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旭言和柳梅英乘坐马车到了公主府门口,却被拦下。
“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这是驸马!你们也敢拦?”柳梅英指着看门的小厮怒吼。
灰色布衣的小厮并不争辩,转身从门后拿出了一块牌子,上书“柳旭言与狗不得入内”。
“公主说了,狗若是温顺,禀报后还可入内,柳旭言不行。”小厮举着牌子,梗着头,眼中满是不屑。
他曾在柳家做活,除了公主,柳家哪个主子把他们这些下人当人看?忘恩负义的柳家人,靠着公主发家,又背刺恩人,他们这些受过公主恩惠的下人都等着柳家落魄。
柳旭言双拳紧握,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眼中是滔天怒火。
来往的行人有意无意地往他身上瞥,仿佛在嘲笑他竟连狗都不如。
柳旭言脸色阴沉可怖,甩袖而去,柳梅英“欸”了一声,急急跟上。
“阿旭,我们还没见到公主呢!”
柳旭言顿足,转身,像在看什么愚蠢的东西,“要去你去!”
他大踏步离去,柳梅英只得一脸委屈地跟上。
孟知遥站在公主府门口,看着柳旭言和柳梅英离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小桃邀功,“公主,我这主意不错吧?柳旭言与狗不得入内,他要是还执意要入府见公主,那我小桃也是佩服他!”
孟知遥扬唇笑了起来,笑意浮上眉梢,“是是是,你最机灵了。”
小桃叉着腰,“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的丫鬟。”
主仆俩欢声笑语不断。
那厢,柳旭言回到柳府后,将前厅的摆置砸了个干净。
柳梅英瑟缩在一旁一声不吭,她从来没有见过柳旭言这副模样,她见到的弟弟,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的,就是生气,也是一副书生气。而现在,像一匹失控的饿狼。
柳老夫人听到动静,顾不上睡午觉,赶忙穿上鞋子疾步前来。
看到柳旭言发了如此大的脾气,她猜到应是去公主府受了挫,只是不知道为何去的时间如此之短,她刚躺下想休息,他们就回来了。
“阿旭,怎么了?”她轻声问。
柳旭言面目狰狞扭曲,牙齿咬得咯咯响,“那个贱妇!她让人写了牌子,说我与狗不得入内!”
柳老夫人脸色瞬间跟结了冰一样,额头青筋暴起,“她竟敢如此羞辱我儿!”
柳旭言双目像要喷火,“她是铁了心要跟柳府恩断义绝,把退路都堵死了!”
柳旭言母子大动肝火,柳府内的下人战战兢兢,做事都比平日利索三分。
近黄昏时,柳老夫人和柳旭言正在用饭,蒋嬷嬷的儿子蒋伟进了柳府。
他是柳家糕点铺子的管事,这个铺子是柳老夫人的陪嫁,位置不好、靠近西郊,生意一直不温不火,但也有一些进项,当初要是没有这个铺子,柳家的日子更不好过。
蒋伟生得高大、皮肤偏棕色,方块脸,虎着脸的时候看上去很是凶悍。
他走进屋子,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行了一礼,“蒋伟见过老夫人、少爷。”
柳老夫人和蔼地看着他,蒋嬷嬷是她的陪嫁丫鬟,而蒋伟,是她看着长大的。
“快快起来,这个点过来,没吃饭吧?快来一起用饭。”
蒋伟并不起身,神情凝重,“蒋伟此次前来,是有要事禀报!”
他抬头,看向柳老夫人,“小少爷是否被万府小世子打残了双手?还有大小姐,是不是被休了回来?”
柳老夫人一惊,蒋伟怎么知道?
柳旭刚被打倒是不少人知晓,但柳梅英被休,可还是个秘密!
似是料到柳老夫人会疑惑,蒋伟接着说,“我一直在西郊铺子,今日午时过后,有一佩刀的官大人到我们铺子歇息,和人闲聊时提到了少爷和大小姐,说是他们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有了报应,他一会就要去复命。”
“我听到了十分震惊,待他们走后偷偷跟了上去,看到这位官大人进了公主府。”
柳老夫人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所以柳旭刚被打残、柳梅英被休,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设计的?
她稳了稳心神,问道,“这位官大人,可是长脸、剑眉星目,嘴边时常噙着一抹笑?”
蒋伟点头,“正是。”
柳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定,“辛苦你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她侧头看向蒋嬷嬷,“你和小伟许久没见了,好好聚聚。”
蒋嬷嬷喜笑颜开,“谢老太太。”
蒋伟母子俩退了出去。
柳旭言满脸震惊,“母亲,刚刚蒋伟说的,可是元大人?”
柳老夫人眼里都是惊惶,“应该错不了。”
柳旭言执起筷子,却怎么也拿不稳,手抖得厉害,“就是说,小刚双手被废,阿姐被休,都是公主指使元大人做的?”
柳老夫人闭了闭眼,过了许久,她睁开眼,眼里像淬了刀片,“毒妇!不守妇道、私自出府,竟还要害我柳家!”
她的手“啪”地一下重重拍在桌上,碗筷被震颤,“她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
“她不是想和离,想跟柳家一刀两断、再无牵扯吗?我就成全她!”
柳旭言皱眉不解,“就这么放过她?同意和离?”
柳老夫人眼里散发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寒意,“去了天堂,她就与柳家再无瓜葛了!”
柳旭言抖得像个筛子,他从未杀过人,而且要杀的还是发妻,是这南朝的长公主!
“母亲!你的意思是?”他不确定地再次确认。
柳老夫人直视着他,“是,阿旭,成大事者不可心软,手上染血方能一路厮杀向上。”
她狠着心逼柳旭言跨出这一步,没了孟知遥的庇护,要撑着柳氏门庭,必须另辟蹊径。
而无权无势的人要上位,哪个不是踩着别人的鲜血上去的?
就连她,有了今日的荣光和地位,不也是凭着心狠?
她至今还记得柳家老爷的妾室惨死的模样,午夜梦回,常常看到她满脸是血地回来找她。
当年,柳旭言露出才华,妾室被放弃,她趁着夜黑让人将妾室拖了出去,用大石头将她的脸砸得血肉模糊后,把人丢下了悬崖。
妾室失踪,柳家老爷失落了几天,也就不了了之了。
柳旭言不语,他也想到了如今的处境,孟知遥坚决要和离,他不仅失去了这个靠山,很有可能,孟知遥会反过来对付他,那他……
他把颤抖的双手相握,强行让它们停止抖动,“母亲,那……要怎么做?孟知遥如今对我们十分警惕,靠近她都难,如何下手?”
柳老夫人指尖在桌上一下一下地敲,片刻后,她开口,
“如果以和离为由头呢?你猜她会不会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