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松只是试探郎奇是不是真心,谁知这么值钱的东西他说给就给,眉头都不皱。
顿觉一股甜蜜流过心头,低下头来,再抬头悄悄看郎奇时,已带了点羞色。
我不是贪图你的钱,让你大把给我花钱,只是看你的诚意……
歹青面露惊异之色。
他一直以为,郎奇是明国来九边视察的隐形大佬,商队不过是装装样子。
没想到真的带了货,还是蒙古这边非常稀缺的奢侈品。
转念一想,这么高级的奢侈品,多半是外藩给明国皇帝的贡品,被他顺手拿来当货物,那这位郎公子的身份……
老台吉看了看飘逸潇洒的郎奇,再看看羞涩的侄女泰松,最后目光和大长公主兀浪哈的目光在空中相碰。
两人都是神色复杂,目光中带着隐忧,同时想到了一件非常麻烦的事。
贵英恰心里则没有叔叔和妻子的弯弯绕,这位身材如门板的蒙古大汉可是大贵族,是知道这五车冰糖的价值的。
人家千里迢迢运过来,被小姨子一句话就给要走了,一两银子没赚到,颇为于心不忍,迈上一步。
“这么多货,太贵重了,要不我们拿马换吧,不能白拿。”
泰松双手一推,想把姐夫推到一边,却没推动,气恼地挠痒痒一样给了姐夫一拳。
“去去去,你个傻大个,懂什么?我就要郎公子白送的。”
看贵英恰热情的样子,郎奇忽然想起件事来,不如在这里一起办了,这样连边市都不用去了。
当下朝贵英恰拱拱手,“将军,不用客气,我们是朋友嘛,些许钱财哪有朋友的友谊重要。
对了,要是真想补偿我的话,郎某有一事相求。”
泰松顿时心头小鹿乱撞,脸腾地就红了。
双手绞在一起,说话期期艾艾地,“你跟他说干嘛?这事应该找我大汗哥哥。”
忽又觉得那未免太过遥远,要是能马上——
感觉稍有不妥,却非常期待,声音越来越小,“当然,歹青叔叔是我的长辈,也是可以做主的。”
对了,虽然贵英恰是怯薛主帅,实际权力最大。
但歹青这个皇叔辈分高,级别高啊,此前一直是他出面跟自己交涉的。
郎奇又向歹青拱拱手,“老台吉,在下想跟你求一个人。”
看歹青面带纠结的样子,郎奇补充,“当然,不是白要。
我会一次给足够的银子,以后也保证他对在我这里的待遇满意。”
歹青觉得对方太孟浪了,这才第一次见面而已,就要把人带走?
当然,蒙古的勇士确实都是这样直接的,可那是对标的普通蒙古少女。
蒙古长公主的话,这么随便不大好吧?
可一听到郎奇说“足够的银子”,又颇为意动。
兀浪哈跑到歹青身边,用蒙语跟叔叔咬起了耳朵。
“叔叔,不能答应,衮楚克那边怎么办?万一他一怒跟大汗哥哥翻脸,他们奈曼部可有五千勇士。”
“可你看他们俩明显是两厢情愿,咱们不一定拦得住。
衮楚克那边毕竟可以商量。
而且,郎公子在明国身份高贵,要是结了亲,能从明国要到更大笔的赏赐,对咱们可太重要了,大汗有多缺钱你又不是不知道。”
兀浪哈点头,“我也希望妹妹找一个自己如意的郎君,说实话郎公子可比衮楚克强多了。
可咱们最好先说服了衮楚克,再答应这边,不然容易出大事。”
泰松看两人嘁嘁喳喳,隐约听到他们提到衮楚克的名字,不由有点着急。
他们研究来研究去,没准这事就黄了。
泰松一跺脚,一咬牙,“不要管他们的决定了,郎公子,我跟你走!”
郎奇一愣,随即微笑,“长公主当然是符合我的条件的,不过不用,我说的不是你。”
啊?泰松大惊,难道他看上的是姐姐?
姐姐可是人妻,姐夫就在旁边呢,郎公子难道有这么变态的癖好?
“我想学会蒙语,跟老台吉讨要一個会汉语的通译,你们不会只有几位贵人会汉语吧?”
气氛一时冷场,蒙古众人都郝然,误会郎公子了。
歹青干咳了一声,“这个容易,虽然我们这边的下人会汉语的不多,还是有几个的。”
当即高声呼喝,“呼和腾格尔!”
“属下在!”
一个大胡子应声而出。
“从现在起,你被送给郎公子了,听他的指挥。”
“是!”
大胡子答应得痛快,却是咧了咧嘴。
郎奇察言观色,就知道人家不愿意撇家舍业跟自己去中原。
这事好办。
郎奇这里,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打了个响指,“克鲁罗!”
拿到了克鲁罗给的五百两安家费,大胡子立刻乐得嘴都闭不上了。
“太多了,太多了,用不了这么多。
这能买五百头羊,都够我再娶一房媳妇的了。”
按现代价格折算,这安家费足足给了三十万,高级人才待遇了。
将银子交给同袍捎回自己家,简单收拾了下,大胡子兴高采烈地站到了郎奇身后。
郎奇安排了下,哥萨克俘虏们被分派人手,照顾刚到手的马匹和羊群。
哥萨克们本来也是很好的牧人,干这个轻车熟路,倒是省得再麻烦地雇人了。
郎奇这下真的告辞了。
五十峰骆驼,六百多匹马,七十辆轻车,一千头羊的大规模商队隆隆启动。
“郎公子,伱要来察罕浩特看我啊!”
泰松公主拼命挥手。
郎奇在白马上回头,微笑,“一定会的!”
回身扬鞭而去。
“羞羞,大姑娘留不住,自己就要求跟着人家走了。”
泰松回身挠姐姐的痒痒,“不许取笑我。
虽然他要人是误会,可要不是为了我,他学蒙语干什么?”
这倒也是,大家都点头。
泰松双手支着下巴,“他啊,一定会骑着白马,带着五彩绫罗,去察罕浩特接我的。”
这倒不是什么梦想,白马是现成的。
五彩绫罗?郎公子看上去是缺那玩意的人么?
姐姐兀浪哈开始琢磨收尾,“你跟衮楚克的婚约,终究是个麻烦。”
“姐——姐,那不是因为我一直找不到合意的,皇兄乱指的么?
我从来都不喜欢那个满脑子肌肉的家伙,都没跟他说过话。
再说,皇兄当初约定,他继承了台吉之位才能成婚。
现在三年过去,奈曼老台吉虽然一直病重,却依旧坚强地活着。
要是他再活二十年,难道我要等到四十岁嫁人么?”
歹青非常矛盾,“要是衮楚克因此造反怎么办?”
贵英恰倒是挺疼小姨子,“哼!他老实退婚罢了,要是敢起刺,咱们一万怯薛可不是吃干饭的。”
兀浪哈觉得头疼,“这件事,还是回去让大汗哥哥决定吧。”
“哼!大汗哥哥最疼我了,一定听我的。”
郎奇这边,事情都办完了,连通译都找到了,干脆绕过了边市,直接走向回程,奔宣府而去。
大胡子讨好地纵马跟在身边,向雇主介绍自己,“我叫孛儿只斤.呼和腾格尔。”
“黄金家族啊,失敬失敬。”
“唉,蒙古姓孛儿只斤的,没有十万,也有三四万。
我又不是嫡系,穷人一个。
因为一直在边市负责跟南人贸易,学了汉语,才有机会为郎公子您效力,一下子就发了大财。
您叫不惯蒙古名字的话,就叫我的汉名,包蓝天的便是。”
郎奇涨学问了,原来孛儿只斤的汉译是“包”,什么“呼和腾格尔”是蓝天的意思。
“包老弟,以后还要多仰仗你——”
话没说完,只见远处烟尘大起,无数骑兵从烟尘里冒出头来。
隆隆的马蹄声,震得大地似乎都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