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哥会浑水袍哥一脉,司职红旗五哥,李钧。”
李钧将竖起的衣领折下,露出脖子上的睚眦纹身。
“我听过你的名字,赵鼎麾下最能打的红旗五哥嘛。在鸡鹅区的年轻人里,你的名头也算响亮。”
乌鸦华将那副血管随手放进一个冷冻箱中,捡起旁边一块破布擦拭着手上的血迹,随口问道:“得了什么病?连你们袍哥会的医生解决不了,需要来找我?”
李钧闻言脱下外套,露出一副肌肉线条匀称的精悍身体。
腰腹处血肉翻卷,两个指头粗细的血洞还在不断浸出鲜血。
乌鸦华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旁边的少女,见对方依旧在全神贯注的看书,这才没好气的对着李钧翻了个白眼。
“就这点小伤?知不知道老子看一次病要多少钱啊?”
两个前后贯通的枪孔,对于鬼街的医生来说,却是微不足道。
一般情况下,他们接手的病患最轻都是缺胳膊断腿。
心思通透的李钧一眼看穿乌鸦华的心思,随即将衣服重新穿好。
“看病只是次要,我这次来找你,主要是为了问药。”
见对方还算懂事,乌鸦华冷硬的脸色好看了一些:“想问什么药?”
李钧一字一顿:“我想知道袍哥会里谁出卖了我。”
救命的不一定只有药,还可能是消息。
在鬼街的黑诊所,除了看病做手术之外,还有一个生意就是买卖消息。
乌鸦华就是其中的佼佼者,这也是李钧找上他的原因所在。
“哦?”乌鸦华雪白的眉毛向上一挑,似笑非笑道:“我跟你很熟?”
李钧很诚实的回答:“不熟,这是我们第一次做生意。”
“那你觉得我凭什么会卖药给你?”
乌鸦华冷冷一笑:“鬼街的规矩是问药不卖生人,后生你懂不懂?更何况你还是买自己帮会的消息,我就更不可能卖给你了。”
“我可不想被你们袍哥会那群信道义的疯子找上门。”
“一回生二回熟,做了这次生意,下次我们就是熟人了。”
李钧语调平淡,语气却格外强硬。
乌鸦华歪了歪脑袋,眼睛中闪动着危险的光芒,反问道:“我要是不卖呢?”
“从我进了这间诊所开始,你就必须卖。”
咔嚓嚓....
一阵机械运转的声响传出。
只见天花板上的吊顶快速反转,一支支连接着自动装置的枪械垂落下来,其中赫然就有李钧用过的魏武卒肆型手枪。
一瞬间,密密麻麻的红色准心将李钧覆盖。
“连伱们的舵把子赵鼎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算個什么东西?在老子的地盘还敢玩强买强卖,你们这群浑水袍哥怕是在九龙街混傻了吧?”
乌鸦华怒极而笑,双手插在腰上,嘴唇上两条白色胡须不断抖动。
“老头,捅了他!”
埋头看书的少女不知道何时站了起来,手中提着一柄造型狭长的单刀,略带稚气的脸上流露出浓烈的杀意。
被无数武器锁定的李钧依旧面色平静,“乌鸦华你想清楚了,杀了我你在成都府也呆不下去。”
乌鸦华不屑道:“入了序列的人老子都解剖过,还怕你一个普通人?”
“那我要还有其他的身份呢?”
李钧的淡定让乌鸦华的心猛然一沉了,下意识再次仔细打量眼前的年轻人,略带迟疑问道:“你到底是谁?”
“老头你絮叨那么多干嘛,敢来乌鸦诊所闹事就砍了他!”
少女的脾气异常暴烈,说话间就要提刀冲上。
“朵朵你等一下。”
乌鸦华出声呵止少女,眼神狐疑的盯着李钧,自言自语道:“不可能啊,要是有其他身份,鬼街不可能查不到....”
“你们当然查不到,我是锦衣....”
李钧话还没说完,乌鸦华的脸色立马突变。
只见他抬手一挥,无数铁板从地面升起,顷刻间围成一片铁壁,将少女隔在了外面。
咚..咚..咚..
“朵朵你别冲动啊,我跟这个叔叔聊聊天。”
乌鸦华扯着嗓子吼了一声,见铁壁外的撞击声停了下来,这才皱着眉头说道:“你刚才说的什么我没听到,你今天也没来过乌鸦诊所,你走吧。”
李钧看着眼前这名眉宇之间带着惊惧的老人,缓慢却坚定的摇头道:“今天要是拿不到药,我就算走了,你也得死。”
“威胁我?别以为攀附上那些人我就不敢动你!你信不信我只要一秒钟,就能让整个成都府知道你的身份?”乌鸦华压着声音吼道。
“漏了我的身份,锦衣卫自然会来收拾你。就你诊所里的这些违禁品,足够你死十次了。”
乌鸦华怒道:“鬼街贩卖违禁品的生意是上面的人默许的,你凭什么以为锦衣卫会为了一个小小的线人坏了规矩?”
“不凭什么,就凭我敢赌,你不敢。”
乌鸦华怒视着眼前这团滚刀肉,片刻后有些无力道:“你冒这么大的风险,就为了拉我下水?我跟你无冤无仇啊!”
李钧目光中带着几丝歉意,缓缓道:“不解决了出卖我的人,我迟早要被人阴死。只有我安全了,你的乌鸦诊所才能安全。”
看着眼前神色颓败的老人,李钧沉声道:“等我活过这一关,命也好,钱也行,随你开价。袍哥人家绝不拉稀摆带。”
乌鸦华对于李钧的承诺显得有些兴趣缺缺的,他摆了摆手无奈问道:“为什么找上我?整条鬼街多的是能问药的诊所啊。”
李钧抬手指向铁壁之外,“因为赵鼎说过,鬼街的医生里只有你乌鸦华的命门最明显。”
听到李钧的回答,乌鸦华瞬间暴跳如雷,“日你先人的赵鼎!老子跟你没完!”
乌鸦华操着一口蜀腔将赵鼎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这才喘着粗气说道:“谁卖了你,你应该早就猜到了,就是赵斗!你们浑水袍哥的太子爷!”
李钧双拳攥紧,“消息准不准?”
乌鸦华扯了扯嘴角,对李钧的怀疑有些不满,“我乌鸦华从来不卖假药,我在天府戍卫里有人,消息保真!”
李钧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还真是那个没脑子的纨绔子弟。
赵斗看自己不顺眼的事情,李钧早就知道了,而且他也很清楚两人迟早要翻脸。
但他没想到现在赵鼎还活着,赵斗就敢勾结外人对自己人动手。
不过站在赵斗的角度来看,自己是内忧,流川坦是外患。能够一举性解决两块绊脚石,这个机会自然不可能放过。
赵斗的这份眼界虽然短浅,但手段却足够狠辣。
“赵鼎知不知道赵斗吃里扒外?”李钧继续问道。
“赵鼎应该不知道,他虽然阴了我,但不得不说赵鼎配得起袍哥这两个字。”
乌鸦华突然叹了口气道:“不过我奉劝你一句,赵鼎知道和不知道有什么区别,难道他会把自己唯一的亲人杀了给你赔罪”
“而且赵斗一个纨绔子弟能做出这样局,背后肯定还有其他人。”
乌鸦华看着沉默不语的李钧,试探问道:“要不我帮你换一张脸,送你出鸡鹅区?放心,以我的技术,除了检查基因,否则谁都查不出来你的真实身份。”
对于乌鸦华提出的办法,李钧考虑都没考虑,就果断选择了放弃。
改头换面或许可以逃出袍哥会,但绝对逃不过成都府锦衣卫二处的追踪。
一想到余寇那如渊海一般的压迫感,李钧心头的戾气就更重几分,脸色越发冷硬。
如今的局面已经是群狼环顾,既然都想从自己的身上扯块肉下来,那就试试谁的獠牙更锋利!
猛虎眼前无沟壑,怂逼面前全是坎!
老子倒要看看谁才能笑到最后!
心念既定的李钧挺直了脊背,刀砍斧凿般的面容异常坚毅,身上散发出令人侧目的凌厉气势。
良言难劝该死之人,乌鸦华从李钧的眼神已经看出他不准备易容跑路,长叹一声后扔给对方一支他研制的愈伤药剂。
李钧伸手抓住,毫不犹豫朝自己腹部扎进去,随后对着乌鸦华抱拳躬身,转身朝着诊所外大步走去。
等李钧的身影消失后,乌鸦华才抬眼环视四周积攒的家底,脸上露出悲戚的神情。
俗话说少不入蜀,老不出川,没想到自己半截身子都快入土却还要搬家。
“老头,你为什么要放他走?”
乌鸦朵朵被拦在铁壁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自己爷爷居然任由李钧离开,不由怒道。
乌鸦华长吁短叹:“这种人咱们惹不起啊。”
“他这种是什么人?”
“亡命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