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王子来至郎奇马前,扑通跪倒,“小侄罪该万死,连累叔叔,请叔叔治罪。”
郎奇翻身下马,扶起二王子,“贤侄不必过分自责,你归乡心切,叔叔我能理解。
而且,情况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糟。明军既然已经都到了,双方对峙是迟早的事。
现在明军虽多,却是分成四路。咱们大军抱团,任凭他们几路来,我自一路去。
若是真的开打,挑一路薄弱的突围冲击,将明军各个击破,也不是没有可能。
叔叔我可还是明国的察哈尔宣抚使,尽量利用这个身份,争取这仗不打起来。”
“一切仰赖叔叔,叔叔再次救了土默特大军,小侄此后定当谨遵叔叔将令。”
巴特尔连磕了几个头,站起来,规规矩矩站到了郎奇身后。
郎奇一挥手,“传我将令,穿明军铠甲的部队在外,将穿蒙古盔甲的军队护在中央。”
回头点了彭子海、关开闰、大胡子图布信,“你们三个跟着我,入召城。
万丹伟征,我入城期间,你临时主理军务。原则是严防死守,不能跟明军主动冲突。”
万丹伟征躬身接令。
现在是跟明军对阵,让彭子海和关开闰出力,未免难为两人,干脆带在身边。至于图布信,他另有重要用处。
战场上出现了诡异的情况。
以轻车营为核心,九千九百土默特精锐和五千喀喇沁轻骑,加上一千兀良哈扎甲重骑被护在中间,
外面是穿明军铠甲的轻重骑兵,东、南、北三面,每面配置了七千轻骑,一千半具甲重骑。
对峙的双方都穿明军铠甲,谁也不先动手,成了静坐战争。
郎奇领了亲卫,近卫旅,带着长公主车驾、满五素的囚车,博硕克图的灵车,身后跟着关开闰、彭子海,还有二王子为首的几个博硕克图汗子孙中的实权人物,向西朝黑云龙的大军而去。
来至阵前,郎奇还没发话,黑云龙高声怒喝,“郎奇!黑某受内阁命令,消灭敢违背明国祖制的土默特部落,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郎奇在马上躬身,“义兄,郎某才是察哈尔宣抚使,受陛下指派,总理蒙古事物,内阁的手伸得太长了吧?”
黑云龙嘿嘿而笑,“你擅自把长公主送给鞑子,让我大明蒙羞,我黑云龙没有你这個义弟!
我已经上本参你,你这个察哈尔宣抚使是不是能当下去,可不一定了。”
郎奇一回手,左手举起了一杆旌节。
“义兄,小弟现在还有处理蒙古事物的权力,要入召城为朝廷招抚土默特部落。
陛下圣旨准我便宜行事,你要抗旨吗?”
郎奇最初出使蒙古,拿的旌节已经被曾佳意带回去了。
这次郎奇大婚,朝廷又带了了一杆旌节来。郎奇成亲的时候,跟宁德公主拜过的。
等察罕浩特的十王府别院建成,这杆旌节要插在长公主府。
蒙古跟大明朝廷的外交关系,已经由互派使节,升级成了领事级。
现在长公主府还在施工中,这杆旌节就被郎奇带在了身边。
黑云龙不得已,在马上朝旌节躬身行礼,“末将黑云龙参见圣上!”
回头狠狠盯着郎奇,“你郎奇可以过去,土默特的兵绝不行!
我已八百里加急,向朝廷汇报你介入召城会战的事情。若是得了内阁授权,你郎奇的兵我也一样打!”
黑云龙一挥手,“让开道路,让郎奇过去。
传令太原镇、大同镇、榆林镇友军,围困对手,等待内阁授权到达。”
郎奇手持旌节,神色自若,身后九斿白纛高悬,率领一百四十名亲卫,一千近卫军,穿过宣府镇三万大军,直至召城东门。
召城已经进行了总动员,城内一万老弱布置于南北西三面,土默特左翼三千兵马全部布置在东城。
召城兵马留后俄木布、土默特左翼台吉额木布楚琥尔全身披挂,立于城楼之上。
士兵们角弓在手,箭镞直指郎奇的一千近卫军。
额木布楚琥尔高声断喝,“外军不得入城!”
二王子纵马而出,“大哥,台吉,郎叔叔两次救了咱们土默特一万大军,否则咱们的军队已经没有了。
现在咱们的大军被九万明军包围,全赖郎叔叔的大军保护。
郎叔叔已经跟明军撕破脸,察哈尔宣抚使的职位随时不保。一旦开战,我土默特部落再无存活可能,时间异常紧迫。
天幸我们带了可敦回来,退九万明军的希望,全寄托在可敦身上。
可敦若是被明军抢回,土默特万事皆休。
请大哥和台吉明察。”
俄木布和额木布楚琥尔商议片刻,见宣府兵主攻方向转向东方,离城门很远。俄木布下令,城门缓缓开启。
草原第一坚城的大门在郎奇面前敞开了。
郎奇在近卫旅簇拥下,缓缓入召城。
马蹄敲击在石板路上,发出整齐、清脆的响声,近卫旅直抵金银琉璃殿外。
土默特部落说了算的人,齐聚金银琉璃殿。
众将各找位置站好,主位宝座空着。
想到老汗王东去察罕浩特的时候,雄心壮志,如今已经魂归长生天,众将都是唏嘘,有孙辈的还小声啜泣。
俄木布正想发话,忽听殿口马嘶。
明国长公主的车驾一直行到殿口,宁德公主在小棒头的搀扶下,下了轿车。
众将瞩目,大殿中一片寂静。
两个穿着明国宫装的少女,缓缓而行。小皮靴踩在光洁的石板地面上,发出“咔咔”的响声,如鼓点敲击在众将心头。
宁德公主一直走到宝座旁边,俄木布忽然断喝,“大胆!”
宁德公主回身,眼睛紧盯着俄木布,“本宫乃是先汗王的可敦。
老汗王归天,土默特群龙无首。本宫按草原上的规矩,可敦听政,临时主理部落事物,理所当然。
今亡夫尸骨未寒,伱这个长子就不遵老汗王的遗命了么?”
这个——
自己只想着控制了可敦,就可退明军。可是可敦自己忽然要掌大权,又合理合法。
可敦一到,自己这个召城兵马留后的职务已经自动解除了。
二王子第一个跪下,“巴特尔谨遵父汗遗命,愿听从可敦指示。”
二王子一跪,有三分之一的老汗王子孙跟着跪下。
额木布楚琥尔思考片刻,跪倒,“属下服从先汗王遗命。”
宁德公主的可敦身份货真价实,俄木布毫无理由反对。
哼,可敦听政只是暂时的。等选出父汗的继承人,你还不是得下嫁?
就是三娘子那样不世出的女强人,当初还不是以六十二岁高龄,下嫁了父汗这个孙辈?
俄木布想明白了后续,冷笑着跪倒,“俄木布参见可敦!”
俄木布一跪,殿中除了郎奇一系外人,老汗王的子孙全体跪倒。
宁德公主回身,稳稳坐在了金银琉璃殿的宝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