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奔踏
    此刻堡中恍若有两只凶兽正在相互撕咬争斗,其中一只虽是凶厉但已然落入下风,败亡就在瞬息之间。

    然则越是在这关头其偏偏越是凶狠!

    以命相搏之下哪怕占据上风的叛军也是损失不小!

    刘必早已是浑身染血,近乎站立不稳,而以他为中心的数丈之内足有近百人还在与叛军厮杀周旋。面对着叛军所有人都抱着必死之志,数日来结下的血仇若不拼死相抗,下场不言而喻!

    见此情形好些叛军都犹豫起来不愿再上前,哪怕几名小头领不断催促也无济于事,而更远处不少叛卒已是从防御薄弱处突破冲入到营房校场之上,开始肆无忌惮地抢夺民户财物甚至是欺辱妇孺。

    余下的青壮吏员想要反抗,可面对似豺狼般叛卒他们哪儿是对手,于是短短片刻间这十数人皆是身首异处,老如妇孺见状更是惶恐至极,唯有低声啜泣不断响起。

    有前番被抬至此处的伤卒大怒强撑着想要起身一战,可不待其站稳就被叛卒狠狠踹倒,旋即被其施以触目惊心的狠毒折磨。

    嘶声力竭的哀嚎声转瞬便传入刘必等人耳中,众士卒皆是悲愤异常,一时间反抗之势又壮了几分。

    城门处匪首正在簇拥下缓缓入城,他远远瞧见刘必等人仍在反击而己方叛卒似是颇为畏手畏脚,于是志得意满的神情立时就沉了下来,他朝身侧一人喝道:“祝大名!你立刻带人去杀尽戍中官军,若放走一人老子要你好看!”

    被唤作祝大名的是一个身材中等,眼睛异常狭小的汉子,此人闻言双缝处透出几分凶狠:“军…头领放心,俺必提那人头颅来见!”

    说罢他招呼着二十余人向前冲去,比起身材普遍瘦小且面黄肌瘦的叛卒,这二十余人可谓身材壮硕举止有力,哪怕是比起广牧戍中军卒也不遑多让,甚至超出几分!

    随着其加入战局,刘必方压力登时倍增,已是鏖战半日之久的士卒们本就靠着一口气在强撑,眼下遭遇强兵来袭顷刻摇摇欲坠!

    饶是刘必踉跄着挥刀抹开一名叛卒脖颈后也忍不住朝着天空望去,口中喃喃道:“丢了…广牧戍丢在老子手里了……”

    正当广牧戍残存军民尽数陷入绝望之时,剧烈的奔腾之声忽然传来!

    不仅是自刘必而下的残存戍军,就连位于城门处的匪首,乃至是身处混乱校场之上的百姓皆不约而同地朝着城外的方向望去!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声音!”

    匪首愕然回头,在一片惊呼声中一把摁住了腰间兵刃,这声势他哪儿会陌生!

    分明是轻骑本袭之音!

    “列阵!立刻列阵!”

    这位匪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仅一个瞬间就做出了决断,可其周遭甲士听得此言却不由一愣。

    列阵?

    其中一名身份较高之人忍不住开口问道:“头领!出发前大人曾吩咐过非必要之时我等不得暴露身份,如今广牧戍已经夺下何故……”

    还未等他说话一道马鞭已是带着呼啸的风声而至,重重在他的面颊上留下一道血痕!

    与此同时那匪首已是破口大骂道:“老子何需你来教!现在就是必要之时,老子再说一遍立刻列阵!!”

    说着他拔出长刀作势欲要挥砍,周遭甲士见状再不敢犹豫,只得纷纷压下心头疑惑行动起来。

    被狠狠抽了一鞭的汉子也垂下头去,只想着无论来者是何人都要令其死在此处,方才能消除自己心头之恨!

    这般想着他也冷着脸拔刀向后走去。

    作为尔朱氏蓄养的私军队主,他自付在这北地还无人可与己方相争,毕竟己方眼下虽大多为步卒,可早就经过无数次的操练对列阵厮杀之事简直手到擒来,此番又背靠广牧戍,就凭这怀荒镇镇军根本不是对手!

    然则刚行出两步他就发现自己想的委实太过简单了些,因为就在片刻之间远处的地平线上已是出现了敌军的身影,那是数百轻骑正奔驰而来!

    不止如此,随着其愈发逼近他已是能够清晰瞧见这些轻骑竟是作柔然人的打扮!

    是柔然人!

    汉子心中一惊,甚至连顺着脸颊淌下的淋漓鲜血也顾不着伸手去摸,同一时刻近两千名被命令在城外等待的叛军也发现这一点陷入慌乱之中!

    “蠕蠕!蠕蠕来了!”

    “蠕蠕又来了!快跑啊!!”

    若来者是怀荒镇军,哪怕对方有数百骑之多,对其早已恨之入骨的叛军也绝对会强压下心中恐惧上前与之拼命,可来的却是柔然人!是在北地为患数十年之久,前一年还曾大肆劫掠造得生灵涂炭的柔然人!

    此处的叛军们多是曾经的六镇营户,他们自然记得柔然人来袭时的各镇中宛如地狱一般的场景!

    当回忆被现实大力撕开,恐惧与慌乱立时席卷!

    这些因广牧戍占地有限容纳不下太多人,而被勒令留在城外的叛军立刻如沸水一般喧闹惊叫起来,他们再顾不得所谓的军令,纷纷惊叫着不顾一切地朝着戍堡中涌去!

    而前一刻还在城头上耀武扬威的得胜者们,也惊得瞪大双目呆若木鸡!

    “杀!都给我留在堡外,谁敢进堡立刻斩杀!”

    这位私军队主回过神来挥刀当众斩死两人,随即放声大吼起来!广牧戍城门不过一丈有余,哪容得下两千余人的争抢涌,慌乱的叛卒早就将此处挡得水泄不通!

    这般下去不等柔然人靠近,他们就将自己挤死踩死!

    然则这样的举动在平常或可震慑叛卒,此刻却是无济于事!

    面对他染血的刀刃叛卒们仅仅是稍一停滞,便又涌了上来,仓促无备之下这私军队主竟被裹入人群不见了踪影!

    匪首见此大怒可他还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在甲士的保护下退上城墙阶梯上后,他吼道:“想要进城者从右走!其余人等随着从左出城列阵!

    另外凡是愿意随我出击者,皆赏良田二十亩,牛马百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