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慧从走廊里接了个电话回来,就气得不行,一直在数落她未来的的弟媳妇。柳慧的弟弟在高中时谈了一个小姑娘,她的弟弟在假期时把小姑娘带到自家楼上,还发生了关系。事后,小姑娘的家人以性侵的名义讹上了他们家,还索要了五万块赔偿费。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当他弟弟开始订婚时,才发现这结婚对象还是当年那个小姑娘。
席哆乐得直拍桌子,还调侃柳慧,“到时候你们就跟她家说,结婚可以,当年那五万块钱就算彩礼了哈。”
柳慧气呼呼地敲着键盘,撅着嘴咒骂着,一直到李磊从手术室回来才停止。
李磊回来,还有好几个学生围在李磊周围问东问西,一边问还一边拿着小本本记录。我偷偷瞟他一眼,正巧碰上他含笑的双眸。我抿着唇转过头来偷乐,不经意间一抬头,周振正冷漠地看着我。看到周振,我的笑容渐渐僵在了脸上。
周振微微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说道:“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额……”我局促不安地想了想,敷衍地说道:“跟着李老师做了几台手术,开心。”说罢,我还硬挤出一个假笑来。
“嘁!”周振撇撇嘴,不屑地说道:“那也叫手术。你这么喜欢手术,一会儿有一台宫外孕术,你跟我上台吧。”
“不去!”我笑着随即拒绝道。
周振轻蔑地撇嘴,轻声说道:“没出息~”
这时,柳慧突然凑过来,说道:“周老师,我想去……”
周振和柳慧在手术室里大概待了四十多分钟才出来。柳慧回来,坐在电脑前唉声叹气地写着手术记录。看她那副样子,肯定是又遭到了周振的训斥。柳慧抱怨着,本来是一台宫外孕手术,术中发现了囊肿,经过交流又做了囊肿剥除术。柳慧不太熟练,所以手术延长了些。周振一回来,就气急败坏地对柳慧一顿输出。他叉着腰,冲柳慧说道:“你不行!为什么上台前不说呢?”
柳慧无辜地眨眨眼,说道:“我以为你行呢。”
话音刚落,室内顿时一片哄笑。周振气得说不出话来,反而被她气笑了。我羡慕地望着柳慧,也就是她敢这样怼周振了。
下了班,李磊带着我一起去逛街。我们在广场内的甜品铺吃东西时,一个卖鞋子清洁剂的男人走了过来,不及我拒绝,那人就把浓浓的泡沫喷在了我的小白鞋上。推销员卖力的给我擦完鞋以后,问我是否满意。我礼貌地冲他一笑,说道:“谢谢!”
推销员见我没有买的意思,又开始极力的讲解这瓶清洁剂的各种用途。我接过清洁剂来看了看,告诉他我要买刚刚用过的这一瓶。却不料那推销员死活不肯,非要把包里新的清洁剂卖给我,还指着我一白一黄的鞋子说道:“鞋子已经擦了,这样颜色不对称也不好看。你要是不买,我可走了。”
我见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不由得怒火中烧,气愤地说道:“我同意了吗,你就擦我鞋子。我这双鞋一千多呢,你得赔我鞋子!这里都有监控,你要是敢走,我就报警!”
推销员实在拗不过我,就把他刚刚用的那一瓶卖给了我。
推销员走后,李磊笑着说道:“不错,这小脑袋瓜有点东西。”
吃过甜品后,我们打算去中山公园逛一逛。我们牵着手走在宽阔的经四路上,宏济堂还有大观园的门面古朴典雅,老商埠周围游客络绎不绝。我们牵着手,时不时引来行人围观。我调侃地问他:“跟我牵手会不会觉得尴尬,你看起来比我大很多,说不定他们以为我是傍大款的。”
“哎哟,那才显得我有本事耶。”他骄傲地拍拍胸脯,握紧了我的手,还故意亲了一下我的手背。
来到公园门口,他让我等一下,自己去旁边超市里买烟。门口有一个垃圾桶,一个衣衫褴褛的老男人在垃圾桶翻东西吃。我叹口气,走过去给了他一张二十元的纸币,让他买点东西吃。本以为他会双手合十对我表示感谢,却不料只是愣愣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笑着说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话。我没听清,凑上前想听他说了什么,他在我耳边小声说道:“我看你很好心,能跟我睡一次吧?”
我顿时愣住,看着他蓬头垢面的样子,耳畔不断地想起老妈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的情绪失落到极点,气得手打颤,我又把那张纸币塞回包里。那个拾荒者见我想离开,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说道:“就一次,行行好……”
这时,李磊跑了过来,他一拳抡在那人脸上,还又踹了一脚,“狗东西,我的女人也敢碰……”
那个流浪汉吃了拳头赶忙踉踉跄跄跑开了。李磊点了一支烟,冲着我笑道:“喂,你不应该像个淑女一样拉着我说算了吗?”
我长长舒一口气,挽着他的胳膊轻描淡写地说道:“不,我巴不得他去死~”
李磊听到后有些错愕,但转眼间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还说我作为医生即使受到屈辱也不该有过激的想法。我问他,为什么我帮他他却想侮辱我。他长长地吐一口烟,说道:“别人有需求,你施以援手,这才叫帮助。有的明面上求你,有的拉不下脸来不好意思开口,这样的,你帮一把别人都会感谢你。现在这社会,能让人混到捡垃圾吃吗?那种人一看不是智力有问题就是好吃懒做骗吃骗喝的,人家不需要钱,需要女人,你帮的了?”
我生气地努着嘴,一言不发,任凭他数落。他见我沉着脸,也没再继续说教。他揽着我的肩膀,指向假山的一个角落,坏笑道:“看看看……”
我顺着他的指向望去,假山的角落里,一条花狗骑在另一条白狗身上。我嘲笑他庸俗,喜欢看这个。旁边一个男人本来在开心的拿手机录像,他听到后,尴尬地收起了自己的手机……
规培毕业考完试后,教育科为大家举办了毕业典礼。典礼快结束时,李磊下了台穿着洗手衣才赶到。他跟大家合完照后,我也凑热闹站在他旁边去合照。他看了我一眼,微笑地眯起了眼睛。他宽大的手掌摸着我的头,随着相机咔嚓一下,我们间的师生旅途被定格在照片上。他外调的通知下发,这是他在医院最后一天。
毕业典礼结束后,趁着大家都在,班长组织了聚餐。吃饭的时候,大家谈起规培政策来。按以前政策,没有规培证是不能考中级的,导致很多工作了很多年的有经验的二级医院大夫还得再舍家待业的去外地规培。现在这一政策取消了,不再作为限制中级的条件,规培生数量减少很多,甚至还有刚考上规培又退培的。不过也有一部分人按兵不动,恐怕政策再有什么变数。
大家喝得微醺之后,玩起了飞花令来。班长开了一瓶气泡酒,接不上的人要自罚一杯。班长以月字开头,来了句:“春宵一刻值千金……”还不及说完,大家就发出一阵唏嘘。
班长伸手示意安静,说道:“花有清香,月有阴!”说完把酒转到下一个人面前。
那人很快的接了一句:“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着把酒转到下一个人,这下轮到了教育科主任。
主任低头思忖了一会儿,悠悠地说道:“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酒悠悠地转到柳慧面前,她想了半晌,急忙说道:“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当酒转到我眼前,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想到即将离开的李磊,黯然神伤地随口编了句:“皎月玉兔影,君别何时逢?”
大家听后,都皱着眉头觉得耳生,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便接着转动了转盘。几轮下来,能想起的诗句越来越少,被罚酒的人也多起来。几杯酒下肚,大家微醺的脸颊开始泛红。
主任叮嘱大家,尽量都待到月底再离开医院,最好能等等新人入职,这样也能给大家报全勤。
在职规培生都聊起各自的医院情况来,尤其是班长,聊到他们医院新院长,就激动不已。他们医院老院长在位时,每年医疗垃圾处置费用就得二百多万,新院长上位后仅需要40万便搞定。一顿整改,全员对未来都充满希望,卯足劲儿的工作。大家对他也是一顿奉承,直叫他院长。他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让大家不要寻他开心。
散席后,在外面等车时,柳慧问我飞花令时为何我接的诗句都很陌生。我捂着嘴憋笑着告诉她,那是我自己编的,大家居然没发现。柳慧给我一个白眼,骑上她新买的的小电驴就走了。
我在饭馆门口站了一会儿,夏日的清风袭来,醉意消散了些。绿地的显示屏时不时蹦出“我爱济南”的标志,高架桥下车辆川流不息。我靠在墙上悠悠地闭上眼睛,趁着朦胧的醉意听听这夏夜的喧嚣。呼啸而过的车辆、时而急促的鸣笛、还有年轻人成群结伴路过时发出的欢声笑语,此时此刻,如此清晰。我的唇角不由得上扬傻笑,我在等待李磊来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