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娱乐的训练生选拔定在下午两点。
整栋练习生大楼暂停使用,最大一间表演教室被空出来用于选拔。
最近半年签约进来的新人加上和孟宁九一起训练了整年的三十七人,即使是最大的教室装着将近千来号人也有些拥挤。
来得早的新人和训练久了的前辈们将能坐的凳子都坐满了,后到的练习生们只能拿着工作人员派发的板凳在角落和过道里见缝插针着坐。
司听白就是那来晚了见缝插针的一波。
她在台阶上坐了很久,程舒逸也陪了她很久。
最近全部的委屈和难过都被程舒逸的温柔给化解,一直讲到最后,司听白看着程舒逸的笑颜和耐心的眼神,只觉得自己很幸福。
所有情绪被重视,讲出去的每一句话都得到了回应。
想起一直到刚刚进门前,自己都被程舒逸紧紧牵住手,如果不是经纪人不能和艺人坐在一起,恐怕姐姐会这样一直将自己牵在身边吧。
司听白垂下眼看着自己手里握着的冰水。
这是程舒逸进门前递给自己的,仿佛上面还残留着程舒逸的体温,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太莫名其妙,司听白很轻地笑了起来。
如果想和姐姐就这样一直牵着手走下去,就必须蜕变。
变得优秀,变得无人能及。
然后光明正大的与姐姐并肩,成为姐姐的依靠。
再一次坚定的决心,司听白抬起眼看向已经开始了的练习生选拔。
最初开场的是抽过号坐在前排的练习生们。
每人五分钟的展示时间,向到场的八位经纪人们展现自己的才艺。
站在镁光灯下的女孩们年轻漂亮,肆意洒脱的舞蹈引得其余练习生们频频鼓掌。
司听白看着看着就开始跑偏,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偏移到经纪人座位上。
即使隔着人群只能看见背影或是侧颜。
在一众经纪人与训练生中,程舒逸也仍旧叫人挪不开眼。
她是八位经纪人中坐在最中间的一位,她拥有比其余经纪人提前选人的机会,只有她挑剩下的才会漏给别人。
所以在场的艺人都牟足了劲儿想在这个大经纪人面前露上脸。
但似乎开局不顺,一连出场好几个人,都没有被程舒逸看中。
直到一阵轻快的旋律响起,屏幕上的倒计时重置,下一位训练生登场。
少女墨色长发被束成马尾,浅紫色t恤的下摆被她随意向上几圈用皮筋藏了起来。
不同于其余练习生早早换好演出服,她随走随调整着装,骨子里善发出的慵懒与自信的感觉,随着一声清脆响指,少女卡在前奏结束的最后一秒完美进拍。
短短十秒开场舞,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被她掠夺。
就连司听白的注意力也被那一声响指吸引了过去。
“天呐,不愧是前辈啊,”坐在司听白前面的短发女生转头和她身侧的长发女孩交流:“你看九前辈的姿势和动作,都好标准,看似慵懒随意实则每一个舞步都精准踩在节奏点上,据说九前辈进公司前曾跳了八年国标,举手投足间都好有范儿。”
“是不错。”长发女孩淡淡评价了一句,迅速转移话题:“诶,悄悄给你说个秘密,九前辈进公司已经满一年了,只是一直没有分配经纪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前排坐满了人,后排的位置被压缩,搬着板凳见缝插针的人与人之间不过半步距离。
司听白没有爱听人闲话八卦的癖好,于是悄悄将椅子挪远了些。
那瓶被宝贝捧在手里的冰水仍旧散发着凉意。
在这个拥挤燥热的环境里,这一抹凉给了司听白极大的舒缓感。
但八卦这种东西不是可以躲开的,紧接着那个练习生夸张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据说是为了sue姐。”长发女生警惕地看了眼左右,压低声音说:“她们两个之前好像就认识了。”
sue姐。
听到熟悉的名字,司听白往后撤凳子的手一顿,鬼使神差般的松开了挪凳子的手,甚至还往八卦的人那边靠了靠。
正专注于八卦的两个女孩并没有注意到司听白的存在,也没发现自己的话被人听见了。
“真的吗?”短发女孩捂住嘴,惊讶道:“那九前辈岂不是关系户?可是她都关系户了平时训练为什么还要那么认真,跟不要命一样。”
被质疑了消息的准确性,长发女生有些急,“千真万确,这可是邵苏姐给我说的。”
她急于证明,甚至连声音都忘了压低:“九前辈是sue姐私人直签进来的,甚至都没走公司的合同,也就意味着九前辈不受公司合约的束缚,直接对接的就是sue姐,有什么需要和想法公司还会帮着满足呢。”
孟宁九也是姐姐带进公司的?
司听白默默记下这个事,她想起最初几次的交锋,孟宁九好像的确是打着为姐姐好的名义才和自己有争执的。
邵苏也确实对自己和孟宁九的态度不一般。
只是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姐姐的消息,再加上自己和孟宁九班级不同训练任务也不同,二人几乎没有碰过面,所以司听白并没有仔细思考过两个人的关系。
那天办公室,姐姐叫孟宁九脱掉衣服,还让自己滚出去,是……
所以孟宁九对于姐姐来说,也会是特别的存在吗?
那司听白和孟宁九,谁又更重要一些呢?
闲话扰人,司听白垂眸看向攥在掌心中仍在散发着凉意的冰水,却感觉不到清凉感了。
突然有些渴了。
司听白赌着气,将那瓶水拧开了。
前面两个女孩的八卦并没有因为司听白的不开心而停止。
“我天,那岂不是都不用受到公司限制?”短发女孩有些许羡慕:“想怎么恋爱就怎么恋爱…….”
“那你可别想,被sue姐直签了肯定是和sue姐交往啊。”长发女生坏笑道:“圈子里有几个干净的啊,说不定背地里的sue姐早已经玩出花来了,还记得罗拉的艳照么?说不定……”
“不可能。”短发女孩打断她:“sue姐的铁律你忘记了吗?她是不允许艺人用不正当手段上位的。”
“我知道你是sue的迷妹,可你家sue姐只说不许去外面,没说内部不能啊——”
透凉的冰水从天而降,单薄的舞蹈服迅速吸满水。
长发女孩话还没说完,就变成尖叫一声猛地站了起来。
这声动静不小,即使在不算安静的面试现场也格外突出。
一时间全场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注意力都挪到了这边。
坐在台上的经纪人代表们的视线齐刷刷看过来,夹杂着其余练习生八卦的视线。
短发女生被盯得不自在,紧急拽了拽长发女孩的衣摆,“怎么回事啊,你快坐下。”
被平白泼了水的长发女生有苦难言,只能硬着头皮鞠躬向四周道歉。
“喝水为什么要泼到我身上!”道歉完的长发女生坐下,咬牙切齿地问身后人:“你故意的是不是?”
被问罪的司听白淡淡掀起眼,“没拿稳。”
很无所谓的三个字,再结合司听白的天生臭脸。
长发女生轻易被挑起火气:“没拿稳?你觉得我会信你这样拙劣的谎言吗?”
“为什么不?”司听白反问回去:“你连那么荒唐的谣言都信,还说得有鼻子有眼,可见智商并不高。”
“你!”长发女生意识到自己的话被人偷听,瞬间爆走。
“别吵了。”短发女生扯住长发女生,拼命压着她:“闹大了没好处,你们还要不要出道?”
眼前两个人,一个苦口婆心劝着,一个急火攻心想挑事。
挑起这场战争的司听白却表情淡定地将自己的凳子往后挪了挪。
一场天衣无缝的报复。
却不料隔墙有耳眼,司听白的小动作全都被玻璃墙外的人尽收眼底。
……
……
长发女生的这声响动没多久就被抛诸脑后。
因为程舒逸选人了。
一舞结束的孟宁九做完了自我介绍后站在舞台上等着经纪人们的反馈,在其余练习生的掌声下,八位经纪人全部都给出了名片。
她会很抢手是其余练习生意料之中的事情,程舒逸会签她也是意料之中。
可偏偏意料之外的是程舒逸说的话。
女人声音如她今天的穿搭一般,很有气场,回荡在人挤人的教室里:“我今天只签两个人,孟宁九,你是第一个。”
要知道开场到现在几乎跳了半个小时,刷了百来个练习生走了。
没一个能入了程舒逸的眼。
现在好不容易签了第一个,其余训练生刚有了动力,却被告知还剩下最后一个名额。
所有人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样,人群中开始有小小的讲话声。
直到孟宁九接下程舒逸的名片,致谢下场后,现场的议论声也没停。
“休息十五分钟吧。”程舒逸助理的声音透过喇叭传播,回响在教室里。
原本就已经泛滥的讨论声在此刻肆无忌惮。
有些消息灵通的练习生已经开始往是不是有新节目的名额限制上猜测了。
就连经纪人间都有些意外,胆大的踌躇着打听打听消息。
而引起这场争议的核心却悄悄离席了。
程舒逸瞥见门外的熟悉身影,踹了脚坐在老板位上打瞌睡的陈橙。
训练室降下单侧遮挡,从外面看里面仍旧是清晰的,可从里到外却什么都看不见。
程舒逸看着突然到访的人,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事情急,所以没打招呼,问了你助理就直接来了。”俞原野确实来很急,大热天里嘴唇都跑得有些泛白。
刚刚孟宁九还在自我介绍时,程舒逸就已经注意到了站在外面的人。
所以才甩了个话题脱身。
“那把我踹出来干嘛,老天奶,我刚清醒一点。”陈橙不满抗议。
程舒逸没有理她,而是将顺手拿出来的水递给俞原野。
“还记得上次和你说的司家出了事吗?”一口气喝了半瓶,俞原野才终于顺气儿:“这次查清楚了。”
一脸懵的陈橙:“啊?什么事?”
“不是说计划着联姻吗?司家和盛家。”程舒逸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联姻的人是司雪?”
“不是联姻,这次是准信儿,据说司家丢了个人,已经把京城翻了一圈了,没找着。”俞原野将声音压低,一脸神秘:“说丢的这个人身份不俗,是养在老宅里的娇小姐,以前从来没露过面,本来这次是想叫她跟盛家联姻的。”
“谁承想,联姻当天人跑了!”
“怎么又是司家的事情,而且这司家哪这么多小姐?”听了半句的陈橙声音有些鄙夷,忍不住吐槽道:“九年前绑架案死了个司三小姐,同年又丢了司家二把手司雪,我看这司家天天在丢人。”
她这一句话就翻回了九年前,俞原野吓得眼睛都瞪大了,不停给人递眼神。
旧事重提可怕的不是事,而是旧事里的人。
“当年sue为了救那司三小姐丢了半条命,差点死在山上,结果呢?”陈橙越说越不满,连翻好几个大白眼:“办葬礼的时候招呼都不给我们sue打一声就直接把人下葬了,就更别提那二把手害得我们游历姐......”
“橙子!”俞原野忍不住皱了眉,呵斥道:“说正经事你扯游历姐做什么?”
俞原野这声声量没压住,一下把声控灯给喊亮了。
光亮起,看着一直没发话的人冷下去的脸,陈橙也意识到自己话多了。
她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sue你别多心。”
陈橙是程舒逸幼儿园认识的,三人组有二十多年的友谊了。
程舒逸不可提及的逆鳞就是她姐姐——程游历。
气氛瞬间冷了下去,一时间谁也没再讲话。
俞原野夹在两个好友间有些为难,她想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气氛,几次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就在灯再一次要灭掉的时候,一直沉默的人开了口。
“司家丢了人?”
程舒逸视线轻瞥,隔着玻璃门,落在了后排那个少女身上:“我刚好捡到一个姓司的。”
一墙之隔内的人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司听白正不停地往外看着,试图在人群里寻找到熟悉的身影。
见好友的视线定格在少女身上,俞原野突然想起自己刚刚看见的一幕。
司听白故意松了手,半瓶冰水就那样精准泼透了前一个人的衣服。
而做这一切的人表情冷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