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府。
高展轻轻推开了房门,一眼便瞧见床上扔着的女人,正是林娘子。
林娘子披头散发、五花大绑,嘴里塞着棉布。
纵然花容失色、形容扭曲,也难掩天生丽质、花容月貌。
怪不得宿主花花太岁为她得了相思病。
看到高展进来,林娘子惊恐又诧异:鲁智深不是说已经拍死了他?
转而愤恨,怒目喷火,恨不得咬死高展。
奈何身子绑着,动弹不得;嘴也塞着,骂不出声。
秋月、海棠、护卫韩丰素知高衙内的脾性,见此情景,自觉退到院外,海棠还要帮着反带房门。
“回来。”
高展叫回三人,吩咐道,“秋月去把她的绑绳松了;海棠去准备五百两银子给她;
“韩丰去备一辆马车,送林娘子回家,好生安顿。”
韩丰和两个丫鬟都是一愣,林娘子也是一愣,难道高衙内良心发现,要改过自新?
念头只是一闪,便被林娘子掐断。
高衙内淫性不改,定是要玩弄害人的奸计。
秋月犹豫着走到林娘子身边,又回头望望高展,确认他不是开玩笑,这才安抚林娘子的情绪:
“娘子别害怕,公子爷让我给你松绑。”
先掏出林娘子嘴里塞的棉布,又解开林娘子的绑绳。
林娘子如同挣脱兽夹的野兽,跳下床来,抄起桌上的花瓶摔在地上,捡起尖利的瓷片双手紧握对着高展。
瓷片锋利,林娘子的双手割破,鲜血顺着胳膊倒流下来。
“淡定!淡定!”高展后退数步,劝她冷静。
海棠取来一包银锭,用布包包着,交给高展。
高展接了,上前一步,要递给林娘子。
林娘了高叫道:“别过来!”
高展止步,交还给海棠,让海棠送给林娘子。
林娘子不收,抬手打落在地上。
高展叹了口气,将银包捡起来,深鞠一躬,诚恳道歉:
“大娘子在上,都怪我一时糊涂,色迷心窍,害得你和林教头劳燕分飞。
“今日之事,全赖那些帮闲自作主张,我并不知晓。我高展对天发誓,从今以后,决不滋扰娘子,若有违背,天诛地灭。”
高展试探着缓步上前,将银包递向林娘子。
林娘子并不信他,一边后退一边大声呵斥:“别过来,再敢向前我死给你看!”
一转手,尖利的瓷片对准她自己的脖子。
“别”,高展又退回原地,说道:“我知道你信不过我,但我还是要把几句话说在当面。
“第一句话,我若有心侵犯你,就不会给你松绑,你逃得出太尉府吗?
“第二句话,你父与鲁智深设计害我,虽未将我杀死,却害了许多下人的性命,现如今开封府下发海捕公文捉拿鲁智深。
“我若有心刁难,只需到开封府打个招呼,就能将你父女绑到衙门,株连问罪,哪还有你父女的命在?”
“第三句话,事关你夫君林冲……”
林娘子一惊:“我夫君怎么了?”
高展说道:“林教头在沧州牢城营杀了太尉府的官差陆谦和富安,闯下大祸,已投奔山东济州,占据梁山造反,成了山寨里的四寨主。
“聚众造反是户灭九族的重罪,你和张教头难免遭受牵连。
“依我之见,你们父女应火速离开东京,投奔林冲团聚。”
信息量太大,林娘子眼神不定,稍一迟疑便又怒问高展:“你会好心提醒我?”
高展诚恳说道:“我对你只有爱慕,也曾日思夜梦、鬼迷心窍,但天日昭昭,绝无半分加害之意。
“我对林教头也十分仰慕,若能周全你夫妻团聚,算是了却我内心的遗憾与愧疚。你拿着银子赶紧走吧。”
想了想,又提醒她:“若上梁山,见到林教头,千万不要提今日之事,更不要提我将你捉了又放,免得教头心生嫌隙,影响你夫妻二人的感情。”
高展说完,深鞠一躬。
韩丰已让车夫套好了车马,赶到了院中。
高展指了指马车,请林娘子上车。
林娘子盲目地握着尖利的瓷片,不敢轻动。
高展恭请再三,林娘子这才谨慎地走出房间,忐忑上车。
高展将银子扔到车上,放下车帘。
车夫一挥马鞭,赶着车子离去。
林娘子挑起一点车帘,回头望向高展,目光稍一触碰,急忙将车帘放下。
望着离去的马车,高展心生感慨:唉,林娘子真是天下最好的妻子。让人又气、又怜、又心疼的林冲却不是配得上她的好丈夫。
希望上了梁山,林冲能好好待她。
……
秋月收拾了地上的绳索,又去打扫房间里的碎花瓶。
高展百无聊赖,准备写写字。
海棠急忙取来笔墨纸砚,研墨铺纸。
高展提笔作对,一挥而就:
上联是:“做囚犯、下沧州,忍气吞声,难称好汉”;
下联配:“拒太岁、守贞节,宁死不屈,绝对贤良”。
横批:“背锅还债”。
海棠颇能认识几个字,却不认识高展写的简体字,十分好奇,仗着胆子问道:“衙内所书对联何意?”
若在以往,海棠即便好奇也不敢表露出来。
自被高展“小惩大诫”以来,每日里见高展待人亲和,言行举止令人刮目相看。
尤其今日之事,举止得体,如谦谦君子,海棠才敢发问。
高展将上下联读出来,海棠听了,咂摸道:“写的像是林教头和林娘子,可这横批何意?”
高展笑道:“这四个字念作‘背锅还债’,意思是说,坏事明明是别人做的,却赖在我的头上,我要替人挨骂。”
海棠似懂非懂,高展不再解释。
……
……
过了数日,老都管喜笑颜开来请高展,口里说着“喜事!喜事!”
高展问道:“有什么喜事?”
老都管卖关子道:“这件喜事要是成了,衙内将一路通天、前途无量。”
高展不动声色:“详细说说。”
老都管神秘地说道:“老太尉托请枢密相公童贯出面,给衙内您说了一门亲事。
“女方送来请柬,邀请太尉和衙内登门赴宴,见面详谈。”
“哦?”高展不由得挑起眼眉。
童贯出面,给高俅的干儿子说亲,女人背景不凡啊!
“敢问老都管,是哪家的姑娘,不会是公主郡主吧?”
老都管笑得像个弥勒佛:
“不是公主,也不是郡主,但这个姑娘比郡主还要娇贵,跟公主也不相上下。”
高展越发好奇,谁家的姑娘这么大来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