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兆波知道李恒关心的问题是这几家大户能拿出多少银钱来,也没有卖关子,而是直接道:“老夫不好直接出面,让一名精干的书吏去见了他们。经过书吏一番劝说,这些人虽然表示愿意捐献军资,但数目却都不多,最多的只有两千两,最少的只有五百两。”
吕兆波的神色之间多少有点别扭。
这不仅仅是因为这些大户交的保护费数量太少,也更是因为他这个一向清廉的知县如今却要向治下的百姓主动张嘴要钱,虽然不是他亲自去开口,但是却也让他有点难以适应。
虽然他知道李恒要这些钱是用来招兵以及购买粮食,但是多少有点过不去自己的心里那道坎。
李恒虽然年轻,但是上辈子也算是有些阅历,对吕兆波的心理还是多少能把握一些的。
这位还是太要脸了啊!
李恒对此也早有准备,笑道:“吕县尊无需自责,这些乡绅大户们的觉悟实在太低了。不过我相信他们的觉悟一定会提高的。”
吕兆波明白李恒是打算动用武力来帮助这些大户们提高觉悟,虽然不符合自己一向的做派,但是有没有出言反对。
现在一切的人和事情都要为保住南江县城这个目标服务,几个大户的利益受损跟这个目标比起来自然算不得什么。
这种事情对于他们来说都只是小事,不是能不能的问题,而是敢不敢的问题。
李恒虽然不喜欢滥杀,但是该杀人的时候也绝对不会手软的。
这些人见了血之后,相信他们的觉悟一定会迅速提高的。
吕兆波看着李恒,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道:“李公子这次回去可是将手下精兵尽数带来了?”
李恒点头道:“都已经安置在东西两座城门附近,明日吕县尊一看便知。”
吕兆波这才放下心来。
李恒又道:“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打算在城外挖掘壕沟来阻挡流寇攻城。不过所需人手众多,还要吕县尊发动城中百姓,才能在两天之内挖出一条能有效阻挡流寇攻击的壕沟来。”
挖掘护城河是个大工程,自然不可能在短短几天之内完成。
但是如果只是一条用来迟滞敌人攻城的壕沟的话,只要人足够的多,还是可以办到的。
壕沟不用太深,也不用太宽,深一米多不到两米,宽三米左右就差不多了。
贼寇若是翻越壕沟,必然要先跳下去,再爬上来。在这个过程当中必然就会行动缓慢,而成为城头上弓箭手的活靶子。
而且挖出来的泥土还可以堆在壕沟外侧形成一道牛马墙,让贼人看不清里面的虚实,很容易落入壕沟之内。
如果再在壕沟之内设置各种陷阱,到时候绝对会让流寇们好好喝一壶的。
吕兆波听完李恒的构想,神情振奋道:“李公子果然是知兵之人,不仅善于练兵,而且还懂得守城之法。流寇这次若是敢来犯我南江城,必然要折戟沉沙,头破血流不可。”
李恒笑道:“县尊可以告诉百姓,只要愿意帮助挖掘壕沟的人,县衙管饭,一天两顿。”
吕兆波皱眉道:“可是官仓的粮食这两天施粥已经全部用完了,这……”
李恒道:“官仓里虽然没有粮食,但是城中却有粮食啊。当年曹操军中缺粮,借用粮草官的人头来激励士气,我们也是可以学一学的。”
吕兆波瞬间明白,这是要对城中那两家囤积居奇的粮商下手了。
李恒又道:“在明天壕沟开挖之前,还有两件事要做。”
听完李恒的话,吕兆波心中也有些凛然。
这位李公子做事果然心思周密,果决刚毅,完全不似一个十八岁的少年。
他答应下来,转身安排去了。
不多时,从县衙里面涌出一队人马,全都打着火把,分成两路向着两个东西两个方向而去。
火光照耀下,这些人赫然就是一群身材黑红色皂吏服饰的衙役捕快。
片刻后,一家挂着“王记米铺”的店铺大门被一群如狼似虎的衙役们给砸开冲了进去,很快就响起了男人的怒喝声,女人的尖叫,小孩的哭泣声。
“王金水,你这个奸商,国难当头,你却不顾衙门禁令,城中百姓死活,囤积居奇,导致城中百姓忍饥挨饿,人心惶惶,真是罪大恶极。现在奉吕县尊之令,对你抄家治罪!来人,全都带走!”
很快,王家一众人犯都被套上铁链子绑上双手押了回了衙门,关进了大牢之中。
与此同时,另一家粮商也全家被衙役们给抓进了县衙大牢,铺子也被查封。
从这两家粮铺里面总共查抄出了一千一百石粮食。
当李恒知道这个数字的时候,也是微微有些吃惊的,因为比他预期的要多不少。
李恒沉吟了下问道:“这两家背后是哪一家乡绅?有没有进城避难?”
吕兆波道:‘王记米铺’的东家是柳树湾的王家,另一家董家粮行的东家则是董家堡的董家。王家和董家都是本县的大商人,经营粮食生意已经十几年了。这次他们都没有进城,进城的那五家大户跟他们比起来家资就差了一个档次了。”
李恒听到这话,心中很快有了计较。
“让人审一审吧,最好能让他们招供囤积居奇是有人在背后指使,而不是他们一个小小的掌柜的能够做主的。”
吕兆波明白他的意思,就是要借着这件事对王家和董家下手。
“老夫明白。”
看着吕兆波离去的背影,李恒心道这位看起来适应的速度比自己想象的要快了不少。
终究不是那种迂腐顽固之人。
在这乱世之中,要想活的比别人久,必要的时候绝对不能心慈手软。
比起大多数的人性命来,少数的利益受损完全是可以接受的。
这位显然已经明白了这一点,并且开始践行了。
两家粮铺的掌柜的还没受刑,光是看到县衙大牢那阴森可怖的环境都吓得差点失禁了。
审问他们的书吏狱卒稍微一引导,一股脑地将责任全推到了背后的东家身上。
而且还交代了各自东家以往的许多不法之事,书吏一一记下,让他们签字画押。
虽然他们交代的很痛快,但是谁让他们自己不长眼非要作死,所以明天李恒还是要借他们的脑袋一用的。
次日一早,县衙的衙役们就当当当地敲着铜锣在城里大街小巷喊叫起来,引得城中百姓纷纷走出家门观望。
当听说县衙今天要在西门外处决囤积居奇的奸商以及勾结流寇谋害上官的县丞还有典史等人时,人群都激动了起来,很快向着西门外涌了过去。
这段时间城中百姓最恨的就是那两家不卖给大家粮食的米铺,听说掌柜的都被县衙给抓了,今天就要砍头,自然是大快人心。
而且一起砍头的还有县丞和典史,这两人本来平日里官声就不怎么好,而且谋害的还是一向爱民如子的知县老爷,百姓们自然也是拍手称快。
平日里大家看到的都是普通百姓被砍头,今天却能看到官老爷被砍头,那更是要去看看的。
等百姓们穿过城门,来到西门外的时候,一个个都是目瞪口呆。
首先映入他们眼中的并不是那一座临时搭建的断头台,而是一队队头戴折檐毡帽,身穿红色战袍,身披甲胄,手持刀枪,腰背弓箭的士兵。
这些士兵足足有两三千人之多,每一百人为一队,整整齐齐,挺胸抬头,形如青松,神情冷漠严肃,散发着一股让人心惊胆战的凛然气质,围绕着刑场周围站了一圈,让本来闹哄哄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不过这两天城中的百姓也已经知道了如今的县城说了算的并不是吕县尊,而是一位李将军。
这些都是李将军带来的兵。
这些兵从装束上很像官军,一开始百姓们也是心惊胆战的。
但是后来发现这些士兵军纪非常的森严,从来不骚扰普通百姓。
那些在街道上巡逻的士兵也都排列着整齐的队形,神情严肃,不苟言笑,不仅不骚扰百姓,而且发现那些在街上滋扰生事的青皮混混们还会上前抓捕。
沿街的商铺也没有任何一家被骚扰,所以百姓们对于这些士兵和他们的首领李将军也都产生了好感。
况且听说,吕县尊一家人都是被李将军带人救下来的,县衙施粥的事情也是李将军吩咐的,甚至连那两家奸商也都是李将军让县衙抓的。
所以骤然看到这么多的士兵出现在眼前,众人虽然心中凛然,但是却并没有太多的畏惧之情,反而心中踏实了许多。
很多小孩子甚至躲在父母怀中睁着眼睛好奇地看着那些一动不动的士兵,甚至还问道:“爹爹,那些人为什么一动不动啊?”
“因为,因为他们是李将军的兵,李将军不让他们动,他们就不敢动。”
孩子的父亲想了半天才这么回答道。
“那李将军是不是很厉害啊?爹爹,我也要当将军!”
孩子父亲吓了一跳,急忙捂住了孩子的嘴巴。
正在这时,一阵当当当的锣声响起,有声音高叫道:“李将军,吕县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