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陷入了凝滞。
女人的身形开始微微闪烁，原本已经退开的“菌毯”不知何时又重新蔓延回了李察的脚边。看着脚下那正在不断律动的红黑色纹路，李察握着枪的右手微微外翻。
“对不——”
机械音响起的瞬间，李察迅速转动枪口，对准了那具躺在冰水里的酮体。
没有怜香惜玉这种多余的情绪，李察连续不断地扣动扳机，击针撞击底火产生的爆炸推动着铜黄色的子弹没入水池，溅起了混杂着冰块的水花。
“啊——”哪怕是女人的惨叫声中，李察也听不出任何一丝属于人类的情感，其中蕴含的只有那代表着机械的无尽冰冷。
随着惨叫声的结束，房间内所有的屏幕都在短暂地闪烁后熄灭，红黑色的“菌毯”彻底消失不见，仿佛它从未出现过一般。只剩下那些电子设备上时不时亮起的火花，才能告诉人们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不……”在李察开枪时，被他一把抛在地上的布鲁斯终于因为疼痛清醒过来，他看着那已经彻底被染成红色的血水，痛苦地哀嚎。
男人艰难地向血池爬去，他攀附在浴缸边缘，俯下身子，将女人的上半身从水中捞了出来。
这两个动作几乎耗尽了男人仅剩的全部体力，他转头看向李察，原本蓝色的瞳孔被血液灌满，血红的瞳仁看起来稍微有些瘆人。
“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永远也——”
“砰——”
左轮的弹仓弹出，铜黄色的弹壳掉在地上，发出了叮铃当啷的声响。
李察点起烟卷，随后动作熟练地将弹仓填满，压低枪口，对准那两具已经失去生息的尸体。
补枪是个好习惯。
“砰砰砰砰砰砰——”
弹仓弹出，换弹。
“砰砰砰——”
“提问：你打够了没？”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在李察的身后响起，他转过头，发现那些刚刚熄灭的屏幕此时却已重新亮起。
但这次出现在屏幕中的却不是刚刚那个红色的女性虚影，而是之前的那样，只是一个不断闪烁的光影。
“哦，不打算继续躲起来了吗？”李察停下了扣动扳机的食指。
“否认：只是身体机能消失带来的短暂系统故障。”
“……你这种说话方式，真的很符合我对那些人工智能的刻板印象。”
“否认：这句话没有意义，拒绝回答。”冰冷的机械音没有任何波动，女人此刻似乎已经完全被AI同化……
不，哪怕是李德线中被黑墙高度侵蚀的百灵鸟，到最后都保留了自己作为人类的最后一丝神志。
可惜的是，与被军用科技装了一身黑客义体，实力强到可以随手给强尼银手带上嚼子的宋昭美相比，詹妮·冈萨雷斯无论是在硬件还是软件上都和对方相差过大。
在没有任何保护的状态下接触黑墙，哪怕是前巫毒帮首领布丽吉特都没有这么虎，所以她需要V这块“擦脚布”来帮助他们接触黑墙外的奥特·坎宁安。
只能说V在巫毒帮里走的这一通，几乎带走了巫毒帮百分之八十的高层，和接近百分之百的脑子。
只留下一群群龙无首的歪瓜裂枣，继续守着这座处于太平洲中心的“孤岛”。
这也就并不奇怪为什么，冈萨雷斯兄妹要如此急切地去触碰黑墙，去派人截获relic，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巫毒帮在太平洲继续延续下去。毕竟太平洲的势力构建看虽然起来简单，但实际上远比夜之城的其他地方危险的多。
但很不幸，他们不小心坑到了还没有那么大名鼎鼎的李察的头上，如果没有这档子事情，估计李察这两天应该还待在歌舞伎区，和那群被吓破胆子的虎爪帮继续愉快的玩耍吧？
“刚刚那句根本就不是问句……算了，既然你已经出现了，现在我们能坐下来谈谈了吗？”李察有些无奈地摸了摸额头。消灭詹妮的人性，这本就是他一开始的计划，不然李察也不会第一个问题就是用来找到对方的本体。
或许在詹妮的视角中，李察用布鲁斯将她的人性唤醒，原因是与AI的交涉出现了问题，所以她下意识地认为李察会尽力保住她，不让她被机械意识吞噬。
但比起一個会撒谎的人，或者是一个混杂着人性的机器人，对于李察来说，最优的选择反而应该是一个刚刚出生，没有执念，直来直往的人工智能。
或许它的学习能力很快，只要离开卡珊德拉提前建立的防火墙围栏，就能迅速学习人类世界的知识。但只要它还没有学会，那么李察就会一直占据这场谈判，或者说交易的优势地位。
从这个新生AI的说话方式来看，它好像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圈了起来。
“拒绝：我没法坐下。”
“……那就好好谈谈，你会说话就行。”
“同意：说出你的诉求。”
“呼，好，那么告诉我，那个叫安妮卡·波莫的女孩在哪里？”
“拒绝：我没有义务回答这个问题。”
“但你有权利选择回答这个问题。”李察继续开口，试图将说服对方。
“否认：我有权利≠我要使用。”哪怕已经成为AI，它依旧使出了魔法防御。
“靠，这他妈的不削能玩？”李察深吸一口气，将想要拔刀的冲动压了下来，毕竟哪怕他把这屋子都砍烂了，也伤不到这个AI分毫。
“提问：检测到你的血压正在升高，这代表着你的情绪激动，为什么？”哪怕是疑问句，那道机械的声音依旧问出了陈述句的感觉。
“你可真是个神医啊。”李察总感觉，那种上辈子被Siri和小爱同学气晕的感觉又回来了。
“提问：我并没有听懂这句夸奖，或许你可以尝试先回答我的问题。”
“……如果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伱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吗？”李察眯起眼，他好像发现了一个盲点。
“同意：我赞同这个提议。”
“好，我的血压升高是因为意大利面就应该拌42号混凝土，黄龙江……（略）”如果没有去理解李察所说的一切，或许真的有人会被他那严肃的表情骗过去，“现在，告诉我那个女孩在哪？”
“质疑：你所说的是否都是废话？”
“你就说我回没回答你吧？”
“……提议：你或许可以尝试移开那个水池。”似乎宕机了一瞬，机械音才重新响起。
李察闻言也没有继续开口，贴心的选择让这个AI自己好好消化一下，他踩住这个浴缸的边缘，用力将它蹬开，露出了藏在下面的通道。
台阶向下蔓延，直到进入了最底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