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竺玉看了眼陆绥,对上他好似碧洗过的眼眸,便知他刚刚说的那句话不是是在开玩笑。

    陆绥是真的打算和她同她坦诚相待、一起沐浴。

    她的脑仁有几分发胀,脑袋都要晕了,她说:“陆兄,这不太好吧。”

    陆绥反而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哪里不好?省事省时,若是叫他们再准备一木桶的热水,未免太过麻烦。”

    竺玉是半点儿都不嫌麻烦的,她咬了咬牙,做出了退让:“若是陆兄嫌耗时耗力,不如你先洗。”

    她知道陆绥也是个爱干净的人,在学里,旁人坐了他的椅子,他都要重新擦个好几遍。

    平日也不大会叫旁人碰到他的衣袖。

    入了夏,三伏天,难免炎热。

    出了汗,忍不了多久便要去净室沐浴更衣,一天要换好几身衣裳,也不嫌麻烦。

    陆绥低垂眼皮,懒懒朝他望了过去,将他脸上的挣扎、心虚瞧得清清楚楚,他装模作样道:“我怎么能让殿下用我用过的洗澡水呢?”

    竺玉压根不是这个意思,她噎了下,解释道:“我再重新叫他们重新去烧水。”

    陆绥淡道:“我更不能让殿下等我。”

    太监们鱼贯而入,已经将刚烧好的水抬进了屏风后的浴桶里,不消片刻,便已腾起渺茫的雾气。

    浴桶旁的架子上,摆着叠得整整齐齐的干净衣裳。

    竺玉说得口干舌燥,也不见陆绥有任何要改变主意的样子,她既不能在他面前脱光了衣裳,也不能穿着衣裳洗澡。

    她蹙着眉,苦大仇深的样子。

    陆绥看他欲言又止,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模样,就更觉得奇怪了。

    洗个澡像是要他的命。

    陆绥记得这位小太子也是素来爱洁的人,若不是如此,陆绥才懒得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

    他这般扭扭捏捏,百般推拒。

    反而让陆绥更加好奇,本来不是不能商量的事情,变得非做不可。

    有什么地方是他不能看的吗?

    都是男人,他别真把自己当成女人了。

    “殿下,水都凉了,您就别客气了。”陆绥说完一把抓住少年的胳膊,他的上臂也细细的,肉是肉,骨头是骨头。

    陆绥的手指生得很长,指节分明,弯曲时清晰可见皮肉下森然泛白的骨头,用劲抓住他的胳膊,一把将人扯到雾气缭乱的浴桶旁。

    竺玉深吸了口气,下意识转身就想跑。

    陆绥眼疾手快,他的手指像是在浇筑了铁水似的那么硬,牢牢制住她的肩膀,一把将人扯了回来。

    “殿下害什么臊?”

    雾气蒸腾,熏得她的脸都红红的,软嫩粉白的小脸隔着层缭乱的水雾,看着就好捏。

    他微微张着唇,神色有些惶惶,紧张的攥紧了手指,薄薄的身体在男人掌中,微微有些颤。

    锦袍更是在陆绥的大力下被扯得有些混乱。

    陆绥的目光平静从他的脸上挪开,男人高大的身影几乎将他笼罩了起来,陆绥居高临下看着他,语气如常,淡定吐出两个字来:“脱吧。”

    竺玉吐了口气,豁出去般:“我今晚不洗澡了。”

    陆绥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嫌弃起来,男人眉心紧锁,恶心之余还有几分诧异,似乎是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不洗澡就能睡得着的人。

    竺玉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头:“你自便。”

    陆绥想了想,他实在无法容忍:“殿下这般未免也太不讲究了。”

    他说着松开了他,当着他的面不慌不忙开始解衣裳,先是腰间的玉带,外衫、里衣。

    陆绥脱到最后身上就剩一条亵裤。

    竺玉简直不忍直视,眼神飘忽不定,只能佯装无事四处乱看,脸上装得处惊不变,实际上耳根子都红透了。

    亵裤单薄,不经意间瞥过一眼,都十分难忘。

    陆绥又比旁人要天赋异禀些,那处的庞然大物,叫她装作什么都没看见都不行。

    她看着眼睛都觉得疼。

    怎么能有人这么的……有本钱。

    难道陆绥是有意要在她面前炫耀?该说不说,竺玉先前也被李裴抓着要一同去小解。

    少年人之间,什么都要比。

    又都是些混不吝的,熟透之后便不讲究那么多礼数,不知羞不害臊。

    这点下三路也是要比较的,谁大谁小,都要比比看。

    竺玉死活不解裤子,李裴倒也不会硬抓着她的手做什么,只是得意洋洋当着她的面,显现他的男子气概。

    竺玉看了眼只觉得好丑,只是没想到陆绥的看起来还要更可怕一些。

    她深深吸了口冷气,果断转过身:“我先出去了。”

    陆绥早就看见了沈竺玉藏在发丝间红透的耳朵尖,他的脖子都红透了,眼睛看都不敢看。

    有那么自卑吗?

    他自己是没有还是…

    陆绥不禁要多想,他看着沈竺玉手足无措僵直站在原地的样子,笑了声:“殿下没有吗?像是没见过似的。”

    竺玉:“论语里说非礼勿视,我这是敬重陆兄。”

    陆绥漫不经心嗯了声,满不在乎在她面前解开了裤子,竺玉感觉一阵血直冲上脸,脑瓜子也嗡嗡的响。

    她的眼睛都不知往哪里摆。

    四处乱看显得她很心虚。

    叫她直视,她又想自剜双目。

    竺玉咬紧了牙齿,人生前十六年经历的所有事也没有眼前的这一幕冲击力大。

    她真是…真是无话可说了。

    她都想晃着陆绥的肩膀,在他耳边大声的提醒他,她和他可没这么熟!!!

    竺玉浑身僵硬,脚底冰冷,像是生了根扎在原地,她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

    一会儿在思考陆绥是吃什么长大的。

    同样都是人,他为何能如此威猛。

    一会儿又开始替陆绥日后的妻子操心,这…恐怕是不会太好受的,一般文文弱弱的女子也怕是吃不消这个人。

    倒是将门之女,比较适合陆绥这样的人。

    最后她不禁要叹一句。

    人不可貌相。

    陆绥长得就像那山间的冷竹,枝叶还沁着几滴晶莹剔透的露水,瞧着这么清润俊秀的人,内里却那么的雄壮。

    只是也很丑就是了。

    陆绥已经进了浴桶,他偏过脸,安安静静的目光平静落在她僵硬的身躯上。

    沈竺玉看起来似乎是在走神。

    陆绥问:“殿下要一同进来吗?”

    竺玉这会儿心不在焉的,骤然听见他的声音,心中微微被他吓了一跳,她回过神来,方才脑子里的想法脱口而出:“好丑。”

    话音落地。

    她再抬眸朝陆绥望去,只见男人眼中似嘲似讽的神色,他的眼睛像碧洗过的黑珍珠,平静深远,似那波澜不惊的湖泊。

    陆绥面无表情:“殿下的很好看吗?”

    竺玉哑然失声,无言以对,还有几分想要痛哭流涕的后悔。

    陆绥板着他那张半死不活的漂亮冷脸,继续说:“给我看看呢。”

    竺玉讪讪笑了两声,厚着脸皮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我先出去了,陆兄慢慢洗。”

    走出屏风,到了外间。

    好似也没有方才那么热了。

    身体里烧得沸腾的滚烫血液渐渐平息了下来。

    她咬了咬牙,心想今晚不洗就不洗澡了。

    左右也没出汗,身上也不脏。

    实在受不了,等会儿再用湿布擦擦身子就好。

    “殿下,皇后娘娘来了。”

    平宣是小太监,声音听起来难免奸细,隔着道门,他掐着嗓子禀告的声音,倒显得有些偷偷摸摸的。

    竺玉屏神,她知道陈皇后为何会忽然找上来。

    今早父皇已经下令要处置陈鸿祯,派了人将人捉拿归案,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大理寺的牢狱可不好待。

    下一刻。

    宫人推开了殿门,陈皇后身后跟了几个嬷嬷,还有她身边的心腹大太监。

    陈皇后脸上没了平日做戏时伪装出来的笑脸,她吩咐身边的嬷嬷关紧殿门,凤眼藏了几分锋利的冷意,盯着她审视良久。

    竺玉上前去主动握住了她的手:“外头那么冷,母后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还要您跑这一趟。”

    陈皇后不是没有起疑心,但是瞧她依然对自己满心关切的样子,那几分疑心又缓缓回落。

    沈竺玉能发现什么吗?不可能的。

    当年的事,她做的隐蔽,除了她和嬷嬷,已经没有活口知道。

    何况已经过去了十几年,沈竺玉不可能知道。

    “你外祖父今日已经被下狱了,你同你父皇…说了什么?”皇后脸上的表情装都快要装不出来了。

    竺玉装作愧疚的低下了头,乖乖软软的样子无辜又无害,叫人不忍心再苛责什么,她说:“我同父皇说的都是您教我的那些话,可是…”

    她说着好像快要掉下泪来。

    陈皇后平时还会费心思哄哄,这次她没有办成事,陈皇后可就没那么好的耐心。

    哭哭哭,只知道哭!

    哭有什么用?!

    陈皇后忍着满腔怒火,“可是什么?”

    竺玉吸了吸鼻子:“父皇叫我滚。”

    陈皇后能不知道她在长元帝面前讨不到好吗?就是吃准了她会去讨嫌,可是长元帝为了她位置的牢固,也不会不给太子这个面子。

    事情到现在这一步,全然不在陈皇后的算计里。

    她怎么可能不恼火。

    虽父亲性命无忧,可要高升已经是无望了。

    “你父皇就是嘴硬心软,你多求几句,他未必不会答应。”

    “我跪在父皇面前求他,他叫刘公公将我轰出去,还拿…拿茶杯砸了我。母后,是我无能,帮不上什么忙。”

    陈皇后听见她被茶杯砸了,心里倒是舒坦了点。

    竺玉颤颤抬起眼,水润的眼睛里是对皇后满满的信任,她捉住陈皇后的手,下定决心般说:“等外祖父到了京城,儿臣会再想想办法,定让外祖父平平安安从大理寺里走出来。”

    陈皇后彻底打消了疑虑,她看起来对她还是这么忠心耿耿。一心为了他们陈家。

    罢了罢了。

    往后还能利用到她的地方还多着。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母后都是为了你好。”

    竺玉用力点头:“儿臣明白。”

    陈皇后接着说:“周贵妃受宠,背后还有将军府,母后不得不多为你着想,不然将来咱们怎么斗得过她?”

    陈皇后又叹息了声,“周贵妃是要将你我逼死在这宫中,你若能顺利登基,决不能放过他们,知道吗?”

    竺玉在心里冷笑,表面上还是冲陈皇后乖乖软软的笑了笑:“儿臣都听母后的。”

    陈皇后欣慰不已:“好孩子。”

    罢了罢了,只这一件事在意料之外也无妨。

    沈竺玉还是她手中借刀杀人的这把刀,傻兮兮的好操纵的很。

    送走了陈皇后,竺玉后背出了一阵冷汗,她坐在椅子里,沉默了很久。

    皇后还想利用她对付她的家人。

    做梦!

    里间的陆绥已经洗好了澡,他穿着条亵裤便这么走了出来,想来刚才也听到了陈皇后同她的对话。

    竺玉撇开了眼,实在不想看他的身体。

    不过…陆绥的身材倒是很不错的,胸膛紧实有力,腰间少年般的肌肉线条隐隐没入下腹。

    再往下看,就危险了。

    竺玉有些没好气地说:“陆兄,你能不能先把衣裳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