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佣人泡好了茶,凌羡钟爱明前龙井,清澈的茶香袅袅飘散,她抿了口,又问:“上次跟你说的话,你跟阿豫聊过了?” 林斯理顿了下,“还没。” 她倒是找过周豫,当时他人还在曼哈顿,林斯理在电话里说想和他谈谈,他在忙,没耐心听,只扔给她一句:“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谈。” 之后林斯理又打了几次,都没接通,后来也就不再打了。 “跟你说的话,你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凌羡眉头皱得老高,“让你和他谈谈,都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你谈了什么。” “趁阿豫现在回来了,你们两个抽空去把手续办了,早点办完早点了结。” “日子过成这个样子,让外人看笑话,你们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这几年最让凌羡烦心的就是周豫跟林斯理的这段婚姻,早知道她当初就打死都不该松口让他们结婚。 “离婚对你们两个都是解脱,我也是为你们好。” 茶杯有点烫手,林斯理蜷了蜷被烫到的手指,垂眼看着浅黄色茶汤里浮动的叶子。 要是她不爱周豫,的确是个解脱。 “我会跟他商量的。” “先生跟二公子回来了。”佣人说。 林斯理回头。 周豫是跟周启禛一起回来的。 他私下一贯比较随意,西服外套随意地拎在手里,跟周启禛边说着话边走进来,嘴角挂着散漫的笑。 只不过那点笑意在瞥见她时,不动声色地淡了。 凌羡也许久没见儿子了,笑容满面地起身迎过去:“这次怎么突然就决定回来了,也不跟我商量一声。” 周豫道:“这个惊喜你不喜欢吗?” “我要什么惊喜,不被你气死就不错了,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 凌羡嘴上怪着,其实许久不见儿子,心里比谁都高兴:“你怎么又瘦了,在那边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周豫懒洋洋地站在那任她端详,笑得挺混:“每次见面都说我瘦了,要不你把我栽后院竹林里得了。” 凌羡拍了他一巴掌:“你这嘴就没个正经的时候。” 周豫从小就伶牙俐齿,哄人的时候舌灿莲花,吵架的时候能言善辩。 长大之后变稳重了,本质上还是那个混球儿,从小到大,林斯理都吵不赢他。 吃饭的时候,林斯理坐在周豫身边。 周启禛常年身居高位,身上有一股威严的气息,林斯理从小就怕他。 饭桌上,周启禛照例关心了她两句,问了问工作如何,林斯理有问有答,像被教导主任提问。 等到周启禛转向周豫,她才悄悄松了口气。 之后父子俩便一直在聊工作,周豫这几年在华尔街的成就有目共睹,周启禛时不时点头,言辞之间不乏对这个儿子的骄傲。 林斯理心里揣着事,吃不下,但怕放下筷子周启禛又问她话,只好装作在吃饭,慢吞吞地数着米粒。 可能是她数得太认真,周启禛还是注意到了:“是不是饭菜不合口味?” 林斯理正要说不是,周豫悠悠瞥她一眼:“她得吃猫粮。” 周启禛:? 林斯理尴尬得刚要解释,周豫好像还嫌他父母的表情不够精彩,靠着椅子又懒洋洋地说: “不知道吃什么调理的,现在都会生猫了。” 林斯理:“……” 好想挖穿地心离开这个世界。 凌羡瞪了周豫一眼:“你这孩子,净胡言乱语。” 周启禛严肃的脸上一片沉默,他一把年纪不懂年轻人的梗,尝试理解了一下,生猫要么是妇科的问题,要么是精神科的问题,总之哪个他作为男性长辈都不方便问得太直白。 “小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林斯理脸都尬红了,忙说:“没有,他乱说的。” 饭后父子俩在书房待了一段时间,凌羡去给两人送汤,待了一阵没出来。 林斯理原本在客厅坐着等,昨晚没睡好,又上一天班,没一会就困得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宅子里的佣人赵姨过来轻轻叫醒她:“斯理。” 林斯理揉了揉眼睛:“要走了吗?” “二少爷跟先生在谈事呢,一时半会估计不会走。” 林斯理从小是赵姨照顾的,赵姨对她跟对自己女儿似的:“你原来的房间我都收拾干净了,要不要上楼睡会?” 林斯理平时很少来这,除了逢年过节,或者凌羡叫,她不会主动过来。 楼上房间里还有一些她的东西,都是小时候的旧物件,属于她的也不多。 她找赵姨要了一个纸箱子,收拾完抱着箱子下楼时,周豫刚好从书房出来。 周豫视线滑过她怀里的纸箱:“拿的什么?” “小时候的东西,忘记带走了。” 他扯了下唇,说不清什么意味,总之不是笑。 下楼时,林斯理在他身后说:“你下次别在你爸妈面前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周豫顿住脚,抬手把领带扯松了点,回眸瞥她,“不是你自己说的。” 林斯理道:“我那是开玩笑,你拿到你爸妈面前乱说,我很尴尬。” 周豫把手插进西裤兜里,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她,一副无条件配合的态度: “行。那以后你说的话我都拉个清单,哪句能告诉别人,哪句不能,你标注清楚,我严格遵守,免得不小心泄露你的小秘密,又拿我来撒气。” 这次林斯理听明白了,是讽刺。 “我没拿你撒气。” 周豫并不在意她的解释,转身抬步下楼。 林斯理跟在他身后,他个子很高,背影在楼梯间昏黄的光线里被拉得修长挺拔。 明明步伐迈得慵懒散漫,林斯理却有点跟不上,很快就被落在后面。 出了院子,黑色宾利已经停在门口,周豫站在车边点了支烟,猩红的火光在他指间明明暗暗,夜风里显出几分雅痞。 看见她出来,他掐了烟:“腿那么长是给别人长的?走这么慢。” 林斯理想说我抱了箱子你看不到吗,又懒得和他争辩。 不知道从什么开始,他们对彼此都已经丧失交流的欲望。 算了。这两个字无数次出现在她脑海里,打消一切想说的话。 周豫打开车门,把外套丢进车里,骨节分明的手搭着车门上沿,嗓音里泛着薄凉: “还有什么没带的,要不今天一次性全带走。” “没了。”林斯理被他激起火气,“剩下的都是你们周家的东西,你自己留着吧。” 她弯腰坐进车里,听见周豫冷冷地哂笑一声,关上车门,从另一侧上车。 周豫的绅士是刻在骨子里的,不过那是后天教养,他的毒舌和薄情是天生的。 林斯理以前只觉得他这人风流又薄幸,婚后才知道,他能有多无情。 (96590840/353296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