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回青竹院的路上,侍女春雨忍不住开口道:
“少夫人,从嫁妆里拿出来做贺礼,万一日后被江家那边看到,怕是会有闲话吧!”
“我的嫁妆,便由我自己支配,如今我是崔家两个孩子的母亲,这礼总不能轻的。”
“事态从急,若是再去买件什么,也怕不合心意,就这样吧!”
春雨跟秋霜都是上辈子被早早送出去的,前世她没在意,还当自己是为二人寻了后半辈子的依靠。
现在想来,自己的左右手被陆家人一点点地排挤出去,最后她身边孤零零的,一个可靠的人也没有。
目前她暂且也不想让两人知道自己要脱离陆家的事情,她们知道了是会心疼自己的啊!
“少夫人,是行舟少爷。”春雨低声道,“我们要避开吗?”
江暖抬眼一眼,前面走来的正是小叔子陆行舟。
她不由低声笑了笑,陆行舟啊,这个明知道陆家上下沆瀣一气,却不言不语。
而等他考取功名,就远离了陆家,远离陆家的不体面跟阴暗算计,他可真会独善其身啊!
就是这辈子,若没有她的资助,没有江家的运转,陆行舟还能将自己摘得那么干净吗?
缓步上前,江暖与陆行舟照了面。
“大嫂。”陆行舟率先开了口。
“嗯。”江暖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受着她的恩惠,靠着她江家的打点,会试时排在最好的位子,中进士后,又靠江家运作,才能去江南富庶之地做县令。
而他却看着她被算计,被蒙骗,被这陆家一滩烂泥缠的无法脱身?
“小叔啊,不知你可认识篱篱同知安的生母是谁,我如今虽为他们的母亲,但是不知他们之前是何等脾性,才几日,我与篱篱就起了冲突,哎,都说后母难为,我真是……”
江暖故意开口试探道,便想看看陆行舟是不是还同上辈子那般薄情寡义。
这陆行舟比自己小了两岁,是陆家的遗腹子。当时陆家满门妇孺,老夫人痛定思痛,让陆家弃武从文,只不过大孙子陆逊学识平平,未能中进士,最后还是托了祖上关系,才进了枢密院当个文官。
而陆行舟……可是被陆家寄予厚望的读书人啊!
“大嫂,行舟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关于大哥外室的事情,一无所知、”
陆行舟面色为难般道,“大嫂,恕行舟愚笨。”
看着陆行舟恭谦内敛模样,江暖心下嗤笑,真是薄情的读书人啊!
“那便预祝小叔,早日得偿所愿。”
江暖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就看陆行舟怎么在这陆家的烂摊子里一枝独秀吧!
才回到青竹院,江暖就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江暖眉头一皱,是崔氏生的女儿陆宝依低声在抽泣。
“这是怎么了?”
江暖皱眉,说来同是嫡出,陆长意骄纵跋扈,而陆宝依,却是胆怯柔弱。
想起上辈子自己听到的,她有些怀疑陆宝依的出生,都是陆逊跟沈安安设计好的。
可怜崔氏,到死也不知道拼命生下的女儿,却为陆长意做了嫁衣。
“回少夫人话,长意少爷同小姐因为万花筒起了争执,小姐被推到,所以……”
伺候陆宝依的侍女桂喜神色无奈说道。
陆宝依……这孩子倒是让人心疼的。
上辈子也就这小姑娘真真切切叫了自己几年母亲。
可惜这孩子在八岁的时候,摔进了水池中溺亡了。
“宝依,不哭了,娘再给你其他好玩了吧!”
低声抽泣的小姑娘抿着唇,努力憋回眼泪,却还是怯怯地看了眼江暖,躲在桂喜的身后。
“没关系,以后母亲多陪陪你好不好?”
江暖低声哄道,正好她准备去江家一趟。
“要不要跟娘去江家?宝依这么乖巧,大家都很喜欢呢?”
小姑娘在江暖鼓励的眼神中,又看了看桂喜,最后怯生生地唤了声娘亲,小跑地上前抱住了江暖。
抱着陆宝依小小的身子,江暖心中唏嘘,四岁的孩子啊,怎么会不想要娘亲呢?
江暖带着陆宝依去往江家,她本该早早就去看看爹娘的,但是又怕自己情绪激动,让爹娘担忧。
重回一世,她最重要的还是让江家远离祸端,那些什么皇子,都滚一边去吧!
马车行至中街,江暖也便是随意般往外一看,顿时愣住。
“停车,春雨,马车停下。”
她看到了沈安安,妇人打扮,月白衣裙,带着侍女盈盈而立的沈安安!
江暖只觉一口憋屈堵在胸前,郁结的厉害。
上辈子,沈安安是在陆长意十岁生辰后来了陆家。
彼时她教养几个孩子都已经六年,又困于陆家内务,心力交瘁。
听陆逊说沈安安是他昔日夫子之女,因无法生育而被夫家休弃,但家中已无亲人,只能求陆家收留时,她竟有起了同病相怜之情。
而她上辈子也就跟眼瞎了一样,居然没看出沈安安与几个孩子的面容相似,更没有看出陆逊同沈安安之间的明目张胆的勾搭。
她把自己蹉跎成容颜憔悴的后宅妇人,沈安安却是永远那么一副书卷清朗的如兰模样,她怎么能不恨!
想及往事,江暖只觉怒气直冲脑门,身子也有些气的发抖。
但突然感觉到胸前小小的手掌,江暖不由低头。
她看到了睁着大眼不安又担心看着自己的陆宝依,正用小小的手帮她顺气。
江暖心一怔,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宝依真乖。秋霜,看到那个女人了没有,去打探清楚。”
陆逊,沈安安,何必那么遮遮掩掩,她就帮帮他们,有情人怎么能不在一起,当娘的又怎么能对孩子不管不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