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渐起的小雨到铺天盖地的雨幕只用了短短一瞬间。阳台的大理石顶被不断敲打,发出密集的闷响。
“华姐姐的话是什么意思?”掌管望月家的女人不可能那么简单,松枝淳做好了心理准备。
“松枝君有点小心机哦。”望月华转过身面对松枝淳,背靠玻璃门上,一只脚屈起抵着门,使黑色的无袖长裙线条起伏。
“小遥在的时候,不敢叫我华姐姐,又不愿意叫华阿姨让我不开心。等她一走就一口一个华姐姐,叫得这么甜。”
“嗯?我说的对不对?松枝同学?”女人又走到圆桌边,她没有坐下,而是站在自己的椅子后面,双手扶着椅背,俯低上半身,观察他的眼神有点冷。
松枝淳的位置正对着透明的阳台门,望月华就站在他前方,黑发随着身形流淌倾泻,身后是电闪雷鸣的天空,几乎连成线的暴雨。
电影里的女王走出银幕了。
望月遥长大了也会是这幅模样吗?松枝淳面不改色。
“我只是想让我接触的所有人都开心而已,大家开心了,对我的印象好了,生活中就能少掉许多问题和麻烦不是吗?您是知道我的出身的,离开福利院生活,无依无靠的我当然要小心谨慎,选择好走的路。”这是松枝淳离开福利院之后,第一次在他人面前剖析自己。
“不用把我当敌人。”望月华的表情又缓和了一点,“放轻松,我没什么好针对你的,就算你带着小遥私奔,也不会影响望月家对福利院的态度与支持。”
松枝淳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不过那样的话姐姐我还是会生气的,可能会考虑狠狠惩罚下你吧,让你在东京湾上漂个两天,或者在望月家的地下室里待上一周也可以。”
望月华笑着跺了跺脚,地下室的位置就在她站的地方底下,“我们家地下室也没什么可怕的,都是小遥小时候玩的玩具什么的,还有用来给她培养爱好的西洋剑啦,球棒啦,马鞭啦之类的东西。”
明明是在室内,松枝淳却感觉还是有雨落在头顶,他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上辈子都没被鞭子抽过,这辈子更不行!
“姑姑大人请放心,我是不会做出任何伤害望月同学的行为的。”松枝淳靠在椅背上,给自己增加一些安全感。
“还是叫我华姐姐吧,我爱听。”望月华笑眯眯的,走到两人之间望月遥的位置上,想要搬起她的椅子,坐到松枝淳身边。“怕的不是你伤害小遥的身体,而是怕你伤了她的心啊~”
她两手抓住椅背提了提,但是椅子没有动。
“哎哟,这椅子好沉,松枝君过来帮我搬一下!”望月华无奈破功了,脸颊红红的,嘟起嘴唇生气,“下次让他们换把椅子,我好不容易酝酿出的气势都没了。”
松枝淳可不敢放松,这个看起来青春又天真的姑姑大人也是个高级演员,气势收发自如。他走过去单手拎起椅子放到自己的旁边,又回到位置上坐好。
女人先是理了理自己的长裙,右手压住后腿的裙子,在松枝淳身边坐下。松枝淳看着阳台外的暴雨在狂风下变成空中的海浪,目不斜视。
“说了那么多,松枝淳还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好像没有像小遥在意你一样在意她呢?”
狡猾的孩子,望月华笑吟吟的神情如此告诉他。
松枝淳的大脑高速运转,思绪从太阳系蔓延到宇宙,他在思考是该说在意还是不在意更好。
女人叹了口气,“你小小年纪都快成人精了,回答这么个问题都要权衡一下利弊,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过来的。”
只能据实回答了,松枝淳说:“姐姐大人也看的出来,我有自己的生活,对于望月同学确实不怎么在意。”
望月华的表情毫不意外,她拿起桌上侄女的茶杯喝了一口,仪态比望月遥更雍容,品味时满足的表情倒是相似,像餍足的猫咪。
“幸好你没有给我虚假的答案,不然我可要怀疑你是不是想玩弄小遥的感情了。”
女人放下茶杯,表情是见面后最严肃的一次,“这是禁止事项,也是唯一的要求,如果被我发现你玩弄小遥的感情,你就死定了,我也会断绝对福利院的资助。你最在乎的就是这个不是吗?”
企业家的责任当然没有自己的亲人重要,松枝淳毫不意外,他只想问一个问题。
“只要不欺骗她,不玩弄她的感情就好了吗?”
望月华的神情有点惊讶,“你想做什么?”
“我只是觉得望月同学有点麻烦,所以想和她拉开距离而已,我怕她有什么过激的反应。”松枝淳给姑姑大人打好预防针。
“你真的对小遥没兴趣?虽然她的性格是有点古怪,但也很有魅力吧?”她盯着松枝淳看,像是见到了三体人。
“望月同学确实很有魅力,但我也是真的不感兴趣。”松枝淳摇了摇头。
“好吧。”望月华看了会松枝淳的脸,忽然感觉也不是无法理解了,“没事的,望月家的女孩有自己的骄傲与矜持,不会做出什么疯狂举动,也不会影响望月家对福利院的支持,你放心。”
但愿如此。
准备工作已经做完,可以去找最终BOSS了。松枝淳这才放松下来,跟望月华闲聊起来。
“松枝君觉得小遥最近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呃.....她可能有超能力,这算奇怪吗?”说不定望月家的人都会闪现呢,不只一生一次的那种。
“啊?”望月华惊讶地长大了嘴巴,显露出几分属于少女的稚拙。
松枝淳绘声绘色地给她讲了望月遥是如何每次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边的。
“也许她是忍者也说不定。”松枝淳做出合理的推测,他总感觉少女每次出现在他身后是想背刺他。
“哈哈哈哈......”望月华笑出了声,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松枝淳也有些口渴,然而他的茶到现在都没凉。
“但是我想问的不是这个。”女人的表情有些犹豫,又有些担忧,她站起身,在阳台边走了两个来回。
“前段时间,小遥跟我说,我的生命可能只剩下几个月了。”
大厅里像是摁下了静音键,听不到一点声响,只有狂风在门外呼啸。
松枝淳看着倚着门的女人,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仿佛随时会被身后涌动的黑暗吞噬。
望月家的庄园,依然被凄风苦雨包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