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土木之变成国丧
    晨看发芽暮叶落,回眸不觉又冬至。

    春秋迭变,一个又一个轮回,老树又盘了三圈年轮。

    三年间,纪辛明与叶郎夕每年都来看望大哥,他二人也都有了家室,任昭泽夫妇倍感欣慰。

    某日,是个晴天,竹舍里跑进来两个小孩,抱住了母亲:“娘,逍遥又逼着我们跟他比武。”

    另一个附和道:“就是,他又练会了一招回头望月,让我追他,我不追他他就要断我琴弦,我一追他他就突然回身出招,你看我的脸又肿了。”

    夏兰看着绝遥世遥一脸委屈的样子,也是无可奈何,目光投向丈夫。

    任昭泽一看不禁乐了:“你们两个打他一个还打不过吗?”

    “嗯”,两人坚定的异口同声道。

    “二打一打不过还理直气壮的”,任昭泽逗道,夏兰也扑哧笑了。

    “就是打不过嘛,打又打不过他,跑又跑不过他,爹,你别给逍遥教武功了”,世遥抱怨道。

    “可是爹也给你们教了啊,是你们不用功,逍遥可比你们练得认真。”

    “我还要练琴啊,哥哥还要背书,就爹爹偏心。”

    “这可是你们自己选择的,抓周的时候绝遥拿书,世遥抱琴,只有逍遥抓了剑。”

    “那我们要重新抓,我也要拿剑,”世遥嚷嚷道。

    任昭泽严肃了起来:“三岁定八十,何况你们四岁才抓的周,选择了脚下的路,怎样也要走完。”

    夏兰说道:“哪有那么严重,你说这么深他们怎么能懂,”拍了拍两人的屁股,“好了,去叫逍遥吃饭了”,两人屁颠屁颠跑了出去。

    夏兰起身说道:“不过逍遥学武好快,我担心物极必反,以后反而不好。”

    任昭泽宽慰道:“我也在纳闷,逍遥的武学天赋过于高了。不过我仔细想过从他出生到现在,有件事也许讲得通。”

    “是什么?”

    “逍遥出生的时候正是你难产危急,当时我都觉得你们母子危矣,我曾为你输送过一股内息,但当时我伤重,效果微薄。后来蓄英救了我们,他又为你输送了一股内息助你顺产,然后逍遥平安出世,你也平安无事。”

    “是啊,当时觉得你们练武的内功好生奇妙,蓄英手指按在我的手腕处时,我只觉得周身舒畅,浑身又充满了力量,连生产的疼痛感都减轻了好多。所以我才应允你教孩子们练武,确实好处甚多,不然我才不会让他们每天跟着你打坐练气,舞刀弄棒的,好好在这竹林做几个竹林君子不好嘛”,夏兰认真说道。

    “男儿嘛,练武也是为了自保。那时你们母子一体,我与蓄英的两股内息便也流遍了逍遥的身体,留在了他的体内。但他毕竟是个孩子,那两股内息便沉积在他的体内,而他并不自知。后来清芷先生在他丹田又注入了一股内息,先生那时的内功修为已是超凡入圣,所以这一小股内息自然十分了得。先生这股内息唤醒了逍遥体内沉寂已久的另外两股内息,三股内息在体内合为一体,汇聚在逍遥的丹田。”

    “那会不会对逍遥身体有损?”夏兰担忧道。

    “先生既然这样做,那便没事,何况先前的两股内息若未调理,逍遥一旦开始练习内功就会难以承受,先生一定是洞察到了,所以已经为逍遥调理好了。所以现在逍遥体内的内息根基已成,三息归元,非同小可。”

    “那以后会怎样?”

    任昭泽意味深长说道:“他四岁就有三道精湛的内息合为一体,遍布全身,其中有一道主体还是清芷先生所传,这是何等的内力基础。这三年来,我每日按照先生所授四气养神,又辅以师父传我的修炼内息的方法,颇有体会,如今我的功力较三年前都已经大有所进了,早已不能同日而语了。三年来我将两者精妙融为一体教他自小练气。你想想看,修炼内功素来讲究少练培根,老来通天,如今逍遥根基已成,又自小精妙心法练气,假以时日,逍遥再习得高深内功,那他的内功修为该当如何?”

    夏兰想了想,平静道:“就是天下第一又如何,我可不希望他们是什么天下第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宁肯希望他们能平平安安一声安稳的生活,对于一个母亲就很知足了。”

    任昭泽抚摸妻子秀发,温柔道:“我理解你的想法,只是男儿在世,若只图安稳度世,不去考取功名,不去征战沙场,也不驰骋江湖,那这单调无趣的一生岂不是白白虚度了。”

    夏兰体贴道:“好了,听你的,我不是从不插手,如你所愿嘛。”

    任昭泽温暖的笑笑,心里默默感谢妻子。

    任昭泽自己清楚,虽说父母的爱是无私的,但三子之中他总是会或多或少的偏爱逍遥一点。一是逍遥出生几近母子双双夭折,在动乱绝望中从天而降的精灵;二是逍遥已有三息归元的至高根基,他也想看看此子究竟能达到何种武学成就;三便是逍遥抓阄选择了银光闪闪的剑,似乎就是天注定的练武奇才,妻子总是怪他心思总在逍遥身上,他也知道如此不太好,但逍遥武学的天赋又总是让他忘乎所以,不免更加疼爱逍遥了。

    几天后,任昭泽突然收到一封书信,是蓄英门徒带来的,信中要任昭泽前来京城有要事相商。他不敢耽误,便收拾行装准备次日出发。

    临行前一晚,夏兰把三小聚在一起,细心叮咛。

    “娘,京城好不好玩?”世遥问道。

    “京城很热闹,但是有好多坏人,所以不能贪玩。”

    “那好人多不多?”逍遥又问。

    夏兰犹豫了一下:“好人......好人总是比坏人多的,但是坏人却比好人厉害。”

    逍遥拍手道:“那我们就去打坏人。”

    夏兰急道:“不可以。这是你们三个第一次离开娘身边,你们一定要听爹爹的话,到了京城一定要乖,不准惹事。”

    说罢又看向逍遥:“尤其是你,不准欺负两个哥哥了。”

    逍遥吐吐舌头,点点头。

    夏兰抱紧他们,想起了那日生三个小家伙时的点滴,便耐心讲了整个故事。

    故事娓娓道来,三小聚精会神,越听越入迷。

    夏兰讲完后语重心长道:“当初你们三个那么艰难的出生,我们一家人能幸存下来真的是上天保佑,你们一定要相亲相爱。不管发生什么,你们三兄弟一定要齐心合力,互相帮助。”

    逍遥突然说道:“娘,你当时生我那么危险,干嘛不给我说一声,逍遥可以等娘休息好了再出来啊。”

    夏兰顿时哭笑不得,对逍遥这神奇的想法折服了。

    任昭泽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捂着肚子笑个不停,这宝贝儿子,要把他爹笑死。

    夏兰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就顺着说道:“好,那娘记下了,下次照办。”

    又是一阵欢声笑语,一家人其乐融融,好不安逸!

    住惯了青山绿竹,任昭泽此次回京,满是感慨不适。

    与蓄英终于在兵部侍郎于谦府相见,他二人甚是激动。

    任昭泽与于谦几番寒暄,又在蓄英引荐下认识了思忠,四人皆大欢喜。

    席间谈到八年前那次逃亡,任昭泽感慨万千:“那日先得天赐先生指路逃出京城,又在生死攸关之际得蓄英搭救,今日我等三人相逢,真是快哉。”

    思忠叹道:“你因朝廷祸乱被逼隐居山林,如今又被我们召来,解明朝燃眉之急。这一来一回,反而是我们要向你道谢。”

    任沼泽坦荡说道:“我是被王振那群阉狗逼出朝廷,与大明朝无关。冤有头债有主,若有机会我必取了王振首级,祭奠被残害的忠良在天之灵!”

    思忠正色道:“看来你不能得偿所愿了,土木堡一战中,王振已死!”

    任昭泽大吃一惊,他忽然想到一路赶来从北面往南方赶路的难民,问道:“在下久居山林,不知发生了何事?”

    于谦郑重说道:“昔年太祖皇帝派兵严厉打击蒙古族,蒙古族内部分裂,分裂为鞑靼、瓦刺和兀良哈三部,自此每年向朝廷朝贡。他们部落怀恨在心,长年隐忍,这其中瓦刺日益强大,先后控制了另外两部,统一了蒙古族。他们时常骚扰朝廷,雄踞北方。王振擅权以来,私自与瓦刺部走私交易,北方边防日渐空虚。他们每年朝贡皇上都会回赏财礼,所以瓦刺每年都虚报朝贡人员来冒领赏物,这一切都是王振参与授权所办。然而今年四方朝贡,王振突然克扣瓦刺贡使赏赐,完全清点实际人数发放。瓦刺贡使愤怒回蒙,添油加醋给也先汇报。于是七月也先兵分四路,大举攻明。”

    任昭泽这才明白难民逃难的缘由,原来有战事。

    于谦继续说道:“北方边防形同虚设,瓦刺大军来势汹汹,也先也亲率大军攻占大同。王振突然给英宗怂恿让皇上御驾亲征。我与尚书大人竭力劝谏,但皇上心意已决,定要效仿宋真宗亲征,以显大明天威。可是王振根本不懂军事,皇上两日之内胡乱配备粮草和军士,凑了二十万大军,便匆匆出征。皇上偏信王振,将一切军政大权交于王振,组织不当,又加上连日风雨,连夜赶路,大军赶到大同时士兵已是疲惫不堪,军心混乱。两军交战后,也先诈败,诱我军深入,然后用计大败明军。然后王振被乱军所杀,而皇上...”,他顿了一下,满面忧愁道:“英宗皇上已被也先俘虏了......”

    任昭泽只觉五雷轰顶,大脑一片空白。许久才反应过来,无比诧异,皇帝御驾亲征结果被俘虏了,这、这算哪门子的事?

    他实在不敢相信,但看其他人的脸色又不得不信,急问道:“那...英宗现在是死是活?”

    于谦答道:“也先来信说皇上一切安好,他无非是想以皇上为人质要挟朝廷,以此获利。”

    任昭泽愤愤不平道:“那王振之死是苍天有眼,恶有恶报,偏偏连累了英宗,哎。”

    蓄英说道:“纯属咎由自取,他若不宠信王振,何来这祸事?”

    思忠道:“虽说与他宠幸王振难脱关系,但英宗登基时年幼无知,而且自古宦官不得识字,宣宗在位时让王振等太监开始读书,这才是一切祸乱的始端。说起来,英宗也是其中的受害者。”

    任昭泽细想确实如此,不解道:“那眼下这局面,该如何解?”

    思忠又道:“当年我见郕王朱祁钰仁厚,便寄身他处,我有心辅助他制裁东厂,但郕王怕过多干预朝政惹他皇兄猜疑,引他兄弟不和,惹火烧身。便睁一眼闭一眼,所以东厂才如此壮大。我痛心却无助,只能暗地保护忠良,寻求机会消灭王振。”

    任昭泽这自然明白,说道:“藩王们全部都封地在京城之外,英宗能将郕王留在京城,已确实是兄弟情深了,也难怪郕王不愿干涉朝政。”

    于谦续道:“自王振掌权后,天赐先生便不再居住郕王府,与我相商国事,然后我告知郕王让他定夺。现在皇上被俘,也先大军指日便打到北京城下。前日孙太后宣郕王与大臣商议此解决此事,大家商定欲立郕王称帝,先破也先叛军,保卫北京。”

    任昭泽说道:“这确是可行之法,他二人是兄弟,他暂代皇位解决当务之急,再合适不过了。”

    “可是郕王推三阻四,不肯暂代皇位,他的心思实在是太敏感了,生怕自己落上趁乱篡位的千古骂名。”

    思忠正色道:“所以我们要再去好生分析局势,劝郕王登基,先稳定朝廷,否则,大明危矣!”他只觉得愧对恩师教导,眼看着大明江山如今岌岌可危。

    “事不宜迟,那我们快快商定如何劝他及破敌之策”。

    就这样,内堂四人紧锣密鼓的敲定着件件事情,气氛格外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