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朗太太描述的细节过于惨烈,以至于大家都不自觉地,在脑海中产生了不好的联想。
郑辩知记录的动作一顿。
这个细节在检察官移交的材料中,没有半点提及,也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很值得重点关注。
“我知道了,很感谢你的回答,布朗太太。”
“你给我提供了一条很好的线索。”
布朗太太很高兴,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能帮助到郑医生,那他们之间就有了人情。
下回看病,就可以插队了。
“不用这么客气,因为你是纽约最好的医生。”
布朗太太强调着郑辩知的医术。
上帝知道,在郑辩知暂时关闭医馆,去大学就读的时候,她想吃一副药有多麻烦。
接下来再怎么闲聊,也问不出什么有趣的东西了。
郑辩知相信这些姐姐们,已经抖落了她们知道的所有消息。
因为她们后续还需要郑辩知的中药,调理身体。
就算不是为了求子,让身体变得年轻一些,以达到美容的效果,也是不可抵挡的诱惑。
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浪费时间在下午茶了。
郑辩知起身告辞:
“很感谢你们的帮助,我和我的雇主就先告辞了,我们还有其他的疑问需要解决。”
“祝你们有个美好的下午。”
约瑟夫·罗西愣愣地蹭起来,杯中一口没喝的红茶差点撒出来。
他诚恳地保证:
“非常感谢你们,我会记得诸位的帮助,如果你们以后有什么麻烦,可以来找我。”
说罢,他拿出自己白道身份的名片。
印刷精良的卡片与他粗犷的外貌并不相符:
“我是清理公司的经理。”
约瑟夫·罗西一一介绍着自己公司的业务:
“我们公司一定能为诸位,提供满意的服务。”
“打扫房间、维修电器、处理垃圾,或者处理垃圾的人……”
他貌似开了一个玩笑,以缓和尴尬的氛围。
贵妇们也发出了善意的哄笑。
但是,郑辩知知道——他真的能把垃圾的人处理掉。
清洁公司的深层身份,其实是隶属于黑帮教父的暗杀公司。
只要是在纽约城内有看不顺眼的人,有渠道去委托约瑟夫·罗西,他保证能把人处理得漂漂亮亮的,切成很合适的块状物体。
警察动再多的脑子,都查不到雇主的头上去。
在社交场合,贵妇人们不会给尽力暖和气氛的客人难堪,她们笑着一人拿了一张名片。
琼斯太太仔仔细细地阅读上面的文字:
“看起来很专业,你们有自己的垃圾处理厂吗?”
约瑟夫·罗西肯定道:
“那是当然。”
“我们承接半个纽约城的垃圾处理业务。考虑到效率问题,我们公司自己修建了好几处垃圾处理厂。”
“它们都很先进,有的焚化炉子,能烧得比火葬场还旺盛。”
他可是向棺材铺老板学习过先进经验的。
现在他处理尸体,都不用特地拜托别人了。
教父很高兴。
下午茶结束在一片祥和的氛围之中。
布朗太太加独栋别墅旁,紧挨着的就是死者玛丽·史密斯的房子。
因为在这里面发生了一场轰动的凶案,整栋房子都被围起来封住。
现在正是白天,有警察在旁边守着。
郑辩知围着这座漂亮的房子走了一圈,视线最终落在房子西边的2楼窗户。
他转头对约瑟夫·罗西吩咐道:
“今天晚上再与我来这里一趟,现在去给我买一份报纸。”
“现在你弟的案子是全纽约是关注的焦点,说不定报纸里面,有一些新的有趣的消息。”
已经到了下午。
已经过了晚报发售的时间。
约瑟夫·罗西随便将车停在一个售货摊,就拿到了今天最新的晚报。
他的表情非常难看。
报纸的头版头条,果然,报道的是那位在医院里面躺着的戴维·史密斯先生。
【幸存的丈夫将审判杀害妻子的情夫!】
记者将整篇文章写得非常煽情,完全把戴维·史密斯作为一个可怜的受害者来描述。
照片里面还附带一张拼贴裁剪后的对比图。
“我一定会为我的妻子得到正义,将杀害了她的人判处死刑。”
将他入院时候奄奄一息躺着的样子,和现在坚定的神情放在一块儿,非常引起阅读者的同情。
他的视线几乎要透过报纸,将约瑟夫·罗西烫穿。
他打心底里面感到慌张。
如果这个故事的嫌疑犯,不是他的亲弟弟马尔科·罗西,那他也一定会在阅读这篇报纸的时候,捏紧拳头为他鼓励加油的。
尽管法庭上的陪审团不能是与他们两人有直接利害关系的人,可是约瑟夫·罗西无法阻止他们阅读这些偏向戴维·史密斯的报道。
“他怎么躺在病床上都不老实!搞些博人同情的操作!”
约瑟夫·罗西第一次如此直观地,觉得一个男人做作。
他开始口不择言:
“邻居可以作证,玛丽·史密斯和戴维·史密斯曾经有一个意外死亡的孩子,她还曾经被家暴到必须在外出的时候画上浓妆。”
“他们的感情很差!戴维·史密斯是个会打老婆的男人。”
“我的弟弟一定是正义的,西西里人重视家庭,会保护弱者,他分明就是见义勇为。”
“纽约市长应该给他颁发一枚荣誉市民勋章!”
郑辩知被他吵得烦了,一把把报纸抢过来,免得他再看再应激破防。
“少说一点诡辩的梦话,我要是在法庭上如此牵强附会,我刚刚拿到的律师资格证,会因为我精神状态混乱而被吊销。”
“考虑一下我的律师生涯,好吗?”
郑辩知仔细地看着报纸上附带的照片。
他忍不住赞叹。
这群记者就像是鲨鱼一样,嗅到个大新闻很快就到达了现场。
他们居然拍到了警察与医生一同将戴维·史密斯送进医院的场景,站在远处俯拍的镜头,将画面切得很有紧迫感。
同时也把担架上的戴维·史密斯,一整个人框进去,他身上的所有状态都清晰明了。
郑辩知立即拿出纸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很快勾勒出简单清晰的线条。
约瑟夫·罗西感到疑惑,凑上前:
“郑先生,您在画什么?”
郑辩知的嘴角都压不住:
“纽约的警察与检察官总会犯思维惯性的毛病,不会在第一时间把任何有嫌疑的人控制住。”
“在他们眼皮底下被处理掉的证据,多得能填平大西洋。”
他一边嫌弃着,一边在纸张上,画出戴维·史密斯身上那件衣服的平面图,他用清浅的排线复原照片上外套的血迹。
将那些藏在褶皱里面的印记也推理出来。
郑辩知无比肯定道:
“他的衣服换了。”
“这件衣服上只有伤口渗出的血液,没有打斗中才有的喷溅式血迹。”
约瑟夫·罗西定睛一看,作为长期与血液共处的男人,全靠日常工作中的经验,他也算是半个血液痕迹专家。
他点头肯定郑辩知的看法。
“郑先生你说的不错,若是我与人打架,衣服上的血液痕迹绝对不会这么……”
他思考了一会儿,缓缓道:
“简单。”
此时此刻,约瑟夫·罗西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狂跳。
他此刻真切地,有了自己弟弟能够无罪的期望。
郑辩知的身影,在纽约富人区的天空之下,被镀上了一层晚霞的橘光。
像是教堂里面,安稳的神圣雕像。
他总算不觉得约瑟夫·罗西碍事或者烦人,他的意大利语调有一种古老乡村的宁静:
“约瑟夫·罗西,你不是清理公司的经理吗?”
“按照传统的观念,一个公司的管理层,应当是整个公司里最擅长业务的能手,这样才不至于被员工蒙蔽。”
郑辩知莫名其妙地开口称赞约瑟夫·罗西:
“我觉得你很有领导气质。”
约瑟夫·罗西被他讽刺惯了,第一感受是极度的不自在:
“郑先生,您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郑辩知伸出手,重重地压在约瑟夫·罗西的肩膀上。
他真诚地叹了一口气:
“是时候展现你的专业性了,为了你的弟弟,去翻垃圾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