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役在战场,归期未有期。
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
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白城雪花大如席,察罕浩特天色阴沉,白色笼罩四野,天启四年的第一场雪飘了下来。
皇城门边不远的小帐篷门外,曾大人负手仰望南方的天空,任雪花落在狐裘上,面色忧郁,长吁短叹。
按理说,郎奇营地就在对面东面不远,曾大人就是换了个帐篷住而已,甚至可以出帐篷溜达两步,跟原来的生活也没太大区别。
他本来只担心,自己冒死冲撞林丹汗,还是阻止不了他先嫁妹的决心。
完成内阁交下来的任务才是第一位的嘛。
现在开始担心自己真的要去北海放羊了。
刚才自己一出事,郎奇很快来了,显然很够意思。然而现在又走了,看来郎奇也没劝住林丹汗啊。
察哈尔蒙古刚刚打跑了女真人,现在硬气了。既然能帮上大明的忙,那林丹汗就开始有一定的发言权了。
自己拿市赏威胁林丹汗,实际上郎奇在这里,市赏不可能停的。
林丹汗一直讨厌自己,这次要真的非要收拾我,朝廷会为我一个副使跟蒙古闹掰么?
反正郎奇都成了陛下的妹夫了,实际上也不再需要自己监视,朝廷会不会假装不知道,让自己真的当苏武?
来的时候,京城的老婆就已经有孕,林大人这次特意给自己报喜,老婆已经给自己生了个儿子。
我不想当英雄去放二十年羊,我要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
…………
郎奇一回帐篷,马上吩咐,“叫关开闰和那沁来。”
关开闰一身飞鱼服,腾腾腾腾跑了进来,面色兴奋。
“主公,叫我和你小舅子这两个绝对嫡系来,是因为曾大人被抓,咱们要跟林丹汗干仗了么?
我听人说,你娶了泰松,就有资格当大汗了,是不是现在就动手把他弄下去啊。”
摸了摸后脑勺,觉得自己政治头脑见涨。
跟进来的那沁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跟没听见一样。
按理应该阻止郎奇因为曾副使跟大汗干仗,但现在乌济叶特部落跟郎奇已经紧紧捆绑在一起。
而且郎奇要是真的当了大汗,姐姐就又升级为皇家福晋了……
“去去去,大汗对我有知遇之恩,郎某发誓此生绝不相负。小关你要是敢再提这事,别怪我翻脸。
曾大人的事是内阁惹出来的,我为什么要消耗跟大汗的人情替他们擦屁股?让他们自己平,用不着咱们管。
我刚跟大汗把新建的敖汉部落要过来了,就是歹青献给大王那四千户,鄂尔多斯部落这边调走了一千六百户。
咱们剩下的鄂尔多斯部落加上敖汉部落一共一万六千户,你从里面抽调八百五十户壮丁,补充兀良哈部的战损。
再从兀良哈部落里,遴选出一千四百五十个勇士,入重骑兵部队。
重骑兵扩充到四千人,其中缴获自奈曼的扎甲选一千最壮的披,由敖汉部落的当家人,歹青的儿子索诺木杜楞担任千夫长。”
蒙古扎甲比明国的半具装铁甲重,整体防御效果还不如半具装铁甲,明国的铁甲就是在蒙古扎甲的基础上优化开发的。
不过一千扎甲都到手了,不用太可惜。
“那沁,你叫乌济叶特的工匠,加速把损坏的铁甲全修好,铁甲全涂上黑漆,十几天能完成么?”
“姐夫,能!不过,部落里储存的漆估计一下子就用光了。”
“我出牛羊,叫呼和腾格尔的家里人帮忙,找其他部落换,或者去张家口再买。
其他盔甲也要在十几天内全部修复完毕,我有用。
两人弯腰捶胸,转身而去,
二斤领人选了七只羊,磨磨蹭蹭赶了回来。
这七只羊特别肥壮。你们不是要八百里加急往京城送么?看来那個宁德公主是想找老公想疯了,哼,累死你们的战马。
“二斤,把彭子海找来。”
彭子海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尘土,肩上盖着白雪,从近卫军训练场来的。
“彭将军,麻烦你当我的代表,带着羊去京城提亲。要受八百里加急的折磨,辛苦你了。”
彭子海一躬身,“多谢主公栽培。”
去替主公向皇帝提亲,受皇帝亲自接见,可是臣子的荣耀,而且肯定会有赏赐。
在皇帝面前混个脸熟,那更是升官的通天大道。
彭子海接过郎奇签了字的求亲帖子,揣在怀里,帐篷都没回,冒着大雪,领人直奔南方而去。
别说下雪,这个活下刀子也有人抢着去。
终于把最紧急的事情都忙完了,郎奇在帐篷中间的暖炉上烤了烤手。
还有最后一件紧急的事,其他的明天再说。
看萨日娜正指挥蒙古侍女给自己打洗澡水,背着手,面带讨好的笑容走了过去。
“萨日娜啊,这次征奈曼,奈曼贵族的家眷把银子都放在驮马上随身携带,这银子就没抢到。
夫君我一不小心把手里的银子都花光了。这大雪天的,牛羊都瘦,卖了亏本。
你看看,能不能借我点银子……”
“大王,我这就叫人把四千两白银,一千两黄金抬到您的仓库去。
妾手里只有这么多了,要是不够,可以把珠宝首饰卖了。”
“不用不用,足够了。
过些天,朝廷要来给宁德公主送亲的队伍,少不得要打赏公主的下人,用不了那么多,我拿银子就够了,很快就会还你。”
“贱妾的钱和人本来就都是您的,哪里需要还,只要大王偶尔招我伺候,贱妾就心满意足了。
大王,我跟竹姬姐姐学了尺八的曲子,这就吹给你听。”
郎奇斜倚着,开始听曲。
听着尺八苍凉的调子,倭国十年奋斗的记忆,慢慢涌上心头。
一曲吹完,萨日娜放下尺八,看向郎奇,眼睛里开始起雾,舌头在涂了胭脂的嘴唇上转了一圈,“大王征战辛苦,妾给伱卸下金丝软甲吧……”
郎奇表示,自己急着召萨日娜来,绝对是为了借钱。
既然拿了人家的银子,当然得卖力气。
肯定不是因为,自己好色腐败。
…………
第二天中午,郎奇麾下鄂尔多斯诸部落和敖汉部落联合训练场。
雪早就停了,身穿破旧皮甲的轻骑兵们在马上列阵前进,马蹄踏在被踩硬的雪上,发出整齐的哒哒声。
郎奇朝关开闰点点头,“小关,不错啊,这才半个多月,这队列就挺整齐了。”
“报告主公,他们毕竟原来有点底子,属下又有正确的训练方法,当然没问题。
敖汉部落的兵比鄂尔多斯的兵还好,这是歹青父子的功劳,他们几乎能追上兀良哈刚来时候的士兵水平了。”
咳咳,鄂尔多斯士兵看向关开闰的眼神充满畏惧,有不少士兵脸上青肿,显然关开闰已经形成了自己的训练风格。
郎奇无意干预,蒙古的将军脾气没有几个好的,关开闰这方面也不算过分突出。
可士兵们阵列是齐了,一个个缩着脖子,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这不行啊。
“来人,通知下去,每个百人队,推举一个箭射得好的,举行射箭比赛,前二十名,我有重赏!”
郎奇在训练场泡了一下午,傍晚的时候,二十名箭术优胜者站到了郎奇面前。
郎奇一挥手,亲卫端上了二十个托盘。
郎奇托盘里的大红锦缎,亲手一个个披到了优胜者身上。
“勇士们,去夸示你们的荣耀吧!”
一万五千多士兵肃然而立,二十名优胜者骑着骏马,身披红锦,绕场三周。
开始还畏畏缩缩,越跑,心中的荣誉感越强。
跑到最后一圈,优胜者们纵马奔驰,身上红锦随风飘舞,英雄气概油然而生,口中呜呜连吼,训练场上一片狼嚎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