这里的树木比较稀疏。
而稀疏的树木,除了让自身可以得到更好发育,也给林间其他植物提供生存空间,林间便会出现各种野草,小型灌木,乃至蘑菇等等,
这些东西恰好都是狍子最喜欢的食物,所以这种地方,自然也成了狍子容易出没之所。
余秋堂走着走着,面前出现一棵青槐树,看样子足足有大几十年的树龄,树干已经长到两人抱,树叶繁密,上面还结满青槐米。
槐树分为刺槐和青槐,刺槐也叫洋槐,开出的花大概是粉色或者白色一长串,香气扑鼻,可以用来凉拌生吃,也能用来拌面蒸着吃。
青槐的枝条上不像洋槐那般布满尖刺,青槐的花也比较小,在含苞未放时,就称为槐米,可以用来做染料,也可以用作食物的色素。
花开之后,便是槐花,槐花是一种药材,也因为其特殊的香味,晒干碾成粉末,就可以用来做香料。
青槐树上这两种宝,也是山村人们获取收入的一种途径,很多地方有青槐树林,甚至可以当成主要营收来源。
但猴头岭这边青槐树比较少,有些人家周围倒是有几棵,却因为各种原因,收成不是很好,小打小闹,换点零花钱可以,想用来赚大钱,根本不可能。
余秋堂心中想着日子稳定后如何发展,赚更多的钱,所以只要能还钱的东西,他都格外重视,看到青槐便联想了许多。
“你们两个待在树上,一个人看一个方位,我再四处看看。”余秋堂指指身旁的树,这个树分岔很大,树叶又密实,很适合藏匿。
“不要我们帮忙?”王浩峰问。
“暂时不用,我要看看附近有没有它们的行踪,你们千万不要出声,狍子警觉着呢,三五十米内的声音,它们都能听得清楚。”
“那你别走远,小心点。”余秋江说。
“我知道,有撅把子在呢,这位置熊不会过来,其他东西还没什么怕的。”
余秋堂将筐子放到树下掩藏起来,叮嘱二人几句,背着枪,手里提着钢叉,朝前面的草丛摸过去。
他也是没办法。
打猎前期的搜寻其实相当重要,这么大的山林,要靠人走的话,可能转个半天都不一定能找到狍子踪影,如果侥幸碰到,狍子也会在人还没发现它之前,就逃之夭夭。
这种活……
一般都是狗干的。
但余秋堂现在没狗,搞的三只小狼青还小着呢,肉摆在面前都费劲,更不说去追着咬别人。
那他只能自己上了。
好在他的嗅觉也不错,又很清楚狍子喜欢走的路线,这才有了搜寻的基础。
饶是这样,他足足转了小半个小时,才终于在一处小水潭边,发现了狍子的脚印。
这个位置其实离余秋江二人所待的位置不远,他只是绕着周围转了会而已,他返回去示意两人从树上下来,按照他的吩咐,埋伏在两处地方。
又将王浩峰的弩拿到自己身上背着。
狍子生存的地方,有危险的动物主要有狼,豺以及黄喉貂。
其中狼算是狍子的天敌。
豺和黄喉貂,是相同的竞争位,它们同样有猎杀狍子的能力,但并不会经常来猎杀,主要原因还是它们的食物更丰富,并不需要逮着狍子薅。
食肉动物捕猎,终究还是看性价比。
花费力气,就必须有所收获,可不能白消耗体力,那就是亏本。
同时也要保证安全,相比公狍子坚实角带来的危险,其实有更多容易捕杀的猎物可以选择。
一切安排好后,余秋堂将将枪子弹检查好,弩的箭矢挂上,然后静静地埋伏在草地里,等着狍子出现。
这时候,就没有其他花里胡哨但的事需要做,唯有等待。
自然界里,食肉动物有时候为捕杀食物,往往可能埋伏几十个小时,猛如老虎,若是想要捕猎,也需要潜伏许久。
人类的捕猎,和动物并没区别。
谁也不晓得猎物啥时候会出现,就像钓鱼似的,谁也不知道鱼啥时候咬钩,若没有耐心,基本就不适合这种活动。
至于他为啥就选这个位置呢,自然不是碰运气。
还是靠着他对狍子习性的认识。
狍子这东西,就像是猎人的新手村猎物,但凡是个猎人,都会从刷狍子开始。
为啥呢。
那是因为狍子分布太广泛,只要是有山的地方,就都能看到狍子影子。
所以狍子的一些习性,大家也都清楚。
不同的猎人,有不同的捕猎经验,余秋堂的经验是蹲守水源。
百分之六七十的狍子,一生都不会离开出生地一公里,也就是说,终其一生它们都会在方圆一公里范围活动。
基于这种情况,狍子往往喜欢将栖息地安置在水源旁边,要不然它们就无法满足饮水需求。
那么,综合考虑,这片混交林是狍子最喜欢的活动场所,而附近又只有这么一个小潭,那狍子就必定会来这里喝水。
除非这片一只狍子都没。
也就是另外一种形势的守株待兔。
天越来越阴,余秋堂握枪的手被冷的有点僵硬,他翻过身,准备将手伸到衣服里,贴着肚皮暖和片刻,却突然听到一声“哇――袄”的叫声。
他立刻翻身趴好,果然,从对面的树林里,跑出两只狍子,开始撒着欢儿在潭水边“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