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恶土。
砂土被特制的车轮裹挟着飞起，恶土的太阳依旧一如既往的毒辣，哪怕猩红色的斜阳已经大半没入了地平线之下，那材质粗糙的石子路依旧被热到扭曲变形。
“空调绝对是上个世纪人类最伟大的发明。”李察抬手将额上的墨镜拉下，遮住了略有些刺眼的光，“而想到要把这玩意加进车里的，绝对是他妈的天才。”
“佣兵先生，佣兵先生！”被绑在后座的男人连滚带爬地挤到李察身旁，“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这些事可以商量，我也只是被泽塔科技推出来顶罪的……”
“他确实是，八个小时前，他还是一个徘徊在裁员边缘的实习生。”坐在后排的卡珊德拉表示男人没有撒谎。
“对吧，先生，什么都可以商量，钱我有不少，或者……你们是流浪者吧？只要放了我，我可以回去给你们当内应……”男人语气急促。
“得了吧，就你们这些公司狗，满嘴跑火车。”坐在副驾驶的乔尔抬手将男人的大脸按了回去，“能信的也就几个标点符号。”
“真的可以商量啊，佣兵先……不对，大哥，真的可以商量着来啊！”男人挣扎着不想退回去。
“安德雷·皮尔森，对吧？”李察摆了摆手，示意乔尔不用管他，“很不凑巧，我们已经拿到你的佣金了。”
“……那大哥，我也没想着去来生找个雇佣兵就他妈……呸，我的意思是，这实在有点太巧了。”男人强颜欢笑地点了点头，“毕竟你们两天之内已经抓了我六個前辈了，而且公司也没有给我配保镖的打算，我这也是害怕……”
“纠正一下，不是凑巧，罗格在你出现的第一时间就把信息发给我了。”李察开心地笑了笑，“其实如果你今天不去来生，好好地在家里呆着，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什么意思？”皮尔森眨了眨眼。
“意思就是，本来昨天已经是我们计划中的最后一个。”乔尔拍着男人的肩头开怀大笑，“谁他妈知道今天居然还有自投罗网的啊……哈哈哈哈哈！”
皮尔森的脸色霎时间有些发绿，他尴尬地笑了两声，随后像是信仰消失了一样靠在了座椅上。
车轮拐过弯道，流浪者的营地出现在几人面前。
轻踩刹车，重型皮卡轻盈地停在营地门口，李察刚刚推开车门，就看见一群小孩围了上来。
“找你的。”李察没有阻拦，任由这群孩子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地跑到乔尔的身边。
或许是心理年龄接近的缘故，乔尔只用了半天，就成功混成了阿德卡多的孩子王，营地里的所有小孩都喜欢他，无一例外。
“晚上好，士兵们！”刚刚下车的乔尔啪地一下站直，对着面前的十数个小孩敬了个军礼。
“是，长官！”孩子们也有样学样地站好敬了个礼。
“乔治下士。”乔尔沉声呼唤。
“到！”人群中，一个年龄稍大的男孩跑了出来。
“带着我们的士兵到练兵场去，不要阻碍交通！”
“是！”
看着迈着混乱的步伐一齐跑走的孩子们，李察的脸上也莫名地笑了笑，他拉开后车门，将脸色苍白的皮尔森拎了起来。
“你这是……怎么又绑了一个回来？不是说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吗？”询问的声音响起，李察转过头。
【米契·安德森，阿德卡多】
“是你啊。”李察点了点头，“原本是没想找他的，但是他因为害怕步其他前辈的后尘，于是跑到来生夜总会，说是要雇几个佣兵埋伏我们……”
“……我好像猜到结局了。”米契的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
“是的，罗格直接把他的委托信息发给了我们，还问了句我们有没有兴趣。”李察耸了耸肩，“所以他是我这两天唯一一笔领到了佣金的委托。”
“哈哈……”
“算了，不说他了，营地里准备的怎么样了？”李察将彻底失去高光的皮尔森丢给了一旁的阿德卡多，转头看向米契。
“抵制情绪不少，特别是波莫部族……就是达科塔·史密斯所在的那个家族。”米契顿了顿，像是组织了一下语言，“我们，真的要去夜之城吗？”
“怎么，恶土的日子还没过够？”李察挑了挑眉。
“不，或许已经够了，或许还没有，但是……”米契一边说着，一边转头向远处看去。
夕阳下，霓虹的光柱看起来有些模糊，高耸的建筑表面反射着赤色的阳光，看起来微微有些刺眼。
“我曾经也是住在那里的，在统一战争之前。”米契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和那些压抑在头顶的高楼大厦比起来，恶土上的空气虽然一直裹挟着沙尘，但是胜在自由，自由到可以看见头顶的星空。”
“歌舞伎区的霓虹可不比星空黯淡。”
“但那不是自由！”米契的呼吸突然有些急促，他认真地看向李察，“答应我，李察，在一切结束之后，不要限制阿德卡多的自由。”
“……怎么说的好像我是坏人一样？”李察挠了挠头，他想了想，“我从未尝试过限制你们的自由，或者说限制你们自由的自始至终都只有公司，我只是为伱们提供了另一条路罢了，难道你们的归宿只是这片恶土吗？”
“……是部族，是家人。”
“这不就对了，把那座水晶丛林当成一片新的恶土吧……我可不认为那里比恶土能好到哪里去。”
“……至少你说服我了。”米契点了点头，他从腰间摸出一包香烟，取出一根递向李察。
“少抽点烟。”李察没有接过那根香烟，而是伸手将剩下的半包拿了过来，“唉，就让我来代你受过吧，我还真伟大啊……”
“……你他妈绝对是我见过最不要脸的。”米契认真地说道。
“是吗？”李察再次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口袋，然后成功在他的胸前摸到了一个打火机，他低头点燃，随后动作丝滑地将火机装进了自己的口袋，“多谢夸奖。”
“呵，帕南在最大的那间帐篷里等你。”
李察抬手挥了挥，没有回答。
火机不可能还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