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问天表现得很恭顺,捕头十分满意,开始了进一步的拉拢。
这也是职场常见的现象,某个下属一旦展现出过人的工作能力,部门主管一定会适当地表现出亲近和善意,以便夯实自己的管理层地位。
捕头笑着拍了拍向问天的肩膀,语气变得越发平和。
“既然县尉大人有交代,二十鞭子肯定不能少,不过也就是走个过场而已,不用担心。”
“至于你三个月的饷银也好办,我回头找个机会补给你。”
“多谢大人!”
向问天再次施了一礼。
这一次不等向问天弯腰,捕头一把就扶住了他,笑嘻嘻地盯着他的眼睛。
“小向啊,赵员外那三百两嘛——”
向问天颇为诧异,没想到要钱这件事还传得真快,看来刑房书办能量不小。
果不其然,捕头直截了当提出了要求。
“赵员外毕竟是赵书办的族中兄弟,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那您的意思是——”
“一个乡下土财主能拿出多少现银,一百两也就差不多了。”
这就是刑房书办那边开出的条件,向问天心中冷笑,可这股邪火却不能对捕头发作。
转念一想,反正是白捡的银子,不如再大方一点。
“属下明白,收到钱后,四十两给县尉大人,四十两孝敬您老人家。”
“可以啊小子,很懂事嘛!”捕头心中暗暗点头,对向问天越看越顺眼,微一沉吟,索性再给他些好处。
“你斩妖有功,按上面开出的赏格有八十两赏银,回头我帮你去找户房书办,这次的赏银不抽成,全给你。”
言下之意,只是这次不抽成,以后还是得按惯例抽个两到三成。
天下衙门皆是如此,即便天庭也不例外,倒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谢大人恩赏!”
“这三个月老老实实当差,别再惹祸,三月期满后,老蔡那个班头就是你的。”
说了这么多,这个才是真真正正的好处!
向问天眉开眼笑“属下必不负大人赏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把后世小说里的词儿用在这里,很有点不伦不类,但捕头也是大老粗一枚,听着反而觉得顺耳,笑呵呵地摆了摆手。
“好啦,去吧。”
……
走出衙门,向问天活动了一下身体,刚才那二十鞭还真没伤到筋骨。
在捕头的示意下,那名行刑的衙役心领神会,鞭子挥舞的呜呜作响,打在身上也是声震四方,但落到身体上却很轻。
二十鞭子下来,充其量也就是一些皮外伤。
吸收了青鱼精三年精气,体内气血旺盛,这点伤三五天就能痊愈,算不了什么。
不过平白挨了一顿鞭子,三百两又锐减到了二十两,这口恶气不出出来实在不舒服,于是直接去找老蔡算账。
按照前身记忆找到老蔡家,一脚踹开院门大步而入。
老蔡在屋里听到声音不对,连忙走了出来。
一见是向问天吓得一哆嗦,转身就想跑,可看到身后的老婆孩子,一咬牙拔出腰刀,堵在自家门口。
“姓向的,你要干什么?”
向问天嘿嘿一笑,背着手走了过去。
老蔡握刀的手抖个不停,刀尖都快拖到地上了,根本不敢对向问天动手。
“你没胆子动刀,扔了吧。”
向问天一脚将刀踢飞,怼到老蔡脸跟前,盯着他的眼睛低声恐吓。
“给你两天时间,把这两年吃我的都给我吐出来,该我的全都还给我!”
说着,向问天朝老蔡的老婆孩子挥了挥手,挤出一个后世影视剧里常见的反派笑脸,然而再次凑到老蔡耳朵边,轻轻拍打着老蔡已经僵硬的脸颊。
“你也不想家里人出事对吧,那就乖乖地把钱拿出来,别逼我动手!”
说完,向问天转身离去,走到院门口时才想起来,扭头又看向老蔡。
“你班头的位子已经是我的了,以后见面记得叫我向班头。”
老蔡再也坚持不住,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向问天哈哈大笑,不再理会老蔡的绝望,扬长而去。
……
从早上一直折腾到下午,向问天懒得再回衙门,干脆回家。
在回到自家所在的坊间路口,经过这片最大的酒楼时,酒楼掌柜笑吟吟地站在门口朝向问天拱手作揖。
“向爷,听说你在城外斩杀了一头鱼妖,下人特意备了桌酒席,还请赏光!”
“多谢,多谢!”
这就是绵延了数千年,独属于咱们的人情世故!
对于酒楼掌柜表达出的善意,向问天当然不会推辞,笑着迎上前和酒楼掌柜寒暄致谢,然后客气地推让了两次,就让伙计把酒菜送回家里。
走进自家巷子时,左邻右舍全都出来了,个个脸上带着笑,说话也都十分客气,甚至还有几个提了礼物。
根据前身的记忆,这几个拿礼物的,早些年或多或少都欺负过自家,好在不是太过分,面子上过得去就算了。
倒也不能怪这些人欺软怕硬,平民百姓活得都不容易,平时贪个小便宜啥的很正常,遇到惹不起的人陪个笑脸说几句好话,也无可厚非。
人嘛,谁还没个低三下四的时候?
向问天一见这么多人,干脆让酒楼伙计再多送一副席面,又让巷子口的食铺送来几笼蒸饼,直接在院子里开席,算是答谢这么多年来邻里间的情意。
这顿饭吃得十分热闹,直到天黑时分才尽欢而散。
等到一切收拾停当,老太太一把将向问天拉到跟前,上下左右打量了老半天才松了口气。
“小兔崽子,你把老娘的话都忘了是吧?”
“昂?”
“昂个屁!”老太太揪着向问天的耳朵使劲一拧,“跟你说过多少遍,别逞能别逞能,你居然敢去杀妖,不想活了是吗?”
“哎呦,疼,疼,娘快撒手!”
“你知道疼了?”老太太说着说着眼泪就出来了,“一个月二两银子都不到,你玩儿什么命啊?”
老太太一边哭一边用力拍打向问天的胳膊“你难道忘了,你爹就是这么没的……”
“娘,我这不是没事嘛,”老太太这么一哭,向问天的心也软了,陪着笑不住劝慰,“我向您保证,以后绝不干傻事,这总行了吧。”
老太太将向问天搂在怀里,边哭边念叨,絮絮叨叨说了好半天,才在向问天的安慰中沉沉睡去。
将老太太抱回房间,盖好被子,耳边犹自回响着含糊不清的叮咛,向问天心中暗叹,日后这担惊受怕肯定是少不了的。
恍惚间,记忆中的母亲形象,和眼前这个老太太已经完全合二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