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
琉里洲上诸部头人汇聚,他们紧盯着银矢直至其准准射入一头野兽脖颈,这才轰然发出一片叫好声,与之相比野兽垂死前的哀鸣反而也显得微不足道。
使者拨了拨长弓,面色颇为自傲,就连斛律金也罕见的抚掌赞道:“军使好箭法!”
渠利花更是适时笑言:“阿六敦你想来已是冷汗直冒了吧!以军使箭术足可让你射艺第一的名声不保!”
欢声笑语中使者又再射出一箭,只是这一次便差了些准头,他倒也不觉得尴尬索性就将长弓抛给随从对斛律金道:“昨夜饮酒过甚,今日尚且有些头疼,哈哈哈!”
斛律金自然不会出言揭穿,当即笑着请使者入席而坐,渠利花向旁侧护卫打了个手势立时旗帜翻滚,骤然响起的呼喝声中数百名各部勇士策马而出,开始了射猎之比。
各部头人对此景早已司空见惯,他们皆是紧随着斛律金其后,对这堪称雄壮的景象瞧也不去瞧。
他们纵然不是都心思深沉的狡猾之辈,却也明白今日到底谁才是这场射猎之比的主角。
倒是有一人显得很是格格不入,白羊部的年轻族主呼延治作为本部参猎之人正纵马奔驰,与各部勇士角逐。
有人很是不屑只觉得呼延治自降身份,倘若未能拔得头筹更是只会沦为笑柄。有人却是认为呼延治有豪杰之风,北地男儿本就如此,倘若不敢争雄反倒被人小觑。
唯独斛律金与渠利花相视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了然之色,只道呼延治果然是想借此机会再扬白羊部威名!不过他素来本就不以射术见长,此番想要脱颖而出恐怕有些不易。
果然,众人饮酒谈笑间不断有侍从上前通报诸部斩获,斛律部与盛日部遥遥领先,而呼延治仅位列第四。
这倒是奇了!
盛日部不过是个不过千人的小部,其族人亦是多已散部流民为主,何时出了些射猎之术如此精湛的勇士?!
遣人细细探查此番盛日部参猎三人,已是猎有各类野兽十三头,相比斛律部的十五头也不过堪堪落后些!再瞧盛日部头人,这个须发皆是花白的老家伙也是一脸疑惑。
斛律金开口笑问道:“党老头你还真是有些手段,没瞧出竟真让你招募到了些好手!”
此言一出周遭头人纷纷称是,都说看来自己也得效仿党老头,怎么也都得淘到些宝贝才是!
半年前蠕蠕南下劫掠,六镇以北的诸多部落或被屠一空或立时溃散沦为流民,这些人衣食无着晃荡于北疆各地,有侥幸能来到琉里洲的几乎都被盛日部招入部中,成为其新的族人。
能够将这些流民悉数招入部中,倒不是因为盛日部有多么强盛,相反乃是因为其实力羸弱!
需知从六镇以北至此岂止数百里,流民中凡有勇力的不是被各镇招揽就是结为贼寇逞凶一地,因而剩下的大多是老弱之流,琉里洲上诸部根本就看不上!也唯有盛日部这般实力羸弱的才会收上些孩童,期望再过数年能成长为被部中引以为脊梁的青壮。
只是这般做的代价实在有些大,不仅得白白供给数年的口粮,时而还得将与其一并到来的阿爷阿妈收入部中,简直得不偿失!
诸部头人本是将党老头的此番举动视作笑谈的,没想到竟真养出了些好手!
可是却也有人想到不过是短短半年罢了,哪个孩童能如此成长迅速的,而有这般射艺的青壮又何愁填不饱肚子需要一路流离至此呢?
眼见着党老头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斛律金便无意在此深究。
在他瞧来党老头定然是不愿当众讲出其中门道罢了,自己倘若再问简直与逼迫无异,旁人见了怕是还只道是自己以势相压!斛律部乃是一地之主,且不说斛律金不认为麾下儿郎会落败,即便是败了他也输得起!
于是斛律金摆了摆手示意众人无需在此多议后,转而对那使者笑道:“敢问尊使不知此番某家兄长会否被征调平叛,自兄长投军后算来已是十余年未曾得见了!”
使者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明悟了什么,亦是叹息道:“斛律氏当真是我大魏忠良,似这般一门皆报国的放眼京师亦是寥寥!
只是某家听令于大将军,并不知晓除去本部外的调遣,恐怕是让斛律酋长失望了!”
斛律金的兄长斛律平当初也是漠南草原上赫赫有名的才俊,于景明年间从军做了殿中将军,其后又迁襄威将军镇守一方。
算上在朝中为官的父亲斛律大那瑰,斛律氏一门仅有斛律金一人在部落中主持局面,这也是元魏朝廷对于境内各大部常用的控制手段,即便如此斛律金也是被要求着从军数年。
为了避嫌斛律金除去与父亲偶有通信外,与手掌兵权的兄长却是没有过联系。此刻斛律金敢于当众向使者询问兄长踪迹无疑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告诉此人自己的心思,使者自然也明白因而才会又后面那番回答。
只是答案终究没有出乎斛律金的预料,他稍稍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而此时不远处突然掀起鼓噪声来,接着就见着几名青壮下马扭打在了一起,旁侧有人劝阻亦是有人呼喝着加入其中。
有资格参加射猎的自是各部箭术出众之辈,心高气傲自不消提,加之诸部间本就时有抵牾此刻大打出手下竟是转眼间就演变为了数十人的殴斗!
诸部头人眼见此景简直目瞪口呆,使者则是露出戏谑之色站起身来大声叫好。
在他看来这根本就是一场精彩绝伦的兽斗!
咒骂声呼喝声以至于马匹的嘶鸣,困兽的哀嚎混杂一处传入斛律金的耳中,他面皮微微抽搐,右臂青筋暴起简直就要将杯盏当场捏碎!
阴沉的目光扫过诸部头人,众人皆能感到这位斛律酋长隐藏的怒气,只听他沉声道:“把这些人统统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