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帝都格登国际酒店
叶庭元正步履匆匆赶去参加一场鸿门宴晚会,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叶庭婷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喋喋不休。
“哥,哥~我真的惊到了!这作者真神啊!!”
叶庭元皱眉:“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压根没听这粘人精的前半段废话。
“喏!”叶庭婷把书往叶庭元眼前一亮,封面的大号标题简直令叶庭元闻风丧胆——《霸道师尊爱上我》
叶庭元低头揉揉眉心,他妹妹年方十六,正是充满幻想的大好年华,自然爱看这些玄乎又浪漫的无厘头小说。
见叶庭元不耐烦,叶庭婷立即扁嘴,大声嚷道:“你对我爱答不理,我要去告诉爸妈!!”
叶庭元对她这一套非常熟悉,叶家二老总是担忧他会对这个继出的妹妹不利,而他却只想带领叶家在商场上傲视群雄。
所以,有时候该敷衍时就敷衍,叶庭元面不改色道:“我刚刚说的是,wow~你这本书怎么神了捏?”
脚下依旧健步如飞。
叶庭婷半跑着追上,兴致勃勃说:“这本书的主角叫叶庭元,跟你同名耶~”
“还有还有,另一位主角叫陆珩,陆珩,不就是经常跟我们家作对的陆氏总裁嘛?你说巧不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叶庭元皮笑肉不笑附和:“巧巧巧~”
“这作者真神!怎么就凑巧取了你俩死对头的名字当主角,哈哈哈哈哈”
秘书迎面小跑过来,说:“总裁,大家正找你呢?”
叶庭元顶着叶庭婷猖狂大笑的背景音,问秘书拿来了房卡,转手扔给叶庭婷,“今天宴会开挺晚,你既跟来了,就在酒店好好呆着,晚点我让小齐给你多加一间房。”
转头,叶庭元便敛了神色,心中狠厉想着:陆珩,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楼上是叶庭元此次下榻的酒店,二楼便是宴会地点。叶庭元跨着1米80的大长腿穿过走廊,冷眸冷脸,轮廓孤傲,俨然一副大杀四方的模样。
然而,事情并不如叶庭元设想那般发生,这注定是混乱的一夜——
当晚
20:00:陆氏以微末的胜算拿下了本市最大投资项目。
21:00:陆氏与叶氏两位总裁的眼神刀光剑影过了几招,错身而过时,两位秘书不约而同绊了对方一脚,结果导致自家总裁双双在大庭广众下摔倒。
21:30:头条新鲜出炉,标题赫然称两位总裁此举为相爱相杀。
22:00:叶庭元冰块脸对着过来八卦的宴会参与者,当众骂出了人生中第一个“滚”字。
22:30:头条新鲜出炉,标题大胆作死“输不起的叶氏”。
23:00:叶庭元让秘书“没解决好头条的事明天不用来了”,秘书连夜杀去头条总部。
23:30:宴会结束。
00:00:闲逛的叶庭婷正找不到秘书给她加房间,迎面撞上陆珩搂着自家哥哥进了房间,顿时尖叫。
00:30:叶庭元猛地从醉意中清醒,发现陆珩穿着浴袍在他房里,对着镜子“搔首弄姿”地撩发、怼脸,迷迷糊糊还听到“下|药”“上床”等惊悚词。
叶庭元强行绷起精神,昏昏沉沉地摸起一物,是他那便宜妹妹的脑残小说。
哐当一声——!
叶庭元书角对着陆珩的脑袋狠狠砸下,那瞬间,他仿佛看到血沫如烟花状喷出。
下一刻,叶庭元脚下一滑,眼见要以一个非常不雅地姿势倒下,他腰身一扭换了个方向,“哐”地巨响,额头狠狠磕到大理石边缘。
天杀的,巨痛!!!
紧接着“啪嗒”一声,陆珩的身体也沉沉砸向他,叶庭元一句国粹还未出口,便失去了意识——
汨汨流出的两股鲜血浸湿了那本封面浮夸的小说。
意识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急速下坠,凌空响起一声呼唤:“叶庭元——!叶庭元。叶庭元。”声音机械冰冷。
叶庭元沉重苏醒,茫然反问:“谁叫我?”
【嘀——嘀——!系统003激活成功,欢迎新一位宿主叶庭元。】
机械声刚落,响起一阵唢呐击鼓加敲锣的欢呼声。
“什么东西?”叶庭元沉浮中蹙起眉头,想要说话却发现张不了口。不是张不了口,而是他没有了嘴巴,甚至整个身体都没了存在感,只剩一团漂浮的意识。
认识到这一点后,叶庭元在脑海中隔空问道:“你是谁?”
【宿主您好,我是003系统,您已成功绑定穿书系统,接下来由我陪伴您走完穿书旅途~】
“什么鬼?”
【由于您给书籍“霸道师尊爱上我”提供足够量的血液,完成了与书的血契。所以,接下来,您将展开一段完美的旅途~】
“书??又是叶庭婷闯了什么祸?!”叶庭元震怒,“我不要穿书,给我回去!”
【不行。】
“为什么?”
【血契一旦结成便不可解,除非完成穿书旅途中的所有任务。更何况,现实中您已脑死亡,穿回现实的瞬间,您的意识便不存在了。】
“我死了?”
【脑死亡。身体或许还在医院吧,所以您要抓紧完成穿书旅途。】
“”“完成之后呢?”
【您的意识会回到现实,不会死亡。】
叶庭元听着荒谬至极,但身体与意识分离的实感实实在在提醒他,那个欠揍的机械声说的或许是真的。
“行吧,接下来要怎么做?”他暂时接受。
【嘀——嘀——!世界体系载入中身体传送中完成!宿主叶庭元,欢迎进入“霸道师尊爱上我”的修仙世界~~】
叶庭元感觉身体回来了,随即猛地失重下坠,意识闪过一道白光,再睁眼,便看到云烟缥缈的群山,身前溪流潺潺,他站在硌脚的石子路上。
【任务1:拜师成功。】
那自称系统的机械声在叶庭元脑海响起,这声音中夹杂着滋啦电流声,像极了八九十年代的破烂收音机。
“什么意思?”
“说话!什么拜师?”
半天无人回应后,叶庭元忍不住吼出声:“喂!!”
他吓了一跳,他的声音为何变得稚嫩尖细了?一旁的大叔更是吓死人不偿命,“小孩,你吼什么?”
叶庭元低头一看,短小的五指,粗布麻衣裹着的小短腿,古装剧里常见的布鞋
他被硬控了整整30秒,又抬眼看大叔的装束,不远处支起的茶铺摊子,三五吆喝的粗大汉,拴在一旁的马匹等等实景。
他终于相信他穿书了,心中轻咳两声,呼唤那个机械声,“喂,我没看过这本书,讲的什么内容?去哪里拜师?”
脑海中一片死寂
“你不说清楚,我怎么拜师?”
叶庭元怒极:“喂!!小破烂!!”
【嘀——我不叫小破烂,你可以叫我003!】
还是慢条斯理的机械声,这机械声,电流干扰略大,滋啦滋啦噪音比之前更甚。
“你把话说清楚,叫你钢铁侠都行。”
系统再没有回应,生闷气去了。
突然,一旁大叔像个NPC似的介绍起来,“小孩,你不是说你要上青州山去拜师吗?这九州仙门为第一修仙门派,青州山为首。如今已到青州山脚下,咋迟迟不动身呢?”
叶庭元瞟了他一眼,睥睨的眼神孩童的脸蛋,颇有小大人的模样,“九州仙门?除了青州,还有哪些?”
NPC大叔敬业地掰起手指头,“据说九州分别为,青州、阳州、京州、晏州、凉州、许州、邕州、豫州、翼州。每个州以山为据,平日里专注修仙除魔、互不干涉。若有大事,皆在青州山相聚,青州山可谓是统领整个九州仙门。”
叶庭元煞有介事点点头,这叶庭婷平日都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那这哪座是青州山?”
“这不中间最大一座就是嘛。”
“谢了,NPC。”叶庭元冷淡道谢。
大叔跳脚起来,怒道:“你这小孩咋这么没礼貌?叫我摁屁吃??”说着就要撸袖子教训。
叶庭元也识时务,立马倒腾小短腿溜了。
青州山脚下的路实在崎岖,叶庭元如今长得跟个团子似的,没攀爬几步就累了。就在他瘫倒在石头上休息时,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你是去拜师吗?为什么要爬上去?”
叶庭元这短短一日已被惊吓太多次了,这时面对突然冒出来的人有种心累的淡定,“你哪位?”
那人也是个团子,不过是个眼珠奇大脸庞奇圆的团子,他短款束衣干脆利落,腰上系着一个锦囊,似乎还带着奶声奶气的语调:“我叫况山秀,也是去拜师的。”
“哦,你也拜青州山?”叶庭元问。
“青州山?虽然我天资不错,但青州山还是不敢妄想,我是奔着阳州山去的。”虽说是娃娃脸团子,但况山秀一开口还是早熟口吻,目的明确。
“那你为何在青州山脚下?”
况山秀皱起疑惑的小脸,“拜师不都在青州山完成吗?”
见叶庭元不解,“今日是九州仙门的拜师大典啊,所有人都聚在青州山行拜师礼。这会儿已过晌午,估计拜师大典快要开始了。”
叶庭元诧异:“快要开始?这山这么高,爬到明天也爬不上去吧?”
况山秀满脸不可思议,打量了他一会儿,伸手指向叶庭元的腰间,嗓门尖细:“你不是有锦囊吗?别告诉我你是弄虚作假的?!”
叶庭元总觉得一个小孩在和他牛头不对马嘴,隐隐有些不耐烦,脑中喊道:“小破烂,你给我出来!!”
脑海中一片寂静。
叶庭元额头突突冒起青筋。
况山秀突然上道,小大人般仔仔细细解释:“这九州仙门收徒可是有门槛的,必须在十岁之前达到炼气期1层。这炼气期共有13层,一般人十岁突破第1层已被认为有修仙天赋,够格成为九州仙门的外门弟子,7层以上才有机会内门弟子。”
“哦”
“所以说,你身上带着锦囊,身上有灵气,说明你必已达到炼气期。”
叶庭元不耻下问:“身上有灵气是怎么看出来的?”
况山秀短舌头“啧”了一声,继续解释:“炼气期1层虽为初期,但已吸纳灵气来温养经脉和四肢,能使用一些简单法术,体质自然比普通凡人要强。我们都在一个层次,自然能感知道你的境界。”
叶庭元一副终于拨开云雾大受启发的模样,随意朝况山秀拱拱手,“明白了!修仙体系嘛”叶庭婷那奇葩的兴趣爱好、奇葩的分享欲,正好让方便他现在的理解。
“什么?”况山秀问。
“没什么。”
况山秀纳闷看了他一眼,又小手一挥,“哎,赶路要紧。我们现阶段体内灵力不能支撑太久的御剑飞行,还好这青州山山顶不算太远,你将锦囊里的剑召出来御剑飞行。我们现在飞上去还来得及。”
“飞上去?”
“不然你还真走啊?”况山秀脸上堆叠的疑惑比他还多。
叶庭元一句话反杀他的疑惑,“既然能飞,那你刚刚为什么也在爬的?”
“我突发奇想,想要试试攀爬不行吗?”这句话说得颇像系统那一滩死水的语速。
得,又一NPC。
得知是NPC后,叶庭元大胆命令道:“你演示一下御剑飞行。”
况山秀竖起他那短小胖乎的食指和中指,双指并拢抵在眉心,口中念念有词,一道灵光从他腰间锦囊飞出,凭空化出一柄闪着蓝色光晕的长剑。只见他身体轻跃而上,稳稳站在剑上,双指横在胸前,立马飞速往前飞去。
况山秀在前头转了个弯,双指微转角度,说:“你快御剑!别有杂念,只要心中默念你想做的事就行。”
叶庭元本来觉得中二,看到况山秀实实在在在他眼前秀了一把,又抵不住想要尝试。被况山秀催了半天,只好学着他的模样,双指抵在眉间,心中默念:剑呢?剑呢?飞出来啊!
锦囊灵光闪现,一柄紫光长剑化出,叶庭元不管三七二十一跳跃,竟稳稳停在剑上,随着况山秀一句“走咯”的呼唤,“咻”地一声发射出去。
叶庭元忙站稳身形,横在胸前的双指悄咪~往上旋转,突然飞行方向也跟着转动,况山秀喊道:“你走错路了,这边!”
叶庭元忙将双指转回来,心中叹道:哦,原来这就是方向盘!
有了前车之鉴,叶庭元不再喊人NPC,礼貌道谢:“谢了,况兄。”
况山秀一脸开朗,“不用客气,叫我山秀。说不定咱俩以后还是同门呢!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叶庭元。”
第2章
青州山门派设立在一片仙气萦绕的山坳处,大门古老而庄重,两根门柱直插云霄、藤蔓缠身,上面龙飞凤舞书写几个大字:青州山。
门前,穿着门派服饰的人在主持登记事宜,叶庭元看着一拥而上的小屁孩们,“怎么都是小孩子?”
“不是都说了嘛?10岁之前到达炼气期1层,才能拜师。自然只会是小孩过来拜师了。”况山秀咧着一口大牙,突然收牙怀疑,“你看起来真的好小,到炼气期7层了吗?没到的话只能入外门弟子。你到底多大?”
“你几岁?”叶庭元反问。
“八岁。”
叶庭元再次不耐烦呼叫系统,“喂!小破尊敬的003,我如今几岁?炼气期几层?”
“你再不说话,我就不拜师了!”
好一阵静默,机械声才再次响起,【宿主,你现在是六岁,炼气期10层。】
虽然还是毫无波澜的机械声,叶庭元却听出了他的咬牙切齿。
“这么小?”叶庭元下意识低头观察自己的身量,瘦削又短小,他以往完美的肌肉线条通通消失,身体两侧看起来就像两条直溜溜的竹竿子。
叶庭元不爽,但是纠结无意。他转念又揶揄问:“你不是不理人吗?怎么还给我派了两个NPC?”
【帮助宿主渡过难关本就是我的职责,况且你要是失败了,我也没好处】
系统不急不缓地回答。
叶庭元挑眉,“哦~~~原来你也怕我完不成任务。那就好办了!”
系统不明所以,【怎么好办了?】
叶庭元不答,上前登记名册,见其他人都是交上自己的锦囊,他也伸手递上,却看到自己圆乎乎的五爪,短小的手臂。
哎
登记的人麻利接过他的锦囊,在一块不规则透亮的石头前一碰,石头亮起。那人便将锦囊还予他,问:“名字?家在何方?”
“叶庭元。”叶庭元懒得跟系统来回扯,便说:“青州山脚下。”
周围响起细碎私语,登记之人看了他一眼,才将名字记上,随即给了他一个令牌,类似准考证。
叶庭元走进大门,里面别有洞天,场地空旷异常,遥远之处屹立着一座辉煌建筑,琉璃殿瓦,四角皆是金铜镂雕兽头,建筑周身被云雾半遮半掩,是需要仰视才能看见的高度。
叶庭元收回注目礼,视线平移过场地的每一处,但,只能看到人从众众到处都是人,还都是小团子。
突然,头顶传来威严震耳欲聋的通知:仙尊仙君驾临,诸生跪拜~
人群如浪潮涌动,参差不齐跪了下去,叶庭元也照做,他听到前方有小孩在窃窃私语:“仙君出场好生气派,不愧是九州中灵力最高者。不知我以后能拜哪个仙君?”
“想得美,仙君不会亲自收徒,也不会亲自教导!今日都是各州大师兄前来考核我们,资质不错才能留下。”
“那仙君怎么驾临了?”
“来走个过场罢了。哎,你想去哪个州?”
“我自知资质平平,能去个许州山就不错了。”
“我觉得我灵根极好,可惜,青州山好久都不收新徒了,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去阳州山了。”
听到这里,叶庭元忍不住出声,“请问两位,青州山为何不收新徒了?”
那两人回头一看,似笑非笑问:“你是青州山脚下的叶庭元?”
叶庭元心说,你记性真好,我们认识?
另一个人也好奇回过头问:“听说青州山脚下,百年无雨,植被生长全靠周边灵气孕育,人烟罕迹。但凡在青州山脚下凭空出来的,都是天上猪狗的投胎。”
“什么东西?”叶庭元一时理解不过来。
旁人以为他装傻,幸灾乐祸给他科普典故:“传闻,天上亦有家畜家禽,偶尔犯错被仙人贬下凡间,仙人都会选在青州山脚下。因为这里灵力充沛,利于修炼,长大后也可顺理成章拜入九州仙门。这样呢,既能让他的猪狗下凡走一遭修炼的苦,又能等它哪日飞升回归。”
那人定睛瞧着叶庭元,“你前世是猪还是狗?”
叶庭元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老子是人!”
周遭传来一阵笑声,“你今生当然是人啦哈哈哈哈哈”
不知谁说了句,“有一种方法可以验证他是不是猪狗投胎!”
叶庭元:你才猪狗投胎,你全家都是猪狗投胎!!
这一小片人都此起披伏地问:“什么方法?”
“都说猪狗投胎的最后会回到天上继续当畜生,所以他天生就灵根俱佳,天赋异禀。”
不少人将目光投射在叶庭元身上,伴随着窃窃私语——
“他这么小就来拜师了”
“他炼气期层级绝对不低,我能感觉得出来!”
“果真是天赋异禀!!”
况山秀不知从哪凑过来,大喇喇道:“我跟叶兄正是在青州山脚下相遇,我说呢,当时你为什么在那块徘徊,原来那是你家呀!”
周边又是一片笑声。
叶庭元朝他飞出刀子眼,况山秀权当他难为情,好心地搂着他安抚。
周边看乐子人越来越多。
叶庭元原本是叶氏总裁,何时被人这般嘲弄关注,他“噌”地起身,不顾边上维持秩序的仙门弟子的怒喝,转身往门外走去。
大殿之上,站在中间的仙尊眺望远处有一小团子往外滚动,突然问:“何人中途离去?”
底下的弟子听到仙尊的询问,立马飞上前去了解情况,仅仅几秒之内,便传来详尽的答复:“此人名叫叶庭元,自称来自青州山脚下,因其他人的异样目光愤而离席。”
一旁的仙君忍不住笑出声来,复问道:“青州山脚下?”
仙尊看他一眼,那仙君立马闭嘴。
他凝视着远处扑腾的小身影,嘴里嘀咕了声:“叶庭元不错,这孩子够与众不同,我要了!”说罢,仙尊原地消失。
接近大门处,系统问,【你干什么?】
“这傻缺仙门,谁要拜谁拜去!”
【你不能走!拜师五年一次,你今天要是走了,任务失败,就等不到五年后了!】
叶庭元恼怒,“你刚刚没听见?这什么破青州山脚下?!这样下去,即使拜师成功,在师门不得时时被当做饭后笑话??”
【我我我给你个出路!】
系统慢条斯理地释放滋啦机械声“我”了好几下,语速再平缓都听得出来它是真急了。
等他说完这句话,叶庭元已跑出大门,“说!”
【你拜入青州山门下,青州山统领九大州,在仙门中自恃高人一等,你在那里,不会有人嘲笑。】
叶庭元冷哼一声,“当我傻?青州山好久不收新人了。”
系统还未来得及回复,刚才消失的仙尊伴随着闪瞎眼的光亮原地闪现,周遭一片弟子跪拜行礼。
“拜见仙尊!”
叶庭元立在原地,仰头望去,见那仙尊浑身萦绕着盈盈紫光,一身净白的衣裳飘逸灵动,肩上、腰间皆是随风飘动的流苏挂坠。
由于巨大的身高差,叶庭元几乎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那如墨的黑长直发,翩跹秀逸,周身仿佛镀着一圈圣光,衬得整个人都和光同尘、仙风道骨。
那一刻,他突然有点理解叶庭婷沉迷玄幻小说的心情了,原来身临其境观赏,是这般震撼。
那仙尊开口:“你叫叶庭元?”
这声音带了些空灵,叶庭元却莫名觉得音色很熟悉,他蹙眉迟疑答道:“是。”
“为何中途离去?”
叶庭元想起系统的话,胡乱编纂:“我刚听说青州山不收徒,便走了。”
“谁说的,青州山,今年要收徒。”
登时,周边跪拜的弟子神情有遮盖不住的诧异,但不敢言语。
叶庭元内心毫无波澜,心道:半路杀来收我,你是系统派来的NPC?
仙尊居高临下盯着他,须臾问:“你,不愿?”
仙尊的声音有着上位者的睥睨,又有超脱的空灵。即便是当总裁多年的叶庭元,此情此景下也情不自禁规矩答道:“愿意拜青州山门下。”
“很好。”
霎时,叶庭元只觉身体和意识猛然一轻,再睁眼,便看到眼前站着一排仙风道骨的神仙,居中的正是刚刚那位问他的神仙。
登时场面如沸腾的汤面,神仙们纷纷交头接耳,刚刚那位神仙也正被三五个人说话。
叶庭元趁间隙悄悄看向周围,才发现他已经到了大殿之上、殿阶的尽头,正以跪拜之姿出现在众人眼前。
叶庭元:“”
我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道主义世界,可以不跪吗?
突然,头顶传来轰鸣空灵的声音:“拜师大典,现在开始~~”
叶庭元左顾右盼:开始就开始,为什么要我跪在最显眼的地方?
下一秒,他有了答案。
“第一位拜师弟子,叶庭元~”这声音将他的名字拖得老长,“拜~青州山门下~孤月仙尊~”
霎时,不止上面的仙君有动静,地下的众多小孩们也如水滴热油,炸开了锅。然而,众仙君似乎不管这些声音,就盯着叶庭元行礼。
叶庭元:好中二,好像在玩过家家
幸亏他刚刚在底下看过行礼姿势,他规矩行了一个礼后,不知谁喊了句“礼成”,随即一双大手将他扶起,叶庭元顺势起身,抬头,定睛,不可置信喊道——
“陆珩?!!”
底下弟子并不知晓孤月仙尊的本名,只有旁边一仙君喝道:“放肆!你该喊师尊!怎么直呼名讳?”
忽而又猛地回过神,“你怎知仙尊名讳?”
叶庭元早已懵逼了。
陆珩不甚在意地轻笑一声,抄手抱起小团团似的叶庭元,对着诧异的众人说,“好了,我收徒完毕,接下来各位请便。”
说罢,灵光一闪,消失在原地。
第3章
青州山大殿后面
叶庭元懵逼地窝在仙尊怀里,不得不说,此人看着清瘦如鹤,胸膛的怀抱倒充满安全感。余光中,草木、长廊都在向后退去,远处还有听不真切的嬉笑声。
叶庭元终于回神,蹬腿挣扎着要下地,奈何抱着他的人双手稳而有力。
叶庭元双臂抻在他的肩头,试图将上半身与那胸膛远离,一抬头,对上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眸
陆氏总裁陆珩,经济学与美术双硕士毕业,商场上手段雷霆果敢,私下为人亲近,生活品味较真,人称感性与理性共存。
然而,叶庭元化成灰也记得他那双挑衅的桃花眼,嚣张的泪痣,疑似整过的鼻峰,刻薄的薄唇
总之,在他看来,此人没一处优点。
此时,这张没优点的脸完美复刻在这个仙风道骨的躯壳中,叶庭元越看越觉得割裂,尝试问道:“喂!你你也穿书了?”
陆珩眼眸微动,开口是威严的小训:“说什么呢?没规矩。”
叶庭元重申自己的名字,“我是叶庭元。”
“知道!”陆珩严正道,似乎又觉得这孩子与众不同,语调松弛了些,“小兔崽子。”
听到这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溺称,叶庭元瞬间如胀气的河豚,拼命挣脱着。
陆珩只好弯腰将他放下来,身后响起一片“师尊!”
叶庭元这才发现,陆珩把他抱到后院弟子们练功的地方,一个二十出头的秀气少年上前问道:“刚刚就听说师尊今年新收了个小师弟,这便是小师弟?”
“嗯。”陆珩将手放在叶庭元肩上,对他殷切教导:“大胆点,自我介绍一下。”
叶庭元瞪了一眼陆珩,才不想照他说的做。
“我知道我知道!叶庭元,小元元~”不知从哪冲出来一个身材妙曼的少女,搂着叶庭元就和他脸贴脸,“好可爱啊~”
这时,估计全青州山的女弟子都冲过来了,对着他的脸又揉又掐,叶庭元左闪右躲都无济于事。突然,脚下一轻,不知谁把他抱起来举高高。
“喂喂,你们放我下来!!”叶庭元使劲挣扎,这会儿没人听他说话,叶庭元在半空中被非礼了个够,眉头早就挤成深刻的川字。
“听闻,小师弟是青州山脚下来的?”
“定是哪个胡说八道的?”
“这么可爱,怎么可能是天上的猪狗鸡鸭呢?!”
呵呵,叶庭元认命地任人摆布,心里吐槽,你们仙门的人,其实也挺八卦的。
时间过了八百年那么长,陆珩终于出声:“好啦,别把他吓跑了。”
刚刚那位秀气少年向陆珩请示:“师尊,小师弟还小,让凌月她们照顾吧!”
那几个女生一听,犹如灌了兴奋剂,嘴里嚷着“好啊好啊”,手立马不安分地捏着叶庭元稚嫩的脸蛋。
叶庭元越皱眉她们动作越放肆。
陆珩也不制止,过了好一阵,才从“深思熟虑”中回过神,“为师多年不收徒,本想着亲自带他。元儿,你自己选吧!”
叶庭元“百忙之中”怒道:“你叫我什么?”
陆珩站姿如松,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说:“你愿意跟着师姐们也好。”说罢,便转身抬腿。
叶庭元惊悚地被“吧唧”一口,立马使出浑身牛劲让自己双脚落地,哒哒跑向陆珩。
陆珩脚步轻快,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抱住一根大腿,气喘吁吁:“我跟着你!”
“嗯?”陆珩低头看着突然多出的腿部挂件。
叶庭元立马识时务,“师尊,我愿意跟着师尊!”
陆珩笑吟吟弯腰将他抱起身,对身后人吩咐道:“方禹,送些元儿的衣物用品到峰顶,另外,弟子册更新一下。”
“是。”
叶庭元想,原来这位清秀少年叫方禹,举止看着优雅识礼数,就是乌滴滴的眼珠看着不太聪明。
叶氏总裁对自己看人的能力很自信:就是不太聪明,估计是个打杂的。
陆珩大手抚上他的背,轻声介绍:“这是你大师兄,方禹。不可腹诽。”
像是被窥探了想法,叶庭元双手猛地扣紧陆珩脖子,将脸埋在他肩上。陆珩闷咳一声,说:“行吧,慢慢来。”
陆珩慢步走过长廊,步伐稳健,衣袂飘然,叶庭元趴在他肩上看着慢慢变小的师兄师姐,童心大发数了数人数,三位师姐,六位师兄。这么说他排行第十?
【嘀——嘀——恭喜宿主,第一项任务完成!】
【现在发布第2项任务:18岁之前到达筑基期,并成功获得下山历练的机会。】
叶庭元一听到这机械声就来气,愤然支起上半身,“小破烂你给我回来!!”
“嗯??”专注走山路的陆珩脚步顿住,“怎么了?”
叶庭元又立马趴回肩上,不动神色在脑海中咆哮,“小破烂,你说清楚,我是不会完成任务的!”
陆珩失笑摇摇头,继续走着崎岖的石路。
【诚恳地建议宿主,对系统友好些~】
叶庭元冷哼,“你说达到什么期,还有,下山做什么?”
【达到筑基期,你现在是炼气期。】
“怎么练?”
【你师尊会教你。】
“就他?!!”
陆珩又疑惑“嗯?”了一句,叶庭元抽回思绪,很肯定自己方才没有发出声音,烦躁问:“你又怎么了?”
陆珩说:“没规矩,不尊师重道,得好好教育你。”
叶庭元拽着陆珩飘飘然的发带,光是在体型上就感受到了敌强我弱的压迫感,他问系统:“为什么陆珩一来这个世界就这么强大?我就是个小孩子?”
【书中时间线有很多,每个人随机穿到某一个时间点。所以,他有可能穿到了比你早几百年。】
“什么?几百年?!!”
【小说原情节,此时的他是化神期。】
叶庭元对此没有概念,但是这名字一听就比他的等级牛逼很多。
【不过宿主不用担心,他不一定就是你认识的陆珩。】
“什么意思?”
【书中世界本就无脸,人物场景全靠想象。所以宿主穿书时,会将现实中的记忆代入,特别是人物。宿主会将现实中性格气质差不多的人物代入书中人物,因此就产生了一模一样的脸。】
叶庭元努力回想陆珩那可憎的嘴脸,大惊:“不会吧?书中这个师尊是恶毒反派?”
【】
“那他还能教我到筑基期吗?不行,我得换个师傅!”
叶庭元一挣扎,陆珩便收紧双臂,“累了?快到了。”
叶庭元这才发现陆珩正带着他往上走,忍不住问:“我们去哪?”
“峰顶。”
有种被恶毒反派拐卖的既视感。
陆珩又说:“峰顶是我日常起居的地方,那里灵气足,也有利于你日后修炼。”
叶庭元不相信这几句话是从现实中那个陆珩说出来的,转头问系统:“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我不知道。】
“要你有何用?”
【宿主,据我分析,他应该不是你认识的陆珩。若他真是你那不共戴天的仇人,见到你不会如此平静!】
“也有可能我年龄太小了,他不认得我?”叶庭元认真分析。
系统003淡定变幻出一面镜子,悬空对着叶庭元的脸,“”
我去你的不认得!!
现在这张童颜脸简直就是按他本人一模一样缩小的,连比例都丝毫不差的样子。
叶庭元挥手打掉系统变出来的镜子,突然忧心忡忡起来,陆珩商场老手一个,要想折磨他,那方法多了去了,而且他如今还法力无边。
叶庭元悠悠叹了口气,浑身散了力气,这怀抱,真舒服~他渐渐沉下意识
今天真是又惊悚又心累的一天!
抱着他的人似乎有所察觉,嘴角微扬,随即一个瞬移,直接闪现到了寝殿之中。
陆珩将熟睡的人放到床上,叶庭元的睡相还是拘谨的,陆珩把金丝衾盖在他身上,伸手刮了一下熟睡之人的鼻子,“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我既收了你,便要好好待你。以往那些都不重要了。”
陆珩站起身,环顾了房内一圈,双指在胸前蓄出灵力,紫光如羽扫向整个房间,房内格局瞬间焕然一新,增添了原本没有的童子书桌、木架、柜子等。
陆珩满意看了片刻,抬脚走向自己的起居室,在案前坐下,提笔,装模作样写下“青州山门规”几个大字,突然想起什么“哎呦”一声。
“拜师大典还没结束啊我得在场。”陆珩拿笔愣住,须臾间身形凭空消散。
一道紫光闪过,拜师大典的宫殿前,孤月仙尊再次现身,众人作揖,“仙尊。”
孤月仙尊扬手免礼,道:“继续吧。”
身边一位金色仙袍的仙君,随意收起礼节,立刻问:“哟,仙尊今日心情不错~”
陆珩赏他一个眼神,半是调笑半是得意。
金袍仙君给他手臂一掌,问:“新收个徒弟这么高兴,那孩子什么来头?”
“没什么,合眼缘。”陆珩言简意赅,“你今天如何?”
“哎,别提了。稍微等级高些的炼气期孩子都遭哄抢。”
“你们阳州山不是最受欢迎吗?”
此仙君正是阳州山掌门,清和仙君,相貌与少年得道的众仙君一样,停在十八九岁的模样,与陆珩已有几百年交情。
“阳州山最受欢迎的前提是,青州山不收徒,哈哈哈哈哈哈”另一个声音传来,笑声爽朗,是京州山掌门,扶玉仙君,九州中唯一的女性掌门。
这几大州之间也有排名的,青州山为首,阳州山次之,再就是京州山,其余尔尔。
清和仙君怒了,“要不是你跟我抢人,哼!”
扶玉仙君与这两位也相识百年,她虽为女性,却一身玄色仙袍,头上一把乌木灵簪,装扮上比热爱花枝招展的清和仙君简约利落不少。
扶玉仙君转头看向陆珩,“刚听说你收那孩子,是青州山脚下的?”
陆珩说:“以往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他是我亲传弟子。”
清和仙君悄悄对扶玉仙君耳语道:“这家伙,几十年不收徒。突然看中一个,那不得把憋了几十年的师徒爱全洒那孩子身上了?”
扶玉仙君怀疑:“他对徒弟有这么慈爱?从未听过。”
“啧!这家伙闷骚得很,你忘了?百年前他收第一个徒弟时,恨不得与他同寝同吃,连那孩子掉根头发丝都要研究半天。”
“啊??”扶玉仙君似乎忘了这茬事。
清和仙君悠悠感叹:“只是后来那孩子便‘失宠’了,再加上这家伙又陆陆续续多收了几个。现在这青州山后山,简直就一散养鸡圈,啄食、打闹全靠自己天赋。反正山内灵气、仙法典籍随处可见。”
陆珩余光瞥着他们,“嘀咕什么呢?”
“不重要!”清河仙君一摆手,恢复威严仙君姿态,说:“改日见见你的新徒儿。”
“不必了。他要先适应新环境,不便见生人。”
“那我等他‘失宠’了再见吧~”清河仙君不甚在意。
第4章
叶庭元醒来时,恰好见到青州山峰顶的日落景观,这峰顶的屋殿建在最高处之上,整个屋子四面透光,不光可见西边月落,亦可见东边日升。
叶庭元:这么建,也不怕被雷劈
不过此刻的景色是震撼的,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金灿灿的云海,天穹透亮湛蓝,半空折射出模糊的光晕。天际处,那轮巨大火球已在边缘半遮半掩,漫天金红相撞的画面,热烈又荡气回肠。
叶庭元享受地眯起了双眼。
“为何不穿鞋?”屋内传来一声质问。
叶庭元应声低头看,才发现自己脚下只套了长袜,他走回屋里坐到床边,刚要弯腰,陆珩便柔和蹲下,把鞋往他脚上套。
叶庭元一惊吓,忙把脚往里收,“你!!”
陆珩抬头,笑问:“谁教你的?成天对师尊你呀我呀的?”
叶庭元想大声质问他到底是不是陆珩,又见对方神色异常平静,若说这是演戏,叶庭元都有种不忍打断的错觉。
一晃神,陆珩已经将他的鞋穿好了,站起身说:“走,去吃东西。”
见叶庭元不动,陆珩俯身作势要抱他,叶庭元猛地按住他的胳膊制止,陆珩:“怎么了?”
虽然他俩作为仇敌没有赤膊斗殴过,但谁也不希望被对方以绝对的优势碾压。尤其是这种直观又迫近的体型差,不是寻常的二十一世纪恋爱脑们爱磕的情侣体型差。而他妈的是人类与猫的这种、能被对方单手掐死的体型差
叶庭元闷闷说:“我自己走。”
陆珩轻笑一声,退开几步,说:“行,走吧。”
陆珩带着小不点徒弟走出房间,沿着屋子的弧形走廊,走到东面房间。这峰顶一柱承天,直指苍穹,让叶庭元有种住在云顶天宫的错觉。
刚刚这么耽搁下来,太阳已完全消失,陆珩一打响指,屋内亮起几处烛火,屋内敞亮如昼。
叶庭元好奇心被牵起,他刚刚是怎么点火的?
陆珩适时开口:“这是长明火,取自穹顶岩浆,比寻常烛火要亮。”
这是货真价实的法术啊!!现代人叶庭元看得直瞪眼。
陆珩又是一声轻笑,那笑声在叶庭元听来十分刺耳,于是叶庭元收敛了震惊,冷面直视前方,目不斜视。
陆珩耐心等着他提问,半晌,十分温和地开口,“还有其他问题吗?”
叶庭元摇头,陆珩这才拿出食盒中的四菜一汤,叶庭元盯着他的动作,问题又脱口而出:“你做的?这海拔都快上天了,哪来的食材?”
陆珩耐心回答:“你师兄,也就是方禹,每天送上来给我,今后会加上你的那份。”
真会享受,你收徒实际是收保姆吧?
叶庭元内心吐槽,一抬眼发现陆珩正笑吟吟看着他,似乎在说,尽管问?
讲真,叶庭元在现实中只见过陆珩嘲讽的笑容,此刻见到他如此慈爱的笑,心里有些发毛,忙低头扒饭,扒着扒着,他又有疑问了。
但他觉得不问较好。
谁知,头顶传来一句,“问吧。”
叶庭元抬头看到对面的人一晒,心道:是你让我问的。
“你不是神仙吗?为什么还要吃这些人间食物?”
这回陆珩是真被逗笑了,虚握着拳头笑得浑身发颤,直到对上叶庭元恼怒的眼神才消停。
“离神仙还远着呢!”
“你不是化神期嘛?”
陆珩丢给他一个“这你都知道”的眼神,耐心解释:“化神期只是修仙的其中一个阶段,我没有辟谷,自然得吃五谷杂粮。这修仙呢,是个漫长的过程,刚开始聚天地灵气来唤醒自身的元丹,这是炼气期。然后需要经年累月的练习,修炼基本法术,天赋高者几十年便可到达筑基期,修炼几百年仍原地踏步的也不在少数”
叶庭元抓住关键词,从座位上弹起,“什么?十几年才能练到筑基期?还得是天赋高的。”他觉得他被小破烂系统骗了。
陆珩正色道:“坐下。”
叶庭元没听见他说什么,他正专注在脑中翻江倒海,“小破烂!!你讲清楚!我要在这逗留十几年甚至上百年?”
脑内一片寂静,小破烂系统不知躲哪去了。
陆珩眼中敛了笑意,本就不怒自威的他生气时更是令人胆寒,“元儿,不可无礼,坐下。”
偏偏叶庭元正怒火冲天,得不到系统的回应,看到陆珩的脸色下意识就想迁怒他。岂料,陆珩手随意一挥,叶庭元就被强制端坐在桌前,动弹不得。
马勒戈壁!
陆珩叹了口气,握拳指节扣着桌子,说:“食不言。今日为师也有错,不该在用膳时与你交谈。元儿,你记住,君子应举止有度,谦和有礼;猝然临之,不惊,无故加之,不怒;乃真君子之容。”??他在念什么经?
叶庭元嗤之以鼻,当然,此刻落于下风,是不敢表现在明面的。
陆珩问:“听见了吗?”
叶庭元别过脸不做声。
“你这脾气跟谁学的?拜师后也没见你叫人,叫了吗?”
叶庭元在努力把眼前这人的脸与现实中陆珩的脸相重叠,陆珩指定被这个世界逼出啥毛病来了,脑抽古文说来就来!
叶庭元对他深表同情,但是他也同情自己被对方的法术降维打击,嗷呜!!!
陆珩与他对峙片刻,心下琢磨是否吓到人了,便听到叶庭元一句闷着鼻音的“师尊。”
“嗯。”陆珩挥手解了他的法术,说:“吃吧。”
叶庭元心里“呜呜”不停,动作机械地拿起筷子,一时间悲从中来:他刚刚在命令我,我居然只能听命??虎落平阳被犬欺今后不会都要受这屈辱吧?
这下,叶庭元陷入了无边的恐慌中,在这个世界中,不是普通的敌强我弱,是钢筋与泥土之分。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终于还是呼唤了系统,“003,003!”
【宿主我在。】
叶庭元翻了个白眼,“你终于不装死了!”
“我18岁之前没有到达筑基期会怎样?”
【你会死。】
叶庭元翻身侧躺,刚刚陆珩亲自把他送回寝房,盯着他脱了外衣爬上床盖好被子才离开。他一时猜不透陆珩想干嘛?期间他试探性蹦出好几个二十一世纪的用语,陆珩既没疑惑也没表现出懂的样子。
“要我把他当师傅供个十年八年,然后再赴死?那我不如现在死了!”叶庭元不是个悲观主义,但他此刻很悲观。
【宿主,原小说中,你是天赋异禀的少年,十八岁到达筑基期。况且穿书者自带修炼金手指,那些修炼难关在穿书者身上很容易开窍的。】
“哦”叶庭元有气无力,听到003透露了书中情节,赶紧佯装叹气,“怪只怪我没认真读小说,不如你跟我讲讲原小说主要讲了什么?”
【原小说中,主要以你为视角,讲述天才少年遇到怜爱他的师尊,从此修仙之路畅通无阻】
叶庭元在听到“怜爱”两字时打了个寒颤,“然后呢?”
【然后,天才少年18岁下山历练,偶然得知魔族计划踏平修仙界,只有收集天极镜碎片才能阻止】
“等等!”
【??】
“所以我的任务不止是练到筑基期和下山成功,后面还要我去找天极镜?”
【】问有一个过于聪明的宿主是什么感受?
“这他妈到底有完没完?等我回到现实世界,我命还在吗?”叶庭元的怒火又一次被点燃,遇到这破系统,现代文明的30年文明素养都毁于一旦。
【宿主,恭喜你猜对剧情,随即掉落道具一件,有助你无痛升级】
系统忙拿出道具讨好。
叶庭元已被气昏了头,拿起掉在胸口的石头,怒道:“一个破石头就想打发我?”
【这是天山灵石。】
“我管它是什么!!”叶庭元怒得从床上弹起,哒哒蹦出门外,“呼”地一声将他扔出去,峰顶四面悬崖,灵石一下就没入黑暗。
“嗖”地一声,灵石自动飞回。叶庭元认为它在挑衅,又一次扔出。
系统气急败坏地缓缓道,【宿主快停手,破坏道具会遭反噬。这反噬不管你在这个世界仙法多高强,都阻挡不了。】
叶庭元短短一天时间,经历了投标失败、被死敌暗算、发生血腥意外、穿到破书系统、好死不死又遇到死敌、好死不死死敌还意外开挂碾压他
此刻,他觉得有种疯癫的快感。
“我就不信了,这一定是梦,我一定醒得过来!”叶庭元怒吼一声,聚集全身力气对着飞回来的石头一挥手,石头应声破碎。
叶庭元呆呆望着自己使出法力的手掌,“这就施法了?!”
随即,天空一声轰鸣,天际几道闪电凌空出现,系统的声音再次出现,【宿主叶庭元,毁坏中级道具一枚,罚5道天雷。】
我去你的罚!
“你在做什么?”身后传来一声喝斥,陆珩不知何时醒来,连外衣都来不及披上。
天上的惊雷越劈越近,照亮峰顶整个屋殿,叶庭元看着明暗交替的层叠云海,闭眼纵身一跳,心里疯狂默念:“快醒来,快醒来!”
下一刻,叶庭元落入一个巨大的怀抱,一双大手覆上他的后脑,狂风灌脑的痛感瞬间减弱,他听到呼啸风中一声低沉的安慰:“别怕。”
紧接着,五雷轰顶的巨响裹挟着他们,陆珩徒手幻化出护体结界。结界生成的同时,闪瞎眼的闪电刺穿了它,陆珩搂着叶庭元在空中侧身一转,叶庭元的小身板被遮个严严实实,那道巨型闪电直入陆珩后背。
叶庭元透过陆珩的肩头看到这一幕,瞳孔骤然紧缩,下一秒被陆珩按进怀里,视线一黑。
或许是陆珩法术起了作用,电流传到叶庭元身上时威力减弱了许多,只剩全身酥麻的痛感。他脑子不断响起刚刚系统说的,这反噬不管你在这个世界仙法多高强,都阻挡不了
陆珩第一下闷在咽喉的疼痛只有与他肌肤相连的叶庭元能听见,而后是连成一片咬紧牙关的呛血声,热乎的血腥味在急速流动的空气中异常明显。
叶庭元这才发觉五道天雷是紧挨着落下的,陆珩在短短两秒内遭受了五次致命打击,他挣扎着要仰头。
“别动。”陆珩声带像被剧烈撕扯过一般,他颤颤抬起右手,小幅度凌空绕指一圈,“嗖”地一声,一把紫光煜煜的灵剑飞来,将他们牢牢接住,剑身兀自一转,直往凌霄九天飞去。
峰顶
落地瞬间,灵剑化成一抹光亮飞入陆珩腰间,陆珩跪倒在地。
“陆珩!陆珩!你怎么样?”叶庭元的小团子身形拼尽全力也只能挽着陆珩半边胳膊。
陆珩单手撑地,闻言抹了一把嘴角的鲜红,苦笑说:“你这孩子,不可直呼师尊名讳,说了多少遍了”
叶庭元生在太平盛世,哪见过这等货真价实的血腥伤害,他见陆珩白衣上沾满了触目惊心的红,顿时慌了神,“你干嘛救我?我死了就一切就醒了!”
陆珩喘着粗气,语气责备:“小小年纪寻死觅活,冥顽不灵,罚你禁足两日!”
说罢腾出手,指尖运出流转灵光,往叶庭元房间方向一点,灵光飞出瞬间化成透明结界罩住整个房间。
叶庭元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力量带着飞起,狠狠砸在房间空地上。
第5章
叶庭元呆愣坐在地板上,陆珩还好心给他留了几撮长明火,这时他才得以好好观摩这间房。房间不大,可以说屋内陈设一览无余,却能显示出古人生活的繁复、冗余。
房间整个呈半弧形,从左到右依次排列的是床、柜子、书案以及当成背景墙的书架、打坐的榻、榻前是圆木桌。木桌正对着房间大门,门前留有一块宽敞的落脚空地,叶庭元正坐在这空地上呆滞。
片刻后,叶庭元一骨碌爬起来,这会儿屋外也没了动静,他不晓得陆珩如何了,更不晓得那闪电会不会要他命。
“003!003!”
【我在。】
叶庭元心下已平静得如一具行尸走肉,问:“那闪电惩罚后会怎么样?”
【闪电是小罚,主要是痛感强烈,于身体无大碍。】
“然后呢?”
【什么然后?】
叶庭元认命深吸一口气:“接下来我要怎么做?”
系统颇有敲锣打鼓的喜庆感,【太好了,我亲爱的宿主,你终于要认真对待任务了,请相信我。前方的路有我陪伴必定】
叶庭元额头青筋凸起,“闭嘴!”
【接下来,请你潜心修炼,早日到达筑基期。】
“那陆珩”潜心修炼的前提是,身边没有危险,“你能不能查查他到底是不是穿书的?”
【抱歉,每个系统都有与之绑定的宿主以及任务线,我不能查到。】
叶庭元手肘放在书桌上支颌,“这么说,这个世界真有可能存在其他穿书者。”
【】系统不想跟过于聪明的宿主说话。
“你叫003,是不是还有001和002?”
系统保持缄默。
系统决定转移他的注意力,【虽然我无法查询,但我可以帮你分析下。现实中,你们是恨不得掐死对方的关系】
叶庭元本想说你这个“掐”字用得过于泼妇,又想起最后一刻砸他脑袋上的那本书,只好点头。
【可是刚刚他舍身救你,救了之后只当你是淘气,罚你禁足。这完完全全就是本书中师尊的正常做法。】
叶庭元回想他与陆珩商场上剑拔弩张、你死我活的诸多修罗场,穿到这个世界后,陆珩要么威严慈祥,要么睥睨超然除了长相,真找不出一丝和他死敌的相似之处。
难道真是巧合?
“该死,名字一样也就算了,干嘛长得也一模一样?!”
【因为书中世界纯靠宿主的想象力具象化,你既认识现实中叫陆珩的人,在书中把他的脸想象出来也正常。】
叶庭元无语狂怒,怒累了往床上一躺,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翌日
楠木门吱呀一声开了,叶庭元从床上弹起,将屏风往侧边一扫,见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提溜着食盒进来。他失望一瞥,认出那双乌滴滴的眼珠,“大师兄?”
“哎,是我。”方禹将食盒放在桌上,“师弟,先吃点东西吧!”
“陆师尊呢?”叶庭元问。
“师尊这两日闭关。”方禹说,蓦地转头盯着叶庭元,叶庭元正下床找鞋,他实在穿不惯这长布靴,察觉到方禹奇怪的目光,他回望过去。
方禹乌溜溜的大眼珠猛地一定睛,冲他“嘿嘿”地笑。
叶庭元:
“师弟快来吃饭~”这句说得颇有拐卖儿童的气势。
叶庭元走过来,见饭菜还挺丰盛,而且昨晚折腾了这么多,他早就饿了,拿起筷子时礼貌说了句“谢谢师兄。”
“我是大~大~大~师兄。”方禹强调。
“哦。”叶庭元囫囵吞了几口,方禹这熟悉的中二,让他找回了敷衍叶庭婷时的熟悉感,敷衍起来更上一层楼。
果然,方禹丝毫不觉得被敷衍,一屁股坐在他旁边,贱兮兮问:“我想问问你啊,你是不是在天上进修过《离经叛道》的课业?”
叶庭元蹙眉看他一眼,“什么天上?什么课业?”
“哎!你不是青州山脚下的嘛别瞒了,大师兄知道。”方禹给他一个了然于心的眼神,“所以我想问下,你是不是在天上当禽兽时,过于叛逆,才被贬下来的?”
寂静的夜晚,竹筷清脆的折断声响起,叶庭元冷然盯着方禹。
大概是久经商场的眼神不自觉戴上了凌厉,方禹冷不防打了个寒颤,神神叨叨地:“你你不会真有天上时的记忆吧?”
叶庭元默不作声。
方禹兀自拍着胸口恍然大悟:“我就说,怎么看你都不像个六岁的孩子。一来就敢对师尊大不敬,惹得师尊将你禁足。”
方禹觑了一眼他的神色,赶紧告饶:“我发誓,我不会将你有天上记忆的事告诉别人,你可别把我灭口~我好歹是你在人间的大师兄啊!”
叶庭元本打算接受这个世界的一切,奈何一醒来就遇到脑干缺失的,没忍住露出商战时的凶相,现在也只好破罐破摔:“滚吧!”
方禹既害怕又要坚持兄友弟恭,“我我得守着你吃啊!”
叶庭元才六岁,方禹十九岁达到筑基期,容貌便停留在十九岁了,实际年龄有一百多。按仙门团结友爱的规定,大师兄守着小师弟吃饭无可厚非。
不过放在这两人身上着实别扭,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半晌,叶庭元终于败下阵来,想着正好打听一些事,“大师兄,你来青州山多久了?”
“一百多年了。”方禹答得稀松平常。
“!!!”
作为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无玄学无魔法的当代好青年,实在无法理解活一百多年是什么概念,叶庭元满脸不可思议,探究地看着他。
方禹以为他在嘲笑自己,罕见地被戳痛了心,捂脸嗷嗷叫了起来。
叶庭元:“你叫个屁啊?!”
方禹听他小大人凶凶的语气,也不像嘲笑他,便开始故作忧郁实则炫耀地说:“没什么,就是想到我当年也有过风光的时候”
叶庭元嘴角微抽,不是很想听他的风光史。
方禹偏是那种路过的蚂蚁也要逮过来告诉一声:我当年十九岁到筑基期!!!
现在,他也这么自豪地告诉叶庭元:“我当年十九岁到达筑基期时,人人都说师尊慧眼识天才,称我是天纵奇才!后来,一百多年之后,我还是个筑基期”
叶庭元伴着他的辛酸史下饭,胃口突增。
“师尊总跟我说,修炼之事不可急,讲究缘法。但我是师尊的大徒弟,在外有头有脸的,这些年,其他州的人不知在暗地里笑过我多少回我只当他们犬吠!”
叶庭元拿眼觑他,呵呵,我看你现在挺像犬吠的。
方禹误解了,马上改口说:“你要是天上的狗,那我改个词,我只当他们猪叫!嘿嘿。”
叶庭元:我谢谢你个祖宗十八代!
方禹尝试问:“猪也不行?”
叶庭元被气笑了,方禹“很会”看脸色,当即了然,看来他本体是猪!!幸好山中禁荤腥,猪肉吃得少。
“我知道你天赋异禀,六岁就是高等级的炼气期,又是天上的仙仙猪。”方禹是个乐观派,除了修炼,他很会在其他方面做大师兄的表率。此番就是想告诉新来的小师弟,门內师姐弟应当团结友爱不善妒,尤其不要惹师尊生气(此条叶庭元专供),其他州的人他才懒得在乎。
新来的“仙猪”一脸空白,属实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半晌切齿狠厉道:“我不是天上来的什么猪狗鸡鸭!!我只说一遍!!”
方禹十分配合做了个缝嘴的动作。
叶庭元的食欲生生被气散,只好平静咬牙说:“我问你点事。”
方禹展示出“大师兄”招牌笑容,把头微微凑前,做出慈爱兄长的姿态。
叶庭元主要想打听陆珩的事,问:“师尊平时怎样教你们修炼?”
方禹说:“也没怎么教,山上有百川学堂,门中长老会给我们上课。其余时间就让我们在后山上自行修炼,反正山间灵气足,修炼典籍也可随便查阅。师尊一直独自住在峰顶,隔一段时间会来考考我们,会指点我们许多。”
这师尊真会偷懒!
“不过呢~”方禹语调一转,隐隐又想发出炫耀的口吻:“我刚拜师时,是和师尊一起住的,跟你一样。”
叶庭元问:“在这峰顶?”
“不错。”
叶庭元忙问:“那一起住时,师尊怎么样?好不好相处?”
方禹奇怪地看他一眼,觉得“好不好相处”这个问题不应该安在师尊身上,师尊德高望重、超然世外,说什么我们照着做就是,哪有好不好相处之说?
但,他必须体现出师尊对他的格外疼爱,“师尊对我可好了,从我拜师到现在,也只有我能与师尊同住这么久在师尊眼中,我与其他弟子不同。”
“怎么说?”另一个“与其他弟子不同”的人忽闪着大眼睛问。
方禹看了看这位尊贵又天赋异禀的小仙猪,咂咂嘴说:“太久的事我也忘了,当初我也是跪在拜师大典的队伍中,师尊一眼挑中我,说‘就他了’,我当时可开心了。然后,就莫名其妙跟师尊来到峰顶。”
“住在这里?”叶庭元问。
“不是,住另一面的房子,现在是师尊的杂物间。你这间房当时师尊说这墙连着他的房间,会吵到他。”
叶庭元猛地看向书架后面的墙,我昨晚的自言自语他都听见了?
方禹看他反应,说:“师尊闭关时在矮峰,不在这。”
“矮峰在哪里?”
“这几日多云,等云雾散了你便能看到了。”
叶庭元放心后也不多纠结,继续打听:“然后呢?”
“然后”方禹眯着眼回忆久远的场景,“不太记得,只记得师尊每天都要弄他种在走廊的花草,师尊会给我讲他每颗花草的用处。那些花草,形状怪异,有的只开一支独叶,有的花瓣颜色早晚不同,还有”
叶庭元听着昏昏欲睡,“除了花花草草,没别的了?”
“听说突破炼虚境后,有些仙人会一夜白了头发。师尊还未雨绸缪研究过如何把白发染黑。”
叶庭元:“”
叶庭元:“呵呵,这师尊带徒弟还真是省心”
方禹急忙为师尊辩解:“不是的,师尊除了偶尔能闲暇片刻,其余时间都为天下苍生奔波劳累。”
“哦?”叶庭元一副说来听听的表情。
“师尊可是统领整个九州仙门的孤月仙尊!”方禹气呼呼为陆珩正名,“极地一带的魔族屡屡来犯,都是师尊带领九州仙君清剿的。百年前,九州仙门还未找到镇压魔族的法子,师尊只好带各州仙君在九大州遍地布阵。阵中一旦发现魔族踪迹,师尊会立即下山,清剿魔族后还会安顿被魔族祸害的人类。”
叶庭元满脑子在想象魔族是什么样的,以前叶庭婷在追仙侠连续剧时他瞄过一眼,唯一的特色就是正派神仙都穿白的,魔族都穿黑的,化的妆也更浓些。但是,那天陆珩穿的是紫色大衣啊
还有,拜师大典那天,那些个仙君,一整个五颜六色的一点都没有电视上的正派气质。
“师弟?师弟!!”
方禹发现叶庭元走神了,手在他眼前晃了好几下,待叶庭元回过神来,他作为大师兄立刻体贴关怀:“是不是刚来不习惯,睡不好,现在又困了?”
“没有。”叶庭元摇头,问:“大师兄,你见过魔族的人吗?”
“自然见过。”见叶庭元感兴趣,方禹滔滔不绝的欲望又来了,“我到筑基期时,师尊便带着我下山历练,见过不少魔族的人滋事生乱。”
“魔族的人长什么样?”
“他们一般伪装成凡人,修为不够的人看不出来的。但是师尊的话,百里之外他就能发觉魔族的气息。”
“这么强!”叶庭元来到这儿第一回发自内心的感叹,显然他已渐渐相信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那是自然!”方禹也十分自豪。
“那师兄,你现在还跟着师尊下山吗?”
方禹摇摇头,“后来,师尊知晓了诛魔剑的存在,亲自下山游历百年,找到了诛魔剑的部分碎片。据说找到所有碎片,便能完全消灭魔族,部分碎片就只能将魔族镇压在极地,不得进犯九州。不过也算是为九州苍生赢得了安宁。”
“现在见不到魔族了?”
“几乎没人再遇到过魔族之人。”
叶庭元略微遗憾,他还挺想开开眼界的。
方禹见叶庭元吃得差不多,就体贴收拾了残局,临走前劝他好好休息,尤其好好反省不可顶撞师尊,虽然你是天上的小仙猪。
说到最后三个字时,被叶庭元随手抄了个东西扔过去,方禹嗷嗷叫着溜了。
第6章
两日后,叶庭元禁足已解。
他记着方禹教他的晨昏定省礼仪,来到陆珩房间,双手触地贴额拜伏在陆珩跟前。
陆珩平日身着淡紫色便衣,着装虽无拜师大典那日的庄严肃穆,眉宇间却冷峻如霜,他放下手中的书卷,不容拒绝道:“你过来。”
叶庭元起身,上前几步。
陆珩说:“到我身边来。”
叶庭元绕过书桌,跪坐在陆珩身侧,陆珩态度严肃,没再提那晚的事,叶庭元原本想问他的伤,也不晓得如何开口了。
陆珩把手伸向叶庭元,后者下意识往后退,陆珩的手顿住,下一刻他缓了眉川,轻笑道:“你这衣衫穿得别致,我看看。”
叶庭元看着对方这张脸,思维跟过山车似的,反复横跳,一会儿陌生一会儿熟悉。
愣神片刻,陆珩已将他扣反的衣扣重新扣好,说:“以后为师会去喊你起床,给你更衣洗漱。”
叶庭元低头看到早上他独自斗争过的衣扣已经被正确扣好,霎时觉得满脸涨血,这古代的衣服扣子设计得莫名其妙,谁看得懂啊!
“为师也是第一次收你这么小的徒弟,考虑不周到,以后为师就知道了。”
叶庭元不服气,我三十几岁智商,学一次就会了,不需要你!
陆珩只当他是害羞沉默,随手变出一把梳子,将叶庭元披肩的散发拢起,问:“还不会梳发?”
叶庭元突然想到这两日的披头散发,脑子又炸开了,恼羞至极,他想拨开陆珩嘲弄满满肆虐的手,头上传来一句:“别动,很快就好。”
那声音,竟透露着包容亲近的意味。
叶庭元怔愣片刻,对方就将他的散发用发带绑好,低声细语道:“等你过了十五岁,为师为你束发,可好?”
叶庭元气得自闭了,索性陆珩也没等他的回应,转头在桌案前找了一会儿,将一张白纸黑子递给他,上面赫然写在:青州山门规。
叶庭元一脸疑惑接过,大师兄没提过有门规这事啊
只听陆珩说:“今日之内记熟,明日我考考你。”
叶庭元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冷哼一声,想为刚刚的丢脸扳回一局,“师尊,这纸张新得很,你不会是为我现写的吧?”
陆珩眉头一挑,被拆穿了也不隐瞒,“不错,青州山好久没有你这么小的弟子了,我要对你因材施教。”
对方反应不痛不痒,叶庭元无趣。
低头一眼瞄到“无师尊应允,不可随意下山”,想起系统给的任务,心想:要征得他同意才能下山,陆珩不会是我要攻略的NPC之一吧?
又看到一句“按时完成师尊布置的学业”,心中嫌弃:就他教徒弟那风格?作业铁定是哪些花花草草!
陆珩没让他继续多想,起身道:“好了,你回去好好记牢。为师今日有事,下山一趟。”
说罢,整个人凭空消失,留下一缕微风惹得桌案纸张翻飞。
叶庭元这次不在心里诽谤,发声呛道:“法术高了不起啊!”
半空中传来一句回应:“是很了不起,为师希望你也早日学会。”
叶庭元被吓了一跳,站起身差点踩到衣服摔跟斗,他气呼呼回到自己房间,将门规往桌上一扔,躺床上生闷气去了。
结果就是——
第二天背不出来门规。
陆珩让叶庭元罚跪,叶庭元简直晴天霹雳,想我堂堂叶氏总裁,驭下无数,今日竟在此被罚跪??!!
天理何在?
叶庭元又要呼叫系统了,系统再次装死。
陆珩手上把玩着一把乾坤扇,盯着桌案前跪了实际一点没服的人,凌厉问:“为何不服?”
叶庭元自然不可能说出原因。
陆珩又问:“我是不是你师尊?”他生气时,嗓音是低沉的,又带着古钟般的庄严。
这个世界来说,“是。”
生气的陆珩让叶庭元十分清醒地知道,这人不是现实世界的陆氏总裁。
陆珩“啪”地将扇子一放,“既如此,为何处处忤逆?”
叶庭元心说,虽然你活了几百岁,但你长得像我的敌人,且年纪看起来也不像我的师傅,我入不了戏
陆珩绕过桌子走上前,他面容本就偏清冷,身躯颀长,站起身后能看到他一绝的身材比例,肩宽胸阔得恰到好处。或许是身份加持,他给人一种不敢直视的气场,灵动的衣袂都似有若无地蕴含着仙法,威慑力爆棚。
入不了戏的叶庭元:
他识时务地入戏了,适者生存。既然身在这个世界,就要遵循这个世界的法则;既然此时此刻是青州山的弟子,就要时刻谨记身份,尊师重道。
况且,他本来也需要依靠拜师学艺,学得法术来完成任务,回到现实世界。
叶庭元此人的优点之一就是:一旦明确目标就会不计代价、不论艰辛地去实现。
于是,叶庭元再次伏地贴额,“弟子知错,请师尊再给一天时间,弟子一定牢记门规。”
静默片刻后,叶庭元听见陆珩说:“跪足三个时辰后,回去背吧。”
“是。”
叶庭元是扶着墙一瘸一拐回到房间的,经过廊道时望到远处日落已结束,他想,好漫长的一天啊,膝盖痛死!!
然而,更漫长的是饿着肚子背门规的孤寂夜晚。
叶庭元已没了吐槽的心情,麻木地一字一顿读着:
“第一条,尊师重道,须做到:尊重师尊,礼仪周全,每日晨昏定省;信赖师尊,不做可师尊不允之事,未得师尊应允不可擅自下山”后面写了一堆不可忤逆长辈的条例。
“第二条,修身养性,须做到:举止有度,不高声语;食不言,寝不语;每日三省自身”
“第三条,人性本善,须做到:心怀慈悲,待人真情实意,将心比心”
“第四条,学无止境,须做到:按时完成师尊布置的学业;勤勉刻苦,不耻下问,择善而从”
“第五条,除魔卫道,须做到:坚守本心,不辞辛苦,舍生取义”
好几千字的废话,叶庭元一头栽倒在书桌上,睡过去了。
不多时,房门被轻轻打开,一个身影披着月色走进,将食盒搁在桌上,对着睡着的人摇摇头。
叶庭元在睡梦中失重感攸地袭来,他无意识拽紧身边之物,觉得舒服,又倾身靠紧了。失重感复又袭来,叶庭元双手拢得死死的,生怕掉下去。耳边传来温热低沉的嗓音:“放手,要我抱着你睡吗?”
叶庭元蓦地睁眼,思绪瞬间回笼,发现自己正紧紧搂住陆珩的脖子,陆珩弯腰俯身在床前。他惊悚松手,后背扑在柔软的床上,昏暗中听到陆珩的声音简直像恐怖片,“醒了?以后困了到床上睡。”
“我不”一出声发现自己声音变成了刚醒时的糯糯鼻音,叶庭元又闭嘴了。
陆珩笑问:“不什么?”
叶庭元不吭声,仰躺的角度看过去,陆珩昏暗的身形像座大山。
陆珩翻开他的裤脚,叶庭元急问:“你做什么?”说罢又紧急闭嘴。
陆珩按住他乱动的脚,“膝盖疼吗?”
可疼死了!!不光膝盖疼,整个人都难受,现实中哪有跪六个小时这种反人道的操作!
陆珩不知从哪掏出一个药瓶,涂在膝盖上后,立即感到一阵清凉的舒感,加上他力道轻柔的指腹,叶庭元突然觉得膝盖不痛了。
“既然醒了,就过来吃点东西吧。”
陆珩起身走向桌子,他话音温柔,却总是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叶庭元一骨碌爬起来,下地发现膝盖全然好了,惊奇问:“你给我涂的什么药?”
陆珩摆弄着碗筷,转头盯了他一眼,叶庭元居然怂了一瞬,意识到自己的话里没有尊卑之分,他小心翼翼走过去。
陆珩头也不抬,“去把鞋穿好,再过来坐下。”
叶庭元听话地去了。
幸亏吃东西时陆珩不会盯着他,叶庭元小脸埋在碗里沉默扒饭,今晚他没有等到大师兄送饭,估计方禹看他没在,以为他和陆珩一起吃,拎着食盒又回去了。
半晌,叶庭元用衣袖抹干净嘴角,“师尊。”
“嗯?”陆珩懒懒地盯着长明火发呆。
“当日您为什么一眼就决定收我为徒?”
陆珩收回目光,支着头看他,“因为你说你只拜青州山,青州山不收徒你就要下山。”
“就这样?”
陆珩点点头,“目标明确,胆量不凡。而且,你这么小就是炼气期10层,我觉得你适合待在青州山。”
叶庭元:好吧,我信你不是陆珩、不是NPC了。
陆珩看了眼他衣袖上的油渍,命令:“去衣柜拿身干净的衣服过来,我看着你换上。”
这举动超出叶庭元的接受范围了,他僵直呆住,迟迟不行动。
陆珩:“你要是自己学会了穿衣,明日开始便自己起床穿衣,我不来了。”
清晨起床是件很私密的事,叶庭元自然不想陆珩日日过来,于是他心动了,挪了一小步出去。
“快点!”陆珩说。
叶庭元蹬着小腿健步过去,回来后眼一闭心一横,拽开该死的扣子,迅速换衣。
陆珩笑道:“慢些,又没人拿刀架你脖子上催你。”
这尴尬程度,跟拿刀架脖子差不多了,叶庭元脸色涨得通红。
陆珩满意点点头,“刚吃饱不宜睡觉,你背背门规吧!”
叶庭元表情空白,内心狂奔:你今晚是专门过来折磨我的吗?!!
陆珩:“嗯?”
叶庭元小声抗议:“不是说好明天”
“现在背,跟明日一大早背有何区别?”
叶庭元唇瓣嚅嗫了半天,脑子一片空白,只剩满腔憋屈。为什么要他穿越过来当个孩童?为什么给他安排个仇人同款脸来把他当孩子训?为什么他必须完成那些破任务?
叶庭元突如其来的思乡之情爆发,他想念二十一世纪的很多东西,想念高科技生活、想念酣畅淋漓的商战、想念获取胜利成果时的愉悦,甚至想念叶庭婷的聒噪
可能是情绪堆积太高,全都浓缩在这具小小的身体里,让他的神经变得不堪一击。思绪飘着飘着,他竟发现自己眼眶湿热。对上陆珩投射过来的目光,慌张背过身。
这一天天的,槽糕透了!!
跪吧跪吧,背不出来不就是跪六个小时吗?谁怕谁!
陆珩的声音攸地响起,“行了,今晚先好好睡一觉。明日背不背没关系,但以后要遵守。”
陆珩越是缓和语调,叶庭元越是泪水夺眶。
静默好一会儿,陆珩轻声问:“听到了没?”
叶庭元偏过头不敢出声,怕溢出哭腔,只好背对着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嗯,好好休息。”
身后是陆珩起身的声音,叶庭元愣是等到关门声才转过身来,桌上已不见了剩菜和食盒,连他刚换下的脏衣服也被拿走了。
第7章
第二天醒来,叶庭元压根没见到陆珩,神经大条的方禹又来给他送饭,叶庭元逮着他说:“大师兄,我想下去跟你们一起住!”
方禹忙不迭扯回了自己的袖子,“师尊说了,你就住峰顶。”
方禹他们作为内门弟子住在山顶的一处山坳里,那里地势平坦宽敞,植被丰富不止有常青松林,是个钟灵毓秀的风水宝地。这里不仅有青州山弟子日常起居的青云殿,还有传业授道的百川学堂。
陆珩居住的峰顶距离青云殿有一段直指天穹的天梯,百来步,峰顶悬崖峭壁,崖壁枯草寥寥,唯一的好处是日升月落的景色如鬼斧神工。
但叶庭元不想独自面对陆珩,他觉得昨晚的眼泪难为情。
面对方禹,叶庭元松弛得很,他开始撒泼。
笑话,我如今六岁我怕谁?
地面滚一圈,一哭二闹谁不会?谁不折服?
可偏偏方禹不按常理出牌,他“嗷呜”一声,大师兄架子说不要就不要,拎着空食盒溜之大吉。
叶庭元:“”
叶庭元只好老实背门规,但脑中总是频繁给他回放昨晚的尴尬场面,令他抓狂。说好六岁天不怕地不怕的呢?
突然——
叶庭元凌厉抬眸,不对!!
他昨晚比了个“OK”的手势,但是陆珩懂了!!——他秒懂!!!
这简直是恐怖故事。
傍晚,叶庭元听见隔壁房间有了动静,蹬着脚丫子跑过去,怒气冲冲刚想开口。
陆珩正气定神闲地煮茶,抢先一句:“听说你今天撒泼了?”
叶庭元瞬间被按了暂停键,脚趾猛然扣地。
陆珩弄茶叶的间隙抬头看了他一眼,那神情,介于好笑与问责之间,“见人也不行礼。”
叶庭元机械地躬身一拜,“师尊。”
“嗯。”陆珩手掌朝内冲他一招手,“过来,给你看个东西。”
叶庭元慢慢挪过去,陆珩递给他一本《清心决》,“这是基础功,每日晨起打坐,有不懂的问我。”
叶庭元拿着书怔怔发呆,被陆珩弹了下额头,他捂着额头怒瞪对方,那双笑眼他越看越像嘲弄,嘴巴比脑子跑得快:“你骗我!你能看懂ok的意思!!”
“什么意思?”陆珩挑眉问。
话已出口,叶庭元也不想反复试探,说:“我昨晚这样的时候”他奶里奶气的手又比了个“ok”的手势,“你不是看懂了吗?”
陆珩支头看着他暴躁,随后刮了下他的鼻子,“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又凑近用揶揄的语气问:“怎么,昨晚吩咐了为师什么事?为师没做到,发这么大脾气?”
叶庭元耳朵通红,第一次觉得这人充满千年老狐狸的气质,苍白辩解:“那我做这个手势你还应了我”
陆珩笑了,是那种不掺任何情绪的笑声,仿佛单纯觉得叶庭元好笑,“那你都梨花带雨了,我总不好强迫你回头刨根问底吧?”
你tm才梨花带雨!你全家都梨花带雨!!
“好啦,好啦,别闹。你要是练会了清心诀,我满足你一个愿望,啊!”
那句“啊”充满了诱哄的味道。
“真会骗人。”叶庭元小声嘀咕。
他其实不知道师尊陆珩会不会骗人,只是下意识认为大人这种许诺都是编瞎话,毕竟他母亲早亡后,他父亲就爱以各种许愿去敷衍他,只是一次都没有做到。
“我绝不骗你。”陆珩说。
叶庭元“切”了一声,刁钻地说:“那我要天上的星星!!”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星星是真可以摘的,也是真有人能做到的。
后来,陆珩履约去了九重天取流石,它在天上是耀眼闪烁的星辰,取下来时就变成一块黑漆漆的不规则石块,泛着幽光。因此,陆珩还嘲笑了叶庭元一阵,笑他易被外表迷惑。
第一次被大人满足愿望的叶庭元握着漆黑石块,内心满是不可思议。原来无论年龄多大,都会喜欢这种感觉,他觉得他师尊是个靠谱的长辈。
至此,陆珩在他这儿,已经成功拿到信任牌了。
然而,在叶庭元满意将流石供在桌案时,他没注意到陆珩那意味不明的注视。
那眼神,与二十一世纪两人针锋相对后,陆珩背过身避开众人的眼神别无二致——那是一双侵占性极强的眸子。
接下来的日子,叶庭元认为,是他穿越后过得最好的一段时日。
经过哭鼻子那一遭丢脸后,他发现所有事情陆珩都不再问他会不会,直接上手教。大到学习心法、修行练功、阵法灵器,小到穿衣束发、握笔练字、煮茶礼法。叶庭元也开始全心全意把二十一世纪锻炼出来的高智商用在修行学业上,他的专注力本就胜人一筹,如此这般日以继夜地耳濡目染,让他出落得如玉般的气质,玉树临风,像个真正的古人。
这仅用了三年的时间。
九岁的叶庭元已不再是小团子了,他的身高如春笋窜出的速度,已到陆珩的肩头。青州山服饰以紫色为主,他总跟着陆珩穿那身淡紫色衣袍,脱落的气质逐渐偏向陆珩,长长的发带随着步伐迎风飘扬。
陆珩还给他养了一头如墨的黑发,他那项黑发的植物研究,从失败的方禹头上再接再厉,终于在叶庭元头上盛开成功果实。陆珩总说:“等你及冠,为师为你这头乌黑亮丽的头发戴上发簪。”
叶庭元摸摸自己的发带,及冠对他来说也是个新鲜事,他发现陆珩很少束发戴冠,大多时候披着散发,只用一根白玉簪子束着。那白玉簪子通体透亮,尾巴用金镶嵌紫宝石点缀,甚是好看。
“要是我赢了这盘棋,我要师尊头上的发簪!”
陆珩两指将棋子落在一个刁钻的位置,闻言挑了下眉,“小兔崽子,觊觎到我身上的东西。行~看看你这盘赢不赢得了。”
叶庭元的棋都是陆珩教的,自然是输了。
陆珩轻弹他的额头,说:“去帮你师兄把饭菜摆好。”
叶庭元挪着身子下榻,站定后朝陆珩一拜,才稳步退出去。
叶庭元非常尊师重道,陆珩却双管齐下,既将人教得知书达礼,也享了一把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叶庭元逐渐适应孩童身躯,陆珩很多慈爱的亲昵动作,他都坦然接受。
方禹正在隔壁房间摆弄送上来的饭菜,“小师弟,师尊呢?”
叶庭元三步之外鞠躬一拜,“大师兄。”直起身后,回答:“师尊马上就来,让我先帮大师兄摆好。”
方禹本就放养长大的,不爱繁文缛节,每每叶庭元朝他行礼时,他就爱浮夸回礼,然后开玩笑:“小师弟,你这几年怎么专修礼仪,赶紧到青云殿大染缸让我们玷污玷污~”
除了陆珩外出的日子,叶庭元几乎都与陆珩一同用膳,也很好贯彻了食不言这一准则。饭后,陆珩背着手在山上散步,叶庭元在后面跟着,一边背书。有时背的是修炼口诀,有时背的是礼仪道德,背错一两句,陆珩便会回过身轻敲一下他的头。
有时候错得多了,陆珩便要他回去罚抄。
陆珩也不介意对他进行体罚,但只有他修炼不过关时才会。
有一次,陆珩教他多个隔空取物,他总学不会,汇聚全部信念驱动法术,最多也只能取一个物品。陆珩纠正他如何分出神力,总纠正不过来,一气之下将他扔到山上的巨石阵里。
阵中四面八方袭来石头攻击,叶庭元性命攸关之时,终于学会如何分神控制多物,不过自己也被袭击得浑身是血。
每次体罚都让叶庭元有所成长,所以他甘之如饴。
叶庭元很喜欢陆珩的教学方式,觉得他并没有像一开始听说的那般,对他进行放养模式。他喜欢这样的老师。
唯一的缺点是,陆珩的规矩太多了。
古板,实在古板。
譬如,吃饭不可说话不可吃得太快,见人必须鞠躬行礼,退下也必须行礼,见人时衣着必须工整得一丝不苟,长辈不可直视,早晚需对长辈行礼问安,不可与长辈回嘴,不可对长辈动任何法术,不可走在长辈前头,不可疾步而行,不可大声说话,不可面露愠色,不可无视他人,不可出言挑衅,外出回来必须回禀行踪
这些古板束缚又于修炼无丝毫益处的规矩,叶庭元通通称为封建糟粕。
不过吐槽归吐槽,叶庭元却将这些规矩与自身完美融洽,经过三年的洗涤,他已是出类拔萃的孤月仙尊亲传弟子。
这天,叶庭元正采完山中清露,打算回去给陆珩煮茶。远远看见山崖处野花开得正好,他想着摘一些放在陆珩房里,抬手指尖一定,花径断裂,拥簇的花朵落入他手。
施展法术他如今驾轻就熟,刚穿越时他只能偶尔误打误撞使出法术,真正要使用时怎么也逼不出来。打坐入定多了他就悟了,原来这个世界所谓驾驭法术,就是靠心念。只要集中心力默念,你自身具备的法术便能如你所愿施展出来。
“不好啦——!不好啦,师尊出事了!!”
方禹跌跌撞撞从天梯上连滚带爬,叶庭元截住他,“师尊怎么了?”
方禹语无伦次:“刚刚刚天上突然空雷巨响,一道巨大的闪电劈向顶峰,我我担心,我看到师尊全是血师弟,你去看看我要去通知其他仙君”
刚刚的巨雷叶庭元也听见了,不过他正在山洞接露水,并没有看到巨型闪电。听到方禹的描述,他扔下东西冲向峰顶。
峰顶,陆珩房内
陆珩跪跌在地上,手掌勉强撑地,他的背上是一个模糊的血窟窿,窟窿周围布满蜿蜒的青色血管,十分可怖。正面看过去,他紫袍狼狈,浑身浴血,摇曳的长明火下,却是一张得意强硬的脸庞。
若有外人在场,会发现他此刻在自言自语:“我来这个世界几百年了,毁一个道具又有何惧?”
须臾,陆珩嘲弄地大笑起来:“你不过是个虚拟系统,不必给我施压天下大任!诛魔剑碎片,我只毁坏了最后一片。其余仍安然镇压着魔族,我怎么算害了苍生?”
沉默片刻,陆珩抑制住嘴角流血的鲜血,说:“哼,毁坏终极道具的惩罚不过如此,回不去便回不去罢!”
“不过——这次我若在这个世界活下来了,那他也不许走!”
这次静默时间长些,半晌才听到陆珩似是丧心病狂地笑,“我有的是办法让他留下来!!”
话音刚落,门外有人撞破房门冲进来,“师尊——!师尊,你没事吧?!”
叶庭元被陆珩满身的血吓得不轻,立即双手合力施法,试图给他疗伤。
他抹掉嘴角血迹,虚弱笑道:“为师没事,练功走火入魔而已。”
叶庭元红着眼眶,手上施法却不敢停,“怎么会这样?大师兄说刚刚巨雷劈在这里了”
“嗯,我练功引来的。别费力了,没用的。”陆珩打断他,体力不支,倒在叶庭元身上。叶庭元勉强接住人,一摸他的后背伤口模糊,血水淋漓,霎时泪水控制不住。
“这该怎么办?师尊。”
“别哭。”陆珩声音气若游丝,“接下来我必须闭关修炼,闭关就没事了。”
“好”叶庭元疯狂点头,泪珠掉得更快。
“我闭关期间,你要好好修炼。”
“是”叶庭元哽咽。
“你要等师尊出关出关给你行及冠礼。”
叶庭元哭着点头,他不知道这个世界受这么重的伤会不会死,他害怕得不敢想。
陆珩满手鲜血,本想给他擦泪又停住了,脸上竟露出一丝欣慰,“你为我伤心这几年,没白教养你。答应我一件事。”
“师尊您说。”
“答应我,我没出关之前,哪都不许去,在山上好好修炼。”
“好,弟子知道了。”
陆珩嘴角溢出一丝笑意,这才放心地晕过去。
与此同时,九州其他仙君都被方禹急召来,一群人风尘仆扑闯进来见情况不妙,立即联合施法,方禹趁机将叶庭元拖离施法范围。
木门砰地一声被关上,各仙君在里头施法抢救,叶庭元身上血迹斑斑,失魂落魄站在门前。
方禹安慰他:“师尊没事的,其他仙君虽不如师尊的化神期,起码也是元婴境界,救人没问题。再说,师尊化神期早已半人半仙,没那么容易死的。”
叶庭元听到“死”这个字才转头去看方禹,方禹见他双眼红肿,立即闭上嘴。
两人就这么静静在门外候着,期间青云殿其他弟子也冲上来询问陆珩情况,被方禹通通打发回去了,叶庭元精神恍惚自动屏蔽了外界声音。
足足大半日,里头才打开了门,叶庭元慌忙进门却没看到陆珩身影,连地上血迹都消失不见。他喃喃自语,也不知道问谁:“师尊呢?”
“你师尊已无性命之后,其他仙君带他去青州山矮峰闭关了。”开口的是爽直女声,此人正是京州山掌门,扶玉仙君。
叶庭元这才发现房中只剩扶玉仙君和阳州山的清和仙君。
清河仙君打量了他一会儿,问:“你就是陆珩日日养在身边的叶庭元?”
叶庭元想起不能丢了师尊门面,立即向两位仙君行礼道:“是,弟子拜见扶玉仙君、清和仙君。”
清河仙君满意揪着一丝头发把玩,言语不那么正经,“不错不错~你师尊没事,大可放心。你师尊闭关期间,我与扶玉仙君暂代他处理门中事项,毕竟九州仙门不能一日无主。”
叶庭元闻言还未回味过来,就听他又说:“不过可说好了,他的徒弟我可不带!!你们练功有什么问题,去矮峰喊他!看他着不着急,他越着急出关越快,嘿嘿嘿”
“你别瞎说!”扶玉仙君佯怒,她对叶庭元说:“让你师尊静养些时日,有什么问题来找我。”
叶庭元拱手一拜,“是。”
青州山矮峰,位于他们居住的顶峰的东南面,高度仅有峰顶的三分之二,紧贴着峰顶垂直而立,常在云雾缥缈的日子消失不见。它是陆珩的清修之地,设有结界,一般人不可进入。
所以,在陆珩闭关后的日子里,叶庭元都是面对着东南面,作揖跪地,以示晨昏定省,从不靠近打搅。
日月轮换,四季更替,叶庭元在他十七岁那年进入了筑基期。
第8章
叶庭元突破筑基期那晚,系统003诈尸般出现了——
【恭喜宿主,您已完成第2项任务,第3项任务为:获取下山机会,找到触发下个任务的机关。】
打坐的叶庭元双眼一睁,“触发下个任务的机关?怎么找?”
【这机关定义非常广泛,有可能是获取了某个道具,有可能是除掉了书中某个反派,也有可能时主导了某一事件的发生】
叶庭元冷笑一声,他常年独居在峰顶修行,性子变得愈发冰冷,与当初那个暴躁的小孩有了几分差别。
系统成功感受到他的讽刺,随机掉落了一个道具以示讨好。
【这是冰魄玉佩,越靠近触发机关,它会越亮。】
叶庭元摩挲着玉佩表面的雕纹,语调没有任何起伏,“003,你这任务像个无底洞,不如你告诉我一共还有几个烦人的任务?”
系统生怕他又一次毁坏道具,忙说:【只要你触发了下一个任务,下一个就是最后一个任务。完成之后,你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真的!】
生怕他不信。
叶庭元毫无征兆指尖蓄起法力,吓得系统一阵电流声刺啦刺啦——
【宿主您别冲动,毁坏道具后果不堪设想,您上次是初犯,又有人帮忙承担,才会相安无事的。否则】
“否则怎样?”
【据我所知,系统002已被湮灭,原因就是,它的宿主不顾一切毁坏终极道具。虽然说我被湮灭对你没有影响,但你也会因此再无法回到原来的世界。】
叶庭元这些年心无旁骛修炼,目的就是回到现实世界,“放心,我不会自寻死路,只是想试试筑基期的法力。罢了,待我师尊出关,我便跟他申请下山。”
【据我测算,您最好的下山时机是18岁之前。】
“可我答应过师尊,要一直待在这里等他出关。况且,青州山门规有说,不得应允不可擅自下山。”
【宿主难道忘了?这是书中的世界。只要宿主您闯关的意志坚定,这个世界的任何关卡都会为您开启特殊通道!】
被提醒这不是个真实的世界,叶庭元心中一紧,而后凉飕飕说道:“我不想失约师尊。”
【您可以尝试去申请。】
翌日
方禹来送饭时,叶庭元问:“大师兄,有什么办法能与师尊说话?”
方禹抛了个眉眼,“哟,想师尊了?”
叶庭元冷冷收回目光,“我筑基期了,师兄看不出来吗?”
方禹忙凑上前对他左右翻看,嘴里“啧啧”有声,“还真是,有我当年的风范哈!师尊知道了,一定很高兴。”他随手掏出一张符咒,“这是传音符,你把要说的话封在其中,对着矮峰方向施法就行。”
叶庭元饱读青州山的典藏,但任何没有实践的机会,很多东西一时想不起来,“还有这宝物”
方禹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你不知道?这是最基础的符咒!这些年我都是通过他与师尊交流的,师尊隔三差五就爱问你的事。”
叶庭元额头冒起青筋,咬牙切齿:“你是说,这些年,你把我的事都通过这玩意儿报告给师尊了?”
“告辞!”方禹果断开溜。
叶庭元看了符咒半天,多年不曾联系师尊,他都忘了该如何开口,别别扭扭地说道:“师尊,我到筑基期了。我想下山看看,特来向您申请。”
传音符用出去后,足足有五日没收到回音,叶庭元有些泄气,偏偏方禹还来招惹他,“师弟,给师尊的传音说啥了?师尊回你了没?”
叶庭元冷冷瞥他一眼,沉默干饭。
第六日,矮峰传来惊天动地的震响,叶庭元辨着声源方向,半是期待半是紧张地走出房门。天梯走到一半,忽而听到下面青云殿的欢语,“师尊出关了!——师尊出关了!”
叶庭元一怔,环顾四周并没见到陆珩的身影,他漫步下到了青云殿前,里面正悠闲自在地雀跃。叶庭元甚少到此处,里面的人都没认全。
没见到陆珩,他转身想走,方禹追出来了,“师弟,师尊出关了!”
“师尊人呢?”叶庭元问。
“刚刚师尊还在这,才一小会儿,就被清和仙君请走了,应该是交代门派大事。”方禹说。
门里有人认出叶庭元,跑出来打招呼,“哟~这不是我们小师弟嘛,几年不见长这么高了。”
叶庭元认得她,作揖行礼:“凌月师姐。”
凌月揪着小辫子,盯着他的眼神莫名有种熟悉感,“师弟你怎么不多下来玩玩?老待在峰顶多闷呀?”
她一出口,叶庭元就想起这股熟悉感从哪来了,小时候第一次见面,叶庭元差点被她们“扒衣非礼”,带头之人可不就这是这位凌月师姐嘛
“修炼学业紧迫。”叶庭元回答简洁。
凌月表面一脸欣慰,“我听大师兄说了,你才17岁就突破筑基期,破了我们青州山弟子的记录,真是少年天才啊~~”
凌月如此感叹,感叹着感叹着竟上手摸了一把叶庭元的脸,被叶庭元不动声色躲开,“年轻就是好,这皮肤如此水灵,这眉眼生得如此好看”
此地不宜久留。
叶庭元朝两人行礼,“大师兄、师姐,我先回峰顶了。”
叶庭元一走,方禹就说:“你怎么老调戏比你小的师弟?!”
凌月撇嘴,她还在为叶庭元不留在青云殿伤感,就听方禹大放厥词:“你倒是调戏调戏你师兄我啊!”
凌月一秒收起表情,抬脚就走。
叶庭元回到峰顶,陆珩闭关几年,这走廊的一花一木都是他在照料,起初还养死了两颗珍贵草药,后来紧急补习知识,才让其他花草保住了性命。
如果他真的下山,触发了终极任务,是不是不会再回青州山了?一时竟有些伤感。
都说七年时间足以让一个人脱胎换骨,他在这已经不止七年了。
不过不管再怎么样,还是得回去,他二十一世纪的灵魂没那么容易被抹灭。
叶庭元呆呆站在廊道上望着远处云海,不知过了多久,他无意识揪了跟前一朵小花。
“怎么?看这花不顺眼?”
身后传来低沉好听的嗓音,叶庭元挣开了花朵,慌乱作揖行礼:“师尊。”
“嗯。”
叶庭元直起身,定定看着许久未见的人,刚刚还伤感上头,此刻心情却异常平静。
陆珩熟稔地用指节敲了下他的额头,“傻眼了?”
叶庭元眸子一颤,没有躲成功,愣愣摸着额头。
八年间,随着身体的长开,他逐渐恢复了一开始不爱与人亲昵的性子,与陆珩,更不可能像儿时那般亲近。
陆珩却一如既往,他背着左手,另一只手抚上叶庭元的脸庞。无论是在现实世界,还是在这里,叶庭元的面容总是精致中带着些清冷疏离。
陆珩似乎只是自言自语:“长开了,跟以往丝毫无差。”
叶庭元不着痕迹蹙眉,长开了跟丝毫无差,应该是反义词才对啊?比起疑问,他更想逃离陆珩的手,便岔开话题问:“师尊伤势可好全了?”
陆珩身上挂着披肩,脸上疲惫,唇色淡白,并不像伤愈出关那般精神焕发,但他却说:“差不多。”言罢,背着手走进房间,“随我进来。”
陆珩坐于茶案前,叶庭元却不能像从前那般跪坐在他身边,他如今身量与陆珩相差无几,觉得并排坐在师尊身边不成样,便在一旁站立候着。
陆珩说:“站着作甚?坐过来。”
叶庭元只好依言坐下。
桌上茶具一尘不染,陆珩动手将茶壶盖掀开,灶上长明火自动燃起,罐中茶叶一看就知是今春新茶,他的动作慢条斯理,并不抬头看叶庭元,“为何突然想下山?”
“我已是筑基期,想下山看看。”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筑基期下山遇到危险的概率很大。再说,为师还没考过你的修为法术。”陆珩说得不急不缓,语气中拒绝的意味却不容置疑。
叶庭元的语调毫无波澜,“那便请师尊考考我。”
“不急。”陆珩似乎早预料到他的回答,“待为师处理完门派之事。”
叶庭元闻言垂眸静默,案上煎茶炊烟袅袅,混着山间松木的清香。突然地,腰间玉佩被人拽起,“没见过,哪来的玉佩?”
叶庭元六岁起便在青州山,吃穿用度都由门中提供,忽地出现陌生物件,不怪陆珩要过问。
“捡的!”叶庭元没打草稿地脱口而出。
“嗯?”
“山崖奇石众多,无意捡到这块石头,便将它雕刻成玉佩”叶庭元第一次犯规扯谎,脸上有些燥热。
幸而陆珩不再多问,只说:“冰莹透亮,倒是稀奇。”
“明日去书房整理好书籍,我看看你这些年落了哪些功课。”
“是。”
叶庭元走后,陆珩喃喃轻叹,性子又变淡了许多。
叶庭元的课业出奇优秀,陆珩看着书中满满“之乎者也”都被叶庭元娓娓道来,瞬间懊恼自己的疏忽。
再不纠正就把人养闷了,他想要听话的叶庭元留在身边,可不想要个古板木讷的古人。
“随我去趟阳州山。”
“阳州山?”叶庭元显然不知道陆珩搞的哪一出,一时愣住。
“不是想下山吗?先去多见见人,适应适应青州山外的世界。”
九州仙门,连绵万里的九州山脉矗立在九州大陆的东南面,一面俯瞰大陆的人间烟火,背面则是浩瀚的泱泱大海。各州之间据山而立,青州山位于山脉最中段的最高峰,两侧分别是阳州山和京州山,再而是晏州山和凉州山。以此类推,各州之间越是边缘的位置,实力越弱,相对来说地位也较低。
虽然阳州山算是隔壁山头,但距离也有百来里,陆珩的境界原不需要御剑飞行,不过他要考考叶庭元。
“把你的狗带剑拿出来。”陆珩说。
叶庭元:“”
他严重怀疑陆珩是憋着笑说这句话的。
刚穿越过来,叶庭元就自动携带着这把剑,除了外观毫无来源头绪。第一次在陆珩面前亮剑时,叶庭元才穿越过来没几天,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无法接受,还属于被系统气得三天三夜睡不着的阶段,看谁都不爽,看谁都想让他死。
陆珩刚好撞枪口上,“你的剑叫什么名字?”
叶庭元憎恨盯着陆珩那张脸,想起叶庭婷激愤的发言:“哥,我相信你的实力,总有一天你会让咱家所有敌人都狗带!!特别是你讨厌的陆珩!”
叶庭元面无表情摁住叶庭婷,“别给我提他的名字!还苟什么带,我让他苟且偷生!”
“哥~狗带的意思就是去死!!”
于是,六岁躯壳三十岁灵魂的叶庭元,咬牙切齿说:“它叫狗带剑!”
陆珩一口茶全喷出来,咳得脸颊涨红,“你确定?”
“确定。”
后来他后悔想改名时,剑名已烙印在剑身,无法更改。
真是伴随一生的耻辱。
此刻,儒雅君子叶庭元内心又羞又恼,面上沉着如水,淡定召出灵剑。
“跟紧我。”陆珩并未召出他的天启剑,脚踩一抹剑意蜿蜒消失在天际。
叶庭元紧随其后。
第9章
阳州山与青州山不同,青州山常年青松覆盖,云雾缭绕间,绿水点缀,显得一派幽深惬意。阳州山则是乔木居多,此时正值深秋,乔木应季变得光秃秃的,少量留存在枝干上的叶子已染黄,从空中俯瞰下去,像一张手中织就的草席,偶尔点缀一两朵黄花。
草席铺天盖地,终于在一处山坳里看见成片的屋舍殿宇,门前人还挺多,依旧是一片五颜六色的衣着。叶庭元早已习惯,反正青州山服饰以紫色为主,他跟着陆珩常年一袭淡紫色。一是因为衣服都是陆珩给他备的,二是因为他喜欢淡色系。
门前的人一见陆珩现身,纷纷停下话语,作揖行礼:“拜见孤月仙尊!”
陆珩无声应着,手一挥,将他与叶庭元瞬移到屋内大殿上。殿内两侧人影鱼贯来往,两排桌子摆满丰盛菜肴,并无一人入座,俨然还未开席的景象。
清和仙君正在台上闲散踱步,下一秒陆珩现身在他跟前,他“哎”了一声,“你总算到了,生辰礼呢?”
“你急什么?”陆珩掌心一摊,亮出一枚枯木,看得清河仙君眼睛都亮了。
“万年邓枝?!这个好这个好”清和仙君怕陆珩反悔似的,忙不迭收到自己锦囊,侧头一看,“嗯?我的老天爷~你今日怎么舍得让你小徒弟抛头露面了?”
叶庭元行晚辈礼:“清和仙君。”
清和仙君越过陆珩,亲昵端着叶庭元的手,哄诱道:“小元元,是第一次来我这儿吧?跟我来,送你个见面礼。”
“仙君”叶庭元迟疑,这些仙君少说也有百来岁,可光凭外表和行为,叶庭元总有种面对同龄人的错觉。
陆珩朝他投去首肯的目光,叶庭元便被带去后院。
“来来来,给你介绍一下,左侧是你同门师兄弟起居修炼之地,右侧便是我的宫殿。”清河仙君所说的同门,自然是指九州仙门的大范畴。当然,他没打算带他去认识同门师兄弟,拉着人就进了他自己的宫殿。
清和仙君的起居殿名为星辉宫,外面看着是一座精致、规格居中的宫殿,里面别有洞天。一进门便看到一马平川的草原,草原上无数星星点点的星光闪耀、飘荡着,如雪花飞絮。
他们置身其中,叶庭元不禁感叹:“好多的星星”
清和仙君说:“这是我清修之地。”他抬手虚虚往右一滑,天旋地转间,周遭环境变为普通房间,再一滑,是个藏宝阁。
清河仙君闭眼静默,无数宝物从架子上飞出,闪着微光悬空律动,犹如在争先恐后地叽叽喳喳,不过是无声版的。
须臾,清河仙君选中一个瓷白药瓶,“找到了。”
叶庭元还未反应过来,一粒药丸飞入他的嘴里,整个人瞬间被定住,他想张口却无论如何张不开。
“别担心,这是吐真丸,只有我问你什么,你才能答什么,且绝对说不了谎。”清河仙君眼神一凶,“说!!你师尊带你来,打的什么算盘?”
叶庭元如实回答:“没有算盘。”
“不可能!他把你藏着掖着,宝贝了这么多年,今天突然带你出来,到底想做甚?”
叶庭元说:“我不知道。”
“再想想!”
“我说想下山,让师尊考考我,师尊便带我来这儿了。”
清河仙君略作思考状,随后挥手解了吐真丸药力,讨好解释:“小元元,不好意思,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师尊心眼多,爱坑人!”
叶庭元:“”
“你可不知道,他第一次带方禹来时,把我藏宝阁的宝物全霍霍完了,说是方禹灵力受堵,想来试试我的宝物。哼!”一提起来,清河仙君还是能气个七窍生烟。
耳边响起陆珩的传音,“元儿,回殿前来。”
叶庭元不能跟着他置喙自己的师尊,此时正好脱身,“仙君,师尊在找我了。”
“啊?!”清河仙君突然慌张变出一把扇子,不停往叶庭元周身扇风,嘴里念念有词:“可不能让他知道,我对他宝贝徒弟用了吐真丸。快散快散”
“仙君放心,我不会说的。”
“好孩子。”清河仙君将扇子一丢,扇子凭空隐匿,“你先去,就说我在找礼物给你!”
叶庭元鞠躬一拜,退出了星辉宫。
阳州山跟青州山大不相同,青州山除了一个主事的大殿金碧辉煌、紫气萦绕,后山弟子皆如放养的鸡群。而阳州山,山石嶙峋富有诗意,池水环绕,屋舍讲究,往来弟子成群结对,嬉笑打闹。
叶庭元急着回到殿前,突然听见有人喊他:“叶庭元!叶庭元——”
叶庭元回头见是生面孔,行同辈礼道:“请问你是?”
“我啊!况山秀!”那人兴奋挽着他的手肘,一双惊喜的眼睛快成斗鸡眼。
叶庭元花了会儿功夫才想起来,是拜师当日遇见的况山秀,他没想到况山秀还认得他,“好久不久,况兄。”
况山秀说:“你咋成这一板一眼的模样了呢?叫什么况兄,叫我山秀!”
“好。”叶庭元不适应与人过与亲近,不着痕迹躲着他揽肩的手。
“你小子!怕早就不记得我了吧?我可是经常听说你的事。”况山秀十分自来熟。
“什么事?”
“你在拜师大典被孤月仙尊一眼相中,整个九州仙门都津津乐道、羡慕不已。”
这叶庭元还真不知道,他这些年除了在峰顶,就是去峰顶的天梯上。
“还有,你如今是青州山唯一真正意义上的亲传弟子,大家都很好奇你的天赋究竟有多高?”
“我如今看呀,也不过如此。”贸然插话的是与况山秀同行的人,还有一个在一旁未曾搭话。
况山秀忙说:“我给你介绍下,这是秦厉、蒋临之。我们仨都是同一年进入门派,在这儿我们几个最亲密,都说我们是三人帮!”
叶庭元拱手一拜,以示礼数。
刚刚呛声的便是秦厉,他措不及防出手袭击,被叶庭元侧身躲过。紧接着又是一记攻击,叶庭元也不惯着,绕指画出光绳,瞬间将对方捆住,“为何出手?”
这一切来得突然,况山秀一会儿傻眼怎么就打起来了,一会儿瞠目结舌叶庭元的修为。
秦厉被困得无法动弹,阴阳道:“筑基期!果然是仙尊的爱徒,才入门几年就已经是筑基期了。”
这三人都还是炼气期,一个惊讶、一个不服气、一个打量,就这么齐刷刷看着叶庭元。
“元儿。”
不远处传来陆珩的声音,叶庭元收了光绳,朝陆珩的方向行礼,“师尊。”
“拜见仙尊!”
“发生何事?”陆珩问。
“遇到故人,寒暄几句。”叶庭元简要回答。
“故人?”陆珩眯了眯眼。
况山秀赶紧上前显眼,“仙尊,我与庭元相识于拜师前,刚刚遇见,故作一叙。”
陆珩的沉默总是令人窒息的,所幸他没沉默多久,伸出手掌对叶庭元说:“走,带你去见见门中其他长老。”
叶庭元迟疑将手放上去,被一把拽紧,往前带去。他六岁时,陆珩动不动就爱抱着他走路,后来他长大些,走崎岖石路,陆珩总牵着他。现在他即将及冠,陆珩还是习惯牵着他,叶庭元却不习惯了。
“仙尊果然如传言一般,对庭元十分爱护。”况山秀满脸艳羡,其他两人神色各异。
陆珩若无其事牵着叶庭元穿过廊道,问:“清和给你什么礼物了?”
“清和仙君说,他还要再找找,让我先出来。”叶庭元说。
“这老狐狸想赖账啊!你放心,临走前师尊肯定给你要到礼物,要阳州山最贵重的礼物。”
叶庭元对陆珩嚣张打秋风的口吻不知作何回答,只得沉默走着,不多时又走回殿前。
陆珩说带他见识的长老,是阳州山的听白长老和雪吟长老,两位都与陆珩、清河仙君属同一辈。
听白长老不过三十岁模样,已是元婴大圆满。雪吟长老看起来更年轻些,是元婴初期。
听了陆珩的引荐后,听白长老似乎对叶庭元很感兴趣,握着他的手摸骨一番,赞叹道:“不错,这孩子资质好,不怪乎你这么宝贝!”
叶庭元倒是纳闷,为什么外界都在传自己是陆珩的宝贝徒弟?就因为他一直跟着陆珩住在峰顶?
后来他知道了。
人间常有邪祟作恶,九大州各有负责的地界,青州山作为九州之首,负责的范围自然更广泛些。这些苦逼差事都是方禹和凌月带领师弟师妹去做的。而传闻中天赋异禀的叶庭元,像被养在深闺中一般,从未下山。
更重要的是,陆珩散养所有徒弟,却对他事无巨细地亲力亲为。
“模样也生得好看。”雪吟长老凑过来,将下巴放在听白长老的肩上,一下子让思绪飘忽的叶庭元回神。
听白长老反手捏着雪吟长老的下巴,无奈又宠溺说:“就你最爱美色!”
“不然我怎么看上你呀?”
他们
叶庭元又乱了,他知道二十一世纪的社会对待性取向十分开放,但他没想到在封建固化思想的修仙世界中,还能遇到这般坦荡的。
之后陆珩与他们说了什么,叶庭元也没听进去,后面不知谁宣告一声宴席开始。陆珩拉着他在上宾座坐下。
“怎么了?”陆珩朝他碗里夹菜,用微小的声音不动声色地给他解释:“听白长老与清和仙君原本是师兄弟,后来听白下山游历数年,带回了雪吟,并与他结为道侣。在这之后,他俩便索居在阳州山的向阳峰,经常外出游历。”
第一次听陆珩给他讲这种八卦轶事,叶庭元茫然点点头,陆珩笑问:“怎么?觉得稀奇?”
“啊?”叶庭元还是一头雾水。
“男人和男人,结为道侣。是不是第一次听说?”
叶庭元下意识点头,又猛地摇头。
陆珩拖长音“哦”了一声,“原来你见过,在哪看的?”
叶庭元忙否认:“没听说,第一次见!”
陆珩煞有介事点点头:“既是新奇的见闻,此番出门你算开眼了,回去后写一篇感想交给我。”
“我为什么要写这种感想?”叶庭元觉得不对劲,小声抗议。
陆珩忍不住笑了,笑得得逞,“骗你的,赶紧吃吧!”说罢,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叶庭元怀疑陆珩故意戏弄他,但他没有证据。
大殿之上,寿星发话后,席面开始变得笑语盈盈、觥筹交错,比起叶庭元之前参加的各类鸿门宴,自然是少了明争暗斗的紧绷感。
不过,叶庭元还是不舒服。
他总觉得别人对他坐在陆珩身边颇为在意,宴席中上座都是各州门派的掌门、长老,其余弟子都在后面扎堆。陆珩一下子把他引到身边坐下,恰巧陆珩身为九州仙尊,席位自是最佳上座。
叶庭元低头吃了一会儿,他也不明白陆珩为什么总给他夹菜。貌似是从陆珩此次出关开始,用膳时,陆珩总时不时照顾他。以往他们吃饭都严格按照长幼尊卑的规矩,各顾各、眼不飘、食不言。
终于,叶庭元忍不住对陆珩说:“师尊,这里闷,我想出去透透气。”
陆珩看了他一眼,说:“去吧,早些回来!”
“是。”
宴席末端,秦厉盯着叶庭元偷溜的身影,手里摩挲着一个药罐子。刚要起身,身边传来凉飕飕的声音:“他是筑基期,你这等小把戏,可偷袭不到人。”
“你!!”秦厉被发现诡计,心中又慌又恼。
“我倒可以给你一计。”蒋临之不动声色说。
况山秀正对美酒酣畅,只听到他的后半段,问:“什么计?”
蒋临之将他脑袋一推,“没什么,喝你的酒。”
况山秀倒自觉,猛甩着头试图清醒,“不行,可不能在师尊生辰宴上闹酒。”
“没事的,我看着你。等下我送你回房。”蒋临之宽慰他。
转头,又对秦厉抛去一个“考虑得如何”的眼神。
秦厉放低声线:“你有什么办法?”
蒋临之在桌下递给他一个琉璃小瓶,里面晃荡着少许殷红液体,“不伤人,只是会让他出糗。”
秦厉将信将疑接过来,“你为何不去?”
蒋临之坐正说:“你不就是气不过刚才出手落于下风,想让他出丑嘛。这事与我何干?反正给你了,敢不敢用就是你的事。”
秦厉被此话一激,恨恨起身:“有何不敢?”
蒋临之看着他莽撞的身影,不再掩饰眼中的算计。转头将况山秀的酒杯夺下,“吃点东西再喝,小心胃疼~”
殿外长廊上,阳州山的风一吹,叶庭元感觉惬意许多。陆珩出关以来,他头上总压着一层莫名其妙的桎梏,说不上来是什么。他突然有些共情宫廷剧里的后宫女主们,无关乎其他,就是觉得如今他作为规矩森严的仙门弟子,好似也有许多说不明道不清的身不由己。
就像他想下山,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突然,叶庭元察觉危险靠近,转身看清来人后,“又是你?”
秦厉脸上狠厉一笑,缓步上前,见对方后退,嘲弄道:“你一个筑基期还怕我不成?”他右手背在身后,掌心攥着两个小瓶,一个是他自己准备的春|药,一个是蒋临之给他的。
他想,让人出糗这种事,自然是多多益善。
叶庭元并不想理他,越过他走向殿内。在越过的瞬间,秦厉将两个瓶子往他身上一掷,同时指尖运出灵力一点,一红一白的液体侵入叶庭元身体。
叶庭元浑身一痛,手掌撑地跪了下去。
第10章
叶庭元只觉有什么东西快速顺着他的血液神经流淌至全身,丹田似被灼烧的剧痛,一时间,内息混乱得无法动弹。
见状,秦厉内心生出一丝不安,不是说只让他出丑吗?他怎么就快要死掉的感觉
殿内宴席之上
陆珩是第一个察觉出异常的人,他眼神一凛,侧头探着异常的来源。随后是清河仙君赫然起身,与陆珩对视一眼。
扶玉仙君紧随其后绷直神经,“是魔兽血!”
宴中氛围依旧欢乐,陆珩不动声色隐身消匿,清和仙君作为寿星不好张扬,向下面投去拜托的眼神,听白长老与雪吟长老当即追着陆珩的方向而去。
大殿之外,秦厉已落荒而逃,陆珩闪现而至,一眼看到在地上被痛苦吞噬的叶庭元。
“元儿!”
陆珩立即伸手将叶庭元身上黑红相交的煞气引到自己身上。
听白长老出来后见状,也要施法帮忙分担一些,被雪吟长老拦住。
“魔兽血,来自魔域深处的巨型魔兽。据说此血煞气甚重,若运用于魔族体内,有助其元丹增加功力;一旦察觉到体内为纯净灵气,能废人丹田,使人痛苦至极。仙尊是化神境界,他吸入或许没事,你不能冒险!”
叶庭元觉得身上有万蚁吞噬他的身体,神识混乱还能听到蚁虫啃食骨头的声音,鼻息尽是浓重血腥包裹着。突然听见陆珩唤他,他想发声却发不出丝毫。
我是不是要死了?就这样死了不能回到原来世界吧?
煞气源源不断从叶庭元身上被抽走,丝丝缕缕连绵不绝,像个无底洞,听白长老急道:“不能见死不救!”
雪吟长老握住他的手,“你没听我说?运在魔族体内,无碍。”
听白长老一滞,“你!!”
雪吟长老衣袖下的手悄悄运功,片刻间,一缕煞气传入他的袖口,叶庭元身上逐渐清明。
扶玉仙君出来后,平地升起一个护法结界,同时警械四周的一切风吹草动。她闭眼便将整个阳州山画面罩在脑海,一切异常都躲不过她的如影追踪。
后院,有一身影疯狂奔跑,扶玉仙君双指放出仙索,隔空将他拽到跟前,一个不明物体猛拍在坚硬地面上,伴随着骨裂的声音,砖石裂缝呈放射状向外延伸。
于此同时,叶庭元身上的魔兽血终于被清除干净,陆珩上前将人搂入怀中,目光森冷射向地上无力呻吟的人。
宴会持续进行,只是门中的所有仙君、长老都已不在,只留下一群欢呼雀跃的弟子。
星辉宫的议事厅内
陆珩安顿好叶庭元后,闪瞬现身厅内,居于上座,众仙君和长老们站于两侧,厅外大堂中央,是犯事的主角,秦厉,正被锁魂阵压着。
“审问结果如何?”陆珩冷厉启唇。
清和仙君侧目斜视过去,陆珩脸色阴得能沉下水来,他却能察觉到,魔兽血不好吸纳,陆珩急需闭关修养。
清和首先交代了他门派内已盘问清楚的事情,“秦厉、况山秀、蒋临之是我门中弟子,宴会前与叶庭元相遇,秦厉与他发生口角,有过动手。宴会开始后,秦厉气不过便想报复叶庭元。刚才审问时,秦厉声称魔兽血是蒋临之给他的,蒋临之否认。接触过魔兽血的人身上会留有印记,我已将两人一一验证,蒋临之身上没有魔兽血的痕迹。现下,魔兽血究竟从何而来,秦厉说不清楚。”
“发生口角?动手?”陆珩关注点在众人意料不到之处。
清和仙君卡了一下,详细回道:“我已问过山秀,是秦厉眼红庭元的筑基期修为,出言挑衅,而后又先动手袭击。庭元还击,两人就交手了一个回合。”
“按门规,这般善妒、挑衅同门,该如何处置?”陆珩严苛中带着冰霜。
“贬为外门弟子。”清和仙君回道,谈到正事时,他们从来不苟言笑。
“那伤及同门性命呢?”
“杀人未遂,废除修为赶出九州仙门;杀人已遂,以命偿命。”
“那勾结魔族呢?”陆珩掷地有声继续问。
“废其修为,锁其七魄,投入炼化池,使其永世不得超生。”
“那便照这样办吧!”一句话定生死。
“这”
众仙君都露出犹疑的神态。
扶玉仙君说:“先审问一番,或许能得知魔兽血的来源。”
陆珩揉揉眉心,强行按住心中滔天的怒意,维持理智:“扶玉、清和,交给你俩审问。审问不出,便照勾结魔族罪名处置!”
“是。”
叶庭元那边传来苏醒迹象,陆珩眸子一动,下了最后一个命令:“同时查查蒋临之,这些年接触的人以及他入门之前的生活环境。”
“蒋蒋临之也查?”清河仙君犹疑。
“查!!”
话音刚落,陆珩瞬移到了阳州山小憩的房内,叶庭元精神恍惚坐起身,一时有窒息之感。
陆珩蹙眉坐在床沿,探他脉搏,叶庭元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陆珩帮他吸纳黑烟的时刻,“师尊,刚刚那是什么?”
“是魔兽血,为师已经帮你清除干净了。别担心,你的灵脉运转如常。”陆珩刚舒展了眉心,又见叶庭元脖颈下面大片的燥红,不放心地再次摸脉。
叶庭元难耐靠在床头,心中唯一的想法是:“弟子没处理好同门关系,请师尊责罚!”
“这并非你的问题。元儿,你要知道山外的世界,意外总是这样措不及防。你要在我身边,我可以及时护你,若我不在身边,你该如何?”陆珩说得真切,也是一阵后怕。
叶庭元听得出来陆珩依然不同意他下山,垂眸盯着缎面被子,他窒息得难受,瞥见自己手腕上多了一圈黑色圆环,如纹身一般,“这是什么?”
陆珩的手覆上黑色圆环,说:“是我发丝所化的印记,往后你有危险我能第一时间察觉。”
叶庭元虚虚抬手看着,这黑环如玉镯大小环手腕一圈,腕骨凸起处闪着金色的“陆珩”两字,并不明显。他心想,打上名字记号,这很像那什么那个
他一时想不到恰当的形容词,身上感受却愈发明显,陆珩冰凉的手指触到他那片烫红时,他几乎无意识紧紧扣住陆珩的手。
是春|药——
陆珩明白的那一瞬瞳孔几乎要滴出血来,凌厉的袖袍一展,他隔空拢紧五指,客房跟议事厅相距百米,还在锁魂阵不省人事的秦厉霎时爆体而亡,魂魄尖叫着被撕裂抹消。
还未离去的众仙君被吓得不清,面面相觑间又彼此明白,能隔着锁魂阵远程将人挫骨销魂的,只有陆珩。
众仙君无奈议论:“这这不是断了线索了?”
清和仙君默默收拾残局,说:“仙尊失了冷静,怕是小元伤势不轻。”他喊来阳州山值班的徒弟,让他把藏宝阁中的灵丹妙药通通翻出来,打包送去青州山。然后他命听白和雪吟下山去一趟秦厉和蒋临之的来源之地。
旖旎氤氲的客房内,陆珩紧紧搂住叶庭元的肩膀,内心竟生出肮脏的犹豫。
叶庭元察觉到自己的难受,也明白过来了,他脸色潮红,双眼失焦,交叠的双腿似乎欲擒故纵,让人清楚地知道:这时候无论是谁打开他的双腿,他都无法反抗
“师尊师尊!”叶庭元力道软绵地推拒着陆珩,似乎不想让陆珩知晓他的难受,越是这般求饶的语气,越是拨人心弦。
陆珩几乎用了全部静心诀才使自己平静下来,这种灵药不似凡间的一般药物,他无法用法力消除,只能温柔安抚着:“很快没事的,乖~我们回家,回青州山~”
一道灵光闪过,堪比光年的速度,青州山峰顶坠落一颗星辰,峰顶叶庭元的房内,两人稳当落在床上。
熟悉的床榻环境使叶庭元宽心了一瞬,又绷紧弦丝,紧握的五指溢出灵力,大有鱼死网破之势。陆珩借着他手上的黑环打开感应,共享此刻叶庭元的感受,那感受劈头盖脸朝他头上一浇,差点又没把持住自己。
陆珩额上密布的汗水并不比叶庭元的少,他强作镇定,变出千年玄冰,悬空将冰丝一缕缕传入叶庭元体内。
如岩浆坠入冰海,叶庭元浑身一阵舒畅,蜷缩的脚趾渐渐松散。终于分出余力睁眼,羽睫濡湿,朦胧中看见陆珩在施法为他降温,他哑声说:“徒儿失礼,师尊”
陆珩脖颈下似乎也沾染了他的燥红,他缓慢启唇,如圣光降临般平静且温柔:“元儿宽心,这不是失礼,情|欲是人之常情。今日不过是你被药物所控,无法自制而已。记住,任何时候,人都会有七情六欲。”
叶庭元闭眼,隐忍咽下喉头,他自然知道,他在现实世界中也不是没开窍的毛头小子,他只是接受不了在尊师面前。
陆珩端坐一旁,收回玄冰,带着安神灵力缓慢幽静地说:“睡吧~”
叶庭元疲惫睡去,陆珩闪瞬回到自己房内,仿佛憋了长长一口气,手撑桌案才把摇摇欲坠的身子稳住。
“不行!现在还不能!!”
陆珩颤抖着鸦羽般的睫毛,眼下的泪痣仿佛染上了胭红,“我必须要慢慢来,他现在接受不了”
陆珩刚刚打开了与叶庭元的感受互通,那感受扑面而来时,他经年累月放不下的妄想就近在咫尺任采任撷。要不是在这活了几百年,他还真把控不住。
这会儿夜幕四合,山中万籁俱寂,陆珩想打开感应探察下叶庭元的情况都心有余悸,只得侧耳倾听隔壁的动静,听到一切无恙才放下心来。
实际上,他对叶庭元说的发丝所化的黑环能感应到他受伤,只是其中一个用途。这其实是禁书中所记录的一种高阶法术,千灵锁。
千灵锁,以施法之人的发丝绕成笼,锁在对方脉搏处,对方身体受伤不适时便可随时感应到。若施法之人主动打开感应,可感应到对方身体的所有感受,冷热痛痒、疲惫难耐酥麻、或僵或伤,统统逃不过施法之人的感应。
许多高阶修仙者会用来锁住心爱之人,在脖颈脉搏处或手腕脉搏处。平日里可起保护作用,或在床笫时打开感应,尽情感受对方那时的欲罢不能,满足高阶者的掌控感。
第11章
叶庭元第二天一睁眼便看到左手腕上那一圈黑色,脑子随着眨眼切换了好几下,终于清醒,骇然坐起,慌里慌张检查自身的衣着。
“怎么办?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叶庭元自暴自弃倒回床上,病急乱投医地问系统:“003!有什么让人失忆的道具吗?”
003很实诚:【没有。】
003很嘲讽:【宿主您真是天真,and,纯情。】
003很八卦:【宿主您昨晚难道没想起自己的梦中情人?】
叶庭元一字一顿对着脑海中欠揍的小破烂说:“有、多、远、滚、多、远!!”
昨晚不是醉酒断片,记忆牢固得扒都扒不下来,叶庭元万分难堪万分羞愧,边默念圣贤书边整理仪容,然后打开房门,迈着视死如归的步伐走到陆珩门前。
陆珩正在收拾棋子,见他直挺挺扑通跪在地上,动作定住。随即握拳轻咳一声,“大早上跪什么跪?起来。”
叶庭元一心求死,作揖一拜,说:“昨日弟子在师尊前失态,请师尊责罚!”
这话一出,两人的记忆同时被勾回,陆珩嘴角不可察觉地“嘶”了一声,叶庭元再也待不下去,无地自容低头说:“弟子去书房罚抄。”
说完逃也似的走了。
陆珩神色恢复如常将棋子收好,都说落棋无悔,他已经后悔把人养闷了,再不能冲动把人吓跑了。
叶庭元抄书一抄就是三日,陆珩终于忍不住过来,将人从书堆中逮起来。
叶庭元措不及防被拽起身,一看是陆珩,更是忙慌想后退想遮掩,手还被攥在钢筋力道的掌中,一整个徒劳地兵荒马乱。
陆珩问:“抄几本书了?”
“六六本。”
“够了,为师不怪你。”陆珩话音顿住,他发现叶庭元在不动声色地试图抽出自己的手,“为师该多给你上一节课。”
“什什么?”
陆珩放开他的手,拿出平日里讲课的姿态,双手背在身后,开始边踱步边说:“我们虽是修仙者,但始终离神仙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所以,我们还是人,是人的话就避免不了人之三急、避免不了七情六欲。大丈夫只要心中坦荡,不拘这些小节。你懂了吗?”
叶庭元双手交握垂在身前,严肃回答:“弟子懂了。”
陆珩暗自顺了口气,又说:“清和仙君给送了不少灵药,在那边杂物间堆着,你想要什么去拿吧。”
“我拿?”叶庭元惊讶,灵药乃稀世珍品,怎能让他随意拿?
“嗯,都是你的。清和仙君点名送你的。”陆珩说。
从此以后,清和仙君在叶庭元心中有了个伟岸的形象,有了个最贴切的标签:财大气粗。
在阳州山与况山秀重逢是件小插曲,叶庭元并未放在心上,也不觉得是缘分。他甚至没问秦厉最终的下场,他始终如一的目标,还是完成系统任务,回到现实世界。
不过叶庭元发现,去阳州山这一趟增加了他下山的难度。当他调养生息好再次提出想下山的意愿时,陆珩由原本的考考他变为一口回绝。
叶庭元又是扑通一声跪下,“请师尊应允。”
他会这么刚硬,全是因为系统003的教唆,前一晚系统告诉他,这个世界可以以他的意志为转移,若宿主的闯关意志足够坚定,可以争取到各项指标的分数,分数达到100,系统将会开启金手指剧情,直接消除眼前困难!
果然,他刚一下跪,系统传来滋啦语音,【毅力值+10】
陆珩打坐的双眼慢慢睁开,嗓音低沉:“什么意思?宁愿违反师命也要下山?”
叶庭元低下眼眸,沉默以示。
“很好。”陆珩怒极反而平静,他袖袍一扬,将人赶到门外跪地,房门“砰”地关上,“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回去休息!”
叶庭元规规矩矩跪在门前,挺拔的上半身纹丝不动,脑内不放心问道:“003,我惹师尊生气了,真的没问题吗?”
【放心,现在宿主您只要专心挣分数就行。】
叶庭元深吸一口气,他知道书中的世界不可当真,但还是为自己忤逆师尊而惭愧。因此,他身板挺得更值,思绪也不敢乱飘,甚至在心中背起了“之乎者也”。
系统003:【宿主的游戏精神令人佩服~】
夜晚的峰顶凉风习习,廊道孤寂清冷,那抹倔强的身影平白增添了许多孤勇感。系统大受感动,分值up up 上涨!
当夜子时,毅力值+20
当夜寅时,毅力值+20
卯时日出,叶庭元被寒气入侵一整夜,晕倒在门外,系统兴奋叫嚷:【毅力值+40】
陆珩晨起开门,无声喟叹后将人抱回房间,将长明火丢入火盆,整个房间瞬间暖和起来。他白皙的手抚上沉睡之人脸庞,“就这么想回去?这么不想待在我身边”
叶庭元随着暖意悠然转醒,一见到陆珩便慌张起身,陆珩截住他的动作,“躺好。”
“师尊。”
“嗯。”陆珩将被子掖好,无奈中带了些宠溺地对他额头一敲,“为何坚持要下山?”
“我想历练。”叶庭元只能想到这个单一的理由。
“山上也可以历练,你要的话,为师给你布几个阵。”
陆珩起身要走,叶庭元慌乱中拽住了他的衣袖。这一拽,仿似回到了小时候。
叶庭元六岁刚到青州山时,历经一番内心挣扎终于接受了这个世界、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他心甘情愿奉陆珩为师尊,总喜欢在陆珩下山回来时,在天梯的尽头等他。陆珩有时会将他抱起来,有时仅仅示意他跟紧,这时候,叶庭元便拽着陆珩的袖子跟紧。
“多大个人了。”陆珩嘴上说着,脚下却没有再迈一步,轻笑道:“还撒娇。”
叶庭元闻言眸子动了动,手上始终拽紧衣袖。
陆珩又说:“好啦,别瞪了。你这双乌漆漆的眼睛,谁受得住。”
系统欢脱跳出来,【使用美人计,感天动地,毅力值+10】
叶庭元:“闭嘴!滚!”
【恭喜宿主,毅力值累积100,可触发一次金手指,消除眼前困难!但是您让我滚,我先滚了~】
叶庭元:“滚回来!我要现在触发。”
系统003赶紧叨了一串乱码,几秒后通知,【触发成功,接下来你师尊将无条件答应你的请求。】
叶庭元说:“师尊,我想下山历练。”
陆珩斩钉截铁道:“不行!”
叶庭元:“”
系统叽里呱啦乱叫,【怎么回事?我明明触发了啊~宿主稍安勿躁,让我检查检查!】
叶庭元简直想打死它,自动屏蔽了它在脑内的聒噪,不信邪地再次对陆珩说:“师尊,我想下山历练!”
陆珩将他手松开放回被子,说:“你先将身子养好,为师这两日要闭关。所有事情,之后再说。”
叶庭元自暴自弃躺正,盯着床梁架子,心里把系统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第二天,方禹上来给叶庭元送饭,见叶庭元情绪低落,好奇问:“你怎么了?”
叶庭元无精打采托腮,意识到用膳失礼,又把手肘放下。
方禹说:“你好像个怨妇,因为师尊闭关了?”
叶庭元睨了他一眼,方禹连忙闭嘴,临走前又说:“对了,我这几日要下山,换云棋来给你送饭。你之前见过的。”
叶庭元躬身行礼,“有劳师兄~”
突然,他的礼数瓦解,崩碎一地,粗鲁拉住方禹就问:“你要下山?”
“是啊。”小师弟你也有唐突的时候,好喜欢~
“下山做什么?”叶庭元问。
“哦,离这五十里外有一村庄,挨着湖泊,据说那湖里闹邪祟。我跟你凌月师姐去解决。”方禹有些头疼,听求救的村民说这邪祟作恶范围涵盖了好几个村庄。
“我也去!”叶庭元再次唐突。
方禹吓得不轻,慌忙摆手,“不可不可,你别开玩笑!”谁都知道小师弟深养闺中,就算哪天下山,也是师尊亲自带的。
“我没开玩笑,师兄,我已是筑基期,去了肯定能帮上忙。你就让我去吧!”叶庭元晃着他的手乞求。
修了几百年同为筑基期的方禹揉揉鼻子,筑基期这三个字实在无法反驳且让他瞬间矮了几分,他搜肠刮肚了半天,说:“你没下过山,师尊肯定不允。”
“师尊允许了。”
“嗯?”方禹瞪大双眼。
叶庭元骗人还是在行的,他重重点头,说:“师尊闭关前说了我能下山,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任务。正让我问问你呢,我刚刚忘了。”
方禹怀疑地眯了眯眼,动作浮夸地掏出一张传音符,“我问问师尊。”
叶庭元眼疾手快夺过来,“师尊在阳州山受伤了,闭关时不让打扰!”
有鬼!!
方禹哈巴狗似的在叶庭元身上转悠几圈,灵敏的鼻头动了动,直言道:“小师弟,你肯定说谎了,师尊没有答应你!”
叶庭元硬着头皮强撑:“答应了,不信等下山回来,师尊也恰好出关,你再问问去!”
方禹冷不防掏出第二张符咒,嘴里说着“我要师尊亲口说”,闭眼片刻,符咒开始自燃。
叶庭元紧急呼叫系统,“小破烂!!你丫的,就会看戏!!你那BUG修好了没?赶紧发动!!”
系统自知理亏,管它成不成功,在千钧一发间再次触发金手指,消除眼前困难!
脑海传来格式化的“嘀!——”长音,世界似乎安静了一瞬。
方禹猛地一晃脑袋,将未烧完的符咒徒手一揉,掐灭了火焰,说:“那师弟就跟我们一起下山吧,等师尊出关再问不迟。”
叶庭元震惊系统的金手指功能,立即作揖道:“是,大师兄。”
“待会儿收拾一下,我们午后出发。”
第12章
直到他们御剑飞出十几里,方禹才猛然回神,“老天爷啊!!我把谁带出来了?!还没问过师尊啊,万一真是小师弟说谎呢?”
方禹战战兢兢,差点从剑上掉下去,凌月飞在他左侧,问:“你怎么了?”
“没没事。”千万不能让凌月知道他还没向师尊确认过,就私自带小师弟出来。
五十里距离,御剑很快抵达,这次他们共四人出来,方禹、凌月、叶庭元、叶九叹。叶九叹算是青州山二师兄,拜入门将近百年,金丹后期。
可以说,陆珩众多弟子中,叶庭元和方禹是唯二的筑基期。叶九叹金丹期大圆满,即将突破元婴境界,实力可与元婴初期一搏。
一落地,叶九叹就抬手示意大家莫要往前,“这个庄子安静得异常。”
叶庭元对各位师兄师姐的除祟能力丝毫不疑,因此他注意力全在自己玉佩有没有反应上,不过他心里也明白,不可能一下山就幸运遇到任务触发的开关。
方禹倒是生怕自己闯祸,塞了一堆符咒给叶庭元,“关键时候用,等下千万别逞能,你是第一次下山,在一旁观摩学习就行了。”
“谢谢大师兄。”叶庭元收好后,跟着叶九叹的话环顾周遭。
这个村庄名叫乔庄,一面靠湖,另一面靠山,在山下错落有致地建了二十几户人家。今日是阴天气候,湖面波澜不惊,岸边停了几艘捕鱼的船只,不见有人。
突然,船上的鱼挺身一跃,寂静中拍出突兀响亮的一“啪”,又落回船只木板上。
众人神经一绷,无语地看着那条挣扎的鱼。
凌月:“真想烤了它吃!”
方禹:“你上次烤的那条鱼难吃死了!”
凌月怒:“谁也没逼你吃!!你还不是馋了两条?”
叶九叹:“安静!你们听听湖底的动静!”
争吵的两人同时闭目,将自己的灵力触达湖底。
叶庭元没有实践经验,只好随着他们闭眼,摸索着将自己的触觉延伸出去。再次睁眼时,船头赫然立着一个佝偻背影,身着粗衣麻布、发丝微乱,转过身来是一张四十多的沧桑脸庞。
“几位道士,外貌不凡,想必是修真仙人吧?”那大叔笑眯眯慢慢吞吞说道。
“大叔,您是这村里的人吗?”方禹朝他喊。
“没错,我是这村里的渔户。”大叔动作迟缓地跳下渔船,弯腰将刚才诈尸的鱼捞起,将鱼对着他们说:“几位是来帮忙除邪祟的吗?若不嫌弃,可到我家歇脚。”
凌月不动声色低语:“他身上有邪气。”
叶九叹:“没错,邪气很重。不知那渔户是否还活着。”
方禹:“邪气只能上刚死之人的身,要上活人身必须激出他内心最深的恐惧或怨气。我们跟去他家看看。”
叶庭元由衷佩服地望着他的师兄师姐,这样看一眼就能得出这么多信息?他们是怎么看出有邪气的?
方禹出列回应大叔:“我们初来乍到,正愁没地方落脚,那便打搅了。”
大叔摆摆手说:“不碍事,你是来为我们除祟的,我们应该关照。几位仙人请随我来。”
大叔颤颤巍巍的步子走在前头,几人在后面仿佛要将大叔的背影盯出窟窿。叶庭元眨了眨眼,他什么也看不出,免不了分神东张西望。
大叔的屋子离湖边很近,但距离村里其他人家有点距离,其他人家都紧挨着错落有致,而大叔家仿佛有意隔了一段距离。
叶庭元张望着远处的房屋,突然问:“大叔,这大白天,村里怎么这么安静?”
大叔脚步一顿,笑嘿嘿说:“这段时间总闹邪祟,大伙都门窗紧闭,不敢出门。”
方禹问:“那大叔您怎么不怕?”
“怕不怕的,总要活下去嘛不出门哪来的食物?”这句话的语气,似乎不像邪祟上身的人能道出的无奈。
屋子大门“吱呀”一声,是一名简陋粗衣的夫人,面容偏黄,前侧肚子隆起,已有7个月身孕。她扶着后腰,见丈夫带回一群人有些愕然。
那大叔说:“这几位是除邪祟的仙人,在我们家借住。晚餐好好弄,别亏待了客人。”
他们四人一齐作揖行礼,“有劳了,随便弄些吃食便好。”
方禹从兜里拿出一块碎银子递给妇人,“打搅了,请收下。”
妇人无措后退,看着大叔,大叔忙说使不得。
方禹说:“您要不收,我们也不敢叨扰了。”
大叔这才收下,示意妇人到后厨准备,自己带路引他们进入房屋。
屋内设施简陋,除了一张八仙桌,就只有几张摇摇欲坠的竹椅,角落一堆捕鱼器具。
他们几人将椅子全部占满,大叔倒了几杯淡茶水就让他们自便,自己去后院帮忙了。
叶九叹闻了闻茶水,说:“无事。”于是几人放心喝了下去。
叶庭元又是一头雾水,他很想知道其中玄机,但他平日甚少与人打交道,每日能见的人除了陆珩,就是方禹。面对第一次见的叶九叹,更问不出口。
后院的灶火燃起,一缕淡淡的烟弥漫到前厅,叶九叹突然开通了私人密音通道,说:“晚上找个理由留宿。”
大家视线散漫,不约而同点头。
不到半个时辰,妇人将菜一样样端到八仙桌上,每上菜一次,就冲他们颔首微笑,叶九叹密音说:“她没有邪祟上身。”
叶庭元目光随着妇人移动,她身上有黑烟?到底是如何看出来的?
因为观察得太投入,双眼睁圆,凌月从后脑勺给了他一巴掌,轻柔地,密音道:“别太明显!”
叶庭元赶紧恢复雅正,他面容偏冷,又总是君子端方,加上谁都知道他是孤月仙尊亲自“圈养”的,给人一种清冷出尘、不谙世事的感觉。
可凌月偏偏爱逗他,抬手一撸他的头发,“小元元,跟着师姐打怪哈~师姐把最大最黑的一团祟留给你!”
“”叶庭元赶紧敬谢不敏,他对师姐还有小时候的阴影在。
饭菜上齐,大叔从里头拿出一盏油灯,说:“这里的天很快黑,多点一盏,各位仙人吃得更好。”
方禹谢过后招呼大叔一起吃,大叔摆摆手:“有客远来,妇人家不好上桌,我去后院陪她一起吃。仙人们请尽兴,有事喊我一声。”
想到身怀六甲的妇人,他们也没再勉强,坐下几秒后,叶九叹筷子一顿,密音说:“油灯有问题,大家屏气敛息。”
“屏屏气?”叶庭元显然不会。
凌月往他后背一拍,“别呼吸,运功!”
叶庭元措不及防听从指令,几秒后,他神奇地发现自己完全闭气了,但丝毫不影响说话吃饭。他朝凌月投去不可思议的眼神。
凌月展开大大的笑容,“不用感动,要用行动感激师姐~”说着,上手掐他的脸颊肉。
叶庭元忙不迭躲开,差点维持不住君子仪态,还是叶九叹阻止他们胡闹,“行了,咱们快点吃。”
吃完饭,几人佯装中计,头晕脑炫,跟大叔请求留宿,明日再除祟,大叔自然答应。家里刚好有两间空房,一间给凌月,另一间他们三人同住。
凌月是个胆大的,给他们使了个眼色就钻进房内。
叶九叹只好密音传话:“这大叔以为我们中计了,估计要在夜晚动手,大家见机行事!”
农村的夜晚,很早便万籁俱寂,他们也早早躺床上,在床上辗转时,叶庭元终于忍不住问方禹:“大师兄,你们都是怎么察觉有邪气的?”
方禹在黑暗中眨眨眼,仿佛怕隔墙有耳,用低级的嗓音说:“今天那大叔身上有一股腐臭的味道,师弟你闻不到?”
叶庭元想了想,“貌似是有。但那不是鱼尸体的味道吗?”
“肯定不是啊,两者有区别的。等你闻多了你就知道。”
方禹宽慰他:“没关系,你能闻到说明你有能力看穿,只是暂时不会辨别罢了。那腐臭味,寻常没灵力的人根本察觉不到。”
叶庭元若有所思点点头。
方禹又说:“就像现在,你仔细闻。”
叶庭元猛地嗅了嗅,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从头顶传来。头顶是农村惯用的炕头,上面堆满了杂物,他登时绷紧神经,问:“有邪物?”
方禹卖关子:“再闻。”
叶庭元又使劲嗅了嗅,很确定上面有难闻的异味,他手下握紧腰间锦囊,准备随时防备。
方禹摸着下巴说:“你仔细辨别,这是臭鸡蛋的味,吸多了对人体不好。”
叶庭元:“”
有时候真的很想报警,啊不,报官!
方禹哈哈大笑,叶庭元用了极大的克制力才忍住不将他暴揍。
冷静!这是大师兄!!不可冒犯!!!
“你们两个消停点!”一旁的叶九叹忍不住出声,他没什么兄友弟恭的精神,手动贴了张消音符在方禹脸上,“有哭声!”
叶庭元留心一听,细细碎碎的哭声从门外传来,“是那妇人。”
叶九叹和方禹猛然坐起,“我们被邪祟包围了。”
方禹拽下消音符,说:“没错!”
叶九叹手上突然亮起一条金丝线,他将金丝线用力一拽,墙壁轰然倒塌,凌月从尘烟废墟中摔出来,手里绑着金丝线的另一头。
叶九叹说:“幸好你没事。”
凌月骂骂咧咧爬起身,“好歹打声招呼。”
叶九叹似乎永远是那个最冷静的人,这里也是他修为最高,几乎是凌月摔进来的同时,他双手起诀罩起一个结界,结界如泛着金光的琉璃罩。
叶庭元第一次近距离感受真正的修仙战斗,心跳突突加速,莫名也想将自己所学的用出来,只是他念诀起势时,方禹自己浑身凉飕飕还不忘给他泼冷水:“师弟,有你叶师兄在,轮不到我们出手的,我们一旁看热闹就行了。”
方禹菜得心安理得。
下一秒,叶庭元睁开透视眼,双瞳赤金,连带着他们几个也能看清外面的情况。视线所及之处都将凡间俗物隐去,能看到成群结队的邪祟飘在外面,争先恐后想冲进来,被叶九叹的结界所拦。
方禹:“卧槽!!!!”
第13章
开天眼,能让妖魔鬼怪无所遁形,看穿一切伪装术。
凌月:“厉害啊师弟!你居然会开天眼结界?”
独自开天眼已是高阶法术,天眼结界是给所有结界内的人都开了天眼,更是常人难以驾驭。
叶庭元将剑召出,说:“师尊教的。”
方禹觉得自己的尸体不太好了,自惭形秽地也召出灵剑。
叶庭元说:“书中有说,成群聚集的邪祟,必然有一处源头。只有找到它并击碎才有用。否则,我们在这杀上几天几夜也杀不完的!”
“说得不错,师弟。”叶九叹不吝啬表扬了一句,他本以为师尊过分宠爱保护的师弟是个娇生惯养的。
这三人除祟安民已有默契,凌月提剑劈开一条通道,叶九叹飞身出去探出仙索去找被附身的大叔,方禹善后。这次加上叶庭元,后方全无顾虑。
仙索捆上目标物的同时,凌月飞出几道符咒,嗖嗖几声将人魂锁住,叶九叹重新支起结界,将几人罩在里面,包含被找到的大叔和妇人。
结界内光亮如昼,妇人抚着孕肚哭倒在大叔身侧,嘴里喊着:“求仙人饶命,莫要伤他!!”
“他已被邪祟附身,必须制伏!”凌月说。
“不是的,我们我们也是迫不得已。他从来没主动害人,求仙人放他一命!”妇人哭着哀求。
凌月放下剑,“你早就知道?”
“我夫君,他是主动被邪祟俯身的。若非如此,我俩早活不到今日了。”妇人跪在几人面前,声泪俱下。
叶九叹扶起她,拉过一旁的椅子让她坐下,说:“发生何事,你且说来。”
妇人拿袖子抹了抹眼泪,“奴家本姓苗,成亲后随夫姓许。我们是从北边逃荒而来,到乔庄后便勤勉开垦荒地,有了这安身立命的简陋居所”
许大叔十年前来到乔庄操持起渔业时,村民还亲切地喊他许渔户,他寡言少语、为人勤恳,很快便使夫妻俩的生活稳定下来。一年后,许苗氏有了身孕,更是令许渔户喜上加喜。
可惜,天不遂人愿。
那年闹了饥荒,久旱使得湖水干涸、土地干裂。
不知从哪起的传闻,说许渔户是从北方逃荒而来,是他将饥荒灾难带到了乔庄。于是村民拿家伙的拿家伙,扔鸡蛋菜叶的扔鸡蛋菜叶,日日堵在许渔户门口,誓要将他们赶出乔庄。
许渔户碍于夫人有孕在身,不能奔波流浪,只得下跪央求他们放过,村民们不为所动,变本加厉。
一日,许渔户拖着浑身被打的伤回到家中,只能带回少量野菜。他已经许久无法下水捕鱼了,一支小船被村民砸得稀巴烂,夫妻俩面面相觑,无语凝噎。
野菜汤水过后,许渔户沉默备好妻子生产所需要的一切物品,许苗氏肚中胎儿已成型,不出意外的话还有两个月娃儿就出生了。
两个月,在苦难中煎熬的他们看来,就似两百年那么漫长。
再多等一日,都怕迎来不可挽回的悲剧。
那日,许苗氏莫名白日犯困,许渔户哄她去睡,自己佝偻着背在灶台生火,苦难重压之下,他眼皮褶皱耷拉,双眼呆滞无神。想到自己无缘见即将出生的孩儿,他的泪水汨汨直流,咬着手指极力压制哭声,生怕吵醒熟睡的妻儿。
火苗噼里啪啦地响,许渔户从中抽出一跟烧焦的树枝,灭了灶台中的火苗火星子。他拖沓着步子来到八仙桌前,那里事先摊着一张破布,许渔户的手用焦黑的树枝颤颤微微在破布上划着。
他识字不多,只能歪歪扭扭写着最简单的遗言,写完后将破布折叠好,放在妻子的床头。妻子熟睡的面容无法安详,他俯身在她额头一碰,泪水滴入妻子的发间。
再不走就舍不得了。
许渔户走出家门时,手上拿着黑白纸花串,就这么挂在脖子上,这会儿他的步履坚定许多,也决不允许自己回头。他缄默敲开第一家的大门,那家人起初还有些怀疑,后来见他姿态虔诚,便赶紧烧香先拜自家祖宗,再拜天地。最后将香灰、符纸烧后的残渣放入一碗水中,将水浇灌到许渔户头上。
坊间传闻,戴上白事花圈,到人家里去叩拜东南天帝方向,接受那家人祈祷消灾的香灰符水浇灌,就能将灾难转移到叩拜之人身上。
这个法子不知从何传来,但民间人人深信不疑,许渔户靠挨家挨户央求,求来这替人承下灾难的机会。那日,许渔户就这么一家一户拜访,承下村中所有人的苦难,只求让他的妻儿往后平静度日。
许苗氏清醒后看到丈夫的留言,急忙出门找去,在村中听到各种闲言碎语,知晓丈夫此时正在做的事。急火攻心跌了一跤,身下立即漫出殷红鲜血。村民议论纷纷,竟无一人上前帮忙。
许苗氏用尽全力爬回自己屋子,在痛苦惨叫中,生下一个不足月的胎儿,胎儿早已没了呼吸。
等许渔户知晓此事时,疯狂喊叫着跑回家中,家门前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蜿蜒伸出,长度足足有半百米。
短短半日,一切希翼破灭,尝遍人间冷暖。
那晚,许渔户独自处理了死胎后,终于跌坐自己门槛,抱头哽咽。
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难只寻苦命人!
从那以后,许渔户也不再对村民抱有任何希望,终日窝在屋内照顾重伤的许苗氏,仅靠周遭树皮野菜度日,日子过得异常煎熬。
而村民纷纷觉得许氏夫妇是天煞命格,生下死胎乃是天惩,也再没人敢靠近他们房屋。他们便和乔庄无形中划了一条三八线。
渐渐地,许渔户重操旧业,只在远离村民的湖边打渔,这样的日子过得也算风平浪静。许苗氏当初伤了身子,养了多年后好不容易迎来第二胎。
谁料,几个月前湖中突然闹起邪祟,出去打渔的好多人当场命毙。据说围绕湖泊的好几个村都出现了邪祟杀人事件。
许渔户也做好了不出湖的准备,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要护住妻儿。但是——
总要活下去的。
其他村民个个家有余粮,遇到拮据的还会互帮互助将存粮共享一二。可他们,没了存粮就只剩等死。
这邪祟一来就是好几个月,而许苗氏恰巧又一次有身孕。
这次,许渔户宁信邪祟,也不会再信村民,不会再信世间人心了。
于是,万般无奈下,许渔户与邪祟达成交易。许渔户要出海捕鱼、找食物、照顾许苗氏,其余时间邪祟可占据他的身体,占据后邪祟做的事情他一无所知。
几人沉默听完许苗氏泣血泣泪的阐述,面面相觑。
许苗氏扑通一声跪下,“求各位仙人,饶我夫君一命。那些害人害命的事,真不是他所为。”
叶九叹忙将人扶起,宽慰道:“我们此次前来只为除祟,您夫君不是我们不救。只是被邪祟上身有损阳体,时间久了七魄会被邪祟吸食,我们也无力回天。”
方禹这边正在探查一旁被仙索符咒定住的僵尸站的许渔户,须臾他冲叶九叹摇了摇头,“晚了。”
许苗氏听了脸色煞白。
凌月问:“你们刚刚在外面做什么?为何有哭泣声?”
“我们”许苗氏喃喃失神。
结界外的邪祟变本加厉冲击保护罩,凌月再问语气便带了些急切:“你们做了什么?”
许苗氏哭着说:“我也不知道我夫君原本跟那邪祟商量好了,晚饭时做点手脚让你们暂时失去灵力,等你们除不了祟自行离去。可刚才屋内屋外黑影突然变多,不知我夫君跟邪祟说了什么,我就听到夫君他突然说了句‘不要’,然后他身上突然爆发很多黑烟,我要帮他赶走,他却将我推开!”
叶九叹了然点头:“应该是邪祟为了召集更多同伴,疯狂吸食许渔户的阳气,导致他短短一瞬魂飞魄散。”
叶庭元突然上前,说:“我能让你见他最后一面,但是见完之后,他的躯体我们得毁了,你答不答应?”
叶九叹蹙眉,“师弟!”随后他回过神来,叶庭元想用许渔户当容器吸纳所有邪祟,这是一具绝佳的躯体,因为刚刚死亡,且许渔户曾首肯邪祟的附身。
许苗氏呆呆看着叶庭元,似乎没听懂他的话。叶庭元很有耐心,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但是凌月和方禹不淡定了,结界裂痕越来越多,他们已经动手开始修补了,邪祟也源源不断从湖中赶来。再耗下去,结界迟早被破。
方禹忙中插嘴:“小师弟,他七魄已经不全了,你要如何让他们再见一面?”
叶庭元:“溯回阵,将时光倒流,但人的记忆不倒流,只作用于阵中之人。”
凌月惊讶:“这你也会?”
方禹结巴瞪眼:“这这这不是传闻中已失传的阵法吗?你从哪学的?”
叶庭元淡淡道:“师尊教的。”
方禹:妈蛋——!
他本以为此次出门有小师弟“菜菜相惜”,结果小师弟带着各种开挂来的!!
第14章
叶庭元定定看着许苗氏,耐心等她的答案。
片刻后,许苗氏含泪点了点头,“我也正想问他一件事。”
叶庭元四指并拢,默念口诀,下一秒,以他为圆心炸开一个缥缈的空间,空间边界浮光游离,叶庭元交代她:“有什么话尽快说,我的修为支撑不了太久。”
空间内,许渔户恢复到邪祟失控前的人样,许苗氏也不再是泪流满面的模样,只是他俩面面相觑的瞬间,泪水又开始肆虐。
许渔户说:“夫人,对不起,我以后怕是不能陪在你身边了。”
许苗氏上前给他擦擦眼泪,“没关系,我会好好抚养我们的孩子长大成人的。”
“其实自愿被附身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撑不了多久了。本来还以为能见我们孩子一面”
许渔户无限担忧:“临盆那几天,你千万别出门,灶台上还挂着许多腊鱼,到时候你用它们充饥;炕上还存了不少鸡蛋,你记得拿来吃,那是存给你月子补身体的;还有,孩子的衣服包被,都在衣柜里,你记得提前翻出来放在床边;柜子底下有本三字经,你拣些会的教教孩子,别让他长大了被人欺负去;后院的水缸还有些水,我前几天打井打到一半,这这该怎么办?”
许渔户说着说着兀自着急起来。
一旁的叶庭元突然出声:“我们会帮忙把井打好。”
方禹瞥见叶庭元脸色苍白,凑前小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这个阵法有点耗灵力。”叶庭元声音开始变得虚弱。
“我我给你输输点?”方禹着急起来,这可是师尊的宝贝小幺啊!
叶庭元礼貌且带着不自知的嘲讽说:“算了,大师兄也是筑基期,这点灵力简直杯水车薪。”
哼!!!
方禹扭头生闷气去了。
许渔户听到井水的事解决了,又开始喋喋不休交代其他琐碎事,许苗氏都只是流泪点头,并不打断。
凌月和叶九叹忙于补结界,这时候都忍不住出声:“你们有话快些交代,要撑不住了!”
叶庭元紧握的双手开始微颤,他双目紧闭,将体内最后一点灵力运转起来。突然,憋见手腕的黑环闪了一瞬,他疑惑盯住,然而黑环再无反应。
错觉了?
许苗氏听到催促,忙安抚丈夫一切都记着,说:“我要问你一件事,你拿主意。”
“你说。”许渔户泪眼朦胧看着妻子。
“我们的孩子?取何名?”
许渔户垂眸思索,眼眶的泪水簌簌掉落,“若是女儿,叫幸儿,希望她有幸运平安的一生。若是儿子,叫智勇,希望他智勇双全能护住这个家。”
许苗氏点点头,“你放心去吧,我们一定好好的。别担心。”
许渔户泪盈满眶,又扯起笑容安慰许苗氏:“你好好活下去,我们下辈子一定还能遇见。这辈子是我没能力护好你,下辈子一定好好补偿你。”
闻言,他们几人沉默对视了一眼,其实,许渔户魂魄俱散,没有下辈子了。
但他们谁也没说。
叶庭元嘴角漫出一丝血腥,空间攸地紧缩关闭,光亮消失,场景又变回僵尸站的许渔户和哭倒在地的许苗氏。
方禹忙将许苗氏扶起安抚在一旁,叶庭元就地盘腿坐下调息,凌月和叶九叹同时施法将许渔户抛出结界,邪祟撕裂着钻入许渔户身体,他俩眼疾手快将除祟阵法布在许渔身体,一时间黑烟漫天,咆哮翻涌。
结界内稳如暴风中心,叶九叹的实力相当可观,他徒手劈剑斩断了邪祟的连接,成功阻止它们召来更多的邪祟。已被锁在阵中的邪祟在阵法的压制下,徒劳撕扯尖叫,叶九叹隔空施法,许渔户的身体带着数不清的邪祟一同烟消云散,阵法骤然紧缩消失。
看见丈夫身体爆炸的一瞬,许苗氏尖叫着晕了过去,叶九叹撤了结界后,方禹将她放回床上。
叶九叹说:“刚刚邪祟来的方向是西边,我们得赶去西边的村庄。至于这里的村民,等消灭了邪祟源头再来处理。”他们夫妻俩人都在这过得水深火热,没有了许渔户,许苗氏必然活不下去,必须找村民调解。
方禹同意,但又看了看许苗氏,“刚刚答应帮她挖井,要不先把井挖好吧。我们这一去也不知道要几天。”
三人六只眼睛纷纷投向叶庭元。
叶庭元从地上坐起,一脸坦然说:“我不会挖井。”
方禹:
你不会你答应得这么爽快?!
叶庭元对上方禹的眼神,淡淡道:“大师兄你下山这么多次,也不会吗?”他一脸“我要是下山这么多次早会了这些最寻常的事”看着方禹。
方禹:好气好气!!
他就差咆哮暴走了。
两人四目相对,看得出来他们心里话都很有攻击性。
叶九叹:“行了,我来试试。”
乔庄往西边走,是沿湖的第二个村庄,仓湖村。
仓湖村的湖边没有渔船,倒是不少嶙峋怪石,一半浸在水中,一半裸露,上面全是锈迹斑斑的青苔。村庄房屋跟乔庄差不多,都选择远离湖泊,建在山脚下。
他们几人背对着村庄,面向静如死水的湖面,方禹则叉腰登上怪石眺望,妥妥大师兄的款儿,问:“小九,查出异样没?”
叶九叹手上拿着一个仪盘,仪盘指针颤了几颤,最终定格在湖面的方向,说:“这东西,怕是在湖中央。”
方禹脚一滑,差点从石头上跌下来,撞到了在一旁默默无语的叶庭元。
凌月往湖里丢了一个符咒,符咒还没碰到水便化了,她断定说:“是个难搞的,估计沿湖这么多村庄都被他吸食了不少怨气。”
方禹在队伍中,主要起一个“大师兄带领”的名头作用,他亮出了自己的剑,丝毫不心虚问叶九叹:“那我们该怎么做?”
叶九叹收起仪盘,动作迅速往八方飞去符咒,说:“布天罗地网阵。不过要先搞清楚村民中有没有被附身的。”说着,他转身看向不远处错落有致的房屋。
叶九叹又收回目光,对着方禹的方向,方禹一脸期待,结果他说:“师弟,能否再开一次天眼?”
站在方禹侧后方的叶庭元越过僵硬的躯体,说:“范围太大了,我灵力不足。”
远处有人在吆喝:“小伙子们~不要靠近湖边~~快过来!!”
不止一人。
他们这才发现村民见到有生人,纷纷从门窗紧闭的家中出来既害怕又要凑热闹。有一个老者走上前来,问:“敢问几位是九州仙门的仙人吗?”
“正是。”方禹抱拳道。
“老朽是仓湖村村长,正是老朽联合几个村的村长写信去求仙门的。”村长声音颤颤巍巍,有些激动,“没想到仙人来得这么快,太好了。”
看热闹的人还在远处叽叽喳喳,就快进入嗑瓜子状态了,方禹问:“请问村长,这里的村民有人被附身过吗?”
村长脸色惊骇,“有!”
叶九叹立即问:“那人在哪?可还活着?”
“在在村尾的破庙里。”村长颤颤巍巍的手指着一个方向,“你们小心,他很可怕!我们村闹的好几条人命都是他搞出来的。只要他出门,我们必定门窗紧闭,符头护身”
“是什么样的人?”凌月问。
“是一名流浪汉,经常在这几个村来回徘徊,自从出了邪祟这事,他就赖在破庙不走了。”
方禹与叶九叹对峙一眼,叶九叹颔首表示了解够了,方禹转头对村长说:“村长,我们这就去破庙。你让大家都回家中,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要出来。等事情解决了我找你们,你们再出来。”
“好,好。”村长感动得差点痛哭流涕,“谢谢大罗神仙们的救命之恩,我这就去叮嘱他们。谢谢谢谢”
几人来到破庙,破庙门户大开,却见不到人影。
叶庭元察觉到自己的玉佩有了感应,很微弱的一层光晕闪着,他赶紧拿起来,在脑海中问系统:“有感应了!!这代表什么?”
【需要再靠近目标一些。】
本来叶九叹制止大家进去,想要在门外设阵法降伏,却见叶庭元突然亮了剑欲上前去,他抬手挡住,“师弟,不可轻举妄动!”
偏偏叶庭元又不爱争辩和解释,他只看目标行动,只回了句:“无碍。”
方禹悠悠开口:“师弟你不乖哦~下次师兄不带你下山了。”
同时用食指和拇指捏住他的剑,一脸打怵地将他横剑压下,突然瞥见剑身几个大字,又拔高声调:“狗带剑?!!!”
叶庭元:“”
“哈哈哈哈哈哈师弟你的剑是你取名的吗?哈哈哈哈哈哈你真是个取名鬼才哈哈哈哈哈”
叶庭元:“”
凌月和叶九叹看了看方禹,又看了看叶庭元,一脸不知道谁更奇葩的欲言又止。
方禹前俯后仰笑了大半天,语不成调问:“师弟,你为什么取这名?太委屈你的剑了,狗?哈哈哈哈哈狗带是什么意思”
叶庭元咬牙一字一顿说:“送、你、去、死、的意思!”
“呃!!”方禹猛地打了个响嗝,笑容僵住,“你,小小年纪,这这么凶残呢!”
叶庭元面无表情收起剑,说:“我用匿灵术进去看一眼。”说着他边走边掐了个诀,身影凭空消失。
方禹嚷嚷:“他怎么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术法,让不让人活了?!”
叶九叹觑他一眼,“青州山典籍如山,大师兄回去多看看”
凌月泼冷水说:“小师弟过目不忘,可是我们大师兄只记得菜谱。”
方禹自暴自弃,随手掏出油纸包着的脆皮花生,一边吃得津津有味,一边扔深水炸弹,“告诉你们一件事,这次小师弟下山,应该是背着师尊偷偷下山的,我们仨私自带下山的。”
凌月破音喊道:“你说什么?!!”
匿灵术,堪比隐身术,只不过隐的不止是身体,还有修仙之人的灵相法力。
叶庭元无声踏进破庙,玉佩立马急速闪烁起来,他看向玉佩反应最强烈的方向,正对着破庙里的空神台。神台上早已空无一物,唯有灰尘。
叶庭元去了匿灵术,再次打开天眼,只见空神台上漂浮着一团漆黑翻滚的邪祟,见到他现身,立即要向他俯冲过来。
叶庭元挥手打散黑烟,黑烟又重新凝聚一团,滚滚翻腾着,随时准备再俯冲一次,叶庭元说:“我只想知道,你从何而来,为了什么事?”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声音有种老态龙钟的沉重。
“你说了,我便不灭你。”叶庭元说。
那团黑雾跳动了几下,他已知晓乔庄成群的邪祟就是被这几人诛杀,明白自己胜算不大,便同意谈判。
“我从幽云城来,至于目的嘛你外面还有四个人,你得向我保证,他们四个也不会伤我。我才告诉你!”
叶庭元蹙眉,“四个人?”
第15章
话音刚落,一股强大的灵力扑来,瞬间将这团黑烟滚滚的邪祟撕裂,邪祟面目狰狞地着嘶吼,转瞬就变得扭曲、裂口可怖、消弭殆尽。
叶庭元忙冲出门外,外头早已黄尘覆天,湖边沙石飞舞,湖水卷起漩涡,漩涡中央是一团巨大无比的黑烟滚尘。黑烟连嘶吼反抗的时间都没有,被一缕缕吸到一人手中。那人宽袍仙衣拽地,暴风中心发带微动,掌心托着被连根拔起的邪祟,五指轻飘飘地收拢一捏,野蛮长成参天巨物的邪祟瞬间泯灭殆尽。
是陆珩。
风消浪停后,露出师兄师姐几人跪拜的身影,叶庭元神情怔滞,不敢上前。
陆珩化神境的气场一开,如暴雪压境,千米之内无凡人敢靠近,此刻村庄一片死寂,叶庭元听见自己心跳咚咚地剧震。
陆珩随意一招手,便将叶庭元掳至跟前,叶庭元对上陆珩怒意滔天的眼神,呼吸一窒,慌张想后退下跪,被陆珩狠狠扼住后颈。
“师尊”
“还知道我是你师尊?!”
叶庭元抿唇,陆珩越是平静的语气,目光越是渗人,他转向跪着的几人,说:“方禹私带师弟下山,自己去戒律堂领罚。你们两个,留下善后。”
“是!”
“是。”
“是。”
叶庭元顶着鼓鼓心跳,小声说:“是是我诓骗了师兄,还请师尊罚我一人。”
陆珩松了施压在他后颈的力道,目光淡然扫视着他,又看向辽阔湖边,“长本事了”继而话锋一转,严厉道:“该罚,不罚不长记性!”
叶庭元一阵脚底发麻,他还是第一次见陆珩发这么大的火,早知道死皮白赖也要先征得师尊同意。
陆珩怒极“哼”了一句,转瞬身影凭空消匿,连带着叶庭元。
青州山,峰顶
陆珩背对着罚跪的人站立许久,久到叶庭元以为他忘记了时间,他终于动了动,抬手从烛台中取出一缕长明火。在叶庭元惊骇的目光中,长明火幻化成一根长鞭,火星苗子将灭未灭。
陆珩在叶庭元身边屈膝半蹲下来,手中把玩着黑炭似的长鞭,说:“师尊从未这般罚你,但是,不这样你又不长记性。”
“师尊”叶庭元紧张拽着衣袖。
“这是长明火淬炼的鞭子,不伤凡胎肉体,它只会让你的全身灵脉如火吞噬,元婴修为也抗不过十鞭。今日我罚你三鞭,你数着!”
陆珩示意他伸手,叶庭元迟疑看着他,眼中全是求饶之色,陆珩不为所动:“嗯?”
叶庭元深吸一口气,或许这鞭子只是听着可怕,师尊气未消的话更可怕,他认命手掌朝上伸出,下一秒——!!!
叶庭元疼得侧边一倒,许久撑不起身子。那滋味,如全身的痛觉神经被狠狠扼住捏碎,又往火上烤噬一般。明明是令人休克的痛感,却因为伤的只是灵脉而让人倍感清醒。
陆珩厉喝:“数!!不数的话再加一鞭!”
叶庭元双唇嚅嗫了好久,才蹦出一个字:“一。”
“大声点!”
“一!”
陆珩叹了口气,声音缓和了一点,“跪好,再来!”
叶庭元满头是汗,五指攥紧贴在地面,听到陆珩发令又不得不挣扎起身,颤颤巍巍将掌心打开。
陆珩见他小脸煞白,本在山中养得清冷淡然的气质,却因为此刻受罚而神情煎熬。他额前发丝沾了汗,凌乱贴在两边,精致的小脸皱巴巴的,竟无端生出被摧残的美感。
陆珩下不了手了。
但话已出口,此时再宽纵的话,难保他下次又偷溜下山,陆珩一时骑虎难下。
陆珩越是迟迟未动,越将叶庭元的心脏高高吊起,他不得不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哭腔央求,“师尊,快些”
陆珩心尖一颤,天平已经彻彻底底划到一边了,绷着脸问:“还要不要下山了?”
叶庭元不能说谎:“要。”??!!!!——
陆珩怒火炸开,反应过来时,已经又往掌心打了一鞭,叶庭元结结实实倒地,无法晕厥的他只能在地上抽搐。
陆珩冷冷开口:“数数了吗?”
叶庭元被激出生理泪水,双眸失焦感受着在身体里鞭子的余威,听到陆珩问话,本能顺从地说了个“二”,带着悲恸的哭腔。
“现在知道哭了。”陆珩想搀扶他的手又在空中顿住,挣扎了几秒还是将人扶起,叶庭元跪立不住,差点倒在他怀里。
陆珩扶着他的肩膀,一字一顿教他说:“乖~山下凶险,这次你也看到了,历练过了。你跟师尊说,说你以后不下山了,山下没什么好的。”
叶庭元艰难抬起头,这会儿不是生理泪水,他是真的感到委屈,“为什么师兄他们可以下山历练?”
陆珩再招架不住,他故意冷了脸,“男子汉大丈夫,这就委屈了?”然后愤然转身,扔了鞭子,不容置喙道:“回你自己房里禁足去!”
夜晚,漆黑的房内
叶庭元双手抱膝窝在床榻,系统“滴滴”出现,【再攒一次毅力值吧,再有一次,我一定能改变你师尊的想法。】
叶庭元掀开被子倒向里侧,让003别烦自己。
003:!!!宿主颓丧,出现闯关危机!
我可不想被打进垃圾销毁通道,嘤嘤嘤~
003飞快翻箱倒柜,掉落了一个道具,【宿主,这是升级灵丹,能祝您飞升一级。】
叶庭元不听。
【宿主您快接着呀!】
【宿主!!】
【宿主呀!!】
【哎,我只好自作主张了。】
于是,第二天,叶庭元发现自己飞升到金丹期了。
叶庭元:“”
静默三秒后,大骂:“你这么有能耐,干嘛不直接帮我把主线任务给破了?!!”
【万万使不得,我们系统可不能随便干扰主线的!碰都不能碰的!】系统表示自己很有原则的。
叶庭元气得掐人中,他已经谦谦君子好久了,这番动怒实在没忍住。
门外,陆珩敲门。
“元儿。”
叶庭元顿时慌张,心急如火:“我该怎么解释一晚飞升金丹期??003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让我怎么跟这个世界勤勤恳恳修炼几百年的人说我开了外挂?!”
【宿主您稍安勿躁!】
003不急不缓,我来更改一下他的记忆,随着“嘀”的一声,【好了,现在陆珩的记忆中,你天赋异禀,下山一趟遇到了机缘,昨晚就已有飞升之象。】
门外,陆珩已等待许久,轻声问:“罚你一次,赌气了?”
叶庭元赶紧去开门,恭敬行礼道:“师尊。”
陆珩仅一眼便看出,“金丹期了?”
“对昨晚已有迹象我,我今晨起才发现”叶庭元心虚,谎话说的不连贯,只好期待系统有点用,让陆珩自己想起系统为他改过的记忆。
谁知,陆珩说:“昨晚没发现你有飞升之象啊,我瞧瞧。”
【嗯???】系统恍惚中如遭雷劈,【我改了!!我发誓真改了他的记忆!!】
叶庭元:再信你我就是狗!
陆珩在他脉搏摩挲了半天,随后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叶庭元扛不住就差要缴械投降了,陆珩才说:“你这飞升有点异常,小心惊扰天道,我放道禁制压一下,你不可乱来。”
说着,陆珩指尖飞出一丝金光绕在叶庭元腕上,他腕间原有的黑环被镶上金色描边。
然后,叶庭元发现自己灵力被狠狠压制成筑基初期。
“昨天罚你,难受吗?”陆珩问。
叶庭元下意识点头,又猛地摇头。
陆珩笑问:“这是难受还是不难受?”
他似乎把一切都掌控在手,也不执著要明确答案,径直走到榻上坐着,朝他招手:“我们来算算账?”
怎么还要算账?
叶庭元脚步踌躇,但又很自觉地跪在师尊跟前,背起了罪责:“弟子诓骗师兄、违逆师尊命令、私自下山、事后不知悔改,请师尊责罚!”
叶庭元委屈,明明已经责罚过了,那火鞭的滋味他再也不想尝了。
陆珩说:“你倒是清楚!你每日都在峰顶修炼,禁足对你不痛不痒。罚你每日晨起到我房里去背门规,背错一字,打、手、心!”
叶庭元闻言,身体不自控地一抖。
陆珩似乎满意他的反应,招手让他上前,叶庭元只好起身走过去,陆珩支起他的下颌瞧了瞧,说:“以后可别再别人面前哭鼻子。”
叶庭元脸色变得不自然,又不得不应师尊的话,“嗯。”
“还有,少跟你大师兄混。之后膳食,我让云棋送。”
方禹正在苦哈哈用红肿的掌心抄书,心里想法跟陆珩不谋而合,“我以后一定要远离小师弟,师尊盘问我的神情太可怕了,好像我把小师弟吃干抹净了似的。”
陆珩走后,叶庭元沉默对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系统,无论他如何滋啦滋啦解释,他都保持缄默。
【我用我的电磁波发誓,我真的改了他的记忆!!】
叶庭元摸着自己的手腕,他现在灵力比飞升之前还低,只怕连下山的结界都闯不过去。他不明白陆珩为何坚持不让他下山?
算了。
既受师恩,当听师命。
修仙之路少则几十年,动辄上百年,都在这逗留十余年了,慢慢熬吧!
叶庭元欲打断喋喋不休的系统,听到它说,【我想起来了,不成功只有一个原因】
叶庭元问:“什么原因?”
【只有只有那个】
见系统又开始掉链子,叶庭元恨不得它有个实体让他摔个稀巴烂,“快说!”
系统滋啦两声表示自己信号微弱,它若有心跳,此时恐怕是心跳如鼓、节奏如瀑,它疯狂给自己打上缄口印记:千万别让宿主知道陆珩也是穿书的,千万别!这个系统唯有同是穿书者才无法左右其行为举止。宿主若是知晓,分分钟再次跳崖!
系统003将这条铁律刻印在自己编程码中,才再次出声,【只有BUG还没修好这一种可能,啊哈哈哈哈哈~我去检查一遍!】
003快速溜了。
叶庭元默默翻了个白眼,自古话痨靠不住,特别是破破烂烂的话痨。
第16章
之后几日,叶庭元晨起都会去陆珩房里背门规,陆珩总是坐在书案前聆听,手边处理着大大小小的仙门琐事。
有时候叶从窗中飘进,幻化成一行金色文字,陆珩阅后即销;有时候需要回复些讯息,陆珩凭空画符,寥寥几笔就能生成长篇大论;有时候是急事,陆珩用仙尊独家御令将命令发布下去;有时候他会拧眉思索半天,将灵器放入金蚕豆中让灵鸽叼走
每次专注做完一件事,陆珩便打断叶庭元,“从第六条开始重新背!”
背了半天的叶庭元下唇一咬,又开始从指定位置背起,只是每次重背的第一个字咬字略涩。每日都要这样颠三倒四几个来回,次次都以叶庭元口干舌燥结束。
陆珩会把放凉的茶水递给他,看着他不太明显的喉结上下滚动,放下杯子后眼里略显无辜。陆珩心道:服从性巩固得很好。
只是,陆珩不止想要他无条件地服从。
他要他慢慢变成心里眼里生活中只容得下自己的人,最好能把他那个狗皮膏药系统一并毁了。
叶庭元短期内没了下山指望,又回到了之前修炼的单调生活,略微不同的是,他师尊出关后在他这里的存在感提高了不少。
首先是每日的背书,然后就是——
洗浴时会遇上
天梯快到峰顶的地方,有一条影影绰绰的分叉小路,走过去不远就能望见密密麻麻交叉的竹林中,有一汪温泉小潭。潭面烟波氤氲,周围一圈都是灵石堆砌,熠熠闪烁,水面绿意盎然。在这沐浴,恍若置身仙境。
实际上,陆珩作为化神境界,周身灵气护体,自带净化,不需要这般沐浴。小时候叶庭元只见过他到这儿给自己养护秀发。那时叶庭元总趴在潭边灵石上,陆珩用灵草化成灵力灌入他的发间,头皮瞬间一阵清醒的舒爽,然后整个发缎乌黑油亮。最后总是陆珩将泡澡跑得昏昏欲睡的人抱回去。
之前年纪小,一同沐浴或沐浴碰上尚不觉得有什么,陆珩刚出关那几天又是外出又是闭关也无甚关系,现在陆珩日日待在峰顶
就像这时,叶庭元走下天梯刚拐进来,就见仙境中走出一位仙人。仙人身形高大,湿发如泼墨,单衣若仙尘,飘然朝他走来。
叶庭元赶紧非礼勿视行礼,“师尊。”
陆珩从嗓子里“嗯”了一声,越过他时又“咦”了一句。
叶庭元还是低眉顺眼,“师尊有何吩咐?”
陆珩凑近一步,两人是呼吸交错的距离,陆珩拿起他的发尾,说:“小时候给你养护得好好的头发,现在怎得这样毛躁了?”
叶庭元说:“大概峰顶疾风多,天干物燥。”
“师尊帮你洗发,养护一下。”
叶庭元一时错愕,忙说:“不敢劳烦师尊。”
陆珩莞尔,“这就不敢劳烦了?小时候哪样不是我照顾的?”
叶庭元无言可对,抬眸见陆珩正温柔看着他,这眼神他也是熟悉的。
他刚来这里那几年,陆珩总亲力亲为带着他,喜怒哀乐陪着他,每次看他的眼神都给人一种倾注所有情感的感觉。
那时候,叶庭元以为陆珩爱徒心切、望他成龙。
只是,现在看来,大概是自己心境变了,竟觉得那眼神过于温柔、承载的温情过满,总有些招架不住的想要后退。
陆珩平时给人仙风道骨超然于世的震慑感,但其实他便衣时威严会淡化许多,反而五官的魅感会变得突出。
此时,他带着刚沐浴完的慵懒氤氲,额上颊边带着些许水珠,本就是桃花眼加泪痣的妖媚长相,被水珠衬得更加风情古韵。
突然,陆珩抓过他的手,缓步走向潭边,叶庭元侧后方的视角只能看到他一侧肩膀,那滴水的发丝挂在他胸前,沾湿了那单薄的里衣,衣下的肌肉纹理若隐若现。
叶庭元又想:来这这么久,我早忘了健身这茬了。为何师尊整日闭关,肌肉还能维持这么好?
陆珩随手一拨便将头发烘干全部,然后对叶庭元说:“入水吧。”
叶庭元找不到推脱的理由,只好褪了上衣入泉中,陆珩的指尖触到他头皮时,他水下的手拽紧了裘裤。
陆珩将他的长发摊在灵石上,蜿蜒绵长,又一下,陆珩指尖从发根处扫过,碰到了敏感的耳廓。陆珩看着那双通红的耳朵,没有点破,也没再似有似无地触碰。
突然,陆珩俯身揽过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托起几寸。
一直在水下握拳的叶庭元猛然回神,惊吓过甚,下肢在水里扑腾了一下,溅起水花。
陆珩动作流畅一气呵成,见他如此反应,笑问:“吓着你了?见你越靠越深,水都要没过你的脖子了。”
叶庭元快速眨眼,唇瓣微张,刚刚那肌肤的触感似乎比温泉水更烫人。他抬眼看着陆珩熟悉的目光,又觉得自己反应过度,只好小声辩解:“师尊,我不是小孩子了”
“好~”陆珩拖长音应着,又佯装严肃问道:“长大了就不喜欢师尊了?”
“不是”
见人开始委屈,陆珩才说:“好啦,不逗你了。你只需要知道在师尊面前,无需拘泥这些。”
陆珩专心帮他捋顺黑发,他一向是目标笃定的人,现世那般针锋相对,他也没想过放弃。更何况是如今这般模样,左不过需要些耐心罢了。
头发打理好后,陆珩不再打扰他继续沐浴,叶庭元终于长舒一口气。
面对陆珩他总有种又远又近的恍惚感。
穿书前他就不爱与人亲近,穿书后自己好像重新经历了一遍成长。实际上,满打满算陆珩也只陪了他三年多,其余时间都在闭关。在这个世界,说他们是祖师爷和小曾孙的关系都不嫌多。可叶庭元毕竟是成熟的心智,纵然一直在被灌输新观念,遇到最私密的事,也还是尴尬不自然居多。就像那次在阳州山被下了药,到现在都是叶庭元心中过不去的坎。
这就导致了陆珩“坦坦荡荡”照顾孩子,而自己别别扭扭在试图疏远。
峰顶天气异变,落了入冬来的第一场雪,白毛覆盖整个世界,陆珩屋里长明火很足,暖烘烘的,叶庭元被叫过来看书,夜色越沉他看得也越昏昏欲睡。
一倒头,被陆珩托住脸颊,陆珩响指一打,叶庭元微张的眼眸又阖上。陆珩就这么让他靠着半边身体瞌睡,自己坐定如钟继续翻书。
清和仙君发来千里音踪时,陆珩扬手打开,空中立马露出清和惊恐万分的脸,“我滴乖乖~我不得不怀疑这是你的私生子!”
陆珩面无表情又关了千里音踪,手往叶庭元肩上一搭,17岁的少年,骨骼身量已和当初30岁时相差无几,包括那张精雕的厌世脸。
他知晓将人唤醒他又要兔子似的惊吓远离自己,只好默默将人抱回房间,心里怀念小时候任抱任撸的小徒弟。
三百年了,果真是要永生在这扎根了,已经老到轻易怀念过往了。
清和仙君请求通话,主要是因为上次魔兽血的事,线索还没查出,却查到了蒋临之家乡附近有一处鬼市。鬼市鱼龙混杂,据不少途径修士说,这里有进无出,异常诡异。
陆珩思索:“鬼气、怨气大同小用,怕是有人集齐修仙人士的怨灵,在炼化什么。”
清和仙君也想起来,“修仙人士的怨灵,自带灵力,聚千万只以三昧真火炼化,可炼制出开天辟地的神斧。难道是?”
“没错,有人想破除诛魔剑碎片压制的结界。我必须去一趟。”
“我随你去。”清和仙君说。
“不用,我会将炼化的怨灵击毁,你负责调查来龙去脉。”陆珩作为修真界第一人,该出手时毫不犹豫,但他不爱这些琐碎严谨的调查工作。
每次都包揽调查工作的清和仙君爽快答应了,顺道拐上扶玉仙君。
清晨,大雪已停,叶庭元打开门时刚好看到峭壁上的松枝不堪雪压弯了腰,粗盐似的白雪簌簌掉落。
融雪天气仿佛更冷了,叶庭元一缩肩膀,转过走廊去敲陆珩的门。或许是陆珩灵力高,明明是一样的长明火,叶庭元就觉得陆珩房中更暖和,昨晚就不小心睡着了。
想到睡着后,定是陆珩抱他回房的,叶庭元敲门的手顿了一下,继而两下一停,有礼貌地叩着。
片刻后,里面传来一声遁地的声响,继而是咳嗽声。
叶庭元一惊,不管不顾推开门,就见陆珩手撑膝盖跪地,脸色清白,嘴角沾血,“师尊,您没事吧?”
清理怨灵对陆珩来说轻而易举,只是那鬼市蹊跷,当真是能进不能出。他强行突破时,被一神器袭击,这才被伤到。
神器乃是仙品,且自带器灵,整个九州大陆也只有三个神器。想要神器为他所用,必要收服器灵认主,陆珩的天启剑是神器之一。
其他两件,从未听说下落,也从未听说被谁收服。
陆珩想先通知清和去调查,再闭关修养。突然,嘴角传来柔和触感,叶庭元拿着丝绸方巾帮他擦拭血迹,神情担忧。他这才发觉叶庭元蹲在他身侧,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接住他,再不像前几日那般悄悄疏远。
陆珩眼一闭,晕靠在他身上。
不闭关了。
叶庭元:好重。
到底何方神圣,居然能伤化神期的师尊?
叶庭元被压制的微薄法力根本探不了陆珩的情况,好不容易将人挪到榻上,清和仙君的千里音踪就来了。
“怎么回事,小元?”清和仙君惊呼。
“仙君,您能来看看师尊吗?师尊受伤了,我查探不出。”叶庭元说。
陆珩“适时”醒过来,头还顽强靠在叶庭元颈窝,愣是不挪动半寸,有气无力跟对面清和说:“怨灵我抹灭了”
清河仙君:当真是虚弱的化神境啊,您去灭个灵,把骨头也丢那儿了吧?!软骨症似的。
陆珩说:“不过我遇到了鬼火琵琶。”
清和仙君惊道:“神器鬼火琵琶?!谁在用?”
“不知是何人。我要离开时,那琵琶一音伤魂,二弹击魄。我用天启断后,才顺利离开。”
清和仙君来回踱步,嘴里喊着“不妙很不妙”,陆珩说:“我灵丹有损,你让竹绝过来一趟。”
清和一懵,“你这化神境的伤他能治什么?还不如你闭关来得快!”
陆珩不理,又道:“对了,鬼市附近有个幽云城,也有异常,记得查下。就这样。”然后快速关了千里音踪。
叶庭元听到“幽云城”身体一僵,是那个邪祟提过的地名,他问:“那个幽云城怎么了?”
陆珩对他的好奇有些诧异,在他颈窝挪了个方向又虚弱咳嗽,惹得叶庭元僵直身体不敢乱动。好一会儿,陆珩才问:“你知道那个地方?”
“不知道。”
“只是有些异象,我让清和去看看。”
竹绝仙君是晏州山掌门,晏州山整个山头都是药草,里面门徒自然都是医修为主。竹绝仙君是登峰造极的医修,若论境界,算是医修界的化神境。只是医修并非武力一派,降妖除魔发挥不了实力,自然就不像陆珩那样威慑九州。
竹绝仙君是个童颜鹤发,医者原因喜欢絮叨,不过大多数絮叨的都是废话,陆珩每次见了他都嫌烦,这次迫不得已将他请来。
果然,他一来就开始无休止地聒噪,且常人根本无法打断,“仙尊不是我说你,你这峰顶常年冬冷夏凉的,不利于身体。”
“长明火有什么用?还是天赐的适宜环境更自在,你看我晏州山上,药草一整个野蛮生长,多健康!”
“你这灵脉已经是化神境大圆满了,即将突破,恭喜恭喜!不过,你丹田受损”
“不对啊,你这像丹田开裂这么严重,像陈年旧伤,上次这么长的闭关没养好?”
“我听清和说,鬼火琵琶出现了,仙尊你可不能出事啊!这伤得尽快修复。”
“我的灵药没你那矮峰的灵气管用啊!不过我再探探。”
竹绝眉头深蹙,“你这伤棘手啊,就算矮峰灵气充沛,也不一定管用。”
陆珩本来都要听麻了,听到这一句,突然插话:“你把这话再说一遍。”说完还把房内的结界撤了,他房里自带结界,除非他愿意,否则外面的人绝对听不到里面的动静。
竹绝懵了一懵,以为他分神了,重重强调:“我说!你这伤很棘手啊,就算矮峰灵气充沛,也不一定管用。到底谁能伤你的元丹?此事非同小可,我得跟其他人讲。”
陆珩达到目的,不耐烦抢过他的药草,“不必了,这就够了,回你的晏州山吧!”
竹绝嘴皮子厉害,行为举止似乎总慢一拍,被陆珩抢了药草也不甚在意,停了几秒又开始嘴皮子攻击:“我刚刚看到你的宝贝徒弟了,他在外面吧?叫他进来啊,我给他把把脉。”
“那就更不必了。”陆珩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又想找人试验药草。
“还有这药草熬煮起来有讲究,你不能直接用。是你徒弟熬药吧?我得跟他交代清楚。”
陆珩一秒上道,“元儿,进来!”
叶庭元刚刚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进来后神色凝重地朝两人作揖行礼,“师尊,有何吩咐?”
“我我我,是我找你。”竹绝仙君忙上前拉着他,“我跟你交代一下这灵药怎么熬煮。你且坐下。”
竹绝仙君嘴上说着药草的问题,把人按在凳子上,拿出来的却是一套金针,叶庭元不解看向陆珩,陆珩捏捏山根,朝他摆手。
意思是,随他折腾一番先。
第17章
陆珩从霸气侧漏的化神仙尊变为一个病秧子,只经历了半天。叶庭元从养尊处优的三好学生变成一边照顾病患一边学习的励志青年,也只经历了半天。
当叶庭元把熬好的药端到陆珩面前时,陆珩披头散发靠在床头,柔弱叹气:“这手都乏力了。”
叶庭元便把勺子递到他嘴边,陆珩一口一口喝着,眼睛盯着叶庭元那张神情淡淡的脸,盯久了,叶庭元忍不住问:“师尊,怎么了?”
“没什么,就希望你多陪陪我。”陆珩“病”了半日,空巢老人的神态信手拈来。
叶庭元差点砸了手中的勺子,陆珩又无限惆怅地说:“你以后练功看书,都搬到我房里来吧,我看着热闹些。”
“是。”叶庭元纳闷归纳闷,还是应下了。
在陆珩房里的练功的好处是,运功时他会亲自指导,叶庭元本就天赋高,一点就通。陆珩盯着他手腕上那道黑环,就这么牢牢印在白皙皮肤上,腕骨还亮着他的名字,邪恶感一下子上来了。
叶庭元运功完毕放下手,睁眼,眼里十分清明,然后是困惑:“师尊,我灵力总提不上来。”
陆珩拿起他的手腕,摩挲了几下,终于舍得把那道金色的压制去掉,说:“练吧,别太冒进。”
陆珩还是那副病态样,在房里只穿着里衣,肩上虚虚披着外衣。刚开始叶庭元不习惯衣衫不整的师尊,觉得不合礼仪,久而久之,陆珩连穿衣沐浴都要他忙前忙后,他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一次,陆珩跟清和仙君商议事情到三更,叶庭元在一旁看书忍了好久,终于忍不住打断:“师尊,三更了,竹绝仙君说您需要早点休息,不可劳累。”
陆珩这才记起自己生病的事,转头对清和说:“徒弟让我早点休息,不说了。”说完直接收起千里音踪。
远在阳州山的清和跺脚:你病个锤子!!
叶庭元收拾了凌乱的桌面,十分自然地接过陆珩解下的衣带。陆珩一瞧透着苍白雪光的窗纸,说:“大雪还没停。今晚就睡这儿吧,夜起有事可以喊你。”
于是,叶庭元睡在屏风之外的软榻上。陆珩在床上支起头,隔着屏幕凝视他闭眼入睡的乖巧模样,心里盘算着把人骗到床上还需要多久。
陆珩这一病,竟病了大半年。等他终于病够了,神清气爽下山处理事务,留下叶庭元一脸懵逼,明明昨日还乏力系不上腰带
陆珩这次出门略久,回来堪堪赶上叶庭元的十八岁成人礼。陆珩问了叶庭元本人的意愿,意料之中得到不想大办成人礼的答案。
成年当天,陆珩将自己一直戴着的玉簪插在叶庭元头上,还给了他一份重礼,“护心鳞,从蓬莱仙境取到的,有它护身,化神以下的都伤不了你。”
护心鳞,是龙身上最坚硬的一块龙鳞。听闻蓬莱仙境的海上常有龙出没,要获得护心鳞就必须把龙弑了。而成年龙的战力,不亚于化神期。
原来陆珩这趟出门这么久,是不顾伤势给他准备礼物去了。
叶庭元心中一动,产生了拥抱他师尊冲动,不过他克制住了,“谢谢师尊。”
陆珩成就感满满,养在身边就是好,给什么都能开心,还乖巧听话。
然后,乖巧听话的叶庭元跪下请求道:“师尊,我已成年,可否允许我下山历练?”
陆珩的笑容僵住,叶庭元又说:“我已是金丹修为,还有师尊送我的护心鳞,就更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请师尊允许。”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半晌,陆珩才说:“过几日是仙门大会,你参加仙门大会后再下山吧,大会人多,你适应适应。”
叶庭元欣喜:“谢师尊!”
然后起身,终于感动地拥抱了陆珩。
陆珩措不及防吃到甜头,手环过少年精瘦的腰身,察觉他要退开,又用力一揽,少年整个人扑在他身上。为了不让他起疑,陆珩端起师尊的架子,语重心长说:“下山后举止可要稳重些。”
随即心下叹气,好不容易养熟了,下山一趟不会又疏离了吧?我得想个办法。
仙门大会,是九个州共同举办的弟子比试大赛,十年一次,每州轮流举办,今年刚好是在青州山。先前叶庭元深居峰顶,不管是十年一次的仙门大会,还是五年一次的拜师大典,通通与他无关,他也不爱凑热闹。
这回听说叶庭元要参加,方禹兴冲冲跑上来八卦,这还是叶庭元偷溜下山后第一次见到方禹,不过他这大师兄还是万年不变的傻兮兮,万年不变的筑基期。
方禹愣愣盯着叶庭元,还没来得及八卦,先破防了,“你什么时候金丹期了??”
叶庭元淡定道:“一年前。”
“什么???”
方禹不干了,他要去找师尊好好说道说道,峰顶到底什么钟灵毓秀的好地方,为什么他当年待了几个月啥事都没发生?
结果却被陆珩一瞪,“谁让你上来的?”
方禹委屈,“我羡慕小师弟这么快就金丹期了。”
陆珩用书打了一下他的头,“说过多少次了,修炼不可急!!自己问心无愧没偷懒就行,该来的总会来。”
方禹心虚,他其实有偷懒学堂长老让他们课后巩固时,他就跑去厨房偷学怎样烤的鸡最香。
“还有,不可妒忌同门!”虽然没有门规,陆珩教徒弟的准则却一直很清晰明了。
“弟子没有,就是惊讶小师弟的天赋。”方禹撇嘴。
“最重要的是,不许缠着你师弟!”陆珩瞪着他警告。
“我”
陆珩大马金刀坐在榻上,手肘支在膝盖上,作深思熟虑状:“不过这是他第一次参加仙门大会,你作为大师兄,还是该带带。小九什么时候回来?”
叶九叹金丹后期,降妖除怪智勇双全,在外历练多年,是九州仙门中的典范,也是陆珩最出类拔萃的弟子。
“已收到小九讯息,仙门大会前一日能赶回来。”方禹趁机汇报工作,“此次仙门大会在青州山举办,各事项长老们已准备完毕,师尊明日可要下去看看?”
“嗯。”陆珩挥手让他下去,没事别在峰顶逗留。
仙门大会当日,九大州弟子齐聚青州山,叶庭元又一次看到彩虹服饰大赏。
仙门大会是弟子们的主场,仙君长老们聚在一起都是闲聊,最终只关心比试的第一名。因为蝉联5次第一名,可以晋为门中长老级别。
前4次的第一名都是叶九叹。
这次焦点就是叶九叹能否第5次获得比试第一,不少弟子已在私下开赌局下注。方禹悄咪~参与了,还问叶庭元要不要加入。
叶庭元觉得无聊,拒绝了,方禹斗志昂扬:“我跟你讲,小九的实力,稳赚不赔。你不下注,能不能借师兄点灵石啊?赢了师兄立马还你。”
叶庭元将自己腰间锦囊递给他,方禹惊呼:“我去!师弟,看不出来你这么富有啊!”
叶庭元不知道,陆珩有事无事总爱往他锦囊里扔小物件,应该也放了不少灵石吧。
方禹十分大胆地把叶庭元锦囊里的所有灵石拿出来,屁颠屁颠地走了,丝毫不知道一日后自己会嗷嗷大哭。
比试规则,不限时间、顺序,自由上台,比试台上只能一对一pk,车轮战。战到最后一轮胜利者,便是第一名。
台下座位按各州顺序将比试台围成圈,远处大殿之上是众仙君长老,其他州都是纷纷拥拥一大坨弟子,男女老少皆有,给人观感就是良莠不齐、鱼龙混杂。
再拥挤也没人敢往青州山的位置上挪,即使青州山座位上只有寥寥几人。他们身上套着紫色为尊的服饰,神态自若尤为冷静,给人一种目空一切的既视感。
青州山是仙尊亲自坐镇的,这几位都是仙尊的内门弟子,仅这个名号说出去就能让其他人自动矮几分。再加上他们几乎全员金丹修为,除了方禹。
方禹:骂我?!!
要知道,其他几位仙君长老,有的元婴后期迟迟无法突破更高境界,有的才刚破丹成婴。修仙境界越到后面修炼时间越长,熬个上百上千年都有可能。
而青州山一个叶九叹就已是金丹后期,挑战初级元婴压根不成问题。
其他州的弟子,炼气如同批发,筑基如同过江之鲫。
叶庭元是第二次到青州山大殿之上,第一次是在拜师时。陆珩牵着他走下天梯时,叮嘱道:“去看一看,不用上场。有事同你大师兄说。”
方禹去接叶庭元时,见叶庭元一袭淡紫衣飘然玉立,发冠精贵,师尊挽袖牵着他走下石梯,一时间自己任重道远的艰巨感油然而生。
方禹:这稀世白玉般的小师弟,千万别在我手里摔碎了!
叶庭元随方禹出现时,比试台下出现一阵压低的惊呼,人群躁动起来,有羡慕的、好奇的,当然也有眼酸眼红的。
“那不是仙尊的亲徒?”
“从未露脸参加门中比试,今日怎么来了?”
“从未露脸你怎么认得?”
“笑话,青州山就那么几个人,这陌生面孔不是他是谁?”
“话说,我之前在清和仙君寿宴上远远看过一眼”
“这模样生得倒是好看。”
“天天躲躲藏藏见不得人,莫不是”
“思想不纯,小心祸从口出!!我看他不敢见人,估计修为也好不到哪儿去,可能跟他们大师兄差不多差劲。”
“你也才筑基期,怎么嫌别人的筑基修为?”
“你!!我要是在青州山门下,何至于这等修为?”
不同于叶庭元引起的骚动,叶九叹出现时,台下一阵鸦雀无声,有种被强大实力压制的紧迫感。
叶九叹坐下时,惊讶问叶庭元:“师弟,修为又高了不少啊!”
叶庭元谦逊行礼:“师兄。”
方禹立马凑过来朝叶九叹眨眼,说:“我们小师弟青出于蓝,一年飞升两级,神吧?”
饶是叶九叹这般稳重,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惊悚程度不亚于魔族人立地成佛。
叶庭元面无表情,内心暴走:千万别问我是怎么开挂的?
方禹兴奋得像是自己飞升了一般,“厉害吧,反正我坚信小师弟是天上仙禽,但是上次一说师尊就训我”
叶庭元:这一part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忘掉?
叶九叹轻咳一声,不自在靠近叶庭元,轻问:“你真是天上仙禽?”
叶庭元口不择言:“我来自二十一世纪,我家是商业世家,常年稳居富豪榜,我是叶氏总裁,平日忙得脚不沾地。人生终极目标是将叶氏做成国际垄断企业,再弄死陆”
叶庭元生生卡住,对上四只看神经病的眼睛,他顺了口气,然后谦逊有礼说:“我看过一本志怪小说,无聊背一背”
第18章
仙门大会宣布开始,台下磨剑擦掌的人一个接一个飞上台。
不管环境多么聒噪喧闹,叶庭元坐定如钟,就如他每日打坐修炼一般。陆珩让他不用上场,他本也是这么打算的。
一只冰凉妖娆的手伸过来,叶庭元耳朵一动,挪开半寸,说:“师姐。”
凌月哈哈大笑:“小师弟还是这么害羞。”
叶庭元一脸求放过地将目光放在台上,台上已经打得如火如荼,刚开始都是些修为低的弟子热场。
突然飞上去一个须发皆白的健壮老头,目光迥然巡视着台下众人,声如洪钟叫嚣对手上台。
叶庭元纳闷:“他,跟我们同辈吗?”
凌月瞧了一眼,随口说:“嗐!这人我记得,门中最老筑基。”
“什么意思?”
“他呀,修炼了70年才到筑基期,所以啊,驻颜在70岁高龄。其实都没你叶师兄大。”凌月说着,又开始不安分了,“哪像师弟你,天纵奇才~破了师尊的记录了,神!真神!”
叶庭元不着痕迹躲开,又忍不住好奇:“师尊什么记录?”
凌月朝他一眨眼,说:“给师姐笑一个,师姐说与你听。”
叶庭元默默坐正身体,不是很想理她,凌月说:“让师姐掐掐你的脸也行,师姐很好说话的。”
叶庭元佯装聋子。
突然,凌月自行上手掐他的脸颊肉,叶庭元措不及防后仰,脸颊肉被掐起一团,使劲蹂躏。
方禹惊恐万分,打掉凌月的魔爪,将叶庭元挡在胳膊后面,惊悚说:“你是不是要害死我?!”
“跟你有什么关系?”凌月意犹未尽,不忘嫌弃糟糠同窗,“你个陈年老腊肉!”
“你!!!老子我好歹19岁筑基,你居然骂我老?”方禹气愤。
台上70岁的弟子对他怒目而瞪,方禹赶紧闭嘴,并用青州山弟子的气势回瞪,那苍老面孔立马恹了,看向别处。
叶庭元被这两人夹在中间,心中默念“心静自然凉心静自然凉”,突然,手腕传来一阵刺痛,低头看到黑环中金色字体在闪烁,他下意识往远处大殿上望去。
大殿之上,陆珩脸色阴沉看着下面,他们的修为可目视千米之外,殿阶末端比试台以及台下情况可看得一清二楚。其余仙君都在畅饮美酒,偶尔看一眼台上是谁在比试。
唯独陆珩,盯着某处一动不动。
一只深绿袖子的手伸过来在陆珩眼前晃了晃,一口开是醉人心神的语调:“哟,仙尊在担心哪位爱徒?”
陆珩眸子往他身上一瞟,是楚潋。
楚潋仙君,凉州山掌门,男生女相的妖艳外表,一袭深绿外袍内搭深红里衣,走路摇曳生姿,自称是双修的登峰造极者,男女通吃,身边从不缺暖床人。
楚潋仙君一点不怕孤月仙尊的瞪视,一双妖邪魅人的眼睛从陆珩身上游向远处比试台下,啧啧两声,“小美人疼出冷汗了。”
陆珩攸地撤了灵力,袖袍下的十指松懈开来,转而朝楚潋眯了眯眼。
楚潋不怕死说:“我没认错的话,是千灵锁吧?别这么看着我,这等禁术,我用得比你多。”
说完朝他一眨眼,扎进其他仙君里喝酒去了。
陆珩垂目往下看去,他刚才是无意识收紧千灵锁,就是某些场面看得他心中不悦不爽。
千根针刺的痛感消失,叶庭元捂着腕间的手松开,这黑环其实尤为明显,幸好有袖子挡着才不会被瞧见。不知怎地,虽然陆珩说只是随时感应他是否受伤的术法,但他还是不想被他人瞧见。
身边的人一个个跳上台,叶庭元终于耳根清净闭目养神,也不管台上谁输谁赢。不知过了多久,太阳都快要滑落西山,叶庭元的大腿突然被重重一拍,他瞬间觉得麻了半边身体。
然后就听见凌月激动的声音:“看你叶师兄在上面孔雀开屏的样子,让我上去杀杀他的威风!!”
叶庭元:杀他威风打我干什么?
凌月自然不会给他回答,因为她咻地一声已飞上台。
叶庭元继续闭眼养神,不到一刻,凌月摔落在他身边。
叶庭元:
凌月:“师弟,轮到你了!!”说完将叶庭元背部一拍,直接给他拍飞台上。
方禹伸爪去拦差点喊破嗓门:“你别乱来!!!~~~”然后眼睁睁看着叶庭元飞上去,话都开始不利索了:“凌月,你你你干干甚么?”
凌月悄声说:“我给小九送战绩啊,他打败的金丹越多,成为长老后声望越高!”
方禹生无可恋:“你把小师弟送上去挨打,最后挨揍的是我啊~~~”
台上,叶庭元收获了今日最高的欢呼声和议论声,叶九叹见是他,便说:“小师弟,就按你平时练剑打。”
叶庭元面无表情,不知哪来的罡风吹得他衣袂翻起,台下有人看出来了,惊呼:“他居然是金丹期?!!”
这一下,台下又炸锅了好一会儿,或许是过于震惊,迟迟没有消停。
叶九叹只好说:“师弟,来吧。”
叶庭元自然亮剑,寒光逼来,比斗正式开始。
叶九叹出招干净利落,叶庭元侧身一挡他的进攻。比试台上最忌讳只躲不攻,他闪身躲开的同时找角度刁钻一刺,带着灵力攻去。
叶九叹应对从容,两人一来一回,不约而同地,出手招式都高超罕见,引得台下惊呼不已、逐渐入胜,观赏效果极佳。
方禹感叹:“师尊亲自教的剑法就是牛!”
凌月点评:“剑法不错,应该会撑得比我久。”
一炷香过去,叶九叹身经百战,叶庭元灵动轻快,竟打得难分难舍。
台下真情实感的惊呼越来越沉浸其中,凌月开始皱眉,“别是有什么意外吧?”
方禹投了全部家产去下注,心大得很,说:“放心啦,小九金丹后期,小元金丹才一年年年年年年年年”
他卡BUG似的颤音连绵,半边丧脸半边瘫了。
只见台上两人已到了生拼灵力的阶段,剑锋交叉扫过,两人同时收剑、对掌——叶九叹被震得后退半步、嘴角溢血,叶庭元亦有后退,但毫发不损,站姿笔直如松。
紧接着,两人悬空飞起,身体如陀螺般快速旋飞,灵力在空中相撞,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到底是叶九叹更胜一筹,好几次灵力互碰都占了上风,朝叶庭元攻去。
可是没用,叶庭元身体如巨大黑洞一般,将攻来的灵力吸收得半点水花都没有,依旧毫发无伤。
而叶庭元偶尔钻空打出的灵力,正中叶九叹胸怀,几次下来,叶九叹招架不住终于先半跪下来,剑应声而落。
登时,台下哗然——
有的是因为赌局,有的是惊掉下巴,叶九叹的记录要被打破了!
叶庭元落地站稳后,一时愣住,竟想去扶叶九叹。
“别,比试台上就得真材实料的比!”叶九叹制止他,“再来!不得有半点放水!否则我向师尊告状!”
叶庭元:
叶九叹再次提剑攻来,他只好躲闪,仓促抬剑。
凌月在台下急得火烧火燎,开始精神错乱拜仙拜佛拜王母娘娘,方禹:“你好歹也是修真人士!淡定些,你看我紧张吗?我倾家荡产投进去了,还加上了小元的倾家荡产!”
凌月气冲冲上前,将他脸颊两行清泪一抹,问:“这是什么?”
方禹:“”
台上打得难分难舍惊动了殿上的仙君们,陆珩眉头紧蹙看着下面,清和仙君夸了一句:“剑法练得炉火纯青,修炼天赋比你还逆天,不错,你后继有人了。”
他要的可不是后继有人,他想金屋藏娇呢!
楚潋仙君一双眸子半眯着,颇有慵懒之风,看破不说破地将酒一饮而尽。
比试台上,来来回回几十个火拼,皆是叶庭元毫发无伤,叶九叹生扛金丹初期的灵力。积少成多,终于支撑不住摔倒台下。
远处锣鼓震天一响,宣布今年比试第一名是叶庭元。
叶庭元当场呆住,他在台下时不关注比试进程,压根不知他跟叶九叹的这一场是定胜负的终局。
台下不少人如丧考妣,一看就知是下注输惨了的那批人。
还有批看热闹的人围观着叶庭元久久不愿散去,美人、厉害、狠心的赞语此起彼伏,方禹和凌月把他拉下台,叶九叹收拾好自己后,对他说:“师弟天赋很好,我甘拜下风。”
丝毫没有与晋升长老的机会失之交臂的懊恼。
“师兄,承让了。”叶庭元作揖回礼。
其他州弟子在一旁蠢蠢欲动,想到叶庭元面前露个脸,又扭扭捏捏谁都不敢打头阵。前排的人不知被谁推了一把,差点将叶庭元扑倒。
方禹急忙赶人,“你们做什么?一边去!!”
叶庭元回头,看到陆珩立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们,脸上看不出喜怒。
叶庭元低头圈了下自己的手腕,抬步朝陆珩走去。
立誓要全须全尾保护小师弟的方禹跟上,“师弟你别乱跑!”
抬眼看到对面的陆珩后,他差点左脚拌右脚,慌里慌张转身溜了,嘴里念念有词自言自语:“师弟不爱告状的吧?千万别让师尊知道我把师弟灵石坑完了”
叶庭元行礼,“师尊。”
陆珩仍旧一言不发。
叶庭元跪下,说:“弟子知错了。”
片刻后,陆珩才说:“这不是你的错,我青州山的弟子不会输不起,你叶师兄心里明白的。只是,你不该”话音顿住。
叶庭元等了好一会儿没有下文,不由得抬眼。
陆珩心道:不该这么招摇,这般引人注目
斟酌片刻,他说:“以后要做什么,先跟我说一声。”
“是。”
陆珩俯身将他拉起来,指腹刚好按在黑环印记上,目光攸地一暗,说:“比试第一名可以作为领队人,组织各州弟子一起下山历练。我会取消你这一资格。”
叶庭元没明白过来。
陆珩问:“你可知你叶师兄为伤不了你?”
叶庭元摇摇头。
“因为你身上有护心鳞。”
那他算是作弊了?叶庭元一惊,目光急切看着陆珩,想寻求补救法子。
陆珩说:“无事,长老之位对于你叶师兄可有可无。只是”他指腹一扫而过,之前那道压制又放回叶庭元身上了,“你有护心鳞就够了,你金丹期来得蹊跷,短时间内先在筑基沉淀沉淀,修炼之事不可冒进。”
第19章
叶庭元并非孤身下山,身边跟了个剑灵——
陆珩的天启剑剑灵。
他师尊的原话是:“你师兄师姐有其他任务,你自己一人我不放心,让剑灵跟着。”
然后定了一箩筐的规矩:
“遇到大事传讯回来给我。”
“不许去极地附近。”
“遇到危险让剑灵先上。”
“不许与外人结交过甚。”
“一个月之内必须回来。”
叶庭元牢记于心。
下山第一件事,用灵石换银钱,叶庭元一抓腰间锦囊才记起自己的灵石被方禹嚯嚯完了,他带着一丝渺茫希望问剑灵:“你有灵石吗?”
剑灵摇头。
天启剑剑灵化人后是个俊男,剑眉星目的,身高居然跟陆珩相差无几。穿着一身跟天启剑柄差不多的银白色束衣,高马尾招摇得不行,妥妥一个飒沓流星少年郎。
叶庭元甚至怀疑陆珩对自己剑灵都精心养护那头墨发。
他师尊应该没这么无聊。
这下犯难了,叶庭元看着远处城门叹气。
剑灵说:“把你玉佩当了。”
叶庭元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冰魄玉佩,踌躇说:“这个,恐怕不行。”
“那你为什么一块灵石都没有了呢?”剑灵问。
“我”
“我不相信仙尊对你这么抠门。你告诉我,我保证不告诉仙尊。”剑灵发尾一甩,活脱脱的“不告诉我我就去跟仙尊告状”的姿态。
叶庭元:“”
叶庭元:“前几日仙门大会,开赌局下注了”
“你会去下注?”剑灵十分自然地对他搭肩勾背。
“大师兄下的。”
一个月后,方禹一把鼻涕一把泪受罚,吭哧吭哧做苦工还债,嘴里唱着《苦菜花》悲歌,歌声“啊啊哦哦”余音绕梁,阴魂不散绕着青云殿。据说那几日,周围树木都被唱得秃秃掉叶。
剑灵不知从哪掏出一块玉石,递给他,“去换钱吧!”
叶庭元没挣开剑灵的手,只好接过:“多谢,我回去还你。”
“不必,仙尊怕你有意外情况,让我带着备用。果然~”剑灵杏仁般的眼睛一眯,笑意直达眼底,像个十足的开朗活泼好相与的少年。
他们来到离幽云城不远的大陵城,城内无甚异样,都是小商小铺、街头叫卖。空气中弥漫着莫须有的烟火味,街上的人们脸上充满生活气息,形形色色的。
叶庭元第一次感受古时候的集市,正好奇东看看西看看,剑灵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别乱跑了,等会儿我找你找半天。”
“你放手!”叶庭元不习惯被抓着手。
“不行!”剑灵斩钉截铁说,“仙尊让我看着你,你就不能离开我的视线。你再不听话,我挂你身上啊!”
叶庭元:“你变回剑身,我不介意挂着你。”
“变不了。”剑灵手一摊,“我剑体在仙尊那儿,要变的话我只能回到仙尊身边。”
叶庭元无语看了他几秒,只能任由他拽着手腕。
剑灵得逞地跟着他走,问:“你为什么非要来这里啊?这儿什么特别的吗?”
叶庭元其实想去幽云城,但幽云城一年前被陆珩发现是充满邪祟的空城,随后便被清和仙君清理为平地了。他刚刚御剑时看了眼地图上该是幽云城的那块突兀空地,根本没半点线索,玉佩也没有动静。
所以,他来附近的城池打听消息。
随意挑一茶楼,里面人声鼎沸,叶庭元瞅着一桌穿着似商贩的人的邻桌坐下,小二过来倒茶,剑灵熟练地念出叶庭元想吃的食物,“莴笋肉片、清蒸鲈鱼、排骨只要瘦的,茶水换成雀舌。”
小二哈腰走了,剑灵喝了一口不喜欢的茶,说:“你看我干什么?不都是你爱吃的吗?我又没点错。”
叶庭元:“”
趁等菜的间隙,叶庭元刚想向邻桌打听,剑灵就阻止他,“想问什么?我去问。”
叶庭元犹豫片刻,才说:“想问幽云城的情况。”
剑灵立马得令,招摇的高马尾一扬,搬起少年招牌笑容就去邻桌以茶代酒了,好一会儿才回来,说:“他们说幽云城十几年以来都是座废墟,据说夜晚闹鬼没人敢去。一年前有位仙君到访,将那儿的废墟夷为平地,前不久这里旱涝,淹死不少人,幽云城那块荒地就成乱葬岗了。”
说完还用特玄乎的语气,靠近叶庭元耳边说:“他说夜晚那里啊,哀嚎一片,听到过声音的人回来都得失心疯。你晚上可别去,要去白天去。”
叶庭元微微偏头,被剑灵一揽掰回来,“你听见没?”
叶庭元:“你不要老动手动脚的。”
剑灵舌尖扫着上排牙齿,玩味看着他,“干什么?害羞?”
叶庭元:“”
叶庭元:“你手放开!”
剑灵摩挲了下他的头发才放手,坐正,说:“我跟你师尊相处这么久,你师尊可从不对我说这种生分话哦~”
叶庭元无法想象剑灵对陆珩动手动脚,剑灵喝了一口茶,又说:“而且一把剑,我被拿着练剑打架的时候,我全身都被摸遍了!”
叶庭元:“”
“我化人了,摸回来怎么了?”
叶庭元:“”
那也不是我摸的你。
“小元?”
嘈杂中传来一个声音,叶庭元循声望去,看见听白长老和雪吟长老,站起身行礼。
听白走上前,说:“我刚刚就觉得像你,你怎么下山来了?你师尊呢?”
叶庭元说:“我下山历练,师尊在闭关。”
雪吟看了眼一旁的剑灵,问:“这位是?”
剑灵潇洒抱拳,“我叫天启。”
“天启天启不是”听白纳闷,雪吟衣下拽他的手,一脸了然,问叶庭元:“刚下山吗?”
“是。”
小二把菜都上齐了,叶庭元忙让两位长老一同入座。雪吟一看菜色,满意点头:“嗯~合我胃口,小元我们很投缘哦~”然后高声唤小二,“小二,再来一道番茄炒蛋和炖鸡汤。”
“好勒~”小二扬高声调应着。
“小元,今天我请客,不要跟我们客气!”雪吟大大方方吃起来,叶庭元还没招架过这类“远房长辈”,只得恭敬不如从命。
听白只沉默喝茶,但看晚辈时慈眉善目的,看雪吟时总不自觉露出宠溺笑容。
菜又一次上齐,雪吟夹了一块鸡蛋放听白碗里,嗔道:“吃吧,挑嘴!”
听白这才放下茶杯动了筷子。
叶庭元一直是食不言寝不语的,天启则一言不发盯着另外两人,心里盘算着怎么把这两人甩掉。
雪吟吃到一半,突然问:“小元打算去哪儿,要不要一起啊?”
听白溺笑看着雪吟,“你这带小辈的瘾什么时候才能过去,昨日方禹见到你还偷溜了呢!”
叶庭元惊讶问:“大师兄在这?”
听白说:“嗯,前日在城门口碰上,他说路过这边,溜得挺快。”
叶庭元放下碗筷,天启给他递了草纸擦嘴,雪吟笑吟吟看着他们,又问:“那你们今晚宿在哪儿?”
“我们才刚到,还没定。”叶庭元说。
“我们就住在这楼上,要不你们一起吧!”雪吟挽着听白的手,吃饱就打哈欠,听白刮了下他的鼻子。
“好。”叶庭元不敢多看他们恍若无人的亲昵,天启眼中冒出恨恨火光,被叶庭元一盯,露出一个十足的假笑。
听白和雪吟上楼后,叶庭元去柜台要房间,“开两间房。”
“诶好。”掌柜把算盘打得噼啪响。
天启打断:“一间,谢谢!”
叶庭元看了他一眼,也没反对。但是晚上睡觉时,叶庭元非常后悔。
天启大喇喇脱了外衣,躺在床榻里侧,支着头,一脸期待他睡下来的模样。见叶庭元迟迟不动,不满道:“怎么,跟我一把剑睡还这么多顾忌?爱剑之人还搂着剑睡呢!”
叶庭元想去榻上打坐,天启悠悠说:“下山可不比青州山峰顶哦,日日都奔波,遇到个邪祟妖物还要拼命打。你确定你不睡下来好好休息?”
叶庭元:“”
第二天,叶庭元在天启怀中醒来,双手还被禁锢在胸前,他挣了没挣开,冷冷道:“你放开!”
天启揉皱着眉头,放开怀中之人,一个翻身往里面滚去,嘴里模糊絮叨着:“起这么早?昨晚我以为你没在旁边,吓死我了!!你说你睡觉绷这么直做什么,再挪一寸就要掉床底了”
叶庭元:“”
淡定,不能跟一个剑灵计较!!
门外传来急躁的敲门声,是听白的声音:“小元小元!——你在吗?”
叶庭元打开门,听白焦急问:“看见雪吟了没?他来找过你吗?”
叶庭元摇摇头,“怎么了?”
“今早起来没见到他,我楼下找了一圈也没有。”听白着急得拳头狠砸自己掌心,“都怪我睡太沉,他什么时候醒来我都不知道?”
“会不会是,雪吟长老上街去了?”叶庭元问。
“不会的,他要去逛一定会叫我陪的。”听白说,“他不能丢,我不能把他弄丢”
叶庭元忙安慰他:“听白长老你别担心,雪吟长老修为这么高,不会有危险的。”
“不,不一样不一样”我们本就是追着此处异常来的,“他千万别有事”
天启终于起床,走到叶庭元身后,说:“用追寻阵找一找吧,你有他的贴身之物吗?”
听白茫然从胸前掏出一张方巾。
叶庭元问天启:“你会追寻阵?”
“当然是你来啊!”天启抬手肘放在叶庭元肩上。
“我”叶庭元在峰顶这些年博览群书,但他对此阵法印象不深。
“不记得了?”天启莞尔一笑,试图带他回忆,“你师尊教过你的,在《五阴杂著》那本书上,记起来没?”
叶庭元看着他,天启用温柔的目光鼓励他回想,高马尾随着头颅一侧垂落。
叶庭元敛眸仔细回想,须臾说:“我试试。”
他拿过方巾,十指交握,闭目默念了一句口诀,灵光如金丝袅袅飘起,直指东南方向。方向代表方位,金丝长度代表距离。
“幽云城。”
听白一听,急道:“多谢小元,我这就去幽云城!”
话音刚落,身影霎时消失得干干净净。
叶庭元还没反应过来,肩头一沉,天启说:“做得不错。走,一起去看看。”
不愧是陆珩的灵剑,这口吻
还真有点像他。
第20章
幽云城
叶庭元赶到那片空地时,天启突然将他拦住,说:“有结界!”
他抬掌虚虚一划,整个虚幻的城池映在眼前,外部被淡金色结界包裹着。
“这不是座空城,是被结界隐藏了。平常人经过以为是平地,必须要找到结界入口才能进去。”
叶庭元问:“那入口怎么找?”
天启侧头朝他露齿一下,“我这等修为就不用了,来去自如。”说着,拽起叶庭元的手就往里走,穿过结界时还真如入无人之境。
叶庭元:“”
城中一片阴沉的气息,房屋瓦舍呈现残骸状,不时有团状黑影掠过,眼睛铺捉不到,但耳边的动静和空气的浮动却能真真切切感受到。
若换个胆小的人走在这街上,疑神疑鬼都能把自己吓死。
天启沉声说:“屏息,它们察觉不到我们进来的。”
手腕被紧紧攥着,叶庭元另一只手已然持剑,腰间玉佩闪烁不停。
来对地方了!
这街道跟繁华闹市的街景十分相似,隔不远处就有个十字路口,每个方向都是笔直的街道,正前方则一片雾霭蒙蒙,看不清通往哪里。
他们走到一处院墙下,突然里头传来一阵灵力,像打空了什么似的,叶庭元道:“有修真人士!”
天启说:“里面邪气太浓了,还有不明气息在,你先布天罗地网阵。”
“我”
里头传来一阵又嚷又骂的声响,仅两秒又被捂住般呜呜叫,叶庭元一惊,“是大师兄!!”
天启说:“布阵!”
“我灵力有限”叶庭元被加了一道金圈压制,灵力仅仅达到筑基期。
天启双指运功,点在叶庭元肩头,一股强大的灵力瞬间充盈全身灵脉,仿佛春雨滋润,源源不断流动,汇集在元丹中。
霎时,灵力溢满的元丹爆发出化神境的威力,叶庭元快速掐诀,院子上空浮现出鎏金纹样,慢慢化出漫天符咒,将整个院中的邪祟锁死,绞杀。
“是谁?——!”
里面传来幽森的声音,两道身影应声飞落院中,叶庭元执剑肃立,天启抱臂站在他身后。
被置于焚炉脚下的方禹犹见救世主落地,喜出望外,哭嚎不已:“师弟,师弟,你来救我了呜呜呜呜~~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呜~~~”
叶庭元身后的天启掏了掏耳朵。
叶庭元见他无恙,便把目光挪到纹丝不动的黑影身上,刚才那个幽森的声音正是他发出来的。只见他一袭黑衣黑帽黑斗篷,连面具都是黑的,妥妥的反派装扮。
叶庭元腰上一直闪动的玉佩也证实了这一点。
叶庭元问:“你是何人?”
那黑影的眼眸出卖了他的慌乱,“为何你有化神境的灵力?!你是陆珩?”
“陆珩是我师尊。”叶庭元说。
黑影脚下生出黑烟,逐渐从膝盖蔓延而上,似乎与身体融为一体。
天启说:“他要逃。”然后把指尖点在他肩上。
叶庭元立即提剑凌空刺去,剑气裹着强大灵力杀向对面,千钧一发间,黑烟往上一蹿,消失得无影无踪。
后面的废墟房屋被剑气划出一道大口,轰隆巨响倒塌得更彻底,一时间尘烟四起,伴随着方禹的哭嚎——
叶庭元忙冲过去,将他身上的捆索收掉,方禹一骨碌爬起身就扑向叶庭元,将人抱个满怀后哭得更大声了。
叶庭元:“”
他也没安慰过人。
天启抱臂走过来,将人从叶庭元身上撕下来,“好啦好啦,你好歹是人师兄!”
“要你管?!”方禹像个窝里横。
天启“啧”了一声,似乎想揍他。
方禹看清他长相后,愣了下,泪珠还挂脸上,就扳起严肃的声音问:“你是师尊的剑灵?”
方禹小时候见过,故而认得,其余的人基本没见过陆珩的剑灵化人。
天启刁钻地找到夸他的角度,“你记性真好!”
方禹有些惊讶剑灵怎么跟着叶庭元出来了,问:“师尊在附近?”
叶庭元说:“没有,他跟着我下山历练。”
方禹:羡慕嫉妒恨嘤嘤嘤~
天启突然发难:“就是你小子把他的灵石全坑完了?害我出一趟任务还得倒贴?”
方禹:不羡慕了不嫉妒了不恨了嘤嘤嘤~~
系统叮咚一声,【恭喜宿主,救人一命,累计运气值+20】
叶庭元不由得白眼:“什么鬼?你又给我加什么奇奇怪怪的数值?”
【运气值,会在你下山历练后开启。下山历练就是为了除魔卫道,累计一件善事,会增加你的运气值。运气值累计100,可随即触发超级欧皇的运气事件。】
叶庭元:“听起来听忽悠人的”
天启一手勾上叶庭元的肩,在方禹的目瞪口呆下将他的脸勾近,“别发呆了,接下来要找人了!”
叶庭元回神,问方禹:“你看见听白长老没?”
方禹摇头。
“雪吟长老呢?”
方禹奇怪:“什么意思?他们分开行动了?”
叶庭元简单将来龙去脉说了,问:“你为何会被抓到这里?”
天启一直在环顾周遭,手臂一紧,叶庭元踉跄了下,不满说:“你放手!”
天启一脸事多的表情,改为攥紧他的手腕,往正儿八经的院门走去,“这里不宜久待,边走边说。记得屏息!”
方禹呆了一瞬,忙小跑跟上,“我此次下山只是瞎走走,走到一个城门口,刚要进城就遇到听白长老和雪吟长老。雪吟长老见我孤身一人,让我跟着他历练,吓得我拔腿就溜”
叶庭元不明所以,“为什么要溜?”
方禹努努嘴,说:“雪吟长老有一套标新立异的训练法子,我们大部分弟子都受不住”
天启闻言轻笑了一声,叶庭元问:“你知道?”
“听说过。”
据说跟雪吟历练过几次的弟子都有一种不顾死活的勇猛劲,每每清和仙君听说后都肝胆俱裂地纠正他们:遇事三思!三思!!跟过雪吟的,都给我重新上学堂课!!!
雪吟长老训练弟子无非就是三个原则:
1、遇到小危险:你们是来历练的,这等蝼蚁浪费你们的精力,我来解决。
2、遇到中危险:直接将人扔出去。莫怕,尽管打,我来给你们开结界护体。
3、遇到大危险:直接将人和听白一起扔出去。听白你教着点,我来给你们开结界护体。
叶庭元听完这法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非常庆幸昨日没有贸然答应雪吟长老的热情邀请,他继续问方禹:“然后你怎么又被抓到这儿的?”
“我溜的时候没看路,走着走着,就走到一片空地,我觉得有些诡异。正想画符查探一番,一团黑烟袭过来,我就失去知觉了。再次醒来,就发现自己即将被投炉炼化。”
“刚刚那个全身着黑的人,到底是谁?”
叶庭元直觉他跟自己的系统任务有关联,他走后,玉佩的光亮弱了一些。
天启分析:“一年前我们就发现有人在鬼市将修真人士炼化成怨灵,我记得当时仙尊已经毁掉炼化炉了。怕是主谋逃窜了,又在此地想要东山再起。”
“那该怎么办?”叶庭元问。
天启狠狠拍了他一脑袋,“你是来历练的,你问我?!”
叶庭元:“”
方禹不干了,危险暂时消除,他大师兄的气场又回归了,“你打我师弟干什么?我告诉你,你离我师弟远点!”
方禹把叶庭元拉到自己身后,一脸“你再动手我跟你拼命”的模样。
天启比他俩都高出几寸,他抱臂眯起眼睛藐视着方禹,气场猛然冷傲冰霜起来,声音沉了些:“我可警告你,见我!如见你师尊本人,对我尊敬些!”
方禹扯了扯嘴角,显然不信:“你说什么?”
天启轻哼一声,批评口吻说:“方禹,你想想你最近都做了些什么?是不是欠罚?”
方禹舔舔唇,被天启凌厉的眼神盯着,仿佛脑门上明明白白列着罪状:
1.坑师弟全部灵石。
2.大意被抓,还让师弟救。
想到方才他俩显现的化神境实力,他相信了,手慢慢垂下防备的姿态。
天启拽过叶庭元就走,叶庭元见方禹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揶揄说:“剑灵还会模仿主人呢!”
天启问:“怎么样,模仿得像不像?”
跟剑灵相处过几日的叶庭元笑说:“你要能一直模仿就好了。”
剑灵果然不能一直模仿,他用手将叶庭元勾近,举止不拘小节,说:“这座城就是一个巨大的炼化炉,刚刚我们毁的只是其一,现在我们要找出城中其他炼化炉毁掉。”
一说正事,叶庭元也严肃,他想了想对策,问:“你能传灵力给我吗?我开天眼结界。”
天启将手轻轻搭在他肩上,叶庭元双手起诀,眼睛一睁一闭之间,整座城被笼在天眼之下,街上建筑物变得稀薄可透,有四处滚滚浓烟的渗人黑洞,黑洞周遭仿佛将一切都扭曲了般,十分骇人。
四个黑洞除了城内大道尽头的那处神秘宫殿,其他三个分别对应东、南、北。加上他们刚刚毁掉的一个,正好是四个方位。
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方禹被结界撑大的范围震撼住,灵力越大结界范围越大。但那些渗人的黑洞又令他毛骨悚然,不由得靠近了其他两人。
叶庭元大言不惭,说:“我们一个一个清掉,再去宫殿那!”手腕飞速旋起,灵剑如一抹残影带起罡风,令人不寒而栗。
天启十分赞同,拽着他就来一个瞬闪,直往东边黑洞去。
方禹战战兢兢,不得不趔趄跟上,嘴里嘀咕着:“你们怕不是被雪吟长老带歪了吧?!”
叶庭元一到黑洞跟前,立即起诀布阵,诛杀令一起,阵内的所有邪祟都被扭曲撕裂,尖叫声不真实地黏在耳侧,似乎就要耳鸣一般。仅一瞬,黑洞消失。
叶庭元面无表情,直接赶往下一个黑洞,毫不拖泥带水。
又是一套雷厉风行的起诀布阵,天启在一旁说:“喂,你当我灵力不用钱啊?这样挥霍!”
叶庭元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找到这城中主谋,从他身上找下个系统任务的触发开关。他忍不住催促:“你快些。”
“行行,依你。”天启无奈摇头,将手放在他的肩上输送灵力。
方禹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心说:师尊真的想要师弟历练吗?只是下山过过瘾的吧?
去到第三个黑洞时,主谋终于舍得出来,一道噬血寒光的攻击直直朝他们三人袭来。天启目光一凛,上前一步抬手挡住攻击。
一声琵琶轻弹的弦音荡漾开来,顿时弦音波及处火舌兀自扭动焚烧起来,空气犹如沸腾的锅炉内部。
几乎是同时,叶庭元站立之地支起了水波纹的护体结界,天启一手撑着结界,唇色尽失。
叶庭元担忧问:“你还好吧?”
天启说:“是鬼火琵琶!我们准备撤离。”
“不!!”叶庭元好不容易接近系统任务,他不能走。
“危险!必须撤离!”天启说。
“我有护心鳞。”叶庭元上前一步,“你护着大师兄先走,我去看看。我们大陵城会合。”
凌空传来一个妖娆的女声——
“谁也走不了!”
只见那人红黑衣袍站在屋顶,头上竟是数根弦丝缠绕的冠发,脸上妆容红颜,一笑百媚生,柔夷凭空一抓,一把带着几簇鬼火的琵琶显现。
她笑容妩媚,眼含秋波地看着他们,指尖一拨琴弦——
天地立即旋转,脚下震颤,三人东倒西歪,待站稳后,眼前已是另一番场景。
他们进入了鬼火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