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之日很快就到来了,这对屋中的每一个人来说都不是件容易接受的事情。
在离别前一天,叶问舟又和云离墨长谈了一番,内容是关于自己和煦娘的后事。整个谈话中,云离墨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安静地聆听着。叶问舟也没有嘱咐太多,只是在谈话结束后把一封信交到了云离墨的手上。
今日早晨,阳光透过一线天再次降临到这片草地上,把四周照耀得熠熠生辉,湖畔那棵柳树仿佛披上了薄薄的金色轻纱,舞动着的柳叶如同身姿曼妙的舞女,叶霖青说这是她第一次发觉湖畔的柳树如此好看。
煦娘拥抱了叶霖青,叶霖青只当这次拥抱是千百次中的一次,但煦娘却明白这是将是她们最后一次的拥抱。
叶问舟只是在一旁抚着胡须微笑地看着,一言不发。
叶霖青不解道:“爷爷你笑什么?是不是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叶问舟道:“哪有啊,爷爷有这么坏吗?爷爷只是有点高兴嘛……爷爷觉得霖青长大了,到了可以出门闯荡的年纪了。”
叶霖青笑道:“是吗?我还以为你不会同意我出林子呢。”
叶问舟道:“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我和煦娘都觉得你可以面对外界的风险了,总不能让你一直呆在这一年不过三日晴的林子里吧?不过呢,在你能独当一面之前,爷爷希望你要跟好离墨小娃娃,知道吗?”
叶霖青脸稍微红了一下,嗔道:“他和我一样大啊,凭什么就非得跟好他啊……再说了,我只是跟他去墨镇玩些天而已……”
叶问舟笑道:“玩些天也要见人不是?你这几年见过几个人?论资历、论人缘,你哪里比得上离墨?而且你还没什么功夫,遇到坏人怎么办?你就只知道读我那些再翻就快烂掉的书,简直一活脱脱的女书生。你说你,第一次离墨的时候羞羞答答,熟悉以后又大大咧咧,除了我们谁受得了你呀,唉,还真是不放心你。”
叶霖青的脸更红了,撒娇道:“哎呀!爷爷你好啰嗦啊,我不要听你说了,我要走了!再也不回来啦!哼!”
叶霖青正生着气,此时,煦娘从屋子拿出一把伞递给了叶霖青。
叶霖青上前搂住煦娘的胳膊,问道:“煦娘,这是什么?”
云离墨插嘴道:“这就是伞,给你挡太阳的,这些天我和煦娘一起做的。”
煦娘点了点头,叶霖青捧住了这把褐色的布伞,爱不释手。
叶霖青开心地说:“谢谢煦娘!”
煦娘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叶问舟道:“那么你们就这么走吧,顺便试试这伞效果怎么样。”
叶霖青撑着着伞边走边笑道:“知道了,臭爷爷,要是这伞真的那么好使,我就不回来啦,天天在外面玩——离墨,我们走吧!”
一直沉默的云离墨应了一声,打算跟上去。
“离墨!”
叶问舟喊住了他。
云离墨转过身,望着叶问舟,不发一言。
叶问舟叹了一口气,道:“千万不要再回来了。”
云离墨沉默了好一会,看了一眼撑着伞到处跑的叶霖青,方才重重点了点头。
此刻,在远处的叶霖青等的不耐烦了,她叫道:“喂,离墨,你还走不走了!”
“来了!”
云离墨回应着跑了过去。
叶问舟和煦娘在柳树底下一直望着远处打打闹闹的二人,直到他们消失于林中,方才回到了木屋内。
屋内的二人相对无言,倒突显出这屋子的冷清。过了好一会儿,叶问舟才自言自语道:“嘿,这俩孩子走了,感觉屋子都变得空荡了起来。”
煦娘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伫立着。
叶问舟回过头望着煦娘,微微动了动嘴唇,然后又咽下了要说的话,似是不敢说出口中之言。
煦娘也只是静静望着他,空荡的眼眸中多了些许深邃。
隔了半晌,叶问舟方才缓缓开口:“煦,谢谢你啊……”
煦娘空荡而深邃的眸子中多了某种情感。
“谢谢你,甘愿被我囚禁这许多年。如今霖青也已离开了,阵法也要破了,我想是时候放你走了……”
“……”
“你不用为我担心,那帮人我还是能应付一二的,毕竟我在他们那的悬赏榜上也排个前三,我哪有那么容易对付,嘿嘿……”
“……”
“现在唯一担心的是,目前尚不清楚诅咒的作用领域到底有多大。你听我的,结界破开的瞬间你就往外逃跑,千万不要回头,如若幸运,你就可以生还,届时霖青也有你这个照应。”
“……”
“霖青那孩子我真是不放心,有你在的话就好多了……”
“……”
“煦,你在听我说话吗?”
“……”
“好吧,我就当你在听了……”
“……”
“对不起,我曾经犯下的罪已经无法弥补了。我不求得你原谅,只希望你能听从我的话,尽快离开这个地方,逃避这该死的诅咒。”
“……”
“……那我先回房休息了,你……你做什么都行。”
“单方面”的交谈结束后,叶问舟轻叹着上到二楼的房间休憩,煦娘则安静地收拾着屋子,刚才的对话对她来说仿佛不存在一样。
衷隐谷森林北部。
叶霖青原本打算直接抄近路走出森林的,但云离墨执意要靠自己探索,哪怕多费点时间也不肯借助外力。叶霖青也不多争辩,她虽然迫不及待地想到墨镇去,但却又不急在这一时,所以就答应陪云离墨一起探索这她早已再熟悉不过的森林。
他们找到了一弯小溪。这小溪清澈见底,底部的石子早已被不歇的水流磨去了棱角。叶霖青见状,高高兴兴地挽起裤脚下去抓鱼了,留下云离墨在溪旁生篝火,于是二人便在此歇息。
云离墨曾经见过轩叔生篝火,不过他现在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他挖好了坑,搭起了木架,围好了石头,但就是不知道怎么把那堆树枝树皮树干点燃。
云离墨转头朝溪边喊道:“霖青,你知道怎么生火吗?”
等了半晌,没有听到回声。云离墨又喊了一遍,这次过了好一会,还是没有听到叶霖青的声音,于是云离墨隐约察觉到不妙了。
“霖青?你还在抓鱼吗?”
云离墨一边喊着一边朝溪边走了过去,到小溪时,定眼瞧去,叶霖青已经不在小溪里了。
云离墨顿时惊慌失措,他连忙在四周寻找叶霖青,但始终没有找到,周围除了杂草就是树木,叶霖青不应该听不到他的呼喊声的。
云离墨暗想:“霖青不可能跟我不辞而别,她若不在周围,那一定是被那帮人捉去了,可是,为何那帮人不捉我?我明明就在附近啊。”
苦思无果后,云离墨回到了未燃起的篝火旁,他打算折回去把这件事告诉叶问舟。
突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云离墨心头一凉,只认为是那帮人也来抓他了,于是从地上抓起剑柄,猛地就是往后一斩。
那身影极速退去,丝毫未被伤到。
云离墨正欲再斩一剑,那人突然喊道:“臭小子,你找死吗?”
瞧了过去,云离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那人居然是轩叔!
云离墨道:“轩,轩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轩叔走上前来,道:“我在这里当然有我的原因——倒是你,剑术进展得挺快呵,臭小子,一定是得了高人的真传吧?哈哈。”
云离墨既惊讶又焦急:“先别说这些了,轩叔你比我厉害,一定能从那帮人手中救出霖青的。”
轩叔道:“霖青?那是何人?”
云离墨道:“我在这林中认识的朋友,她现在被一帮坏人捉去了,我正打算去救她。”
轩叔道:“你说的那帮人,为首的可都是一些老头子老太婆?”
云离墨道:“轩叔你怎么知道?难不成你一直在这林子里待着?”
轩叔摇头道:“那帮人全是些顶尖高手,你轩叔我调查了好久才摸清楚他们的一点点底细。那为首的老头,叫莫道邻,是复真教的红衣长老,实力深不可测;另一个黄发的老头,叫左荣源,是复真教的毒祭师,擅使各种千奇百怪的毒,可怕得紧;而那个老婆子,是复真教的鬼婆,叫如沮,不仅身法如同鬼魅,还会各种类鬼的巫术;此外,还有两个用剑的高手,应该也是教中的高手。”
云离墨听得一头雾水,轩叔见他这般模样,只能叹道:“总而言之,这林子里是待不下去了,不出三日,等这里的结界彻底烟消云散了,那帮人就要动手了。所以,我是来救你出去的,前些日子你就当是在这里玩,现在差不多该回家了。”
云离墨锁眉道:“轩叔,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怎么什么结界的事你也一清二楚?这里到底要发生什么啊?”
“叶问舟老先生没跟你说?”
“你怎么连老爷爷都知道?”
“你别问了,余下的事情我会告诉你的,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赶紧带你出去,免得把命丢在这里。”
“那霖青呢?霖青怎么办?”
“她?你怎么还有功夫管别人?她如果真的被复真教的那帮人捉去了,就只有等死了,你去了也同样是找死,你赶紧跟我走吧。”
云离墨大吼道:“不行,我必须要带她一起走!”
轩叔也厉声道:“我没有跟你开玩笑,这是会丢性命的,你即使不肯走我也是要强行带你走的。”
云离墨道:“我才不走,要走你自己走,我一个人去救她!”
轩叔道:“那好,我跟你去。”
云离墨惊喜道:“真的?那我们赶快……”
云离墨转头欲走,顿时觉得眼前一黑,便昏睡了过去。
轩叔叹着摇了摇头,收回了击晕云离墨的手,缓缓抱起云离墨,使出轻功朝北边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