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郎夕扶起辛明,看见自己兄弟浑身是伤,泪如泉涌。他一个虎背熊腰的北方大汉,此刻却委屈的像个孩子,小心翼翼的给辛明包扎伤口,一边偷偷抹泪。
辛明痛在身上,乐在心上,想着大哥妻子平安,看着好兄弟哭的像个孩子,安慰道:“你个糙汉子还哭个没完了,丢不丢人”。
郎夕低声道:“若是你去找那产婆,你也不会如此,你好歹有书生气,去了那产婆肯定随你而来,我去了那婆子死活不来,我给她跪下磕了好几个头也不行,我一恼之下就扛着她来了”。
他一脸认真说的如此委屈,一下子逗乐了辛明,辛明不禁笑了出来,这一笑浑身一颤疼的他龇牙咧嘴。
“别动了,包扎呢”,辛明便不再笑,看着郎夕认真的为他擦拭伤口,眼角也湿润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左右,终于又传出婴儿的啼哭,三兄弟一下如释重负。任昭泽紧紧握住兰儿的手,疼爱的看着虚弱的妻子。
夏兰吃力的想坐起来问道:“大娘,男孩女孩?”
产婆擦洗完婴儿,也是大舒一口气,笑着道:“恭喜相公娘子,是两个小子,真是好福气啊,一下添丁两人”。
任昭泽只觉幸福的无以言表,他声泪俱下:“万分感谢大娘为我妻子接生,此恩难报”,取下腰间一块碧色玉佩递上,“大娘这玉佩但请收下”。
那婆子也接生无数,十里八乡有名的产婆,一看便知道这玉佩价值不菲,连连推手不敢要。几番推辞之下,才接下。
又一小会儿,两个儿子包在襁褓里,任昭泽抱着两个儿子走在辛明郎夕身前,分别给两人抱抱。郎夕紧张的不知道怎么抱孩子,一个糙大汉神色紧张万分的抱着个小不点,一下逗乐了其他人。
“别笑别笑,我又没生过孩子,难煞我了”,郎夕为难道。
“那你也生一个,我来给你接生”,那产婆看出来了这些人不是坏人,开玩笑道,郎夕哈哈傻笑起来。
辛明格外小心的用右臂轻轻环住一子,看着小家伙闭眼张嘴小手乱舞,欣慰的掉下了眼泪。
任昭泽看着辛明的断臂,悲痛道:“二位兄弟,此情此义我任昭泽无以为报,但请二位兄弟受我三拜”,说完便跪倒在地,无比诚意的叩了三个响头。
二人惊慌,见大哥行此大礼,想阻止却因抱着宝宝又不敢乱动,这一切自然在任昭泽考虑之中,辛明难过道:“大哥如此不是折煞我兄弟吗?你我兄弟三人相识已久,怎么弄如此生分呢。”
“就是,大哥如此太伤郎夕心了”,他怀里抱着宝宝,说话都不敢大声了。
夏兰缓步扶着肚子微微躬布道:“二位兄弟,恕我不能跪谢,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这份恩情夏兰铭记在心,万不敢忘”,又复看辛明断臂,泪目道:“辛明兄弟断臂之恩,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但请两位兄弟收下这两个义子,也算这两个孩子刚刚出世的礼物吧”。
辛明喜道:“嫂子切莫生分,区区一条手臂,去又如何,今日喜从天降,我两兄弟也能有此福气,实在是人生快事”。
任昭泽大喜:“如此甚好,还是兰儿想的周到。”
他突然看到水盆里涟漪阵阵,比先前剧烈多了,惊道:“不好,有追兵”。
众人脸色一下子又分外紧张起来,任昭泽急忙扶着兰儿上马车,她甚是虚弱,捂着肚子,行将几步突然跪倒,额头又沁出了泪珠,“啊,我的肚子,又痛起来了”。
任昭泽心里咯噔一下,那产婆急忙摸了摸肚子,吓得坐倒了:“我的妈呀,这、这肚子又有胎动了,这、这肚子里还有一个”,她本就疑惑为何夏兰的肚子还有些隆起,这会全明白了。
“还有一个?”三兄弟几乎是同时惊道的。
郎夕扶着辛明,俩人对视了一眼,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这么说,你要有第三个干儿子了”,郎夕打趣道,辛明却笑不出了,追兵将到,偏偏还未生完,而大哥和自己也已经伤痕累累,该如何是好?
“大哥,那小子就算去搬救兵也不该如此之快啊,前后才一个时辰左右”。
“他一定是回去碰到了昨晚追我们出城的番子,带他们过来了”,任昭泽又道:“事不宜迟,快上马车离开此地”。他一下抱起夏兰,那产婆急忙抱上两个孩子跟在后面。
把夏兰和孩子在马车垫好放好后,产婆拿布包好热水盆,把能用的布都带上车,任昭泽让辛明和郎夕驾马车先走,他骑上潘虎的那匹马,给了店掌柜和小二好几锭银子让他们带走了祁大人的尸体到林间深处妥善安葬,毕竟东厂的原则是宁杀错不放过。
灶台间的火把往棚里一扔,噼里啪啦的烧了起来,一片红光笼罩,与东边的红日相互照映,那颜色分外妖娆。任昭泽看着这一笼火色,颇有种悲壮豪迈的感触。
他豪气胸中起,义气凭天生,突然想起李太白那首狂放不羁的《侠客行》,大笑道:
“我本浪荡人,仗剑江湖游。五岳寻欢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兴因报忠心,败因任朝廷。但窥明镜我心清,刘公任处照丹青。最是无情豺狼心,祸国殃民乱世情。今朝血漫尘烟处,愿自逍遥游太清。”
吟罢,策马啸西风,自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