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梅酒入口微甜,后劲儿有些大。
武画大舅没管住嘴,多贪了几杯下肚,现在已经开始语无伦次的说话,而且动作极不雅观的就要发动。
“我淦!”
肖白小声惊呼一声,赶紧站起来,伸出双手将武画大舅按在椅子上,别让他丢人现眼。
“哥哥,我感觉……好丢脸!”小丫头招娣双手捂住脸,根本不敢看。
“妹儿,现在哥哥和你同样感觉。”
将武画大舅按在桌边,肖白寻思这样也不行。
如果任由他踢腾,只会惹来更多人注意……
他是要脸的人,可不能陪着在这酒后胡闹。
考虑三秒。
肖白果断一记手刀,砍向武画大舅命运的后脖颈。
“肖白老弟,你?”
“咦,没效果?”
肖白见他还能抬起头说话,不放心的“啪啪啪”像劈柴一样又连砍了三记。
“妹儿,这下清净了!我们吃饭,不着急。”
看着慢慢软倒在桌面的武画大舅,肖白换手提起筷子,给小丫头碗里夹了一块夫妻肺片,大功告成的说。
……
苍蝇小馆子里的一顿饭,前半段吃得热闹,后半段吃得清净。
没了武画大舅在耳边啰嗦,肖白和招娣各添了三大碗米饭,畅快饱餐一顿。
肖白放下碗筷先吃完,招娣懂事的给他去前面门边柜台处倒了杯热水过来漱口。
“妹儿,你吃饭时不用管我。”
“哥哥,应该的!”
肖白到底还是接过水杯,泯了一口,感觉有些烫嘴……
刚才武画大舅还清醒时,他动了些小心思,顺着他说了几句好听话,还给他倒了满满一杯的杨梅酒,想着这人喝高兴了能不能从他嘴里多打探些守备衙门吃空饷喝兵血的腌臜内幕。
结果,哪知他竟这般没用,酒量连招娣师父一小半都不到,而且酒风还差,胡话不断。
不过肖白也不算全没没收获,至少知道武画大舅和琴川侯张象川好像很有些私怨。
“十娘?”
看着瘫软在桌面上的武画大舅,肖白默念这个颇有些暧昧风情的名字,脑中很自然生出一段嫖客与花魁的露水情缘故事。
当然,依当事人秉性,是肯定不会承认如此庸俗的定性的,怎么的也得是才子佳人不得圆满的凄美爱情故事才够味。
此时,小饭桌对面。
“哥哥,我吃饱了!”
扒拉完最后一口饭,招娣放下碗筷,趁肖白不注意,端过他喝了一半的温水灌了一口。
“妹儿你?这样不好!”肖白反应过来,惊讶。“这是哥哥喝过的杯子,这样不卫生!”
“那怎么办呢?可是我刚才真的好渴。”小丫头嘟着嘴,用撒娇的语气过来扶着肖白胳膊,摇呀摇……
肖白没办法,只能就此轻轻揭过。
用餐完毕,唤了一声“老板结账!”。
柜台后的中年妇女立刻拿着单子过来,很爽利的摊给肖白验看。
“这位大人,四个热菜两个凉菜,加上酒和米饭,一共两块多点,算你们两块吧!”
“这么便宜?”肖白再次惊讶。
“小本经营,不用请人。况且都是些寻常食材,酒还是自家酿的。”
中年妇女笑着介绍,并没因为肖白一身军官装束就显得拘谨,而后又说道:“大人肯定是吃惯了高档地方的山珍海味,不然不会惊讶。”
“呵呵……”
肖白尴尬笑笑,赶紧掏出昨日佳琪给的小黄鸭钱袋,付了钱。
“大人,这位大人怎么办?需要我喊些人扶扶吗?大人放心,这里吃饭的都是在对面市场出活的工人师傅,很有把子力气!”
“不了不了,老板娘你店里客人多,别为我们耽误事,赶紧忙去吧!”
肖白被中年妇女的热情弄得十分不好意思,第一次觉得不该把武画大舅劈到现在摇都摇不醒。
“不打紧的!你们都是贵客,能来我们小店吃饭是我们的荣幸。”
不等肖白同意,中年女店主扯开嗓子朝旁的几桌喊了一声,立马就有两个皮肤黝黑身材高大的男子放下碗筷围拢过来,在老板娘吩咐下,架起正摊在桌上冒鼻涕泡的武画大舅往肩上放……
“你们轻点!以为是在市场扛大包呢?”
“不打紧的不打紧的,扛大包也没事。脱了这身皮,大家都一样。”
面对不由分说就干活的工人师傅,肖白扶额笑道:“老板娘,这样吧,我出钱给每桌加个菜,权当是谢谢你们热情帮忙!”
“小伙子,这你可就埋汰你大姐了!举手之劳的事让你弄得像买卖,这不是打咱老百姓的脸嘛……”
中年女店主看着肖白,不乐意了,好似受到侮辱。
“好吧好吧,加个杨梅酒管够咋样?大姐你千万别再拒绝,我是诚心的,没有看不起大家的意思!”
肖白说得诚恳,对面的中年女老板便没再坚持,回身向店里众食客说了一声,引得大家立时拍手称快。
“大人,要不我再帮你们叫个车吧?我看这位大人一时半会也醒不了。”
“不用,就把他放马背上,横着竖着都行,只要保证半路别落下来。”
“这……不好吧?”
“没事,颠儿颠儿的醒酒。”
肖白和中年女店主简短一阵对话,便决定了晕厥的武画大舅被以一种极不体面的姿势肚朝下横搭在马背上。
“哥哥!姬爷醒来,肯定要生气了。”
招娣捂着嘴,看着马背上像半扇猪肉一样拴着的武画大舅,笑得眼睛眯成两道弯月。
“醒来再说呗,我又没灌他酒,是他自己酒量不行还要贪杯。”
肖白看着武画大舅现在这副模样,也在勉力憋着笑。
旁边忙完事的两个熟客还有中年女老板就没那么多顾忌了,都咧着嘴笑得前仰后合。
肖白摸了两枚银元,在笑声里递给中年女店主,又和俩帮忙的工人师傅握握手,表示感谢……
做完这些,他才和招娣一人牵了一匹马,挥手告别苍蝇小馆子,迈上街道。
“大人好走!有空常来,打八折!”
“一定一定!”
肖白离开,女老板转身回店。
店里众人喝着肖白请的杨梅酒,很是热情的讨论了一阵刚才身份特殊的三位食客,觉得这年头像这位年轻人一样平易近人,没有架子,还知恩图报的军官可不多了。
“谁说不是呢,在这京里,但凡有点权势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眼高于顶的货色!”
“眼高于顶都还好,反正咱也不跟他们一般见识。怕就怕他们不干人事,巧立名目吃拿卡要。”
“吃拿卡要还算好的,我兄弟前几天刚从外州回来,说外边比咱京里乱多了,只要是个官,都在可劲儿鱼肉乡里,折腾百姓。”
“狗官,垃圾!要是年轻二十年,我一定反了他娘的!”
“你们都小声点,别为了过把嘴瘾将我这小店给搭进去!”
中年女店主一声吼,众食客讪笑着赶紧改了话题,从声讨狗官变成纵论天下大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