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真的愿意吗?
这也是曹操此刻站在台上思考的问题。
当他踏上讲台的那一刻,他察觉到无数双眼睛正聚焦于自己。
他能感受到,那些目光中蕴含着震惊、难以置信,以及种种复杂的情绪,仿佛每一幅神情都在无声地质问:
他曹孟德,一个宦官之后,究竟凭什么能够站在这里辩经?
对啊。
他倒是想问问他们,他苦读经书十几年,凭什么不可以站在这里辩经?
就凭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宦官之后”,就能轻易地将他这么多年付出的努力、汗水和坚持抹杀掉吗?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一团无名的火焰在曹操的胸膛里燃烧着。
这股火焰炽热而猛烈,带着一种原始而野性的力量,燃烧着他的每一寸血脉,燃烧着他的每一寸肌肤,燃烧着他目光所能触及的一切。
连同他内心的囚笼,在这股火焰的燃烧下也化为灰烬。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和释放,仿佛整个人都被这股火焰重塑。
他不再受制于那些偏见的眼光和世俗的束缚,他要用自己的行动证明,出身并不能决定一个人的命运,才华和努力才是衡量一个人的真正标准。
于是,他挺直了腰板,目光如炬,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然后朗朗开口道。
“共叔段,身为郑庄公之弟,自幼受父母之恩泽,本应恪守兄弟之道,辅助兄长,共谋国家安宁。然而,却不知感恩图报,反生狼子野心。”
“叔段兄庄公,仁德之士,待叔段如手足,何曾稍有怠慢?然叔段却心怀嫉妒,欲夺其位,置家族和睦于不顾,此不忠不义之行一也。”
“叔段既无才德以服人,又无功绩以立威,却妄图以奸诈之谋,篡夺兄长之基业。叔段之所作所为,岂非小人行径?此不仁不智之举二也。”
“其母武姜偏爱之,屡请立为世子,公弗许,本应知难而退,反而变本加厉,图谋不轨,为其私欲而出谋划策,使母子之情沦为权谋之工具。叔段之不孝,天地难容,此不孝不悌之罪三也。”
“叔段不仅不满足于既有封地,更肆意扩张势力范围,使西鄙、北鄙之民贰属己,大夫祭仲早已警告:‘都城过百雉,国之害也。’然叔段置若罔闻,继续其不轨之行,实乃国家之蠹虫,家族之败类。”
“更为甚者,叔段修治城郭,聚集百姓,缮甲兵,具卒乘,准备偷袭国都,其意图谋反之心昭然若揭。此举不仅威胁到庄公的王位,更将郑国置于动荡不安之中,百姓生灵涂炭,皆因叔段一己之私欲。”
“如此行径,天理难容,人神共愤。”
“叔段结交外邦,图谋里应外合,以乱天下。汝之行为,无异于引狼入室,置郑国于危难之中。叔段之不忠不义,已至极点,此不忠不贞之过四也。”
“吾观叔段之所作所为,实乃天下之大恶。叔段既无忠孝之心,又无仁义之德,何以立于天地之间?叔段之行为,已悖人伦,逆天而行,自食恶果。”
“昔日庄公待叔段以手足之情,而叔段却以怨报德,此等行径,岂是为人之道?叔段之所作所为,已使郑国动荡不安,百姓遭殃。叔段之恶行,罄竹难书,天地不容。”
“此等不忠不贞、不仁不智、不孝不悌不义之人,岂有颜面苟活于世?”
“又岂有人能够颠倒黑白,为其正名?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一语落下,满座皆惊。
士人们的脸上纷纷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但随即,这股神色被一种深深的敬仰所取代,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然击中,心头震撼难平。
庭院内一时静默无声,时间仿佛在这里被按下了暂停键,连风都似乎屏住了呼吸,唯有众人急促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在这沉寂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就是前阵子风头极盛的曹操吗?”一位士人低声呢喃,语气中满是不敢置信。
他的话语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让在场所有人的心头都为之一震。
“他就是曹家的曹操?”另一人接过话茬,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复杂情绪。
曹操这个名字,在他们心中原本是一个不知礼节、靠着打宦官妄图攀上士人体系的武夫,而此刻,他所展现出来的气概却让他们往日的偏见与误解全都灰飞烟散。
庭院内的气氛愈发凝重,士人们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和不解。
他们开始重新审视眼前这个曾经被他们因为出身而暗地耻笑过的、身高七尺、其貌不扬的男子。
而曹操则是昂首挺胸,目光直视着袁绍的方向。
本初兄,你看到了吗?
没有你的稿子,我曹孟德照样能够凭借着自身学问,在世人面前证明自己!
只是他不知道,在他在台上大放光彩的时候,贾诩与袁绍之间交换了一个眼神,相视而笑。
让我们将时间倒退回到今天早上。
袁绍刚离开留给曹操的书房不久,身后的贾诩快步走到了他的身边,有些迟疑地问道:
“主公,你真的要把昨日文恒随手练笔的内容当做辩论稿给曹孟德吗?”
“他?”袁绍摇了摇头,缓缓开口道,“他不会用的。”
“何以见得?”贾诩显得有些疑惑。
“就因为他是曹操。”袁绍淡淡地回答道,他看了看天,没有再说下去,只留下摸不着头脑的贾诩呆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