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自由自在的哭一哭……
    “自私?”

    苏韵轻声重复着父亲的话。

    这样无耻至极的词此刻竟在心里泛不起一点涟漪。

    她定定看着面前打扮一丝不苟的苏明安。

    直到他视线开始闪避。

    苏明安随手脱下西装外套,翘起二郎腿陷进沙发里,睨着眼打量女儿。

    当目光落在她颈间包扎的纱布上时,神情一滞。

    “小韵……”

    他看着那道伤痕,眸光闪烁着,一副担心的样子:“那位姜小姐下手真够狠的,这么长的疤痕,肯定很疼吧?”

    苏韵的心颤了颤,紧紧攥紧拳心,为什么直到现在,他还能这么淡定自若,做出一副慈父的样子?

    “还好,都过去了。”

    她垂下眼眸,表现的很是自然:“您不要为我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

    苏明安点头,看着苏韵的脸色,欲言又止。

    “爸就是担心……”

    “我说过了,只是脖子上多了一条疤痕而已,死里逃生……已经很好了。”

    苏韵扯动唇角,挤出极浅的笑容:“您就放心吧。”

    “好,好……”

    苏明安终于收回目光。

    最后他还是没忍住开口问女儿:“韵儿啊,以后脖子上多这么长一条疤……那盛淮会不会嫌弃?”

    一句话,如倾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彻骨的冷!

    苏韵眸光闪着火焰,死死盯着苏明安的脸,手颤的厉害!

    这样虚伪至极恶心至极自私至极的男人——

    居然是自己的父亲!

    她慢慢合上眼睛,抵挡汹涌的泪。

    眼前往事幕幕,渐渐出现许多不曾在意的细节。

    她不敢再想,母亲为了维持这个家庭表面的和谐温馨,在无数的黑夜里偷偷哭过多少次!

    忍!

    一定要忍住!

    一定要找到父亲转移财产的证据!

    一定要夺回苏家所有的一切!

    一定要让父亲……

    不!

    这个烂透了的男人已经不配再当父亲!

    苏明安!

    苏韵直直坐着,指尖攥着身下床单,骨节泛白。

    “小韵。”

    “怎么不说话了?”

    苏明安被女儿的样子吓到,这几天自己总是莫名有些心慌。

    手心也不由渗出了汗。

    苏韵眸中火焰熄灭,很快换回盈盈笑意。

    “爸……”

    苏韵声音轻快:“您说的对!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她看着苏明安的眼睛,一字一句。

    “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我和妈妈!”

    女儿满脸笑意,苏明安却莫名打了一个寒颤。

    他不敢再久留,匆忙起身。

    “放心,爸爸一定会保护你和妈妈。”

    “韵儿啊,爸爸为了你跟妈妈,辛苦了大半辈子……只要你幸福,要了我这条命 都没关系!”

    苏韵乖巧点头:“我知道的。”

    “行了,你好好休息。”

    苏明安说:“爸爸最近很累,每天都因为你妈妈的病情担心的吃不下睡不着,现在也必须要去休息一会了。”

    “好。”

    苏韵静静坐着,高大的背影离开。

    四周安静的可怕,孤独和难过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她紧紧裹着被子。

    发生了这么多事,身边来来去去这么多人,直到现在才能自由自在的哭一哭。

    压抑的啜泣在房间里飘荡,被角也慢慢被泪水洇湿。

    苏韵弓着单薄瘦削的身子,把自己缩成一团,只觉得从未有过的疲惫。

    ……

    昏黄台灯下。

    盛淮穿着墨色真丝睡衣,散漫躺沙发上,一只胳膊吊着, 眉眼清俊,眸色翻涌。

    在他面前还放着苏韵的画本。

    上面有无数次翻动痕迹。

    他静静的看着,眉头紧锁。

    接连不断发生的事情,让他已经疲惫不堪。

    整个黎市,现在所有人餐桌上的热门话题,都是有关于盛家,关于自己。

    盛氏集团股票也受到不小的冲击。

    虽然在自己的运作之下,公司影响已经降到最低,可是苏韵那边,他却不知道该如何挽救了。

    盛淮倾身,摸出一支烟点上。

    萦绕氤氲的烟雾中,棱角分明的脸上蒙着复杂情绪。

    他知道苏韵就在隔壁。

    也知道只要走出这扇门,就能跟她说话,就能把她抱在怀里。

    可是……这些平常、平凡的举动,在此刻自己却没了勇气去做。

    盛淮深深吸一口烟。

    他闭上眼,想象现在两人还在那个开满蔷薇的别墅里。

    苏韵系着碎花围裙,扎松松麻花辫,明晃晃的太阳把她精致白皙的小脸晒的像水蜜桃。

    而自己坐在花园里处理工作,身后就会传来软糯糯的声音。

    “阿淮,我做的点心,来尝尝。”

    盛淮静静坐着。

    浓密鸦睫久久没有睁开。

    过往的回忆此时此刻统统化为一把把最尖锐的刀,对准心脏,不断绞杀。

    他坐着,想着,后悔着。

    苏韵。

    这样温柔又心软的小女人。

    终于在自己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中决绝离开了。

    盛奶奶站在门口,看他布满阴云的脸。

    对于这个孙子,自己是带着亏欠的。

    五岁时,盛淮母亲去世,不久后盛淮的父亲便执意要再娶,美其名曰为了盛家,为了盛淮着想。

    后妈表面和善,却充满心机。

    盛父二婚,办的风光热闹,人人满意。

    只有小小的盛淮,一路哭着/喊着,在寒冬腊月光脚追着父亲的婚车一路追啊,追啊……

    盛奶奶想着往事,不觉间泪水已经漫过眼眶。

    “奶奶。”

    盛淮回过神,连忙起身大步走到门口。

    “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回去?”

    盛奶奶瞪他一眼:“用的着你操心?!”

    她拄着拐杖进屋坐在沙发上,目光落在茶几上,皱了皱眉。

    盛淮不着痕迹的收起烟灰缸:“奶奶,您找我有事?”

    “哼!”

    奶奶嗤笑一声:“怎么?我老婆子找盛总是不是也要预约?”

    “不是……”盛淮不再说话。

    一只如意结被丢桌面上。

    “盛淮。”

    “你还记得这个吗?”

    他皱着眉,拾起那枚如意仔细的看。

    编织粗糙,周边已经毛躁,看上去并不稀罕。

    盛淮摇了摇头。

    “不记得。”

    “我当然知道你忘了!”

    盛老太太把如意结拿起来,用缎帕很小心的包好收起来。

    “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你记的清清楚楚,自己老婆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都是她合该倒霉嫁给你!”

    盛淮怔住,思绪再次翻涌。

    想起来了。

    他眸色一暗,随即就马上跟奶奶讨还——

    “这枚如意结,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