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柳锦昱每日都会出门锻炼,体质比寻常古人要好不少,最后一场测试结束后,大部分考生结成伴,互相搀扶着出来,反观他袖子一甩,一派轻松,看的周洛满心嫉妒。
“真不知道你吃什么长大的,体质竟然这么好。”周洛被身边书童扶着,脸色有些苍白,他朝人群中看了眼,揶揄道, “这有夫郎的人就是不一样,不像我,没人疼。”
柳锦昱看着边冲自己挥手,边往这边来的人,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来。
“周兄若是羡慕,大可以找一个。”
“我就算了,最烦有人管着我,还是一个人自在,想喝花酒就喝。”周洛笑嘻嘻道。
柳锦昱摇头失笑。
说话间,宁睿已经挤出人群,跑了过来。
“相公。”他紧张又期待的叫了一声,虽然没问对方考的怎么样,但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一看就知道在想什么。
“不负期待,考的尚可。”柳锦昱笑着说。
“太好了,我就知道相公一定可以!”
宁睿高兴的不得了,要不是顾忌着有人在,早就扑进自家相公怀里去了。
“柳兄,我让人在醉仙楼摆了桌,明儿可要记得来。”周洛咳了一声,他是个有眼色的人,说完便让身边小童扶回了客栈。
“走了,咱们也回家。”柳锦昱拍拍怀里人的背,说道。
“嗯!”
***
翌日一早,柳锦昱把宁睿送到锦睿茶楼后,便赶去醉仙楼赴约。
周洛只不过比他早到片刻,偏说他迟了,抱着酒壶要他自罚三杯。
这里的酒没什么劲儿,刚考完试他也想放松一下,便没推脱,笑着应了下来。没想到周洛酒量差的很,一杯酒下肚,脸上红了一片,不过人还算清醒。
周洛跟柳锦昱一见如故,一壶酒喝完,便把自己老底抖了个干净。
“我娘非要我娶,说对方是秦安有名的才女,配我这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裤子弟绰绰有余。”他皱着眉,抱着酒杯朝柳锦昱吐苦水, “大哥一家是皇商,二哥在朝廷当了个不小的官,有他们做对比,我做什么爹娘他们都不满意。只要我还待在秦安,不管我有多大的成就,别人只会说我是靠着家里才有的成就,放他娘的狗屁!”
他有些激动,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我家里有钱有势是我的错吗?吃不下粗面馒头喝不下糙米粥,是我的错吗?!他们凭什么说我只会败家,那些山珍海味老子又不是吃不起!”
柳锦昱: “……你快闭嘴吧。”再炫耀下去,对面那桌该冲过来打人了。
“连你也不让我说。”周洛噘着嘴,心中这个委屈啊, “你也嫌弃我有钱,我有钱怎么了,我就要买,就要花,不仅要花,还要大张旗鼓的花!小二,把你们店的招牌菜给每个桌都上一份,今儿所有消费都算我头上!”
“好嘞,谢谢爷!”小二心中一喜,怕他反悔,连忙脚底抹油跑了。
柳锦昱来不及阻止,扶额看着对面还在絮絮叨叨的人。
“他们不是看不上我,觉得我没本事么,那我就闯出一个名堂来给他们看看!不就是念书做生意,谁不会啊!一年后,我一定能富甲天下!”
柳锦昱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 “有点难。”
周洛顿了下,片刻后,他整个人瞬间颓废下来,一屁股坐回了凳子上。
柳锦昱然,急于表现自己能力的富家公子,他见过不少,周洛这样的更是没少见,刚想开口安慰两句,就见对方一扫忧郁,重新变得斗志昂扬起来。
“喝,为日后的大周首富干杯!”周洛豪迈道。
“祝你心想事成。”柳锦昱笑容真诚。
两人又聊了会儿,便被街上传来的叫骂声吸引了去。
“不要脸的荡妇,勾引我家老爷还不够,还要来勾引我儿子!不愧是乡下来的野丫头,就是没教养!”说话的妇人衣着不俗,从端庄的体态上不难看出是个富贵身份,就连骂人,也是一脸从容。
女人对面,站着一男一女,那女子似是受到了惊吓,被男子露在怀里安抚着。
“娘,您别这样,珍珠怀了我的孩子,我们是真心相爱的。”男子祈求道, “珍珠她刚才摔了一跤,我得赶紧带她去看大夫,晚了就要出人命了!”
“放屁!这明明是我的种!”
“哟,这是唱的哪出啊。”周洛笑了起来,扒着围栏往下看。
柳锦昱挑了下眉,也跟着看过去。
下边站着的正是孙敬一家,他前阵子让人把柳珍珠怀孕的消息分别告诉孙家父子两,几天过去没听到什么风声,还以为父子两聪明,已经把事情解决了,不成想竟是个不中用的,非但没解决,还让孙夫人发现了,如今更是把事情闹的越来越大,想遮掩也不来不及了。
“爹,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孙应泉额上青筋暴起,咬牙说道。
“当然知道,我跟珍珠早在三个月前就在一起了,并且说好了过两日要抬她进门。”孙敬黑着脸说。
楼上,柳锦昱默默算了下。
三个月前,那会儿柳小春好像刚跟孙应泉订婚不久。
没想到柳珍珠这么早就跟孙敬勾搭上了。
楼下,孙敬连个眼神都没给孙夫人,看着柳珍珠,语气还算和善: “过来。”
孙家三代单传,到孙敬这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生下孙应蝶与孙应泉姐弟两,一开始柳珍珠来勾引他,他没打算对人负责,大家你情我愿玩玩罢了,没想到柳珍珠肚子争气,不过三月就怀上了,老来得子,就算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他也得给柳珍珠一个名分。
不想这女人如此放荡,除了他竟还勾搭了他儿子,尽管气的要命,但一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又拼命将那股戾气压了下去。
柳珍珠捂着肚子,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本来一切好好的,孙老爷已经答应接她入府,等她把孩子生下来,便找个理由休了孙夫人,再把她扶正,可不知怎么被孙应泉发现,还找上门来,孙应泉就是个草包,当家做主的是孙老爷……
想着她不着痕迹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趁孙应泉不注意,将他狠狠推开,起身跑向孙敬。
“老爷,是少爷逼我的,我早就是您的人了,肚子里还有了您的孩子,又怎么会跟少爷牵扯到一起呢?”
柳珍珠扑进孙敬怀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孙应泉愣住了,早就知道实情的孙夫人,咬牙骂了句“贱人”。
柳锦昱没再看下去,孙夫人娘家可不是好惹的,柳珍珠就算进了孙府怕是也撑不了多久,她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平安落地都是个问题。
不过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不论发生什么,后果自担就是了。
一下子解决两个人,柳锦昱心情不错,跟周洛分开后,晃去糕点铺买了一份点心,准备带回去哄哄自家小夫郎。
小家伙不喜欢他喝太多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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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机使我快乐(哭唧唧呜呜呜……)
第32章
三日后发榜,柳锦昱跟周洛二人在醉仙楼等小童看榜回来。
宁睿本想自己去看的,但看榜的人太多,他挤不进去,只能待在醉仙楼翘首以盼。
柳锦昱瞧他心神不宁的样子,便拿了一块糕点哄到: “这个糕点不错,尝尝看。”
后者张嘴咬下一口,还没尝出什么味便敷衍地点点头,直说好吃。
见状,柳锦昱叹了口气。
他是没打算在科举这条路上走多远的,最多混个举人当当,再往上怕是不行了,毕竟他不是真正的古人,他带着现代人的超前思想,跟古代人的想法有本质的不同,若是真进了官场,很容易跟人引发矛盾,甚至为此丢了小命。
还是找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当个无忧无虑的土皇帝来的自在。
他看着身旁心不在焉吃糕点的人,心想得找个机会跟小家伙好好谈一谈了。
三人没等太久,半刻钟后周洛身边的小童富贵,挤出人群,一边高声喊着中了,一边朝这边疾步跑来。
“哎小兄弟,你家公子这是考上了?”富贵刚上楼就被人拦住了。
“考上了!都考上了,我家公子的朋友还是个案首呢!”富贵炫耀完,身子一扭,绕开那人朝自家公子跑去。
两桌离得不远,三人自然也听见了,周洛跟柳锦昱心中有数,还算淡定,只有宁睿一人激动地站了起来。
“我家相公过了?”
“过了!”富贵一拍大腿, “柳东家还是这届童试的案首呢!”
“什么?”这下周洛不淡定了, “姓柳是的案首?!”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一脸从容淡定的人, “你连学堂都没进过,竟然考了案首?!我输的也太冤了!”
柳锦昱悠哉哉喝了口茶,开口道: “还是上过两年的。不过你的确命不好,今年科考侧重算数,而算数正好是我强项。”
周洛瞪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片刻后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兄弟,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他拍了下柳锦昱肩膀,挤眉弄眼到, “跟你那极品妹妹一点不像,你妹妹怕不是捡来的吧?”
柳锦昱看了他一眼: “捡来的可能是我也说不定。”
周洛又笑了起来,等笑够了,又招呼他喝酒, “柳兄,你可是案首,今日必须不醉不归!”
“不可,若是醉了,我便只能睡大街了。”柳锦昱看着他,别有深意道。
宁睿冷静些后刚好听到这句话,顿时红了脸: “相公!”
周洛愣了下也反应过来了,指着他大骂“不要脸”。
三人说说笑笑,分开的时候周洛人都站不稳了,被富贵扶着回去的。
“走吧,回家。”柳锦昱握着小夫郎的手,心情大好。
“嗯。”宁睿十分高兴,一路上不停偷看身边的人。
“看了一路,还没看够?”柳锦昱晃晃两人牵着的手,笑着问。
后者摇头,仰着脑袋一脸崇拜的看着他: “相公,你真厉害。”
柳锦昱挑眉: “相公要是不厉害一点,日后怎么给你盖游乐场跟大别墅?”
宁睿知道他家相公这是有些醉了,于是点头哄道: “嗯,相公是最厉害的!”
***
柳树村。
柳锦荣看了榜回来,逢人便说自己考上了,还没到家弄得大半个村都知道他考中童生了,大家纷纷跑去柳老太太那,夸她有福气,老三刚考上秀才,老二转眼就考上了童生,好日子还在后头哩!
柳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一双吊梢眼看上去也没那么讨人厌了。
“不过我听说,柳锦昱可是今年童试案首呢。”有消息灵通的,跟身边人八卦道, “柳锦昱都多少年没念书了,人家连学堂都没上,一分钱没花就考了个案首回来,这要是从小开始培养,可不得了了,就是中个状元也是有可能的!”
“啥?柳锦昱得了个案首?!”那妇人瞪大了眼睛。
“那可不!”
“造孽啊,好好的神童硬是被老柳家耽误了!”
这话一传十,十传百,不过半天全村都知道柳锦昱在家自学便考了个案首回来,一时间那些个看不上柳锦昱,过去骂过他的人,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穿越回去掐死嘴欠的自己。
这些柳老太太都不知道,二儿子考上童生,她还想着出门炫耀一番,谁想刚出门就被人拉着问“把柳老四赶出去后悔不”。
“呸!我家老二一直考不上就是被那小畜生克的,这不他一走,老二就考中了。”柳老太太面上带笑,话里丝毫不掩饰对四儿子的厌恶。
“人家柳锦昱可是今年案首,谁克谁还不一定呢。”有跟柳老太太不对付的,十分不服气。
闻言,柳老太太一顿,下意识开口反驳: “那小畜生是今年案首?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红榜上写的清清楚楚,你要不信去县里看一看呗。”
“是真的,俺儿子刚从县里回来,他亲眼瞧见的!”
“柳老太太,你当初要是好好待人家,说不定早给你考个状元回来了,咱们柳树村也跟着沾光不是。”
“是啊是啊。”
大家七嘴八舌说着。
柳老太太被这些话刺激的,险些没站稳,她脸色变了又变,为了不丢脸面,咬牙骂道: “早就断了亲了,那小畜生就算考上状元我也不沾这个光!”
说完敲着拐杖走了。
“嘿,还硬气上了,当心日后打脸!”
“哈哈,你们看到柳老太太刚才的脸色没,都快赶上猪肝色了!”
柳老太太听着身后传来地嘻笑声,整张脸都扭曲了。
“我呸!那小畜生要是能考上状元,我家锦昌岂不是能当上宰相?!”
在她心里,这个四儿子哪哪都比不上老三,性格阴沉,人品败坏,八岁后就再没念过书,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考上案首?
她心里恨的要命,十分后悔当初一时心软,留下这个混账。
柳锦昱还不知道自己在村子里的名声水涨船高,此刻他正抱着自家夫郎补眠,还做了一个香。艳异常的美梦。
梦里抱着心心念念的少年疼了一整晚,梦外宁睿被他无意识的撩拨弄得丢盔弃甲,脸上热度持续了整整一天。
因着东家考上了今年童试案首,睿锦物流跟锦睿茶楼的生意比之前更火了一些,甚至有不少临县的有钱老爷员外,领着家里孩子前来拜访,直言来沾沾喜气,就算考不成案首,考个童生回来也是好的。
周洛见他声生意做的红火,忍不住提出想要入伙。
柳锦昱跟宁俊山商量一番后,欣然同意。周洛有钱有人脉,有他在就是锦上添花。
于是三日后,几人在醉仙楼碰了头,商定完生意上的事,又喝了个痛痛快快。
不过,柳锦昱留了个心眼,来之前喝了一碗醒酒汤。
酒过三巡,周洛跟宁俊山两人都喝趴下了,只有他眼神清明,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又过了几日,赵林松来给柳锦昱道喜,这家伙惯会说话,按着柳锦昱一顿猛夸,把他说的天上有地上无,饶是柳锦昱脸皮再厚也顶不住了,连忙让人把喝的烂醉的赵林松送回了家。
柳锦昱跟宁睿都不太喜欢住在喧闹的县里,于是便赶在天黑前回了柳树村。
夜里,夫夫二人洗漱完,躺在暖和的被窝里小声聊着天。
“相公,明儿去喜财叔家抱只狗崽回来吧。”宁睿趴在他家相公结实的胸膛前,仰着脑袋看着他。
下午回来那会儿,他瞧见几个人影鬼鬼祟祟蹲在院墙外,心里有些不踏实。
柳锦昱捏着小夫郎肉呼呼的耳垂,点头应下: “好。”
他没注意到人影,只是想着家里生意越做越大,为了安全着想,抱几只狗崽回来,好看家护院。
县里的生意有宁俊山跟周洛在,柳锦昱便打算带着小夫郎在村里躲几日清闲。
二月底,天气还冷的要命,昨儿更是下了一整夜的雪,直到现在外头还扑簌簌地飘着小雪花。
宁睿小孩子心性,吃过早饭便拉着人在院子里蹲着搓雪球玩儿。
少年被他养了大半年,身上总算有了些肉,只不过都长在看不见的地方,外表看着仍旧瘦瘦的,此时披着披风蹲着的模样,看上去更瘦小了。
柳锦昱正想着待会儿去柳猎户那买几只兔子回来,给小夫郎补补,身上冷不丁被人砸了一下。
抬眼一瞧,他家小夫郎手里捧着一颗雪球,正咧嘴冲他笑,不等他做出反应,那颗雪球便丢了过来。
“好啊,敢拿雪球砸人了,是相公平时太疼你了,都皮的没边了。”
柳锦昱说着,也弯腰搓了一个雪球,作势要往他身上砸,宁睿吓了一跳,边笑边到处躲。
两人玩了大半天,院子里充满了嬉笑声。
隔壁柳四婶掀开帘子往这边瞧了一眼,笑着摇摇头。
到底是年纪小,大门都没关就开始打情骂俏了。
这幅场景恰好被路过的柳锦昌看见,他盯着里边抱成一团的人,脸色阴沉不定。
娘这两日总说四弟这名次是花钱买来的,但他知道,大周科考严厉的很,买名次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他这个四弟打小就聪明,五岁时两人一起在县里念书,先生最先看中的是四弟,说他有灵气,将来一定前途无量。
那时候他只是不甘心,明明自己也很努力,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四弟,对自己却视而不见。
不过四弟没得意多久,娘不喜欢四弟,家里两个哥哥跟小妹也不待见他,后来四弟越来越不得家里重视,等大家发现不对劲时,人已经变得呆傻起来。
可他为什么突然好了?本应该病死的人,醒来后性情大变,先是跟家里断了亲,后又做起营生,如今还考上案首,成了大家赞不绝口的人物……
柳锦昌抹掉落在眉间的雪,眼底的嫉妒跟不甘如同一柄泛着寒光的刀,插进眼中人的脊背上。
为什么要醒过来,一辈子都呆傻下去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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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锦昌:对不起,我错了,轻点骂(跪)
第33章
柳锦昱领着小夫郎在村子里悠闲了,这天下午两人拎着鱼篓正打算去河里砸冰抓鱼玩,还没到地方便听人说柳家老大回来了,身边还带着个大肚子的女人。
“这柳老大不是去县里做生意了吗,咋还整了个女的回来?那女的你们瞧见没,听说白的发光,俊着嘞!”
“咋没瞧见,那阵仗大的,就差敲锣打鼓了。”
“要我说这柳老大真不是个东西,他媳妇儿任劳任怨十几年,他倒好有钱了转头就领了个小的进门,这老柳家往后可有好戏看咯。”
“谁说不是,这十里八乡的,哪有娶小老婆的,就他老柳家独一份,也不嫌丢人!”
“哎,你们说……”
柳锦昱领着人走远,后边的话没听见。
“相公,柳老大该不会把吴月芳领回来了吧?”宁睿扯着他家相公的手臂,眼里闪着八卦的小火苗。
“应该是。”柳锦昱说。
吴月芳被休后的确有孕在身,要不是看在孩子无辜的份上,赵林松早把人扔春风院去了。
柳锦繁媳妇蒋淑红,是个性子软弱的人,又因为生不出儿子,柳老太太一直不怎么待见她。
这么多年她习惯了逆来顺受,但不代表没有脾气,尤其是在看到自己用心服侍十来年的相公,突然把一个大肚子女人领到她面前,还让她精心伺候时,积攒了十几年的怒火跟恨意,烧的她眼眶疼。
吴月红跟着赵林松时没吃过什么苦,洗衣做饭都有佣人来做,来到柳家更不可能动一根手指头,于是便整日指使蒋淑红替自己做这做那,因着肚子的孩子,在柳家比赵玉蓉嚣张。
顾着女儿柳小春,蒋淑红拼命忍着,只想着将来给女儿找个好夫家,她自己这一辈子就这样了。
老柳家这边的糟心事暂且不提,第二天柳锦昱跟宁睿刚回到县里,就被周洛叫了去,一同到的还有宁俊山夫夫。
“出事了。”刚进门,周洛便把自己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边关要打仗了,过阵子上头就会派人四处征粮。”
“当真?”柳锦昱眉头微蹙。
“千真万确!前几日我回了趟家,二哥不小心说漏嘴,我才得知。”
几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打仗就意味着朝廷要征兵征粮,家里有钱的也可以用钱免征,不同于劳役赋税,这个钱普通老百姓压根交不起。
“咱们北阳城今年收成不太好,要是真打起来,那些奸商肯定会趁机哄抬粮价,到时候惨是的普通老百姓。”宁俊山说。
“趁着仗还没打起来,抓紧时间屯粮。”柳锦昱道。
事不宜迟,三人商议完,便分开行动,周洛作为三人中人脉最广的,揽下买粮一事。
周洛离开当天,柳锦昱在郊外买了一大片地,打算盖个临时粮仓。
与此同时,他跟宁俊山两人配合,暗地里用假身份,在周边县里买了不少粮食。
三月底,周洛回到北阳城,陆续拉回来近万吨粮食。
四月中,边关不日开战的消息不胫而走,然而天高皇帝远,这阵风还没吹到北阳城,便被有心人利用,以平日高出几文的价钱,大肆收粮。
柳锦昱跟宁俊山得到消息后,连夜赶车回村,让村长召集全村人,说了事情的严重性。
宁家村村长年轻时在外当过兵,自然也听说了些风声,于是吩咐村民不要声张以免引起慌乱,有人来收粮也留个心眼。
而柳树村这边,情况比较糟糕。
“这些粮食本来就要卖掉的,有人愿意出高价买,为什么不卖?”
“就是!县衙都没发公告,你咋知道朝廷要征粮征兵的?我看你就是见不得俺们好!再说就算真打起来,那边关离俺们远着呢!”
“孩子,话不能这么说啊,你们小年轻不知道,打仗吓人着哩!”
“一旦打起来,肯定有不少难民南下,大家记得把院墙修高一些,以防万一。”
“牛婆子,柳二爷,您二老就别跟着瞎掺和了,这不是在挡大家伙的发财路么!”
“就是,愿意听的就听,反正到时候来收粮,俺第一个就要卖!”
村子里的人安逸久了,只有少部分老人经历过兵荒马乱的时代,此时见柳锦昱这么郑重其事,也站出来帮着说了几句话,只不过没几个人愿意听。
柳锦昱不多做纠缠,他已经把消息带到,听与不听,由他们自己选择。
五月初,村里来人高价收粮,村民欢天喜地,就连做梦都在数银子。
然而一个月后,朝廷下令征兵征粮,这才慌了手脚。
不过秋收在即,咬咬牙两个多月很快就能挺过去,但事实并非如此,边关战乱,大量难民南下,粮商坐地起价,粮食价格高到离谱。
就在大家走投无路时,柳宁粮铺开张,价格只比过去高出两文钱,且每人三天内限购两斤米,五斤面,暂时解决了百姓的温饱问题。
柳锦昱这一做法自然引来不少人不满,但周洛面子大,说动新上任县令派兵把手在粮铺前,三天下来无一人敢来闹事,只不过一些流言蜚语仍是免不的。
物流铺子跟茶楼早在一个月前就关了门,待县里事情解决后,柳锦昱便带着宁睿回了柳树村,县里整日闹哄哄,还是村里安静。
村长柳正跟着宁家村的村长学了不少,如今也派人每日在村子里巡逻,遇见眼生的直接绑起来,再由大家伙决定该如何处置。
两人在村里住了几日,今天起来宁睿心口突然跳得厉害。
“怎么了?”柳锦昱见小夫郎站在窗口发呆,于是便问。
宁睿摇头,秀气的眉毛依旧皱着: “就是有点心绪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柳锦昱揉揉小夫郎脑袋,让他不要想太多,就算天真塌了,还有相公帮他顶着呢。
“嗯。”后者终于笑了起来,拉着人心满意足包起饺子来。
几日后宁睿的担心成了真,村里人不知道从哪里得来消息,知道了柳宁粮铺的东家就是柳锦昱。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说柳锦昱有钱就变坏,说他是黑心奸商,卖给大家的米面价格贵不说,还搞什么限时限量,更有人说他既然有钱,就该白拿出来供大家吃喝。
这话传进柳锦昱耳朵里,直接被气笑了。
他不管村子里的风言风语,跟宁睿在家每日写写画画,顺带打理后院新开垦的一亩三分田,日子过得不要太舒心。
这天,夫夫二人正在后院搭暖棚,大门便被人拍响了。
宁睿吓了一跳,以为那些人来抢粮食了,直到那人喊了声“四弟”。
“相公,柳家来人了。”
“嗯,我出去看看。”柳锦昱拍拍小夫郎脑袋。
老柳家是村里富户,地多粮多,但五月那阵子柳老太太跟风卖了家里大半粮食,剩下的还被朝廷征走一半。
柳家本来人口就多,再加上吴月芳又生了个男丁,这么一弄就有些不够吃。前些日子开始,老柳家就已经在买粮吃了。
看来这是钱不够花,来自己这打秋风了。
开门前,柳锦昱心里冷笑道。
来人是柳锦繁,见他把门打开,扑腾一声便跪了下来。
“四弟,过去是大哥对不起你,让你跟咱爹娘离了心,千错万错都是大哥的错,只要你能消气,让大哥做什么都行,可就是千万要救救你刚出生几个月的小侄子啊。”
一番话说的声泪俱下,末了还抬手抹了两把硬挤出来的眼泪,借着袖子遮掩,带着贪婪的眼神一个劲往院子里瞟。
柳锦昱冷眼看着,柳锦繁这是当他傻,觉得他看不出他那些小动作吗?
见他不说话,柳锦繁心里有些没底,面色也不好看起来。
二弟妹三弟妹整日在家埋汰他,说都是因为他,四弟才跟家里断了亲,要不是他当初做的好事,现在家里也不至于吃不上一口肉,几个孩子吃个蒸蛋都要算日子。
没人站出来为自己说话,两个弟弟哑巴一样,只当没听见,爹不用说,娘看在刚出生的小孙子面子上,让大家闭了嘴,但私下里话说的越来越难听。
吴月芳给他出主意,让他来找四弟认错,只要把人哄高兴了,人家从指缝里随便漏出来点就够他们全家吃喝了。
想到来前吴月芳说的话,他厚着脸皮说着违心话。
“四弟,大哥真知道错了,你原谅大哥吧。”
片刻后,柳锦昱看腻了他拙劣的演技,问道: “家里需要什么?”
柳锦繁心中大喜,忘了吴月芳不要狮子大开口的嘱咐,一开口就要一百两。
闻言,柳锦昱嗤笑一声。
一百两,够寻常百姓吃喝三辈子了。
柳锦繁听出他在嘲笑自己,结巴着问: “四,四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想当冤大头的意思。”柳锦昱居高临下看着面前的人,声音冰冷彻骨, “柳锦繁,我纳闷你是怎么有脸来求我原谅你的?当初你让我替你背锅,害我险些被人活活打死,换做你,仇人来求你原谅,你会怎么做?”
柳锦繁心里咯噔一声。
不管这个四弟有多大成就,那个胆小甚微,受了委屈大气都不敢出的怂包形象,早已根深蒂固,他以为还跟以前一样,只要自己稍微使点心眼,四弟就会原谅自己,重新回到柳家。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他错了。
这个眼底布满冰霜,看他的眼神如同看一只蝼蚁的人,怎么可能是他那个怂包四弟?
“柳,柳锦昱,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你别乱来!”
他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人,慌了神。
柳锦昱没想做什么,只想一脚把人踹出门外,好把大门关上罢了。
柳锦繁被踹了一脚,坐在地上愣了片刻,随即爬起来屁滚尿流跑走了。
回到家,吴月芳见他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就知道事情没成功,她白了一眼,背过身骂了一句“蠢货”。
进屋看到儿子又尿了,她顿时来了脾气,冲门外破口大骂: “蒋淑红!光祖的尿布怎么还没洗?这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有点好东西光想着自个儿女儿了!”
蒋淑红正在烧饭,闻言赶紧拍掉手上的灰,嘱咐女儿看着火,自己去屋里拿尿布出来洗。
“昨儿我瞧见你偷偷藏了半块饼给你那赔钱货女儿,敢在娘眼皮子低下藏吃食,大姐胆子倒是大得很。”
吴月芳靠在床头,看着蒋淑红懦弱的样子气的胸口疼。
就是这个女人,任凭她怎么羞辱都一声不吭,害她没名没分把孩子生下来,村子里虽然没人当面说,背地里没少管她儿子叫野种!
蒋淑红懒得跟她掰扯,上次她大闹一场,柳老太太非但不帮着她,还把她骂了一顿,打那以后,吴月芳变本加厉,越发爱指使她干着干那,还骂她女儿是个下贱货,未来相公都被小姑子勾走了,不中用。
她气红了眼,但为了女儿只能忍着。
讥讽半天,人家半点反应没有,吴月芳觉得没意思,摆手让人出去,省的她看见就烦。
到了晌午,蒋淑红把饭菜端上桌后,柳老太太见人到齐了,便开口让大家吃饭。
吴月芳说家里快揭不开锅了,纯属扯淡,柳老太太手里还是有一些银子的,只不过她舍不得都拿出来吃喝,再加上平日里大吃大喝惯了,再去过那紧巴巴的日子,就有些受不了。
不过柳家的紧巴巴,可比村里别家好的多,只有蒋淑红跟柳小春的日子难熬一些罢了。
“娘,小春今年都十六了,也该成亲了。”正吃着饭,吴月芳突然说。
“说这个干啥?!”柳老太太筷子一拍。
“不是我说,三妹之前找的那个孙家可不咋滴。”吴月芳仗着老太太的喜欢,说话没什么顾忌,就连赵玉蓉也不太放在眼里。
“少跟我提孙家!”
柳老太太瞪她一眼,她纵着吴月芳,只不过为了剎剎赵玉蓉气焰,省的她见天不把自己这个婆婆放在眼里。
这回不同,吴月芳提了孙家,说到孙家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小女儿也是个吃里扒外的,只顾着自己享福,勾搭上孙老爷后拍拍屁股进了孙府,亲娘都不要了。她跟孙家好说歹说,总算抠出一百两银子来,不然她非得气死不可。
吴月芳努努嘴,见她生气也没当回事。
“娘,我倒是有个好人家,配小春正好。”
柳老太太斜眼看她: “你能有什么好人家?”
“这人家好着哩,是蒋家村富户呢。”吴月芳看着对面的人,笑吟吟道, “叫蒋伟才,大姐也认识的。”
“咣当——”
闻言,蒋淑红碗筷摔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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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啊!吴月芳,我跟你拼了!”
蒋淑红彻底被激怒,她猛地站起来,挥手就要把桌子掀翻,不顾女儿阻拦扑上去想要撕扯吴月芳的嘴。
蒋伟才是什么人,蒋家村上百口人没有不知道的,年龄大不说,身体还有残疾,脾气也不好,在将家村靠打老婆出名,蒋伟才上个夫人就是被他活活打死的!
吴月芳这个毒妇,竟然敢打这个主意,她一定要她好看!
吴月芳这些日子吃好喝好,面黄肌瘦个子还比她矮半个头的蒋淑红,怎么可能打得过。
但兔子急了还咬人,蒋淑红不管不顾,抓起手边东西就往她身上扔。吴月芳躲不开,好好一身衣服被菜汤淋得看不出模样,身上也被碗筷砸的疼痛万分。
“柳锦繁,你还是不是男人,你女人都被欺负成这样了,还不快管管这个泼妇!”
吴月芳尖叫着躲在柳锦繁身后,探出头朝正在发疯的女人破口大骂。
“蒋淑红,你疯够了没?就你那女儿,话都说不明白,我看八成智商有问题,能嫁进蒋家那种富户人家,是你们母子两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毒妇!不要脸的臭表子!勾引我相公不够,现在还来祸害我女儿,我今天非要撕烂你的嘴不可!”
十几年的委屈跟隐忍,终于找到一个宣泄口,蒋淑红不顾一家人劝阻,拎起板凳就要往这个贱人身上砸。
“蒋淑红,你这是要翻天不成?!”柳老太太拐杖猛地往地上一敲,冷脸训斥。
“呸!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纵着女儿抢走亲侄女相公,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我都要忘当年你也是这么把公公弄到手的!”
蒋淑红声音一声比一声高,柳家门外已经站了好几个看热闹的。
柳老太太最要面子,一想到家丑被村里瞧了去,就是一阵头晕目眩。
“反了!反了!儿媳妇对着婆婆喊打喊杀,还有没有王法了?!”她拐杖用力在大儿子身上敲了下, “还不赶紧把这疯婆娘绑起来!”
自个媳妇儿这么闹,柳锦繁也觉得没面子,但人一旦进入绝境,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一时间他还真不敢贸然上前,于是便想让二弟三弟帮他一把,结果回头一看,那两家子早跑了。
柳锦繁废了好大劲才把人绑起来,期间脸跟脖子被挠了好几下,抬手一摸,摸到一手血。
“泼妇,这次非休了她不可!”他恶狠狠说。
柳小春本来就胆子小,但娘是她在这个家唯一的依靠,见娘被绑走扔进柴房,她从角落挪出来,抖着肩膀想要去看看她娘伤的严不严重。
“不准去!月芳给你找了门好亲事,过几日爹就让媒婆去问问。”
柳锦繁厌恶极了蒋淑红,连带着对柳小春也没什么好脸色,何况只是一个女儿,他可是有儿子的人了。
柳小春瑟缩一下,垂着头不敢言语。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柳家这场闹剧,没几日便在村子里传遍了。
“哎,作孽啊,柳小春那孩子我见过好几次,是个乖巧懂事的,就是命不好,摊上这么一家子。”姚慧娘忍不住,一大早就跑柳锦昱这来絮叨了。
“婶子,您知道蒋伟才?”柳锦昱问。
“知道,这十里八乡就没有不知道,蒋伟才喜欢喝酒,喝醉了就爱打媳妇儿,听说他上个夫人就是被他打死的。”
“他把人打死了,人家爹娘愿意?”宁睿睁大了眼睛。
“当然不愿意,可人家有钱,就是报官也没用,顶多关个十天半月就能出来,蒋伟才被关那半个月,蒋家天天去找那家人麻烦,最后那家人实在扛不住,收了二十两银子搬走了。”姚慧娘叹了口气。
宁睿听后气坏了,随即想起即将嫁进蒋家的柳小春,扯着他家相公的胳膊,一脸严肃: “相公,蒋家太坏了,小春不能嫁进去!”
柳锦昱揉揉小夫郎脑袋: “放心,不会让小春将进蒋家的。”
宁睿面上一喜: “相公,你有办法救小春?”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两人抱在一起,姿态亲昵。
姚慧娘被小两口腻歪的不行,拍拍屁股赶忙回了家。
柳锦昱的确有办法,这事甚至不需要他出面,柳西县新上任的县令正愁没业绩,蒋伟才运气好,日后可以吃一辈子牢饭了。
蒋家还不知道即将大祸临头,这会儿正张罗着让媒婆去柳树村提亲。
蒋伟才爹娘怕蒋秀儿的事再发生一次,于是便给出五十两银子,提出要买下柳小春这个人。
柳老太太哪里肯,柳家就这么一个女娃了,她这个孙女儿长得虽然不是很出挑,但模样也算端正,又年轻,五十两实在太少了些。
何况现在世道这么乱,银子不经花,五十两眨眼就花完了。
蒋家也大气,又给添了三十两。
起初柳老太太还有些不愿意,媒婆点她一句,她们家小春之前可是有过婚约的,身份已经不清白了,她要再拿乔,别说八十两,五十两也拿不到,这年头想嫁进蒋家做少奶奶的不缺她孙女儿一个。
柳老太太这才点了头。
村里人人以为柳小春嫁进蒋家是去当正妻的,实则不然,蒋家压根没把柳锦昌秀才身份看在眼里,只把柳小春当个妾,再加上人又是蒋家花八十两买下的,因此日子一到,柳小春便被一顶大红轿子抬走了。
柳小春坐在轿子里,跟着摇晃了一路,大约过了两刻钟,轿子停了,她等片刻愣是没听到一点动静,于是便掀开帘子小心翼翼看了眼,这一看便愣住了。
这不是蒋家,是她小叔家,她小叔跟小叔么站在门前,小叔么还在冲她挥手笑。
她眨眨眼,下轿子后,大着胆子朝四周看了圈。
“放心吧,那些人已经走了。”宁睿笑着说。
“小叔,小叔么,我怎么会在这里?”柳小春咬着嘴唇,脸上血色全无, “要是被奶奶知道,娘就糟了。”
“她不会知道。”柳锦昱说。
轿子绕着村子转了两圈,没人跟着了才被抬过来,村里人只当柳小春已经被抬去了蒋家,却不知轿子压根就没出过村。
第35章
(倒v结束)
柳小春第一次来小叔家,她虽然没见过皇宫啥样,但觉着她小叔家就跟皇宫似的,院子比奶奶家还大,地上铺着青砖,两旁载着是的她从来没见过的花,花瓣粉嫩,煞是好看。
听小叔么说,这叫樱花树,是小叔特意让人从府城带回来的。
柳小春捧着杯茶,羡慕地看着树下的两个人影。
小叔待小叔么真好。
想着忍不住幻想起自己未来要嫁的人是哪般模样,要是能像小叔一样就好了。
柳锦昱牵着宁睿走到跟前,便看到小侄女怔怔地望着院子里的樱花树,脸色绯红。
“脸怎么这么红,病了?”他担心道。
柳小春吓了一跳,语气有些慌乱: “没,没有,茶水太烫,不小心烫到了。”
说完偷偷看了她小叔么一眼。
小叔么长得真好看,跟小叔么比起来,自己实在太普通了,像她这样的,怎么可能找到小叔这么优秀的人呢。
柳锦昱点头, “县里不安全,这些日子就先住在家里,等铺子重新开张,再把你送过去。”
柳小春虽然没进过学堂,但家里好几个读书人,耳濡目染下,也识得不少字,他打算把柳小春安置在茶楼,跟着睿哥儿学学如何做生意。
“小叔,我不行的,”柳小春想到小叔之前跟自己说过的打算,再次张口拒绝, “我是个女子……”
女子跟哥儿不一样,哥儿虽能生孩子,但本质上是个男人,出去抛头露面大家不会说什么。可女子不同,她若是当真跟着小叔么出去做生意,流言蜚语一定少不了,何况她还没嫁人,村里挑菜去县上卖的,大多是嫁人许久的妇人跟婆子。
“女子怎么了?谁说女子就不能出门做生意?!”宁睿严肃着脸,长辈般地教训道。
“小春你知道吗,府城有一条娘子街,那里头的铺子,掌柜全是女子,去他的‘女子无才便是德’,只有养不起媳妇儿的汉子才这么想,因为他们怕挣钱挣不过女人,说出去丢人!”
“真,真的?”柳小春听得眼睛瞪得大大的,心里隐隐有些向往。
“当然是真的!不说府城,就是柳西县也有不少女子出来做生意的,东街的豆腐西施,西街烙牛肉饼的赵姑娘,人家也没成亲,但日子过得火红,自己高兴不就成了。你若是害怕嫁人,那我就让你小叔给你招个上门夫婿,到时候他要对你不好,你就休了他!”
柳小春彻底傻了。
她只听过男人休妻,哪里知道这当媳妇儿的还能把相公蹬掉的?
但她小叔么没理由骗自己,所以真的可以!
“小叔么,我要跟你学做生意!”她才不要像她娘一样过得那么苦,将来她学好了,便攒钱招个好夫婿,然后把娘接出来,再也不用看奶奶一家人的脸色了!
宁睿看着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满意地点点头: “乖,咱们先去吃饭,做生意急不来。”
“嗯!”
柳小春提着裙摆跑走,欢快的背影看的柳锦昱唇角微扬。
“想不到夫郎这么会教育孩子。”他看着人眼睛,打趣道, “将来咱们的孩子,就交给夫郎来教导了。”
“相公!”宁睿脸色爆红。
他哪里会教孩子,小春十六,可比孩子懂事多了。
“孩子暂时没有,夫郎可以先想想该如何教导。”说着推着人进了屋。
宁睿又羞又恼,小春就在屋里呢,也不知道听没听到。
相公就知道胡闹!
***
边境战乱,眼看今年的科举要考不成了,柳锦昌便有了时间出门闲逛。
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秀才老爷,今日一出门屁股后头便跟了一溜的人。
“三小子,你可是咱们柳树村最有出息的,你给俺们说说,这仗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家里连粗米都要吃不上了!”
“三顺叔,你咋还叫三小子呢,人家可是秀才老爷!”
“栓柱娘,你这话说的,大家都乡里乡亲的,叫秀才老爷多见外,再说人家柳老三都没说啥,你嚷嚷个啥?”
栓柱娘喘了口粗气,狠狠瞪了说话的婆子一眼,随后扭头看柳锦昌: “秀才老爷,您说那?”
“无妨,还是像以前那样叫吧,听着亲切。”柳锦昌面上挂着笑,举手投足间不见半点架子。
大家见着,好感度蹭蹭往上飙。
“俺不知道别的秀才老爷啥样,就瞅着三小子跟神仙下凡似的,衣裳都飘起来了!觉着下一刻就要驾鹤西去嘞!”
“哈哈哈,栓柱娘你不会夸人就赶紧闭嘴,驾鹤西去那是形容死人的!”
一群人笑成一团,栓柱娘脸上挂不住,灰溜溜跑回了家。
柳锦昌依旧笑着,心里“野蛮,粗俗,尖酸刻薄,不守妇道”,诸如此类的词接二连三往外冒。
三顺叔年纪大了,被人挤来挤去险些摔倒,幸好被柳锦昌及时扶助,否则这把老骨头怕是能摔个好歹来。
“叔,昨儿夜里刚下了雨,路面湿滑的很,您当心点。”他扶着人,看了眼四周, “出门没人跟着怎么行,我这就送您回去。”
“三小子谢谢你嘞,不过俺不能回去,俺小孙孙还等着俺买粮回来呢。”
柳三顺腿脚不好,刚才大概不小心碰到了,这会儿针扎似的疼,但他得忍着,小孙孙在家饿的直哭,他说什么也要把粮买回去。
“三顺叔,你咋分不清好歹呢,人家秀才老爷亲自送你回家,你还不乐意了。再说买粮哪天不能买,让你儿媳妇出来卖不就成了。”
“就是,一把年纪有福都不会享。”
柳三顺听大家骂他不知好歹,心里直犯苦。
儿媳妇早就跟人跑了。
他有口难言,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叔,我先送您回去,待会再让娘给你送几斤米面过来。”柳锦昌有些窘迫, “家里为了供小子念书耗费太多银子,粮食也不多,只能匀出这些,您别嫌弃。”
大家伙一听,不得了。
秀才老爷自己不吃,要把粮食舍出来送人,这真真是菩萨下凡了啊!
这种时候,奸商柳锦昱免不得被拉出来比较一番。
一个是舍己为人的活菩萨,一个是趁机高价卖粮的大奸商,大家心里对他城建更深了。
“我与四弟虽已断了亲,但还是要替他说一句,四弟是商人,何况柳宁粮铺的粮价,确实是最低的。”柳锦昌轻叹道,言语里尽显维护。
这番姿态,又惹得大家好一顿夸赞。
柳锦昱还不知道,自己好不容易洗白的身份,在此刻崩塌了个彻底。
***
六月底,周洛传来消息,边境战况吃紧,情况不容乐观。
信件耽搁月余,柳锦昱收到后,不出半月柳西县再次涌进大量灾民。
事态之严峻,一时间百姓连门也不敢出。
第36章
大量难民南下,柳西县容不下那么多百姓,周遭的村落便遭了秧。
而离柳西县最近的柳树村,这两日已经发生好几起难民入室抢粮事件了。
村长让村民加大巡逻力度,每天都派人守在路口,可事情依旧得不到解决。
难民找不到吃的,便把主意打到了即将丰收的庄稼上。
“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还不快住手!”柳三顺拄着拐杖,眼看着涨势良好,再过一月便可迎来丰收的庄稼被连根拔起,心里抽疼。
“老爷子,您就行行好吧,我儿子再不吃东西就要饿死了,您放心,等熬过这阵子,就是让我给您当牛做马也成!”男人手上动作不停,说话间已经掰了好几个玉米夹在腋下。
七月,还不到玉米成熟的时候,那玉米不过半个巴掌长,此时全被人无情扯了下来,只剩下玉米秆踩在脚下。
柳三顺看着满地狼藉,一口没上来撅了过去。
“三顺叔!快来人,有人偷庄稼了!”
巡逻的村民瞧见,连忙喊来同伴,将两个没来得及逃跑的难民绑了起来。
祠堂里,柳正跟几个族老商量着该如何处着两人。
“我们知道错了,你们大人有大量,看在孩子快要饿死的份上,原谅我们这次吧!”几人把头磕的砰砰响。
“俺呸!这年头吃不上饭的又不止你们一家,俺们家孩子也饿的嗷嗷叫,可也没打庄稼的主意!村长,不能轻饶了他们!”
“说得对!大家舍不得吃舍不得喝,就盼着地里那点东西过冬嘞,你们这些杀千刀的,竟然全给嚯害了!”
村民不买账,吐沫星子狠狠吐在两人脑袋上。
柳锦昌作为秀才老爷自然也被请了过来,他打断村民们的恶行,劝说道: “县令大人每日都派人在衙门口施粥,城门口也有免费的粥棚,你们何苦做贼呢?”
“要是能抢到我们就不会冒险出来偷东西了。”两人脸色灰败。
他们原本是想去富庶的江浙一代,但路上碰上大雨,不得已留在了柳西县,连夜赶路,身上带的吃食早就吃个精光,想去粥棚领粥,又抢不过别人,逼不得已才出来做了贼。
“哎,也是个可怜的。”有村民不落忍,感叹了句。
“有啥可怜的,村里除了柳锦昱家,哪家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我昨儿还闻到睿哥儿家里顿肉来着……”
这话一出,算是捅了马蜂窝。
“这柳锦昱真不是个东西,自个儿躲着吃肉,分给大家的米面就那么一丁点,还不够塞牙缝的!”
“说起这个就来气,俺家都快揭不开锅了,那天孩子路过他家被那菜油味儿馋的,愣是哭着回来的!”
“昱小子真不行,怎么说也是大家伙看着长大的,咋就这么狠心嘞。”
“哎,这都是从一个肚子里钻出来的,昌小子比他强了不知多少倍!”
话说到最后,成了“柳锦昱讨伐大会”。
“胡说八道,相公才不是你们说的那样!”人群外,宁睿红着眼睛反驳。
接连下了几日的雨,他好几天没出门,今儿好不容易跟着柳四婶出来走走,不想刚走到祠堂便听到这番对话,想到相公这几天做的事,他瞬间恼了。
相公为了搞清楚怎么种那番邦来的马铃薯,几日来不曾睡过一个好觉,这些人倒好,免费吃着相公给的米粮,不领情就算了,背地里还数落起相公的不是。
简直狼心狗肺!
“哟,这不是睿哥儿么,大家伙快瞧瞧,咱们连粮食都快吃不上了,人都瘦脱相了,再看看人家,这小脸儿瞅着比前阵子还圆润了些呢。”
“小秋儿她娘,这可不兴比,万一人家给昱小子吹吹枕边风,你岂不是连塞牙缝的米面都领不上了。”话说的阴阳怪气,表面上替宁睿说好话,实则言不由衷,心里也跟着埋怨柳锦昱兜里有粮,却舍不得分给大家吃。
宁睿不傻,当然听出这话的意思,他抿着唇,拦住想要上前理论的柳四婶,扭头走了。
“回来了?”柳锦昱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刚把自己收拾干净,就瞧见他家小夫郎闷闷不乐进了院儿。
宁睿看他一眼,抱着人,闷不做声地把脑袋埋进他家相公紧实的胸膛里。
“谁胆子这么大,敢欺负我家小宝贝,说出来相公帮你揍得他满地找牙。”他摸着少年带着凉意的背,故作夸张地安抚道。
“小秋娘,栓柱娘,六子阿么,柳四娃她大嫂……”
宁睿一口气数了十来个名字,最后实在想不起来还有谁,这才住了嘴。
他委屈的要命,结果他家相公听完竟然笑了!
“……”他仰头,满脸控诉地瞪着人。
“睿哥儿,你怎么这么可爱?”柳锦昱捏着少年脸颊上的软肉,笑着说。
“相公,我在跟你说正事呢。”宁睿鼓起两颊,含糊不清道。
“我说的也是正事。”柳锦昱边说,边揽着人进了屋, “穿这么少就出门,也不怕感染了风寒。”
“不冷阿嚏——”
“嘿嘿。”宁睿冲他讨好地笑笑。
柳锦昱没了脾气,翻出来件厚实点的,亲自给换上了。
“相公,别弄,好痒。”宁睿腰间被不轻不重挠了两下,起先他还想忍着,后来实在忍不住了,这才大笑着往后躲。
“别闹,衣衫还没穿好呢。”柳锦昱把人拽回来,继续上下其手。
“啊,痒哈哈哈——”
被这么一闹,宁睿忘了替他家相公叫屈,软着双腿在床上躺了大半天,晚上更是早早就睡下了。
夜里,柳锦昱嗓子干的厉害,起身喝了口水,刚要躺回去,便听见后院传来一阵狗狗的呜咽声,紧接着又是一阵狗叫,跟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
他眉头紧蹙,披上衣裳,绕到后院瞧了眼,只见大黄倒在地上,二黄三黄一狗一条腿,咬着一个汉子不松口,小黄则站在汉子跟前,虎视眈眈盯着他。
“啊啊啊!松开!再不松开老子毒死你们这群狗杂种!”
二黄三黄的叫声,引起一片狗吠声。
动静这么大,宁睿不可能没听到,他刚赶过来就看到了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的大黄。
“怎么穿的这么少?”柳锦昱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披在他身上,帮他拢紧。
“相公,大黄被他毒死了!”宁睿眼眶通红,盯着痛哭哀嚎的汉子恨不得上去踹上两脚。
“快,快让你家狗松开!俺只是路过不小心摔了进来!”那汉子冷静下来后,连忙朝两人呼救。
呵,路过?
柳锦昱嗤笑一声,并没打算让二黄三黄把人放了。
村民们被狗叫声惊醒,以为又有难民闯进来了,谁知赶来一看,那贼竟是柳老八,柳小秋她爹!
“哎哟,老八你咋被咬成这样啦,腿没事儿吧,还能动不?”小秋儿她娘扑上去,恶人先告状, “柳锦昱,你家狗给俺相公咬成这样,要是好不了俺饶不了你!”
“你不讲理!明明是柳老八想偷我家东西,二黄三黄才咬他的!”宁睿反驳道。
“这不是没偷成吗!反而是俺家老八,两条腿被咬的血淋淋,没找你们要看病的银钱就不错了!”小秋娘胡搅蛮缠道。
柳锦昱冷笑一声: “怎么,这还是我的错了?我不该在家养狗,活该被你们偷?”
村长柳正知道这件事柳老八一家不占理,呵斥住想要撒泼的小秋娘,让几个汉子把人抬走了。
“这件事我会给你个交代的。”他沉着脸向柳锦昱说。
村里人都知道柳老八跟村长沾亲带故,柳锦昱见他这是要保下柳老八,他一句话没说,只轻飘飘看了柳正一眼,便让开身子把人放走了。
家里几只狗狗是宁睿从小照顾到大的,他摸着大黄没了温度的身子,眼前模糊一片。
“睿哥儿,不哭了,相公会为大黄讨个公道的。”柳锦昱搂着人,轻声安慰。
***
几天后,又到了发粮的日子,这天姚慧娘一大早就来帮着给村民分发粮食了,她到的时候柳锦昱家门前,已经排了不小的队伍,这长度估摸着天刚亮就排上了。
“慧娘来啦,赶紧问问昱小子啥时候开始领粮啊,这都等大半天了。”有婆子仗着年纪大,便开始倚老卖老。
“大娘,是您来早了,我记得昱小子那会说的每隔五日辰时才发粮呢。”姚慧娘笑眯眯。
“是,是吗?”
“是啊大娘,这离辰时还有段时间呢,您身子不好,要不我找人把您送家去,等到时间了再来?”
“不,不用了。”
粮食是有数的,她今儿好不容易排在前头,可不想空手而归。
姚慧娘见没人说闲话了,绕到后门进了院子。
“婶子,您来啦。”宁睿正在清点粮食,看到人连忙打了个招呼。
姚慧娘点头,帮着把粮食抬上牛车。
“宝贝,早饭好了。”柳锦昱撩开门帘,朝外喊道。
这称呼,饶是宁睿已经听过十遍百遍,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哟,这小两口,感情真好。”姚慧娘打趣道。
宁睿满脸通红,担心自家相公待会又说出些让他无地自容的话,连忙回了句: “相公,婶子过来了,你多准备一副碗筷。”
屋内,柳锦昱笑着应了声好。
姚慧娘已经吃过早饭了,因着儿子柳大石带回来的米面粮油,早饭虽然吃的不如柳锦昱家精致有食欲,但也能吃饱。
“幸好今儿留了点肚子,不然这一桌美食怕是只能看不能吃了。”两家关系好,她也是真心把俩孩子当成自己的对待,所以平日里有啥说啥,没什么顾忌。
“知道婶子来,特意多做了些。”柳锦昱说完,看着偷摸往外夹胡萝卜的小夫郎,脸色一沉, “宝贝,不准挑食。”
“咳咳——”宁睿脸色涨红,抬头一脸控诉地瞪着他家相公。
说好了不准当着外人面叫的!
柳锦昱挑眉,没有半点自己错了的自觉。
宁睿被他盯得,整个人都快冒烟了,根本不敢抬头看姚慧娘,垂着脑袋委屈巴巴啃胡萝卜吃。
“这孩子被你宠的都快没边了。”姚慧娘笑着说, “挺好,小两口过日子就该这样。”
“相公就知道欺负我。”宁睿憋着嘴,小声告状。
“哪里欺负你了?”柳锦昱说着,给人又夹了一筷子胡萝卜。
宁睿: “……”
又欺负人,明知道他不爱吃胡萝卜!
他委屈的要命,本意想要姚慧娘看清他家相公的为人,却不知道这一幕看在姚慧娘眼里,就是妥妥的打情骂俏,这小两口感情好着那!
离辰时还有半刻钟时,柳大石也来帮忙了。
大家伙见装满了粮食的牛车出来,顿时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直勾勾盯着牛车。
粮食发了十来个人,轮到之前说闲话的婆子时,她打开袋子一看,见里面都是糙米,脸色都变了。
“咋是糙米?昱小子,你个黑心的,这不是骗人吗?!”婆子破口大骂,手里的米袋也扔了出去,洒了一地, “把米交出来,别想贪俺们的粮食!”
领了粮的村民一看,顿时也不满起来。
“还真是糙米,咋回事,之前都是好米好面的,咋这回成糙米了。”
“让人贪了呗,朝廷给的救济粮也敢贪,这事得报官,让官老爷把那些黑心肝的抓起来!”
“呸!什么朝廷,这些粮食都是从人家昱小子自个口袋里出来的,你们还要不要脸,白吃人家的,还嫌人家给的米不好!”
“你咋知道是柳锦昱的粮?他就是个高价卖粮的奸商,心肠黑很的!”
“你们不要都给俺,俺不嫌弃,俺觉着糙米烙饼可香嘞!”
“你还敢吃,也不怕里边掺了石头,吃死人!”
有那善良懂得知恩图报的为柳锦昱说好话,但很快又被人堵了回去。
“怎么办?”柳大石气的脸色铁青,沉声问身旁的人。
柳锦昱没做声,而是迈开步子站在牛车前。
他面无表情看着面前的人,姿态挺拔,气势不怒自威。
村民们被他唬住,不消片刻便安静下来。
“昱小子,你给俺们说说,这粮是朝廷拨下来的救济粮,你这样做,就不怕遭报应吗?”婆子抖着手指着他骂。
柳锦昱瞥她一眼,语平淡: “谁告诉你这是救济粮?我的粮,我想白给就白给,想高价卖就高价卖,嫌贵大可以不买,嫌糙米不好,我收回来便是。”
“你……”婆子瞪大眼睛,她有些慌了,扭头去看身边的人,结果刚才还扶着她的小秋娘,早就松开她躲进人群里了。
柳锦昱视线略过几个骂他奸商,黑心肠,养不熟的白眼狼的村民,冷笑一声。
“我不是冤大头,你们也跟我非亲非故,我做这些不求你们回报,只不过是想为睿哥儿跟以后的孩子积福罢了。”他顿了下,再开口,声音比方才更冷了几分, “可有些人给脸不要,混吃混喝都混不明白,十足蠢货一个。”
话落,人群里几个经常背后说闲话的村民,脸色青了又白,两个上了年纪的直接被气昏了过去,小秋娘也躲在人群里,不敢吭声。
宁睿站在他家相公身后,看着对方高大的背影,晃了晃神。
这还是相公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若是以前他早被吓住了,可现在他不仅不怕,一颗心甚至跳的更快了。
“昱小子,大家乡里乡亲的,你这话说的未免太不讲情面了。”柳正站了出来,脸色看着不太好,他从前也为难过对方。
“四弟,你的确有些过了。”柳锦昌扶着晕倒的老人,脸上写满了指责与不赞同。
柳锦昱看他一眼: “你也是来排队领粮的?”
“不是。”柳锦昌脸色有些不自然,他要面子自然不可能过来排队,但他媳妇跟两个嫂子在队伍里。
“既然不是,那这件事跟你有何干系?还是说秀才老爷也觉得我应该把粮食贡献出来,给你们白吃白喝?”柳锦昱不紧不慢道。
柳锦昌听后脸色倏地变了,片刻后皱眉道: “当然不……”
“柳锦昱,有你这样说话的吗?站在你面前的不仅是秀才老爷,还是你同胞兄弟!”赵玉蓉打断他的话,扶着五个月身孕的肚子,从队伍里走出来。
“村子里有人说你闲话,相公背地里不知替你说了多少好话,你倒好,忘恩负义,不知感恩就算了,现在还拿言语侮辱相公,有你这么做弟弟的吗?”
“玉容,住口!”柳锦昌语气无奈, “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这幅做作的姿态,看的柳锦昱作呕。
柳锦昌有多虚伪,他了解的一清二楚,从小到大这人一直给自己营造兄友弟恭,心地善良的人设,实际上阴损至极,人早就烂到了骨子里。
“我与你们柳家早就断了亲,柳秀才还是把心思放在自家比较好,柳老太太还等着你考个举人回来光宗耀祖呢。”
柳锦昱嘴上这么说,心里可不觉得自己这个三哥有本事考上举人,柳锦昌是有点小聪明,但若说是块读书的料,就不会念了十来年才考了个秀才回来了。
“看吧,相公你还不信,我早就说你这个四弟眼光高的很,自己不过是个童生,就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赵玉蓉鼻孔朝天,朝着柳锦昱放狠话, “说的对,我家相公可是要考举人当官老爷的,希望到时四弟也能像今天说的一样,可别巴巴粘上来,打自己的脸。”
柳锦昌都不是没脾气,相反他脾气比谁都大,心思比谁都多,但平日为了经营名声,他跟人说话从不脸红,永远都是一副温润君子模样。
不过他不说,自然有人替他说。
赵玉蓉就是个被娇惯坏的大小姐,他早就知道她会忍不住站出来替自己说话,且内容有些不入耳,但他没有阻拦,而是看着柳锦昱装出一副受伤的模样来。
“演得这么好,不去唱戏可惜了。”柳锦昱听见他家小夫郎小声嘟囔了句。
可不是,这演技放到现代,最佳茶艺奖非他莫属。
“你们柳家怎么样,管我屁事。”耽搁了近半个时辰,柳锦昱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柳秀才,既然你们一家不是来领粮的,那我就不留了。”
柳锦昌当然是来领粮的,家里余粮不多,银子倒是还有,但今年粮食难买,能省一点是一点。
可人家都下逐客令了,他也不好再待下去,便扶着赵玉蓉转身走了,只是脸色难看的要命。
“老大,还发粮吗?俺不嫌弃糙米,之前领的精米,俺还吃不习惯嘞,掺了好些糙米吃的。”一个在睿锦物流上工的年轻汉子,挠挠头不好意思道。
“俺也不嫌弃!”
“俺们都不嫌弃,这年头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个啥!”
“就是,春花嫂,你不是嫌糙米拉嗓子么,那把你那份给俺吧,俺吃着香着呢!”
柳树村好几百口人,明事理,知恩图报的不在少数。
柳锦昱也不会为了那几颗老鼠屎,跟村里人闹翻,毕竟他跟睿哥儿以后还要在柳树村继续生活下去。
“抱歉,让大家等了这么久。”他面上挂着笑,跟方才冷脸训人的模样,判若两人。
“这算啥,反正大家也没事干,就当锻炼身体了!”
“是啊是啊!”
“大家领完别急着走,待会相公还有话要说。”宁睿边发粮,边说。
村民好奇得很,纷纷问他什么事儿。
有爱说闹的婆子妇人,见他长得好,还打趣他,是不是肚子里有娃了。
“不,不是,是正经事!”他红着脸说。
“生娃也是正经事啊!”
“大全媳妇你就别闹他了,睿哥儿面皮儿薄着呢。”
大家伙嘻嘻哈哈笑作一团,最后还是姚慧娘站出来替他解了围。
半个时辰后,牛车上的粮食见了底,领到粮的村民喜笑颜开,没领到的捶胸顿足,只怪自己早上起得太晚,下次一定天不亮就来排队,就不信领不到!
“咋到俺就不发了?这牛车里不是还有几袋子吗?”小秋娘眼睛瞅着牛车,不满道。
“没有了。”宁睿把袋子拉到自己跟前,语气硬邦邦。
杀了大黄,还想白拿我家粮食,做梦呢!
明明还有,却不给自己,小秋娘气的眼睛都红了,伸手就要从宁睿手里把粮食夺过来,只是手还没摸到米袋,就被柳锦昱用柳条隔开了。
“怎么,那天没偷成,这回打算明抢了?”他面无表情道。
“俺没抢!这就是俺的粮食,俺排了一个时辰队排来的,是你贪下了不给俺!”
这幅不讲理的模样,村民们都看不下去了,纷纷出声让她赶紧走,别在这胡搅蛮缠。
“走就走,不就几斤糙米,当谁稀罕。”
小秋娘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再过几日等这件事过去了她再来排队,却不知她早就被柳锦昱除了名,不只今天,往后她也不可能领到半粒米了。
“昱小子,你要跟俺们说啥事儿啊?”小秋娘离开后,村民们迫不及待地问。
“三个月后让咱们柳树村人人都有粮吃的大事。”柳锦昱笑着说。
“啥?人人都有粮吃?老大,你可真是大好人,为了俺们连家底都掏出来了!”汉子感动的直抹眼泪。
“再贫,等铺子开了把你派去西街。”柳锦昱看他一眼,这汉子他有印象,喜欢东街酿豆腐的小姑娘。
“别!老大我不敢了!”汉子笑嘻嘻道。
说闹间,柳锦昱已经让柳大石把暖棚里的袋子搬了出来。
“这是啥?圆不溜秋,好像还发芽了。”
“长得跟地瓜似的,就是不知道能吃不。”
大家看着袋子里的东西,满脸好奇。
“土豆,学名马铃薯,来自海外,是一种可以吃的农作物。”柳锦昱解释道, “这段时间我研究了下种植方法,大家只要按照这个方法种植,三个月左右便能收获。”
“天爷,竟然是海外来的东西!”
“太好了,三个月就能成熟,这个冬天不怕没粮吃了!”
一时间,村民们激动坏了。在听姚慧娘说,这海外货,在府城一颗就卖上百文后,个个大气不敢出,生怕磕了碰了,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差供着领到手的几十个土豆块了。
“昱小子不仅拿自家粮食补贴咱们,还把种土豆的法子交给咱,可比那光说不做的秀才老爷强上百倍!”
“谁说不是,指望沾秀才老爷的光,我怕是早就饿死了!”
于是乎,大家再次称赞起,柳锦昱是活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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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柳家。
见两个媳妇儿空手回来,柳老太太脸色不太好,这些日子家里发生不少事,吴月芳仗着给她生了孙子,还没成亲就真把自己当成柳家人了。
呸,一个早就让人骑过得烂货,她是绝对不会同意进柳家门的,要不是看在孩子还小离不得娘的份上,她早把人打发走了。
柳老太太抱着孙子进了院子,懒得多看吴月芳一眼。
后者耸肩,半点不在意。
“回来了就赶紧洗手吃饭吧。”柳老太太朝三儿子说。
柳锦昌点头,等净完手,上了桌,看着一点油水都没有的饭菜,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没什么胃口,我先回房看书了。”
“我也不吃了,相公等等我。”赵玉蓉扶着腰,喊了一声。
“娘这是做的什么东西,我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就让我吃这个?同样是怀了你们老柳家的种,那女人整日吃香喝辣,咋到我就只能啃窝头喝菜汤了?要不行,我就领光宗回娘家住,总比……”
“砰——”
关门声隔绝了后边的话。
柳老太太被这番话气的不轻,筷子啪一声拍在桌上,把正捧着碗喝米汤的吴月芳吓了一跳。
“没用的东西,连个米都领不回来,还有脸吃饭!”
唐二娘心眼多,被骂了也一声不吭,婆婆正在气头上,她才不会上赶着触霉头。瞥了眼一旁的吴月芳,见她盯着衣服上的菜汤脸色阴晴不定,心里咯噔一声。
果不其然,下一秒,吴月芳也摔了筷子,表情气恼。
“跟我有啥关系,是三弟把人惹生气的,娘心里有气去找三弟,把气撒在我们不相干的人身上做什么?!”
这身衣服可是她从赵林松那带出来的,是她最体面的一身了,这老太婆平日里就看不起她,就连起晚了都要当着全家人面数落敲打自个,她从前跟着赵林松时哪受过这气!
柳老太太一听,脸色刷的变了: “吴月芳!你个当人儿媳妇儿的,有你这么跟婆婆讲话的吗?!”
“我又没说错,要不是三弟我跟二妹早把粮食领回来了。而且,听说柳锦昱后来给大家发了一袋子叫土豆的东西,说是只要种好了,三个月左右就能成熟,村子里大部分人家都有,三弟跟四弟闹的不愉快,才没了咱家的份。”吴月芳抱怨道。
蒋淑红跟唐二娘都怕这老太婆,她可不怕,她自个手里有些银钱,就算这老太婆不给她饭吃,她也能养活的起自己跟孩子。
柳老太太被她的话气的头昏脑涨,本来想发火但听到后边,又被那叫土豆的吸引了去。
“三个月就能成熟,那小畜真是这么说的?”她忍着怒气问。
“自然是真的,村里人都知道,这会儿估计正忙的热火朝天,种那海外来的稀罕货呢。”
人家柳锦昱生意做的那么大,手里有钱有粮,这老太婆是瞎了眼还是怎么,竟然还敢瞧不上人家。
吴月芳看着老太婆调色盘似的脸色,心里幸灾乐祸道。
柳家发生的事,柳锦昱夫夫两一概不知,吃过午饭二人便各自忙活开了。
“咕咕——”
宁睿正在练习大字儿,一只雪白的鸽子停在窗外,咕咕叫着。
他走过去将鸽子小心抓起,动作熟练的将腿上绑着的小纸条取下来后,那鸽子亲昵的蹭蹭他手指,咕咕叫了一声,便飞走了。
“边关来的消息?”柳锦昱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问。
“嗯,情况不太好。”宁睿把纸条递给他,想走却被后者拉住手腕,一把扯入怀中。
他耳朵微红,不敢乱动,想到边关的战事,又叹了口气: “粮草吃紧,朝廷怕是又要派人下来收粮了。”
柳锦昱面容严肃,看完后将纸条烧了个干净。
又过几日,周洛也派人送了信件来,其内容比自己这边查到的更加详细。
由于领军主帅判断失误,边关险些失守,皇帝盛怒之下,竟要把他大侄子派去边关!他大侄子叫周文则,读了十几年兵书,却是个没上过战场的,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
周洛在信中大骂领军主帅梁琪,把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后,声泪俱下问他该怎么办。
“相公,他为什么要来问你?这么重要的事不应该跟家里人商量吗?”宁睿一脸不解。
柳锦昱摇头。
他也想知道为什么,这封信里还写了不少大逆不道的话,若是他有心,把信上交给老皇帝,他们周家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柳锦昱将信件销毁后,提笔写了封回信,又去后院放飞了十几只信鸽。
“相公,不会有事吧?”宁睿担忧道。
“不会,这仗打不了多久。”柳锦昱说完,牵起小夫郎的手,回了书房。
***
都城秦安——周府。
“二哥,文则才十八,梁琪那个老家伙都搞不定的事儿,文则就能办得成?要我看皇上分明是在刁难咱们周家!”周洛咬牙道, “文贵妃肯定又在皇上面前说二哥不是了!不然怎么可能派文则去,大周叫得上名号的将军元帅一抓一大把!”
“洛儿,慎言!”周老爷子周赋,警告地瞥了眼小儿子。
“三弟,圣上已经下了旨,此事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周询轩右手紧攥成拳, “文则若不去,便是抗旨。”
“二哥,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文则是你儿子,你就忍心让他去边关送死?”周洛眼眶通红,心里对文贵妃一家恨之入骨。
“没有。”周询轩痛苦地摇了摇头。
“爷爷,爹还有小叔,你们这么悲观做什么?”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周文则,笑着说, “我从小运气就好,这次也定能平安归来。”
“文则,小叔也跟你去边关!”周洛抽泣一声,扑上去抱住自家大侄子。
周老爷子眼珠子一瞪: “胡闹!”
皇命不可为,周洛再不愿,三日后,周文则还是跟随押送粮草的车队,一同去了边关。
半月后,周洛终于收到柳锦昱的回信。
“少爷,柳东家回信了!”富贵拿着回信,一阵风似的跑进院子。
周洛这些天都没怎么睡好,昨儿喝了酒好不容易睡着,回笼觉还没补够,就被富贵吵醒,一张脸臭的要命。
“大清早的鬼叫什么!你是不是……等等,你方才说谁来信了?”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了下来。
“柳东家来信了!”
“快给我!”周洛大叫一声,鞋都没穿就往外跑。
“哈哈哈,我就说他有办法!哈哈哈——”他边看边笑,引得刚上朝回来的周询轩多看了两眼。
“二哥,咱们文则有救了!”周洛跑过来把信往他二哥手里塞。
周询轩接过来,越看越心惊。
“你到底在心里说了什么?人家才会这么提醒你?!”
“也,也没说什么。”想到自己骂老皇帝那些话,周洛顿时有些心虚, “二哥你放心,柳兄为人我信得过,他绝对不会做害咱们家的事!”
“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骗你的?从小到大吃的亏还不够多么!”
见他二哥真生气了,周洛有点怂,但还是嘴硬道: “我就是知道,第一次见柳兄我就觉得很投缘,后来大概是因为他跟大哥长得比较像吧。”
“就因为这个原因,你就将咱们全家上下几十条人命,交给了一个认识不过半年有余的人?!”
周询轩脑袋嗡嗡作响,一张脸黑的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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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没了,不该喝那杯颜色不太对的豆浆……
今天只有两千字,我又续了个wc vip(哭)
第38章
篓子已经捅出去了,周询轩只能寄希望于,那个叫柳锦昱的是个良善之辈,否则他们周家真的要走到头了。
“二哥,你还愣着干嘛,赶紧进宫面圣,将土豆呈上去啊!”周洛见他二哥还愣在原地,拉着人催促起来, “梁琪是文贵妃的人,肯定会指派一些危险的任务给文则,如今咱有了这种植土豆的法子,就不怕梁琪对文则下黑手了。”
他心里十分激动,要是柳锦昱在跟前,恨不得抱住亲上两口。
柳兄,以后你就是我亲大哥了!小弟跟着你混!
“急什么,我再考虑一下。”周询轩捏着手里的信件,眉心微蹙。
这信上把那叫马铃薯的海外货介绍的想当详细,种植方法,注意事项,还有恰当的施肥的时机,图文并茂,即便是不怎么识字的农家子也能看得懂。
只是,亩产两到三千斤,他实在抱有怀疑。
据他所知,大周最高产量的农作物,亩产也不过四五百。若是马铃薯果真有如此大的产量,那意义可就不一般了。
“二哥,你还犹豫啥,我柳哥都让人把土豆子运来了!是真是假,咱找人种出来不就知道了,正好留作粮种,到时候直接运往其他省,也方便推广。”
周洛本来就聪明,只是总不用在正道上,这会脑子在线,一番话听得周询轩刮目相看,也彻底打消了他心中的疑虑。
“二哥,你干嘛去?”周洛见他二哥要走,连忙追上去问。
“进宫面圣!”
周询轩刚下朝回来,一身官服未来得及脱,便又跨上轿子进了宫。
心腹赵林新挑着担子,压着好奇心,脚步匆匆地跟在轿子一侧。
皇宫内,年近五十的老皇帝为了边关战事愁的胡子一撮一撮的掉,打发走最疼爱的文贵妃,一个人坐在御书房唉声叹气。
“皇上,户部尚书周大人来了,说是有要事禀报。”公公进来,小声通报。
皇帝摆摆手,示意把人请进来。
“爱卿有事要禀?”老皇帝面色不虞, “朕倒想知道有何事能比边关战事吃紧,粮食紧缺更要紧?”
“回禀皇上,臣要说的正是此事。”
周询轩将事情一一禀报,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更是为了柳锦昱的安全着想,没有提起柳锦昱,而是把功劳推给了常年在外,四处奔跑的周洛身上。
“这种植方法是小弟从一个海商手里花大价钱买来的,臣已找农户试验过,产量即便没有三千,也在两千以上,且成熟时间短,气候适宜的地方一年能种三四次。”
“此话当真?”老皇帝激动地站了起来, “若是加以推广,爱卿可能保证产量?”
周询轩没有丝毫犹豫地点了点头: “当真。”
“好!好!好!”
老皇帝一连说了三个好,又叫来几个心腹大臣,几人在御书房商量了整整两个时辰,终于敲定下来。
第二日,文武百官听皇上宣布了这个好消息,大呼“皇上英明神武,洪福齐天”,马屁拍的不要太响。
“这稀罕物可是周尚书献给朕的,此事干系重大,朕定当好好嘉奖一番!”
周询轩已是户部尚书,皇帝顾忌文丞相,官职不便再升,不过金银珠宝没少赏赐,还明里暗里点了文家跟梁家,让他们不要在背后搞小动做。
柳锦昱运来的土豆只有几百斤,自然不够举国推广,老皇帝把此事交给了周询轩,命他将此事办好,务必在半年内,让全大周的百姓都能种上这稀罕物,继而有粮吃。
几日后,柳锦昱收到周洛飞鸽传书,村里种植土豆的事暂且不要大肆张扬,不过也不必太过小心翼翼,他二哥已经禀报过皇上,这土豆就是在柳西县跟一个海商买来的,有村民种不足为奇。
柳锦昱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再藏着掖着了。
***
半月前,柳树村家家户户都种上了土豆,几家没从柳锦昱那领到种子的,也从相熟的亲戚朋友那买了一些,其中就有老柳家。
刚开始,柳老太太仗着自个儿子是秀才,想白拿人家种子,可人家又不傻,这稀罕物花钱都不一定买的来,你柳老太太哪来的脸,竟然还想白剽!
于是种子没要来不说,还被人指着鼻子骂了个狗血淋头,一连好几日都没脸出门溜达,最后是几个媳妇儿出面跟亲戚邻居买了一些回来。
事情到这儿完没还,柳老太太一瞧,他们卖给自家的,跟卖给别家的高出了两文钱,顿时不乐意了,拄着拐杖上门就骂,尖酸刻薄的模样,让大家想起她刚嫁过来那阵,但凡谁惹了她家,非骂到你不敢出门不可。
因此,村民们听说柳老太太被柳四全他夫郎骂地不敢出门后,纷纷出了一口恶气,连带着柳锦昌这个秀才老爷的名声也一日不如一日。
“娘,您身子不好,这几日就在屋里歇着吧,不要出门闲逛了。”
柳锦昌是个利己主义者,即便是面对生养了他二十几年的亲娘,狠话也张口就来。
“这怎么行,这一大家子没我在,岂不是要乱了套!”柳老太太没听出儿子话里的意思,她想到儿媳妇被人平白骗去十几文,心疼的直滴血。
“见天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摆那秀才闺女的谱,还以为多厉害,结果跟吴月芳那小贱人一个样,不是个能持家的!”
越骂越生气,柳老太太心里对赵玉容不满很久了,这会儿借着这口气,全都说了出来,压根没看到自个儿子逐渐黑透的脸色。
“你瞅瞅那小贱蹄子成日在家里穿的什么东西,大半个胸。脯都露出来了!不要脸的东西,当这家里没别的男人了是吗!”
柳锦昱看着他娘,脸色青了又白。
柳老太太还在骂,语句粗俗不堪,要多难听多难听。
柳锦昌忍无可忍,终于爆发了。
“够了!”
声音之大,把刚睡着的柳光祖吓醒了。
“这么大声干啥,孩子刚睡着就嚷嚷个没完,这家还让不让人呆了?不行我就抱着孩子去县里住,省的受气!”吴月芳边哄孩子边大声说。
“不愿意呆就走,没人拦着!”柳锦昌沉着脸,回她。
吴月芳当然不想走,县里可比村里乱多了,于是撇撇嘴抱着孩子不吭声了。
柳老太太被儿子这幅样子吓了一跳,骂人的话堵在嘴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锦昌啊,娘没别的意思,只是实在太生气了。”她看着儿子脸色,小心翼翼道, “家里也没个赚钱营生,你大哥投进去的钱来年才能看到分红,地里收成不好,一文钱都得掰成两文花,玉容跟月芳买了十斤种子就白搭进去十几文,娘这不是心疼么。”
“娘,是儿子没本事,没能让您过上好日子。”柳锦昌冷静下来后,又变回了那个沉稳懂事的柳家老三。
“不怪你,为了你让娘做什么都行。”柳老太太握住儿子的手,眼里一片浑浊, “我儿有出息着呢,将来可是要去都城做官老爷的,娘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娘,您放心,儿子来年一定能考上举人,不会让您失望的。”
“好,娘相信你。”柳老太太拍拍儿子的手,一脸欣慰。
柳锦昌又哄了几句,随后说道: “娘,岳父从都城弄回来一套书,跟科考有关。”
一听那书是都城来的,柳老太太第一反应就问多少银子,贵不贵。
“一套八十两,岳父说他可以出一半,剩下的一半只能再想想办法了。”
“啥?还要四十两?!”
柳老太太有些为难,别说四十两就是二十两银子,她现在也拿不出来啊。
不过为了儿子,她可以想想办法。
“儿啊,你别急,娘再想想办法。”
“娘,实在不行,这套书我就不买了,我才二十三,就算这次考不中也还有机会。”柳锦昱宽慰道。
柳老太太一听,这哪行,连忙说: “你等等,娘给你想想办法!”
柳老太太哪有什么办法,村里人都快被她得罪干净了,借了一圈也只借到五两银子,其中三两还是村里几位族老跟村长给的。
一筹莫展之际,有人给她出主意,让她去找柳锦昱借,好歹是亲儿子,还能真割舍下啊。
柳老太太听后,气的直接把手里的十几文钱砸在了那人身上。
“呸!我就算饿死也不去找那小畜生!”
柳锦昱对老柳家的事毫不知情,八九月红菇出,他这会正领着小夫郎在后山寻宝。
***
九月中,周洛回了柳西县,跟县令大人说了两句话,连口水都没喝,骑着大马直奔柳树村而去。
柳树村的村民哪里见过这么英俊的高头大马,一听说村里来了个骑马的俊俏公子,全跑出来瞧稀罕了。
“哟,这马这么俊,指定值不少银子吧!”
“没见识!俺年轻那会给县里有钱老爷养过马,品种稍微好一点的一匹就要几十两,他这匹品相可比那老爷家的好的不知多少倍,岂是用银子能衡量的!”
“叔公说的没错,听说有个叫汗血的马,一匹就要上千两黄金,说它价值连城一点也不夸张!”
“汗血宝马,不是名儿,是个品种!”养过马的老头喘着粗气纠正道。
周洛听见这话笑的及其得意。
长见识了吧,老子骑得就是汗血宝马!皇上御赐的,全国只有一百来匹!
柳锦昱跟宁睿刚从山上下来,看到的就是这幅炫耀的嘴脸。
后者打完招呼,直接扑上来将他抱住了,要不是他手快将人从身上撕了下来,这人就要亲上来了。
“哥,你是我亲大哥,以后小弟就跟着大哥混了!”周洛眼眶含泪,语气万分真诚。
“好说。”柳锦昱笑着说。
“咕噜——”
周洛还没来得及跟好兄弟炫耀自己的汗血宝马,肚子率先抗议起来。
“赶了一路,都没怎么好好吃顿饱饭。”他挠着头,不好意思道。
“我这只有粗茶淡饭,周公子不嫌弃吧?”柳锦昱调侃他。
“不嫌弃不嫌弃,大哥就是让我吃那米田共——”周洛想了想,一张俊脸皱成一团。
“这个还是算了吧。”他笑嘻嘻道。
夫夫二人: “……”
现在把人扔出去,还来得及吗?
饭桌上,周洛有声有色跟二人描述老皇帝赏赐他们家的排场,重点夸了夸他那匹御赐的汗血宝马,听得二人心痒难耐,也想骑上去跑两圈了。
“对了,这是皇上赏赐的银子,我哥让我带来的。”周洛让富贵把一箱金子抬进屋。
“别人家是土豆种子,就你家发的是金子,哥们我够意思吧。”他故意压低声音,朝他挤眉弄眼。
“哎,你可不能推辞,要不是你,我大侄子命都不一定保得住。再说老皇帝赏赐的就那匹马最值钱,不过我可舍不得给你,嘿嘿。”不等柳锦昱开口,他又补充一句。
柳锦昱失笑,这箱金子少说有个四五百两,这些也就几千两银子,不算太多,便收下了。
“那我就收下了,就当做物流跟茶楼的入股资金了。”
周洛忙着吃菜,闻言朝他敷衍地摆摆手: “随意,反正是你的银子,你看着办。”
“柳兄,你为啥在信里再三嘱咐,不让二哥在皇上面前提你的名儿?这些好处本来应该全是你的才对。”吃了个半饱后,他忍不住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柳锦昱说。
“懂了。”周洛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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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来晚了(跪)
第39章
“柳兄,这些是我从都城带回来的书籍,今年边关战乱,粮食紧缺,来年科考策论肯定会考时政,书是二哥给我弄回来的,还没传到柳西县呢。”
周洛吃饱后,指着一箱子书籍说。
“多谢。”柳锦昱客气了句。
“谢啥,孝敬大哥应该的。”后者嘻嘻哈哈, “我今年没参加科考,一个人考没意思,打算跟你一起。对了,咱弟来年不是也要参加科考么,正好我带的书多,到时候送他一套。”
“咱弟?”柳锦昱愣了下,随即想到早就考上童生的宁泽远, “好,等下次去岳母家,我替你把书籍交给泽远。”
周洛点头,又跟他说起都城近日的动荡来。
“柳兄,多亏你那海外来的种子送来的及时,否则再晚几日,文则就被那姓梁的混蛋送上断头台了!”
他说着嘴上又没了把门的,连带着把周文则送去边关的老皇帝也骂了进去。
“周兄,当心祸从口出。”柳锦昱叹了口气,提醒他。
“嘿嘿,柳兄,我可当你是亲兄弟,我相信你是不会坑我的。”
柳锦昱有心给他个教训,于是故意面无表情看着他, “亲兄弟明算账,何况是这种掉脑袋的罪名,我若上报给官府,你这条小命只怕就交代在这小小的柳西县了。”
周洛笑容一僵: “哥,亲哥,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是吧?”
见柳锦昱目光凉凉地看着他,周洛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来。
不是吧,他要完了?!
周洛整个人都懵了,富贵取酒回来看到他家少爷面色惨白,一副失了魂的模样,吓得差点把怀里的酒坛摔碎。
柳锦昱见敲打的差不多了,随即说道: “让你长个记性,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后记住不要轻易相信他人。”
“吓死我了,差点以为周家要断送在我手里了。”周洛抹着脑门上的冷汗,心有余悸。
“你若是再不改改你那嘴上没把门的性子,说不定哪天真大祸临头了。”
“柳兄,你快别吓我了,我保证以后改还不成。”周洛苦着脸,酒也没心情喝了,他哀怨的看着柳锦昱,埋怨道, “你可真是我好大哥,我腿都被你吓软了。”
后者唇角带笑, “给你提个醒罢了。”
“就不能换个委婉的方式吗。”周洛小声吐槽。
他不敢大声说,因为他心虚,他发憷,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对上柳兄他就莫名气短,就像见了他大哥,心里有一丢丢怕。
他琢磨着,大概是因为柳兄跟他大哥长得有些相像的原因。
柳锦昱没再吓唬他,两人说了会话,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卧室里,夫夫二人躺在被窝里说小话。
“相公,小春这些日子总待在家中,也没法出门,再待下去人都要呆傻了。”宁睿给他家相公提意见, “现在难民也控制住了,咱们县里的生意什么时候重新开张呀。”
“怎么,夫郎这是跟相公呆腻了?”柳锦昱摸着小夫郎软乎乎的小肚子,挑眉道。
“哈哈痒——”宁睿扭了扭身子,抓住他家相公作乱的大手紧紧抱在怀里。
“哪有,跟相公呆一辈子也不腻。”他脸颊贴着柳锦昱胸膛,小脸儿红彤彤。
“在床上呆一辈子?”柳锦昱凑在小夫郎耳朵边,笑着打趣。
后者脸色爆红: “相公!”
两人在床上闹了一阵,因为隔壁有人,柳锦昱没敢把人欺负太狠,但宁睿脸皮薄,他停手后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羞的只剩半个脑袋露在外边。
“不闹你了,快把脑袋露出来,憋坏了相公可要心疼了。”
宁睿没吭声。
一阵窸窸窣窣后,他家小夫郎扯着被角,软着嗓音骂了一句“坏人”。
声音黏糊糊,听得柳锦昱险些把持不出,赶紧抱着人转移注意力。
“你相公我又想到一个赚钱的营生,想不想知道是什么?”
宁睿眼睛一亮,果然被吸引住了。
“是什么营生?我能帮得上忙吗?”
“能,这个营生相公做不来,夫郎倒是很合适。”
后者眼睛更亮了: “相公,你快说是什么营生啊?”
柳锦昱笑而不语,见小夫郎急得抓心挠肝,也没吐露丁点信息。
翌日一早。
宁睿眼下挂了两个黑眼圈,人也没什么精神,吃早饭的时候一直打呵欠。
周洛看看神采奕奕的柳兄,又看看精神不济的嫂夫郎,一脸欲言又止。
他柳兄好像不太行啊,嫂夫郎除了精神不太好,能跑能跳的。
“有事?”柳锦昱见他打量自己,问道。
“没事,没事,我就是想说这馒头真好吃,比我在都城吃的好吃一百倍。”说着啃了口馒头。
别说,这馒头还真香,就是……小了点。
想着眼神不受控制地朝他柳兄某处瞄。
“看什么呢?”柳锦昱皱眉。
“咳咳!没看什么!”周洛咳了两声,连忙扭头看向好说话的宁睿。
“那什么,嫂夫郎昨晚没睡好么?”
“嗯。”宁睿点头,哀怨的看了眼身旁的人。
都怪他家相公神秘兮兮的,害他觉都没睡好。
这幕看在周洛眼里变了味儿,看来他柳兄真有什么难言之隐,嫂夫郎都欲。求不满了。
饭后,他扯住人压低声音道: “柳兄,床笫之事你若是有什么隐疾,一定告诉小弟,小弟认识不少御医,保证能给你治好。”
柳锦昱脸色一黑,总算知道这混账方才暗含同情加不忍的眼神儿,是什么意思了。
“别害羞啊,跟兄弟说说。”周洛撞他肩膀一下,艰难忍笑。
虽然嘲笑兄弟不好,但他忍不住。
“我有没有隐疾,你试下不就知道了。”柳锦昱抱着胳膊,冷笑道。
周洛虎躯一震,满眼惊恐地看着他: “别,哥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说完拎上富贵,脚底抹油跑了。
“小叔,周公子他们走了?”房内,柳小春掀开帘子一角,朝大门方向看去。
“嗯,出来透透气吧。”
柳小春脸上露出笑容来: “那我去后院看看二黄它们。”
“相公,小春比刚来那阵子活泼多了。”宁睿看着对方欢快的背影,说道。
柳锦昱点头: “是活泼不少。”
不仅如此,脸上也有了些肉,虽然还是瘦,但至少能看出来是个女孩子了。
夫夫二人牵着手在院子里散步消食,柳小春在后院跟几只狗狗玩,等他回来便被柳锦昱叫去了厨房。
“小叔,是要做午饭吗?”她问。
这些日子家里什么活都用不着她,烧饭不用她,洗衣也不用她,她白吃白喝,被精心照顾了好几个月,每每想起,心里便十分过意不去。
“今儿我来做吧,我的手艺还是很好的。”
她努力推销自己,结果她小叔摆摆手,示意她坐着不用动。
“日后有你忙的时候,你现在的任务就是看我怎么做。”
“相公,那我呢?”宁睿双眼亮晶晶。
“你也是。”柳锦昱好笑道。
“好吧。”
柳锦昱: “今天教你们几道美食的做法,我手艺不太好,只能做个大概。”
边说边把肉剁成肉沫,撒上调料,擀成肉饼。
紧接着起锅烧油,把肉饼炸熟,借着肉饼放凉的空隙,准备配料。
宁睿被肉饼的香味儿勾的流口水,身旁的柳小春也是一样,两人正襟危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柳锦昱——手边的肉饼。
“这是肉夹馍?”片刻后,宁睿看着手里的美食,疑惑道。
“不太像,而且味道比肉夹馍香多了!”柳小春吞了下口水,有些不好意思。
“别看了,快尝尝味道怎么样。”柳锦昱说着自己也拿起一个尝了一口。
味道有点淡,馒头的口感不如面包吃起来香,面相也不太好,跟现代的汉堡比起来差了一大截。
他叹了口气,觉着自己做失败了,结果抬头一看,另外两个吃的一脸享受,嘴角的油渍都忘了擦。
“相公,这个跟肉夹馍长得有点像的美食也太好吃吧!里边还有菜,吃起来一点都不腻!”宁睿咬着汉堡,舍不得松嘴。
“当真好吃?”柳锦昱狐疑地看着他两。
“嗯嗯!小叔么说的对,是真的很好吃!”柳小春用力点头, “我还以为小叔暖棚里种的红果子是用来观赏的,没想到吃起来这么好吃,酸酸甜甜的!”
柳小春说的红果子是西红柿,是柳锦昱在一个花农那买来的。
大周没有西红柿,那花农大概是被骗了,以为这是花,跟一个海外商人花高价买来,结果压根没人买,差点砸手里。
“小春,这叫西红柿,是海外货,咱们大周可没有。”解情况的宁睿,给她科普道。
“西红柿,我记住了小叔么。”柳小春点头。
等他两吃完,柳锦昱才把名字告诉二人: “这道小吃叫汉堡,里边肉饼用鸡肉,猪肉甚至鱼肉都可以,只不过鱼肉弄起来比较麻烦。还有一道小吃叫薯条,原料是马铃薯,将其切成条状,用油炸至金黄,搭配西红柿酱吃十分美味。”
边说边干,只不过他刀工太差,柳小春实在看不过去,撸起袖子把工作揽了过来。
见有人接班,柳锦昱便把西红柿切成丁,打算熬西红柿酱。
“相公,西红柿酱我会做!是不是就跟熬山楂酱一样?”宁睿举起手,毛遂自荐道。
柳锦昱笑着点头: “好,你来。”
手里的活都交代了出去,他无事一身轻,坐在一旁当监工。
待柳小春的薯条炸完后,宁睿的西红柿酱也熬得差不多了。
“相公,汉堡跟薯条这么好吃,等咱把小吃店开起来,一定能大卖!”小半个时辰后,宁睿摸着吃撑的肚皮,笑出一对小酒窝。
“小叔么说的对!”
柳小春跟着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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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快乐呀(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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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粮铺的生意柳锦昱不打算一直做下去,等这批粮食卖的差不多,便把粮铺改成小吃店。
柳小春对茶一窍不通,睿锦物流那边一个女儿家也帮不上太多忙,既然她对吃食感兴趣,不如就让她做自己喜欢的。
下午,柳锦昱给两人描述了下面包炉的样子,三人忙活半天,搭了一个简易烤箱出来。
有了烤箱,小吃店的种类就不只汉堡薯条了,各类糕点也加入其中。
柳锦昱对糕点制作不太了解,于是便去县里买了些烹饪方面的书籍回来,宁睿跟柳小春钻研了,还真研究了不少糕点出来。
这日,周洛从县里回来,出色完成了柳锦昱交给他的任务。
“县里大大小小的糕点铺子十来个,平民百姓能消费起的有三个,其他铺子价格都虚高,一般人消费不起,甚至有些铺子还设有门坎,只接待达官贵人。”他喝了口水,继续说道, “每个铺子的糕点我都尝过了,色香味跟咱们比起来差很多,不过想要把生意做到府城甚至秦安,还要再多下一番功夫才行。”
柳锦昱点头。
柳西县地势偏僻,一些有远见的商人即使路过,也不会特意停留下来,长久以来导致柳西县跟外界几乎脱节,不论在吃食还是穿用上,跟隔壁县完全没法比。
柳锦昱骨子里是个商人,柳西县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却很有发展空间,最重要的一点是,除了县令跟兆霖赌坊之外,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势力,这也是他选择待在柳西县的原因。
他相信,有睿锦物流跟锦睿茶楼打前锋,宁记糕点铺只会发展的更加迅速。
***
十月,边关传来消息,周文则押送粮草及时,跟随粮草而来的还有皇帝陛下慰问边关战士的口谕,军心大振,接连两月把敌军打的溃不成军,约莫再过几月,战火便可停息。
与此同时,宁记糕点铺也装修完毕,为了隐藏背后真正的东家,柳锦昱跟宁睿鲜少在人前露面,大家只知道宁记有个姓柳的女掌柜,至于东家就不知道是谁了。
不过倒是有个姓周的公子,经常出没宁记。
于是百姓背后八卦,这宁记的柳掌柜跟周公子关系不简单,但却没人敢乱传,因为他们可是亲眼见到过,周公子屡次进出衙门,县令老爷亲自送人出来,一张胖脸笑开了花。
这周公子,上边有人呢,得罪不得!
十一月初,土豆成熟,柳锦昱向村民买下一部分土豆,加上这段时间暖棚里栽种的西红柿,足以满足宁记短时间内物料供应。
三天后,宁记糕点铺子正式开业,有县令夫人捧场,开业第一天便人满为患,直到戌时顾客一直没断过。
“柳掌柜,那汉堡还有吗?家里小孩儿中午吃了一个,晚上吵着还要吃,不给就哭个没完,哄都哄不住。”打烊前,一个年轻汉子跑进来问。
“这位大哥,汉堡卖完了,不过还有薯条,配着西红柿酱吃,味道酸甜可口,很受小孩子喜欢,就在刚才曹员外家小斯又来买了几份给他家小公子呢。”柳小春道。
“薯条也行,只要能把那小魔头哄住,明儿我再来加购二十份!”
“那倒不用,吃不完便放坏了。”柳小春笑着说。
“嘿,别的铺子恨不得扒掉客人一层皮,怎们你们宁记反倒替客人做起打算来,真是有趣。”汉子觉着有意思,看旁边还有几块面包,便都买了下来。
“柳掌柜别担心,我胃口大着呢,指定不能浪费!”
说完从伙计那接过印有宁记的纸袋,步履匆匆地走了。
“小春,你真厉害。”宁睿掀开帘子从后堂出来,朝柳小春竖起一个大拇指。
“小叔么,你太夸张了,现在人少,要是人一多,我就有些应付不来了,光是算账就够我头疼了,但我会努力跟小叔么继续学习的!”柳小春认真道。
“好,慢慢来不着急,你先把相公教你的乘法口诀背熟,日后算起账就简单多了。”
“好!”
柳小春斗志满满,她现在感到从所未有的充实,从前还在柳家那会儿,她天天能想的除了吃饱穿暖,就是嫁个什么样的夫婿,生活过的索然无味,没有一点目标方向。
但现在,她有自己的人生目标,她也想象小叔说的那样,做个有理想懂大义的女子。
这比相夫教子有意思多了。
稀奇的吃食,再加上县令夫人跟几位员外老爷夫人的宣传,宁记糕点铺的名声很快便在柳西县打响,不过十日,几乎人人都知晓县里有个宁记,他家卖的汉堡跟薯条,味道一绝,就算别家也做了同款,但那味道啊可差远了。
不仅如此,宁记还有个女掌柜,长得十分漂亮,不少外县人慕名而来,就想瞧一眼,这柳西县第一女掌柜的真容。
“大哥,那柳掌柜长得当真花容月貌,堪比西施?”
“你是外地人吧。”那汉子斜他一眼。
“不错,我是隔壁县的,听说柳西县出了个女掌柜,便想来瞧瞧,不过赶得不巧,柳掌柜人不在铺子里。”那人叹了口气,语气十分可惜。
“小哥,来之前你没打听打听吗?每月十五柳掌柜都会出一趟门,三天后才回来呢。”汉子挺起胸膛,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不过柳掌柜长相没的说,铺子里吃食也好吃很的,多等几天不亏!”
“大哥,您给推荐一下,那汉堡跟薯条还有糕点,哪种卖的最好?我想买一些回去给家里老娘尝尝。”
“都好吃,价钱还便宜,就是咱们普通老百姓,隔三差五也能吃上一顿饱的!”
“成,我都买一份回去。”
等那人走远,柳大石转身回了睿锦物流。
他可没说瞎话,宁记的东西就没有不好吃的,他都爱吃。掌柜也很漂亮,他经常见,昨儿还一起吃过饭呢。
被柳大石忽悠一顿的汉子,这两日在宁记花了不少银子,第三天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女掌柜,跟传闻一样,果真姿容绮丽,举手投足之间颇有大家小姐风范。
这汉子不知道,两个月来,柳小春不知跟多少嬷嬷学过接人待客的礼仪,她每个月十五到十七,其实是出门进修去了。
“柳掌柜真乃女中豪杰,一个人就把宁记打理的井井有条,我家那母老虎若是有柳掌柜一半能力,我做梦都能笑醒。”
“别说一半,就是十分之一,不给我败家我就阿弥陀佛了!”
柳小春笑容得体: “大家谬赞了,今日有新式糕点上架,我做主给大家打八折。”
我倒觉得相夫教子比开店做生意难多了。她悄悄叹了口气。
“柳掌柜大气!”
“给我来两份!上次新品打折错过了,回去耳朵都要被娘子揪掉了。”
“妻管严哈哈哈——”大家哄笑起来。
在没人注意到的角落里,一个汉子眼睛死死盯着柳小春,里边满是诧异跟不敢置信。
“相公,那人好像是柳锦荣。”后堂,宁睿放下门帘,眉头皱成了一团。
柳锦昱摸着小夫郎柔软的长发,安抚道: “不必担心,小春不会有事的。”
既然他敢让柳小春出现在众人面前,就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柳家若是非要纠缠到底,这次他便不会再轻易放过了。
柳锦荣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鬼鬼祟祟偷看半晌,确定柳小春就是大家口中称赞的女掌柜后,连夜做牛车回了家。
“你说啥?小春在糕点铺子里当掌柜?这咋可能,她不是嫁去蒋家吗?”柳老太太不信,这人还是她亲自送上轿子的。
“娘是真的,我亲眼瞧见的,您要是不信,明儿我带您去宁记看看就知道真假了。”
柳锦荣说着看了他大哥一眼,故意刺激道: “大哥,你是不知道,你家小春现在有本事了,不仅当了女掌柜,在全柳西县都出了名,不少外地人来瞧稀罕,大家都猜是谁福气这么好,能得到柳掌柜青睐呢。”
柳锦繁没听出他话里的阴阳怪气,只觉得自己这个女儿跟她娘一样,不是个好的,刚嫁人几个月就出去抛头露面跟人学做生意,夫家怎么也没管管,这要让人知道是他女儿,他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娘,您放心,我明儿就把这没脸没皮的小贱人弄回家!”
“你闭嘴!”身旁,吴月芳掐了他一下,拼命给他使眼色。
小春要是真当了掌柜,咱家就不愁吃喝了,你这个当爹的也跟着沾光。要知道掌柜的月钱可有好几两,一年下来赚个二十两轻轻松松的事儿。
两人什么锅配什么盖,就算吴月芳没明说,柳锦繁也猜出了她心里的打算。
他仔细一想,是这么个道理,柳小春是他女儿,他们又没断亲,儿女赡养爹娘天经地义,他养了柳小春十来年,跟她要几个银子花花怎么了。
夫妇两算盘打得叮当响,想到柳小春就仿佛看到数不清的银子在眼前飘,只差一步就揣进自个口袋了。
“二哥?想啥好事儿呢,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柳锦荣明知故问。
“没啥,娘,我跟月芳先回房休息了,明儿就去县里找那个不孝女!”后者装模作样道。
柳老太太摆摆手,从她自个肚皮里钻出来的,她哪能不知道大儿子心里想啥,只是这大孙女当真让她开了眼,竟做起掌柜来。
“老二,那宁记的情况你说来给我听听。”
“宁记地段繁华,装修大气,在柳西县没几个糕点铺子比得上。不仅如此,里边还有不少稀奇吃食,都是别家没有的,价钱也不高。我听说县令夫人跟许多员外老爷家眷也经常光顾宁记,这些贵客每次都是身为女掌柜的小春接待的。”
柳锦荣把自己知道的一一说出来,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都不信,那个在家话都不敢说的小侄女,能干出这么一番大事儿来。
“娘,小春现在可是比三弟都厉害,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听吴月芳的,把她嫁进蒋家了。”
“胡说八道!小春一个女子怎么能跟老三比?你三弟日后可是要做官老爷的!”柳老太太狠狠瞪他一眼。
柳锦荣自知说错话,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娘说的对,小春跟三弟自然比不了,但她能赚钱啊,三弟那套书不是还差二十两银子么,只要小春回来,三弟的书就有着落了,咱家也不用卖田卖地了。”
想到老三还差了几十两银子的书费,柳老太太脸色缓和几分,不过也没有全信了老二的话,自己的孙女有几斤几两她还是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