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生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加之第一次出远门，官道上风物景致异样，不多时招娣便被外界的新奇吸引住，好奇的疑问一个接一个排队从小嘴里问出来。
“哥哥，你看，蝴蝶！现在这个季节也会有蝴蝶吗？这是为什么？”
“那颗小矮树就是野茶树，哥哥我指给你看，昨天咱们喝的就是它枝头的嫩叶子！”
“哥哥，后面的小黑人一个个都长得好丑。”
“哥哥，你不是说怪叔叔和文叔叔是亲兄弟吗，他们怎么这么久都不和对方讲话？”
“哥哥，佳琪姐姐是你的女朋友吗？”
肖白听到这个问题，忽然一个趔趄，差点从马背上掉来。
“不许这样说，佳琪姐姐会生气的！”
“哥哥都没生气，我看佳琪姐姐也不会小气的。以后我大了也要当哥哥的女朋友！这样哥哥就有两个女朋友，还有怪叔和文叔两个男朋友！”
肖白心中凌乱，原来小丫头根本不知道男朋友女朋友代表什么。
……
一路走，一路看，一路话，时间过得很快。
中午时候，部队穿过霜林镇这一段起伏的山路，走到了视野开阔很多的地界。
“哥哥，你看前面好多要饭的人！他们好可怜啊，这么冷了还打着赤脚！”招娣摇着手臂，又开始惊奇告诉。
肖白自然也有看见，前面道边有很多乞讨者出现。
他们拿根棍摆个碗，烂衫敝履，或跪或坐或躺。
但有行人客商从面前经过，便群起上前，大呼老爷行行好夫人行行好的开始举碗乞讨。
“佳琪，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多乞讨者？”望着前面情形，肖白开口招呼后面不远跟着得美女协领。
“好的，大人！”佳琪得令，打马前出，探问情况。
五分钟后。
佳琪去而复返:“报告大人，他们说自己是灾民，逃荒出来！”
“灾民？”
肖白沉吟一声，转头看着旁边的武画，托付道:“武画兄！你见多识广，麻烦再去问问，我没听说附近有遭大灾的地方啊？”
武画看着远处，眯着眼答复道:“好嘞，正好我也奇怪！”
武画去问，文图没多会也跟着驾马离去。
趁着这点空隙，肖白翻身下马，将前头的招娣抱下来活动活动。
小丫头初次在马背上坐太久，有些不舒服。
过了一会，武画回来，确认道:“肖白兄弟！他们确实是灾民，不过都不是本地的。”
“那是哪里的？”
“他们原籍云州西南。听说那地方夏天遭了水患，秋粮全部被淹，饿得实在没办法了才结队逃荒出来行乞的！”
“财政部和云州府衙没拨粮赈灾么？”牵着招娣，遥望前方众多的乞讨者，肖白又问。
“谁知道呢！我问了这个问题，但他们谁都不答，只当没听见。很明显他们对我们心有芥蒂，都很警惕。”
武画也在看着那群乞讨的灾民。他一脸困惑的接着自语道:“真是奇了怪了！又不是什么机密。”
“他们确实是云州西南的百姓，口音都是那块的，遭灾也是实情。以前夏天的时候云州府有去往京里的奏报，后来统调部派驻财政部审查账目的同僚回报的时候，我记得好像有笔落实的赈灾支出。就是后续的灾民安置不太清楚，毕竟钱款到了云州，部里就没再追踪了。”文图跟在武画后边，补充说道。
“那就清楚了！”
武画眯着眼，略一沉吟，接口说道:“定是财政部的赈灾拨款没有下发到灾民手中，又或者拨款完全不够基本生活。我倾向是前者，因为灾民如果拿了赈灾款，总不会捂着不说，只有他们完全不知道有拨款才会不知道怎么答。”
文图点点头，接着分析道:“恐怕事情还没这么简单。你们知道帝国民法里有条新通过的流民罪么？就是专门针对脱离土地的农人，防范他们四处流动的。”
听着文图武画俩的话，肖白大概估计到前面的乞讨灾民为什么不愿透露当初的赈灾情况。
因为根本就没有赈只有灾，他们活不下去才出来乞食。
而且还因为刑律里加了新通过的流民罪，他们才对穿着军服带着部队的肖白一伙人异常警惕，抵触他们问话。
世道多艰难。
才过霜林镇，肖白就见识了比前日挨饿山民更痛心的局面。
命令部队原地待命后，肖白牵着招娣，招呼文图武画还有佳琪，一起再到前面仔细看看情况。
……
“你们走！俺们不找你们要吃哩！”
“要抓要杀，随便你们！”
“要血有一瓢！要命有一条！要俺们回原籍，没门！”
“你们来这么多人，后面还有端着刀枪滴，到底想干哈哩？”
“俺们这一路什么危险都经过，可不怕你们！你们敢抓人，俺们就敢拼命！”
乞讨的灾民们看到肖白他们几个一起过来，顿时聚拢在一起，七嘴八舌开始反抗。
从前遇到这种事的时候，肖白一般等误解的百姓议论一阵后，他再开口疏解。
可现在，面对比前天饥饿山民更困难的乞讨灾民，他真不知该如何用语言消解误会了。
因为，此时无论怎么温言软语，好言相劝，面对受过刻骨伤害，一无所有的灾民们，都不会有人信他的！
“佳琪！回去推十车粮食，再给他们每人发两块钱，让他们到了有集市的地方买身御寒的衣服鞋帽……”
肖白看了一会，听了一会，终究是没有对灾民们说些“你们受苦了”，“我很痛心”之类的废话，哪怕他现在心里确实千般不忍。
“等粮食钱款发放完，我们就接着赶路吧！”
安排完毕，肖白看着面前为数众多的灾民，无奈的叹了口气。
佳琪得了命令，回去安排。
留在此地的文图武画，也跟着无言叹息。
此情此景，三人情绪都有些低落。
只有被肖白牵着小手的招娣，睁着晶莹的黑色眼眸，来回打量这群乞讨灾民，小声同情嘀咕:“哥哥，他们好可怜！饭碗里除了树上落下的树叶子，连一粒米也没有。”
“是的，他们都是可怜人！”
抱起招娣，肖白微点着头，又说道:“看到他们受苦，哥哥很难受呢！所以咱们不要看了好不好？”
“好！”
小丫头懂事的转过头，依言没再看。
不过她转头时，发现肖白的眼睛红红的，眼里还有一层水雾。
“哥哥你哭了吗？”
“哥哥你别哭，妹妹帮你擦擦！”
“哥哥没哭，哥哥只是被风沙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