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龙、满五大、额木布楚琥尔各怀心事,跟着郎奇到了帐篷。
帐篷里,酒宴已经摆好,竹姬亲自领着侍女在旁伺候。
见郎奇领客人进来,竹姬领着侍女一起鞠躬行礼,“空班哇,米娜桑。”
很有到了高级日料店的感觉。
郎奇一进帐篷,提提鼻子,突然发现了帐篷的变化,“竹姬,帐篷里的蜡烛怎么换了?没有烟了。”
“大殿,这是熊嬷嬷派人送过来的长公主陪嫁,御用的长信宫灯。”
人啊,就是贱皮子。熊嬷嬷被收拾了一顿,反而开始讨好我这个主子了。
郎奇看着造型精美,结构科学的鎏金无烟宫灯,拍拍脑袋。
自己似乎有什么事跟这个灯有关,找过一段时间。没想到娶了大明长公主,这盏灯自己送上了门。
郎奇此时满脑子都是如何应对三位客人,一时也没细想。
今晚的酒宴对自己调略土默特和喀喇沁部落太重要了,为此自己进行了相当长时间的前期准备,脑子里现在已经装不下其他事情。
客人入席,围桌而坐,竹姬给客人们和郎奇倒上酒。
郎奇朝竹姬一挥手,“我们四个,要谈非常重要保密的事情,这里不用你们伺候,退下吧。”
竹姬和侍女们鞠躬退下。
郎奇又朝帐篷外面吩咐,“二斤,行久!
你们和几个亲卫,也给我离远点。
至少走出五十步,面朝外面,不许靠近,不许回头偷听,违者军法从事。”
帐外传来亲卫们踩着军靴的脚步声,分散走远。
见郎奇如此郑重,连一直不离身的护卫行久都遣走了,三个客人更知道了这次酒宴的重要性。
黑云龙浑不在意,满五大和额木布楚琥尔心里都在打鼓,还隐隐有所期待。
这桌酒席是竹姬张罗的,不过既不是日料,也不是蒙古的烤全羊,而是御厨做的大明国宴。
郎奇还没把长公主娶进帐篷呢,这驸马的待遇已经开始享受了。
大明的国宴很抠门,四菜一汤的国宴标配就是从明朝传下来的。
不过到了明末,这国宴不可能是要饭皇帝搞的青菜豆腐汤国宴。
什么烧香菇、蟠龙菜、烧鹿肉、油煎鸡,原料一律来自京城,标准融合风味淮扬菜。
至于桌上盘子碗为什么这么多,远远超过四菜一汤,这個——主菜四盘,其他都是配菜,配菜嘛。
“三位远道而来,先尝尝这碗金茎露,郎某也只有在陛下西暖阁赐宴的时候喝过一次,来,请,请!”
郎奇好歹还喝过御酒,另三位哪有这机会,跟着郎奇一口干了,亮了亮碗底。
天启喝金茎露用翡翠杯,这玩意长公主也陪嫁了不少,不过郎奇不用,特意选了酒碗。
黑云龙是能喝的,蒙古人将领更都是豪饮之辈,这国宴也得入乡随俗,适应蒙古国情。
“来,尝尝这蟠龙菜,上次放在陛下身前,我没敢上筷子。”
黑云龙吃得风卷残云,十分快意。
另两位哪有心思吃饭喝酒,偏偏郎奇什么也不说,就是亲自斟酒劝酒,似乎真的是请大家喝酒来的。
等荷花蕊、寒潭香、秋露白、竹叶青、太禧白等各种明国宫廷内法酒都喝了三遍,郎奇才放下酒碗。
这可是用酒碗喝的,度数再低,数量也足够。
十八碗酒下肚,哪怕在座的都有武松的酒量,四位包括郎奇都已经熏熏然,飘飘然,有点头昏眼花。
郎奇突然一拍酒桌,桌上盘子碗乱晃,“满五大将军,额木布楚琥尔将军,今天的阅兵,郎某麾下的黑色枪骑兵雄壮否?”
两位将军一起挑大指,“郎大王威武!”
“黑大哥,小弟的亲卫,练得精锐否?”
黑云龙不需要拍郎奇的马屁,不过他实事求是地点点头,“郎老弟你练兵的本事,愚兄确实佩服。”
郎奇打了个酒嗝,似乎觉得帐篷里供暖太足,三下两下扒下了飞鱼服,只穿了內衫,外面罩了件金丝软甲。
“大丈夫立于世间,当携三尺剑,立功名于金石。驱十万众,快九世仇,拼七尺躯,争方寸土,诸君以为然否?”
“好!”
黑云龙就喜欢听这个。他自己没学问,不过话从郎奇嘴里说出来,每句都敲在了他的心坎上。
这下黑云龙反客为主,给每个人都满上,“老弟你有学问,说的正是大哥心中所想,来,干了!”
郎奇一口喝干碗中酒,忽然站了起来,啪嚓将酒碗摔在了地上,晃晃悠悠朝帐篷边走去。
转瞬从帐壁上取下了一柄倭刀。
呛啷啷倭刀出鞘,郎奇手抚刀刃,仰天狂笑。
“此刀名唤春雨,乃是倭国征夷大将军用过的宝刀。
倭国弹丸之地,非大丈夫纵横之所。郎某虽得了此刀,却毫无在倭国建功立业的想法。
今日兴会,郎某当舞此刀,为诸君助兴。”
郎奇是使倭刀的行家,左摇右晃,这醉倭刀倒是舞得有模有样。
舞了一会,郎奇挽了个刀花,横刀胸前,忽然吟起诗来。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绕树三匝,无枝可依。
山不厌高,水不厌深。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黑云龙不懂诗文,觉得这都眼看过年了,天上哪里有明月啊?待听到“天下归心”四个字,不由皱了皱眉。
额木布楚琥尔和满五大则互相看了看,都是面带喜色。
“诸君,郎某来察哈尔的时候,区区六品百户,随从不过百人。
如今还没到八个月,麾下控弦猛士两万六千多人,牧民十三万以上。
这成绩,跟古往今来的开国之主比,郎某算排得上号了吧?”
听郎奇越说越不像话,黑云龙站起来扶郎奇,“老弟你醉了。”
郎奇一晃身子,摆脱了黑云龙的手,“某今麾下猛将如云,壮士如雨,想要制霸草原,问鼎天下,不算过分的要求吧?”
黑云龙一拍桌子,“郎奇!再这么说下去,我跟你割袍断义!”
郎奇回手搂住黑云龙的脖子,“兄长,小弟错了,喝多了口误,口误。
放心,大哥,小弟是大明的忠臣,忠不可言。
小弟的意思,圣上给我的旨意,让我这个宣抚使,向宣慰使的方向努力。
郎某这个大明忠臣、察哈尔宣抚使要是一统蒙古,问鼎大汗宝座,当了蒙古宣慰使,朝廷在蒙古方向不就没有边患了么?
义兄你完全可以跟小弟携手,共赴辽东,直捣黄龙,实现你灭了金狗,为黑云鹤大哥报仇的夙愿,这不好么?”
这还差不多。
黑云龙压低了声音,“老弟你是要干掉林丹汗上位么?大哥我肯定支持你。
不过,没有内阁的授权——”
“放心,大哥,内阁巴不得我搞掉林丹巴图尔呢。
你就回去好好练兵,内阁那边小弟我负责搞定,到时候小弟要动手了,大哥你可别说还没准备好。”
郎奇看向额木布楚琥尔和满五大,抬手用村雨指着两人,目光中带着杀气,“伱们两位的意见呢?”
两将互相看了一眼,一起单膝跪倒,左手捶胸,“喀喇沁(土默特)部愿意誓死效忠大王。”
“好!”
郎奇一脚踢翻酒桌,桌上的盘子碗哗啦啦撒了一地,“今天就到这里,大伙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