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唤作夏雪的是个十六岁的丫鬟,听到声音直接跑出去,不多时,她牵着一只大黑狗跑进来。
“少爷,旺财来了。”
说完话,旺财也跟着叫了两声。
大家都认出来,这是秦克礼养了好几年的狗,平时有什么好吃的,秦克礼都会专门给旺财带一份儿,院里也有专门的下人打理旺财日常,夏雪就是其中一个。
秦克礼咳了两声:“我是每天都有喝浓茶的习惯,但是今早起床,喝茶的时候,旺财在旁边叫唤,我以为他也想喝,于是把茶倒给旺财喝了。”
众人一阵无语。
司南枝看向秦克礼的表情也透着古怪。
都说秦家二少爷性子生性高洁,待人谦谦有礼,但与狗同吃,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他是善良还是平易近狗……
但如今,事实就摆在众人面前,喝了雨前龙井的旺财完好无损,甚至看见倚在床头的秦克礼,还心疼地上前舔秦克礼的手指。
秦克礼宠溺一笑,摸摸狗头:“这些日子不能陪你玩了,在后院一定要听话,回去吧。”
旺财似是能听懂那般,脑袋上的短毛来回剐蹭秦克礼的手背,而后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夏雪走了。
“陈医生,您看,旺财是否有中毒之症?”
军医摇摇头。
这傻子都能看出来,狗比人还健康。
秦克礼会意,看向秦大帅:“父亲,既然早晨的雨前龙井没有毒,那……”
说话间,所有人的目光转向拿茶进来的家丁,家丁目光在众人中间转了一圈儿,突然腿肚儿一软,跪倒在地。
额头间,黄豆大的冷汗,大颗大颗往下趟。
“大帅,小的冤枉啊!这件事真的跟小的没关系,小的也不知道这茶怎么突然就有毒了。”
家丁忙着解释,冰冷的枪口却已经抵在他的额头上。
秦大帅阴森森咬着后槽牙的声音响起:“你不知道,谁知道!”
“啊?!”家丁吓得鼻涕眼泪横流,眸子全是慌乱无措,突然想起什么,哆嗦着语无伦次说话:“二少爷的茶一直是放在厨房的!每天小的都是去厨房给二少爷烧水泡茶,刚刚这茶叶也是从厨房拿来的!”
秦大帅冷森的目光看向王副官:“去把厨房管事押过来!”
“是!”王副官带着亲兵走了。
房间内忽然弥漫出一股骚臭味,司南枝目光看过去,刚刚被枪抵头的家丁,因为过度惊吓,裤子下面蔓延出一滩尿渍。
秦大帅眼底满是嫌恶:“把这个狗东西扔出去!”
“是!”亲兵上前将已经脱力的家丁给拖下去。
紧接着,王副官跑进门:“报告大帅!厨房管事死在柴房了!”
“嗯?”秦大帅斜眸瞪了他一眼:“怎么死的!”
王副官摇头:“暂且不知道,但是发现管事的时候,他手里还攥着半个没吃完的枣泥糕,我在他身上还发现了这个。”
他拿出一个纸包双手递给秦大帅。
秦大帅没接,眼神示意军医过来。
军医将纸包接过,又把管事的吃的枣泥糕拿过来,两者一比对,顿时神色大变:“大帅,这就是二少爷刚刚所中剧毒!”
“幸好二少爷被发现及时,所中剂量不多,才得以救回性命,而管事的吃的剂量大,就算没死也会变成一辈子的活死人。”
司南枝面色白了一瞬,眼神复杂看向秦克礼。
秦克礼表情淡淡,坐在床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他看向军医手中的枣泥糕开口讲道:“没错,这就是我早晨吃的枣泥糕。”
他似乎是想到什么,神色有一瞬间恍然:“今天早上,我没喝茶,临走前被厨房管事的叫住,他说今儿早厨房做了枣泥糕,很好吃,让我带两块儿去商会吃。”
“我本不想拿,但他异常热情,还用油纸抱着塞给我,我不好拒绝就拿了,路上吃了一个,就……”
秦大帅面色陡然黑沉而下;“把那个狗东西的皮扒了,塞上稻草挂城门口示众!”
“让全海城的人看看,敢暗算我儿子的杂种,这就是下场!”
咣当!
秦老夫人带在手上的佛珠砸在地上。
紫檀木做的手串摔在地上,顿时崩开,四散弹开。
所有人被声音吸引到,回头看到秦老夫人面色刷白,跟鬼似的僵在原地,旁边的嬷嬷更是不受控制的发颤。
秦大帅眯下眸子,审视的目光钉在她身上:“你怎么了?”
秦老夫人抖如筛糠,哆嗦着把话说完:“大帅,您做事如此狠厉残暴就不怕海城人对您有所忌惮吗!”
“老子就是要他们忌惮!老子要让所有人知道,敢打老子儿子的主意,就算死了老子也不放过他!”
此话一出,所有人被秦大帅的威压气势惊住。
司南枝余光里,一直没说话的秦九川嘴唇崩成一条直线,放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
总之,脸色不好。
秦老夫人更是不可置信盯着眼前让自己陌生的男人,他明明以前讨厌秦克礼母子,对两人的死活完全视而不见。
就连当初秦克礼出生那天,嬷嬷进书房报喜,恭喜大帅得了个小少爷,求秦大帅赐名。
秦大帅想也没想,挥手写下“克己复礼”三个字。
他当时语气平淡,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就叫‘秦克礼’吧,希望他这辈子本本分分,不要事事都与九川争,严以律己,克己复礼。”
如今,秦老夫人恍然大悟,原来这么多年,她都被秦大帅给骗了!
什么“九五之尊,海纳百川”。
什么“严以律己,克己复礼”。
都是他对秦克礼的保护衣!
这么多年,他对秦克礼不管不问,就是要掩住秦克礼的锋芒,让他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宅做一个无名无姓之辈,免得锋芒外露,过早夭折。
秦老夫人有一瞬间的心寒,不管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缓缓转身离去。
“去哪儿。”秦大帅声音依旧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