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乐部,实际上就是农场礼堂,它包含了电影院、篮球场、门球场等设施,平时农场开大会,或者搞联欢活动,或者放电影之类的都会来这里,时间久了大家伙儿就把这个地方称之为俱乐部。
不过除了这些大型活动,俱乐部就只有一个看门的大爷,是个很安静的地方。
今天没啥急事儿,高远也有心想捉弄捉弄郭小海,便没有反抗,跟着一帮人走上俱乐部篮球场。
“小海瘪子,现在谱摆得挺大呀,都有专人给你传话啦!这位兄弟,你啥时候净身的呀?”
那传话的哥们儿一脸懵,“老子天天洗澡,咋的!”
他身旁一个人差点没忍住笑,捂着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随后这哥们儿脸色骤变:“你他妈的才净身,你们全家都净身!”
“少他妈废话,”郭小海怒道,“高远,别以为跟场长多见了几次面就了不起了,今天老子就告诉你,甭管在哪儿,你他妈的在我跟前都没说话的份儿。”
“哟呵,语气硬起来了嘛,小海瘪子,不是我瞧不起你,要是你一直这么硬,我还当你是条汉子,咋的,仗着你人多?”
郭小海上前一步,其他人马上围拢过来,“就是仗着我人多,高远,上回那事儿还没跟你算账呢,今天咱们就一块儿算。”
“上回?”高远装模作样道,“噢,你是说浇你大粪那回。行吧,来算吧。”
说着,高远便将手里的东西放下,顺手把他挑包袱的棍子拿起来。
那根棍子其实是根菜刀把,因为连接柴刀的那头腐朽了就没用了。
不过虽然一头腐朽,另一头却反着包浆的光泽,一看就结实得很。
高远把腐朽的那头拿在手里,包浆的那头指向郭小海那帮人,“你们几个没见过呀,还没跟我打过交道吧。我可事先说好了,我这人打架喜欢往死里打,尤其是打群架,打死一个回本,打死两个我赚了,到时候可别说我下手没轻重。”
说完,高远往手里吐了口唾沫,眼里现出一股兴奋的光芒。
这倒不是高远装出来的,上一世的高远都记不清自己最后一次打架是什么时候了,这回换了副年轻力壮的身体,他很想重温打架的味道。
只不过这幅样子在高远自己看来是兴奋,但是在对面的人看来却觉得这人有些变态,一打多不但不害怕,还这么高兴,这得是啥人啊!
还没出战,军心就已不稳,郭小海挥手一声喊“给我往死里揍”,气势倒是足,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郭小海四下里一张望,顿时气急败坏,“上啊,他一个人,你们怕啥!”
高远嘿嘿一笑,“对啊,我就一个人,你们怕啥?!”说完便朝前走出两步。
哪儿知道高远一上前,那几人竟然还往后退了退,把原本落在最后面的郭小海留在最前面。
“小海瘪子,他们怂啦,你来,咱俩好好过过招。”一边说着,高远举起木棍就朝郭小海冲了过去。
郭小海这帮人都是职工子弟,家里的大人都在机关大院里上班,平时拉帮结伙欺负人习惯了,也没人敢跟他们较真,说白了就是还没遇到过狠人。
平日里,让这帮人担点煤球回家都嫌肩膀疼,这回真见着不要命的,哪里还有先前嚣张的样子,立马抱头鼠窜了。
高远不管不顾,紧追着郭小海不放,一直撵着他从篮球场跑到门球场。
门球场里全是沙子,深一脚浅一脚的,郭小海跑得又急,没跑出去两步,一个狗吃屎趴在了地上。
高远跑过去对着他的屁股沟就是一脚,然后用木棍顶住郭小海的后勃颈。
“我真当你小海瘪子出息了呢,换了身皮,你不还是那只鳖吗!你跟我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呢!”说着话,高远拿棍子在郭小海脑袋上敲了一下。
“哒”的一声脆响,郭小海立马叫出来,“远哥!远哥!我错啦!我错啦!以后不敢啦!”
这就是郭小海,有人帮他起哄的时候胆大包天,一旦知道求救无望,他就会立马转变态度,实打实的能屈能伸!
高远伸出脚踩在他腰上,反正就是不让他爬起来,随后又是“哒”的一下。
“你这话都说多少遍啦,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郭小海,你得明白一个道理,遇着我高远算你生不逢时,我不在场部那随你胡作非为,现在我来场部了,你他妈的就得给我把尾巴收起来!明白吗!”
“明白!明白!”
“哒~~”
“我他妈的明白啦,远哥,别敲了~~”
“哒~~”
“你明白个屁,你要是明白就知道得让我敲个够~~”
“哒~~”
“哎哟~~我真明白啦~~别敲了远哥,疼死我啦~~”
高远松开脚,直起腰来,他非常清楚,以郭小海的尿性不可能就这么罢休,只要郭常林不倒,两人以后打交道的时候还多。
“瞧见没,”高远拿着棍子朝空空如也的四周挥了一圈,“就你这帮小兵,今天要不是许队长把你赶出来,你们能从那么多工人手下走出来么?小海瘪子,你混账可以,但脑子得聪明,许国保今天可是实实在在救了你一命,懂吗?!”
郭小海还是很怕那根刀把,连连点头,“懂懂懂~”
“好啦,滚吧,记得下一次找几个敢打的,老子还想过过打架的瘾呢!”
高远着实有些扫兴,回到篮球场边,收拾好东西继续往糖厂方向走。
在修理厂坐了一会儿,估摸着快到中午下班的时间,他便去到糖厂,把拿来的东西交给罗琴。
“咋样?干了一天感觉如何?”吃饭的时候,高远问道。
“还行,比起上工可轻松多了,就是不怎么自由,走到哪儿都有人看着。”
“呵呵,那是肯定的,工厂有工厂的好处,工地有工地的好处,习惯就好了。再过个几年呢,咱干点自己的事儿,到时候你当老板,就又轻松又自由啦。”
高远原只是为了安慰罗琴,嘴巴上一下子没把门,多说了几句话,立马引起罗琴和旁边几个人的震惊。
“我是说争取好的表现,当个小领导,就又轻松又自由了。”
这之后,高远也不敢多话了,刚才那句话,要是被有心人听了去,给自己口顶走资派的帽子绰绰有余。
吃完饭,高远让罗琴回去休息,说今晚还得开队员大会,他得赶回去瞧瞧。
回到家里时时间还早,高远闲来无事,就去附近一些人家的自留地上看了看。
上一次干农活还是高远高中毕业之前,毕业之后,高远几乎就没进过田间。关于昨天田贵说的干旱的问题,他还不是很了解,就决定去田间地头上看看真实的情况。
不过有一点高远是相信的,那就是近两个月整个县城没有下一场像样的雨。
这个年代还是通过广播来播送天气预报,人们普遍对天气变化的原理和节奏没有概念,大多都还在用传统的二十四节气来安排农事。不过高远很清楚,这是典型的厄尔尼诺现象。
根据时节判断,很快就会迎来梅雨季,到时候极端干旱遇上短时强降水,必然会导致山洪。如果只是按田贵说的把作物换成玉米,到时候很可能玉米还没能长出来就被山洪给冲走了。
高远先是在自家地里看了看,果然,菜苗子都蔫儿了,那些茄子辣椒,好多叶子都枯了。
跟着,高远又去别家地里看了看,一圈看下来,跟田贵说的差不多,家家的自留地都遭了灾,而且地里的土都干得跟石块一样。
再次回到家里,他爸和高月都下工回来了。
高月很激动,呆会儿就要开队员大会,不出意外的话,今晚过后她就能当上会计。
高家祖上是逃难来到东山的,据说他们的祖上还是个什么军官,来到东山后还当过一阵子地主。不过打这个祖先往后,高家就渐渐没落,没出一个正经有出息的人。
高月当上会计,那是祖上好几代都没发生过的事儿,多少也算是光宗耀祖啦。
高月嘴里哼着小曲儿,切菜的手又轻又快。
高远则帮忙烧火,期间,他便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高月自然没当一回事,她认为只要按照田贵说的把菜苗都换成玉米就行。
可是高仲景却泛起了嘀咕,“别说,今年这劲头还真不大对,大旱之后下大雨还真有可能。”
高远点点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田贵说种玉米只是第一步,往后还得防山洪。”
“怎么防?”高月问。
“简单,把地里的沟都疏通一遍,该锄草的锄草,该挖深的挖深。咱这儿是山区,蓄不住水,主要还是防下大雨把庄稼冲走。”
“开啥玩笑,就是因为干,现在大家都扑在地里。你说的那些得费多少劳力啊,哪儿有那么多时间。”
“高月,”高远认真说道,“我现在跟你说的这些可不是什么让你有资本去选会计,要是真像我说的那样,到时候别说是二大队,搞不好整个农场都得闹饥荒,那可是要死人的!”
“那你昨天干嘛不跟田贵哥说呢?”
“唉呀,昨天我没想那么多,而且我不知道地里的情况会那么糟。你跟爸回家之前,我去周围的自留地里转了转,那地里的土都快成水泥了,要下点雨那菜园子就会变成池塘。”
地里的情况高月比高远清楚,她天天上工,非常明白甜菜地里也是一样,只不过大家都没有往这么坏的地方想。
“那你说咋办?”高月终于认真起来。
“嗯~~”高远想了想,“先做饭,吃完饭去开会,我找田贵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