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东林党总结会议(下)
    “当然不会是崔文升。这人没什么本事,不过善于捡骨头、摇尾巴而已,还贪婪得很。户部那边今天还到内阁抱怨呢。偌大一个郑府,抄出来的钱连在京六品以下官员的五十四万两的欠俸都补不齐。”韩爌叹气道。“崔文升说抄家难度大,让户部耐心等。等什么?等银子到他兜里去吗?”

    “而且这官司咱还没处打。崔文升要是一口咬死没贪,内阁难不成让都察院去东厂查账?”赵南星接话道。

    “不过按惯例来说,抄家抄出来的钱通常会进入皇上的內帑。皇上拿这笔钱发欠俸,相当于从內帑里拿钱出来补贴户部。这次只是省了这道程序,让户部直接从东厂支账而已。”刘一燝冷哼一声,说道:“也就是说,崔文升的行为相当于把手伸到皇上的兜里去了。咱们可以在这方面做文章,让司礼监去查东厂。得多加几把火,能把崔文升烧死才比较好。”

    “不愧是刘阁老。”邹元标看向刘一燝,眼神有些复杂。

    赵南星点头附和道:“有道理,我们可以联系王安。他肯定不介意踩崔文升一脚。这种人提督东厂,无论是对朝局还是对东林都没有好处。”

    于是,崔文升再一次上了东林党的攻击名单。

    “我觉得影响皇上的也不会是杨涟。虽然‘萨尔浒结案疏’之后他连升八级,但在皇上荣登大宝之前,杨涟并未与皇上有过接触。升职之后的差事也只是巡按辽东,并未留在京师的机要部门。”虽然杨涟在乾清门让周嘉谟狠狠地丢了一把脸,但他从未因此记恨杨涟。

    “那还会是谁?”孙如游问道。

    “诸君,你们过于把注意力集中到事情本身上了。”韩爌不再卖关子。“还有两个人你们忘了。”

    “还有两个人?”被这么一提醒,孙如游立刻反应过来,恍然道:“你是说熊廷弼和孙承宗?”

    韩爌点头肯定,然后开始阐述自己的猜想:“对。诸君是否有想过,在我们和三党绕着郑氏移宫的事情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皇上一言不发。但却偏偏给离朝廷十万八千里远的熊廷弼和孙承宗升了职......”

    赵南星十分讨厌熊廷弼那个逮人就骂的臭脾气,加之他心情本就不好。所以刚听到熊廷弼这三个字,火气立刻就窜上来了:“圣旨上说‘辽东经略熊廷弼守边有功’。他熊廷弼有什么功绩?到辽东一年寸功未立!无非修修补补地勉强维持了被杨镐搅烂的局势而已。”

    “他和杨镐一個楚党、一个浙党,就该让他们从辽东滚开!让颇晓兵事的袁应泰接替熊廷弼,好好打几场仗,像他这么龟缩着,辽东失地什么时候能够收复?”赵南星很看好同为东林党的袁应泰。

    韩爌知道赵南星被熊廷弼公开辱骂过,有火气很正常,但再这么骂下去就跑题了,于是他赶紧把话头拉回来:“熊廷弼从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升为兵部左侍郎兼左佥都御史。但他和杨涟一样,与皇上素无关系还远在辽东,不可能对皇上产生什么影响。

    “所以在排除了崔文升、杨涟以后,唯一一个在这段时间段获利的,就只剩下孙承宗了。”

    “虽然孙承宗只是从詹事府左谕德升了一级成为少詹事。但别忘了,他现在每天都会进宫辅导皇长子,而徐光启也是詹事府出去的。”

    韩爌的分析让在场众人恍然大悟。

    周嘉谟点头道:“虞臣(韩爌的字)说得对。孙承宗不仅是詹事府谕德,还是太子讲师。他是天然的太子党,就像侍读太监王安一样。一定是孙承宗向皇上举荐了徐光启。”

    “这就麻烦了。”赵南星扶额。“孙承宗这个人没有弱点,帝师的身份更是让他的圣眷无人能比,看来东林党又多了一个劲敌啊。”

    “不一定是劲敌,有可能是奥援。”邹元标不赞同赵南星这种把东林党以外的人都视作异类的做法。在他看来,结党不是目的只是手段,中兴大明让朝廷重新恢复活力,才是读书人应该追求的事情。

    “我们不需要针对孙承宗,徐光启自己就满身是弱点。他结交邪教妖人,一天到晚摆弄那些奇技淫巧,我们可以从这方面入手攻击他,让他下台!”孙如游和徐光启没什么交集,本该是无爱无恨的,但徐光启提倡新学,这就足以让孙如游将之视为仇寇。什么欧罗巴、阿拉伯,这和东夷岛国上的倭寇有什么区别?

    刘一燝对孙如游都无语了:“景文,你仔细想想徐光启还兼了什么?”

    “这重要吗?”孙如游没太在意。

    “徐光启是礼部尚书兼鸿胪寺卿。鸿胪寺负责外吏朝觐,诸蕃入贡。徐光启摆弄西学,同时兼任着鸿胪寺的差事。这说明皇上至少是已经默认那些西洋的色目人不再受‘南京教案’的影响了。”刘一燝有些乏了。

    “何止啊。让这么一个人当礼部尚书,看来皇上是铁了心要给明年的春闱加上了一科了。”周嘉谟并不介意多开一科。只要能尽可能多地将东林党人塞进新科进士的名单里,别说多开一科,就算多开十科他都不介意。

    不过孙如游可不这么想:“这怎么能行。八股取士是太祖定下来的祖制,祖宗成法怎么能随意更改呢?”

    “那你想怎样?”邹元标突然开始讨厌孙如游了。

    孙如游对此毫无感觉,他还以为邹元标在问他办法。“发动言官弹劾他。”

    刘一燝用指节敲了敲桌子。“我们现在的敌人是崔文升、是方从哲、是熊廷弼,是阉竖、浙党、楚党。为了这点事情再把帝师推到对立面,只能是得不偿失。而且很可能会惹得皇上不痛快。”

    “你要是不干,我自己干!”孙如游愤然道:“八股取士决不能改!”

    “景文,咱们应该分清主次。”赵南星觉得今天的讨论卓有成效,差不多也该结束了。于是总结道:“孙承宗现在圣眷正隆且几乎无懈可击,我们不要轻易招惹他。徐光启大概率是孙承宗举荐的,攻击他很可能把孙承宗推到对立面。”

    “挑动司礼监攻击崔文升,这个人一定要除掉。继续攻击以方从哲和熊廷弼为代表的三党。也该由我东林去收拾辽东的烂摊子了。”

    “最后,东林党可以对加科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者挑动三党来反对加科,东林党不应该自己出面。”

    孙如游还想说点儿什么。但赵南星却摆手道:“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