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少女声音清冽,回荡在夜色中无比坚定。

    比话音更坚定,与语言更认真的,是她的眼神。

    司听白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这是程舒逸见她第一面时就留下的印象,现在也没有更改。

    那双澄澈的瞳孔不像湖泊,也不是天空,而是一面镜子。对视上的时候会让人莫名觉得她眼睛的底色应该是透明的。

    比如此刻,司听白那双漂亮的墨黑色瞳孔望过来时,程舒逸看见的是从此时昏暗雾霭里落进去的光。

    以及站在光里的,全部的自己。

    眼睛是一个很神奇的器官。

    它无声也无形,可眼睛里泄露出的情绪,会远比言语和肢体更有力量。

    比如此刻从司听白眼神中流露出的爱意与欲念,让程舒逸没由来地感觉二人之间的距离,只隔了一双眼睛那样远。

    此生唯一的挚爱。

    从小到大,程舒逸听过无数种表白的情话,丢过的情书可以论斤卖。

    司听白这句不过是千万句中最不起眼的一句,程舒逸并没有多在乎。

    直到很多年后她弄丢一切,再次回忆起今晚时才明白,这句普通的情话中包含着一个少女全部的热烈与真诚。

    不过现在,程舒逸只是很轻地笑了一声。

    她决定给这个表现还不错的小孩一个奖励,于是程舒逸勾了勾手指。

    “我的挚爱。”红唇微扬,语气轻曼,笑起来的女人像一株盛开到极致的罂粟:“到我身边来。”

    雷雨将至狂风不止,程舒逸的长卷发被拂起,发丝飞扬间裙摆相随。

    站在台阶上笑着的女人似一团迅速燃起来的火。红的裙摆红的唇,连同那白皙指尖上的明红一起摇曳在晚风中。像极了希腊神中的siren,美丽妖艳,危险又充满了诱惑力。

    司听白在这个笑颜中恍惚,没有半分犹豫地抬脚朝她走去。

    电话那端原本还喋喋不休的人听见程舒逸的声音后,爆发出一声歇斯底里地尖叫时通话被司听白切断。

    不同的是这一次,没再打过来了。

    这样的骚扰者姐姐身边应该有很多吧,就像美丽的鲜花周围总是会围绕一些恼人的蚊虫。

    司听白暗暗下决心,总有一天,这朵花会变成自己的独有。

    “姐姐。”

    压下思绪,司听白将恢复安静的手机攥在掌心中,递给眼前人:“电话打完了。”

    破防了的人不再继续骚扰,司听白的任务完成的很好。

    “姐姐?”程舒逸笑意渐深,语气带着几分戏谑:“我以为你会让我叫你挚爱。”

    司听白看着程舒逸的笑,明明是自己期盼已久的笑颜她却开心不起来。

    因为自己的这句承诺,似乎被误解成了戏言。

    “走吧。”程舒逸并没有伸手去拿手机,也没有伸出手去牵司听白。

    而是转过身,只留给人一个背影。

    鹤舍的装修风格大胆又独特,中式美学与西方名画的碰撞。

    司听白的视线追随着程舒逸,直到落在那尊隐在珠帘后的水月观音上。

    今晚的饭局并不是司听白想象中的那种饭局。

    包厢门刚一被推开,早已经等在位置上的人们齐刷刷就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来迎人。

    对方先亮身份——猕猴桃团体选秀综艺【少女宇宙101】制作人。

    再表来意——受人之托,需要在节目开录前认真记下金主妈妈的要求,方便后期节目落地与出片预期。

    从二人进来后,包厢里的人就几乎没敢在程舒逸面前直过腰。

    司听白的顾虑成功被打消。

    今晚这个饭局就是个纯粹的商业局,主要目的是商讨暑假开播的一档真人秀节目。

    真人秀,翻译成大白话就是一群真人来作秀。

    司听白对娱乐圈的事情一点不了解,也一点都不感兴趣。

    于是她全程都安静地坐在程舒逸右手边,视线寸步不离地追随着程舒逸。

    直到话题落在了她的身上。

    “这位就是孟小姐吧?”一个地中海导演主动端杯敬过来,笑得十分殷切:“节目中有任何要求,您都可以跟我提,如果节目里有照顾不周的地方,我们能私下沟通的就私下沟通,您不要往心里去。”

    往心里去几个字被咬了重音,意有所指。

    被点错名的司听白懒懒地瞥了他一眼,没有端杯也没有接话。

    “她是我的人。”程舒逸的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

    只五个字,便成功让热闹的氛围瞬间冷却下去。

    原本还神色恹恹的司听白被这一句话给勾起期待,死水般沉寂的眼眸又瞬间亮起来。

    她是我的人。

    这五个字被司听白放在心尖上,轻轻地念,慢慢地捻。

    有人欢喜有人愁。

    尤其是率先讨好的那位地中海,他有些懊悔自己的莽撞,“对不起程总,我......”

    “行了,该提的要求我已经说完了。”程舒逸将筷子放下,盯着他道:“我还有一个要求是,将导演换成女性。”

    “毕竟一群男人来策划少女选秀,略有些荒唐,不是吗?”

    程舒逸的话无异于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在座所有人的脸上。

    尤其是讨好司听白的那位地中海,因为他既是总策划,也是总导演。

    “那个程总,别的我都答应您,可是...”地中海想辩解,却被打断。

    “这是要求,不是商量。”

    “你不同意,我只能算你违约。”程舒逸说完,便起身离席。

    动作潇洒又利索,不给任何人面子。

    司听白紧随其后,全程一言不发,就连眼神都不屑分给旁人。

    随着她们的离席,不知所措的合伙人们面面相觑,包厢的氛围彻底冷了下去。

    “程舒逸。”地中海紧紧咬着牙,看着早已无人的走廊,恨恨道:“走着瞧。”

    ......

    ......

    保姆车早早等在门口。

    程舒逸一上车就踢掉了高跟鞋,长指在键盘上纷飞,在聊天框输入着。

    后上车的司听白默默地将东倒西歪的鞋扶正。

    就着车灯,她的视线落在程舒逸有些泛红的脚背上。

    十厘米的高跟鞋很有气势,却是美丽的刑具。

    记忆里的程舒逸不会穿这样的红裙,牛仔裤搭配的应该是舒适的帆布鞋。

    短短九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叫一个人从穿衣风格到脾气秉性,就连职业规划都彻底改变呢。

    司听白将鞋摆好后并没有起身。

    温热的手覆盖上那双泛红的脚背,小巧如玉的脚趾被一同包裹进入掌心。

    体温随着揉捏的动作传递进另一个人的身体,心疼与怜惜都藏在动作里。

    程舒逸正发信息的手一顿,抬起头看见少女的发顶。

    上了车的人并没有坐,不算窄的座椅距离仍旧无法完全容纳司听白的一双长腿,这样蹲着的动作光是看着都会觉得难受。

    但司听白似乎并不在意,只是认真地为自己揉着脚。

    短短一晚上时间,程舒逸对司听白的印象就刷新了三次。

    先是截胡消息私自赴宴,然后是对着电话给自己安了个挚爱的身份。如果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攀附自己拿到资源,可刚刚的饭局她却又安静沉默着把存在感降低为零,现在上了车却又为自己揉起了脚。

    程舒逸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懂这个小孩了。

    “好了。”被高跟鞋挤出来的不适感消散在这温柔的动作里,程舒逸轻轻收了收脚:“蹲着不难受吗?”

    看着那一抹红痕被揉散,司听白仰起脸轻声问:“我比较在意姐姐会不会难受。”

    奇怪,明明同样是讨好人。

    司听白却完全不会让人觉得反感生厌。

    相反,被她这样仰望时,程舒逸没由来得生出些许掌控的快感。

    “过来。”程舒逸将手机丢到身侧的座椅上,认真地看着眼前人。

    司听白仍旧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只是转了个身,与程舒逸面对面。

    “既然不喜欢这种局,为什么要代替孟宁九出席?”这个问题放在一般人身上,程舒逸并不会问。

    入行多年,圈中的妖魔鬼怪程舒逸早已经见了个遍。

    同行之间的明争暗斗,这样的事情并不少。

    可是眼前人的眼睛是那样纯粹,丝毫看不见半分算计。

    唯一能捕捉的,只有对自己的欲望。

    程舒逸很难将勾心斗角这四个字放在司听白身上,也不愿意把这四个字与她相联系。

    “因为担心今晚的局不干净,我从小练跆拳道,一打五不是问题。”司听白态度坦荡,毫不遮掩自己的占有欲望:“而且我不想姐姐踢掉高跟鞋后,来为姐姐揉脚的人是孟宁九。”

    得到满意的答案,程舒逸的笑意渐深。

    她一点一点俯下身去,拉近二人间的距离。

    “那你想要什么呢?”程舒逸平视着司听白的眼睛,轻声问。

    “你。”

    毫不犹豫的回答,司听白的声音回荡在车厢内。

    从京城来江城,抛弃原有的一切。

    只为了来到你的身边。

    “好乖啊。”程舒逸倾身吻上眼前人的唇,似奖励般轻轻咬了一口:“已经开始训练了吧?还适应吗?”

    浅浅如梦般的一吻,司听白刚闭上眼睛却又被这句问询给打散了欲念。

    想起今天在试音棚里的走调,司听白没由来地有些心虚:“还适应的姐姐,今天是训练第一天。”

    虽然走调,但好歹开了嗓。

    司听白在心里安慰自己。

    “好。”

    程舒逸又落下一吻,“邵苏把规矩和你讲过吧,一个月后公司有大选,而且今晚的节目我还缺一个名额,你有什么想法吗?”

    近在咫尺的唇,是司听白此刻唯一想得到的东西。

    她被程舒逸的呼吸弄得心猿意马,唇齿发干,忍不住问:“姐姐我今天表现得好吗?”

    “啧。”很轻地一声情绪,程舒逸坐直了身体,二人的距离被瞬间拉开。

    吻与呼吸消失,鸢尾香迅速抽离,司听白的理智回笼几分。

    “我不喜欢你提问。”程舒逸半倚着,眉眼间是淡淡的疏离。

    意识到自己心急了,司听白抿了抿唇,乖乖答:“邵姐跟我说过了,只有在大选上表现好,才可以正式签约成姐姐的艺人。”

    少女声音清冽,只是染上情欲,有几分哑。

    程舒逸没有接话,只是挑了挑眉等待着另一个问题的回答。

    “比起荣誉,我更想多待在姐姐身边。”司听白舔了舔唇角,“所以,我一定会拿到那个名额的。”

    两个回答,并不是敷衍的要和不要。

    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比渴望成名更多的是获得自己的垂怜。

    程舒逸终于满意,于是抬起手攥住司听白的衣领,将人拉向自己。

    失去的又回来,司听白忍不住沉沦在这个名为程舒逸的陷阱中。

    “别找我要。”程舒逸抬手灭掉顶灯,在黑暗中精准地吻上司听白的唇。

    “我喜欢主动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