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未在京里生活,肖白差点忘了,上京各部有在月中月尾各休一天的习惯。
说是习惯,其实是因为从没有明确下达过放假的正式通知,都是大家口耳相传,然后默契的约定俗成。
当然,一些重要岗位肯定是不能撤人的,就是效率会陡然下降很多……时间久了后,弄得当地老百姓也会刻意避着这两天上门办事。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走吧。”
说完这句,肖白调转马头,折返进出来时的行政区街道,再次打马向里奔去。
武画大舅顿了顿,随后也跟了上去。
……
一刻钟后。
肖白将青黑色钥匙插入锁孔,“啪”的开了锁,随后又“吱呀”一声,京都守备司衙门厚重的朱漆大门被他从外面用力推开。
“咳咳!这是多久没有人过来了?灰尘这么重,呛得人呼吸都困难!”
推门进来的肖白捂着口鼻,还是被门上落下的灰尘呛得干咳了几声。
“你们军令部收了钥匙,也不派人偶尔过来打扫下。”
“这个你就别想了,哪家都是各人自扫门前雪,根本不会来管这些小事。”
武画大舅撇撇嘴,同样捂着口鼻,嫌弃的跟着肖白进屋,嚷道:“可怜我早上刚换的干净军服!老弟等下你得再加一瓶好酒,几个好菜……”
“那你出去在门口等着,别跟进来。”
肖白回头,故意使劲一跺脚,地上尘土飞扬,扑到后面人身上。
“你小子!咳咳咳……等下出去再找你算账。”
“哈哈哈哈!”
肖白畅快大笑,忽然觉得口鼻间也没那么难受了。
……
守备衙门分前后两重院落。
前院办公,后院住人。
面积上,后院稍大。
肖白心思住处,简单看完前院后,刻意进到后院多转了会。
结果他发现,后院里的空屋子有一二十间,完全够他自己和属下军官居住。
只是临近入冬,这些屋里没生暖炉,待久了还不如西郊大营那边暖和。
“妹儿!你先去看看,给自己挑一间喜欢的,等明儿带了行李物品过来,我们就算住下了。”放下招娣,肖白对着小丫头来个摸头杀,然后笑着交代。
“嗯咯!”小丫头应了一声,欢喜跑开,去找房间。
待她走后,肖白忽而回头,盯着跟在后面不情不愿进来的武画大舅,正色问道:“原京都守备军的人员都分流到哪去了?原来编制五千人,总不会以后让我们区区一千人的部队顶替吧?这样不换班也不够,到时还不得累死!”
军令部是京都守备衙门的直属上级机构,肖白如果要对接工作,首先就得去那栋洁白的五边形建筑。
只是现在有武画大舅这个军令部现属在这,他暂时免了跑路咨询的辛苦。
“慢慢招募呗,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以前的守备军士兵一部解散,一部在大营等待留用,其他大多数都转别的地方去了。”
武画大舅这个答复在肖白意料之中。
前几天在无道大哥那边的时候,他已然知晓原守备军去向,就是不清楚具体人数是怎么分派的。
“我的部队不过一千之数,缺口还有四千呢!既然有等待留用的,大概是多少?我好合计合计。”
“大概也就一千左右吧……反正那些人现在还在后面守备大营里,你到时去看了就知道了。”
武画大舅忽然皱紧眉头,好像不太愿意多说那些留守人员。
肖白也很奇怪,京都守备衙门几个月都没人署理,那些留守的士兵既不解散,也不转隶它处,更不出任务,就像被世界遗忘了一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肖白兄弟你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总之你要去守备大营打探情况时,千万千万别让我跟着。”
肖白更加迷惑,感觉一定有事,不然武画大舅这个已经够难缠的人,怎么还会有让他也唯恐避之不及的时候。
“嗯?我好像忘记带钱了,我们中午吃个霸王餐如何?”肖白隐晦要挟。
“尼玛!算了算了,看在我大外甥份上,我就稍稍向你透露一点……再说,你既然转了守备,迟早也会知道的。”
武画大舅上前一步,一股子劣质香水味熏得肖白头晕。
“老弟!你知道吃空饷吧?这一千左右的留用人员,除了登记上册,其实其它没一样是真实的。”
“你们……怎么能这样?”肖白听了这回答,立时瞪大眼,惊呼出声。
“什么你们我们的?待久了你就见怪不怪了!除了中央军正常点,其它哪个军团不虚报点人数吃空饷的?就是你原先待的第三军团,本次报上的战损数字,也一样大水漫灌。”
“那实际的五千守备不是只有四千?你们……他们难道不怕被调查,然后上断头台?”
肖白愤恨说完,立马发觉自己幼稚得可笑。
既然守备衙门里有一千多吃空饷的长期没被捅出来,且连武画大舅都讳莫如深,这已经不是哪一家哪一人的事了……这肯定是一个上下交织的利益集团,或许军令部,统调部,财政部,以及宫里相关的人员都是这个集团的一员。
“肖白老弟,这就是现实!你也别惊讶,等你正式上任,他们以后肯定也会分你一份堵嘴的。”
武画大舅耸耸肩,接着又好似提醒般说道:“既然不能改变,那就加入,至少有钱拿,还能活久些。”
……
听完武画大舅不以为然的讲述,肖白立在守备衙门内院,天井中央位置,久久不能言语。
他忽然想到在西北拜月大营里牺牲的那些部队兄弟,那一张张年轻的,充满朝气的脸,是那么的可爱!他又想到,从西北下来的官道上,那些饥饿的山民,还有云州路上那些扶老携幼,衣不蔽体的灾民,他们是那么的可怜!
“也许,这就是人生吧……”
看着肖白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呈现出一种可怕的铁青色,武画大舅慢慢靠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难得正经安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