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众人见朱仝如此慌张,都来询问:
“信上说了什么?”
朱仝道:“吴用卑鄙,说三天之内要高通判亲自上梁山。
“若不然,就要让扈娘子嫁给恶贼祝彪。”
“岂有此理!”众人无不冲冲大怒!
朱仝劝说高展:“相公万万不可上山!您上梁山,不但救不了扈三娘,您也会凶多吉少!”
众人也都劝说。
高展不语,眉头紧皱。
那传信的喽兵催促道:“高通判,你最好想想清楚。
“我家军师说了,三日之内见不到你,就等着喝祝彪和扈三娘的喜酒吧!”
“你找死!”朱仝大怒,抽刀要砍了那喽兵。
高展急忙拉住他,对那喽兵说道:“你回去告诉吴用,我高展必到!”
“那俺们就在山寨等候通判!”喽兵上马去了!
朱仝等人却无不着急。
“相公!不能去!”
高展道:“不去怎么办?让我去喝扈三娘和那祝彪的喜酒吗?”
栾廷玉又惭愧又悔,说道:“都怪小人无能,没能护住扈娘子。”
祝龙、祝虎都跪倒在地。
祝龙说道:“祝彪敢动扈三娘一根汗毛,我亲手将他碎尸万段!”
高展拉起栾廷玉,又看看跪在地上的祝龙、祝虎二人,对朱仝说道:
“这样吧,你不是要去梁山做说客吗,我随你一同前往!”
朱仝大惊:“相公不可。”
高展摆摆手:“你先听我说完!
“去可是去,但我会乔装打扮,扮做你的随从,粘上胡子,化个伤疤,让他们认不出我来。
“你这一趟上山的名目也要改一改,就说是替我上山打前站,替我铺路。
“上山以后,你先与晁盖、吴用谈判。
“一来告知晁盖和吴用,当初他们上山,是我故意放他们一马。
“若不然他们离不开东溪村,以恩义笼络晁盖和吴用。
“即便这次攻打梁山,也只是做给太守蔡得亮看的,并非真要平山灭寨!
“二来告知祝彪,就说我已经抓了祝家庄上的满门老小。
“祝彪胆敢不敬扈三娘,他一门老小谁也活不成。
“以此胁迫祝彪,令他不敢胡作非为。
“三来放出风去,就说我父高太尉已从京城发兵十万。
“梁山胆敢做出对不起我高展之事,山上将不会再有活物!
“四来告诉晁盖和吴用,只要他们放了扈三娘,我就退兵休战。
“这还不行的话,大不了,再许给梁山十万贯,换回扈三娘。
“如此,谈判若是顺利,我就当场‘卸妆’现身,与晁盖和吴用见面;
“若是谈判不顺利,那就寻个机会劫持晁盖或者吴用,拼死也要换回扈三娘!”
朱仝道:“相公所言有理,可是您没必要乔装上山,我去即可。
“何况,那山上还有林冲,他害相公之心不死……”
高展沉思半晌,反复权衡,说道:“我还是亲自去一趟吧。”
朱仝还要劝说,高展轻轻摆手。
高展看来,若是林冲逼他上山,必是要取他性命!
但信是吴用写的。
吴用是个聪明人,逼他上山,绝对不是为了杀他。
更不会为了杀他,而令梁山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即便林冲要杀他,吴用也会从中阻挠。
吴用的目的,很有可能是逼他退兵。
若是他再答应给梁山一笔重金,吴用更不会要了他的性命,救下扈三娘也不在话下。
此外,高展上山还藏有别的心思。
若是“谈判”顺利,说不定能跟晁盖和吴用谈一谈“合作”。
高展暗中支持梁山发展,顺势将梁山变为他的养兵厂,而不必再等宋江上山。
这些话不便交给朱仝传达,只有他亲自上山去谈!
众人还想再劝,高展说道:“我意已决,不必再劝!”
栾廷玉道:“既然相公去意已决,我要随行护卫,与相公同生共死!”
杨志、雷横、李应、扈成纷纷说道:“我愿同往!”
赵能、赵得唯恐落后:“俺也要去!除非踏着俺兄弟二人的尸体,否则谁也别想动老爷一根毫毛!”
高展摇头:“都别争了,朱县尉此去是为‘拜山’谈判,不是打仗!
“你等安心留在大营,我、朱县尉、韩丰,再带上十个随从即可。”
高展做了决定,栾廷玉和杨志只得去挑选随行死士。
最后确定由虎卫营、狮卫营的十个都头扮作随从,加上护卫韩丰,陪同朱仝和高展上山。
对外人来说,他们都是生脸儿。
高展不打无准备之仗,专门赶去郓城找到“火药局”局长凌振,要找他寻点装备。
凌振见到高展,十分愧疚:“小人辜负了相公,至今也没造出‘火枪’和‘炸弹’来。”
将详细情况一一讲给高展听。
原来钢管、弹簧、撞针,制造炸弹所用铁皮的密封性都是瓶颈,毫无突破的头绪。
高展给了一些指导,又安慰他:
“不着急,慢慢来!遇到好的匠人,我及时请来给你。”
最后跟凌振要了许多火药离去……
……
高展精心化妆,粘上了邋里邋遢的胡子。
右眼处精心“化”出一道“伤疤”,穿上普通官兵的号衣,戴上范阳毡笠。
众人看了,全然不是高展的模样,即便是身边人也认不出来。
韩丰也化了妆,他原本已经蓄上了浓密的胡须,如今将胡子剃了,也像换了一个人。
要上梁山了。
朱仝骑了马,赶上两辆马车。
车上装了二十坛子泥封的好酒、二十匹上好的绸缎作为拜山之礼。
众人启程,先来到朱贵那“人去楼空”的酒店。
高展对朱仝交代几句,朱仝诧异:“梁山的暗号,相公如何知道?”
高展道:“还不知道管用不管用,且试试吧?”
进到酒店,绕到后面的一处水亭。
朱仝照高展的吩咐,取了一张弓,觑着远处芦苇荡射去。
随后双手拢住嘴巴,冲着芦苇荡高喊道:
“梁山的弟兄们!在下美髯公朱仝!是晁天王的旧交好友!
“烦请上山通报,我要拜见晁天王,为我家高通判‘打前站’来了!”
时间不大,只见对过芦苇泊里,三五个小喽罗摇着一支小船出来。
朱仝赞叹道:“相公神机,芦苇荡里果然有梁山的喽啰。”
小船摇近了一些,为首的喽啰兵站在船头高声喊道:“朱县尉安好,敢问你带了多少人马?”
朱仝喊道:“只有十几名随从。烦请兄弟通报晁天王,朱某只为拜山,绝无恶意!”
喽啰兵高喊道:“朱县尉在此稍后,小人这就回山通报。”
那小船又摇入了芦苇荡中。
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芦苇当中摇出五条船来。
一大四小,径直摇到近前。
大船的船头立着一人,身材长大。
一张瘦脸,颧骨突出,三叉黄须。
冲着朱仝抱拳道:“朱县尉一向可好,可认得在下吗?”
朱仝问道:“敢问高姓大名?”
那人笑道:“在下也姓朱,贱名一个‘贵’字,江湖人送了个小小的绰号叫‘旱地忽律’。
“这片酒店原本为在下掌管,迎接天下来客,如今被官兵给占了。”
朱仝道:“原来是朱头领,久仰大名。”
“客气客气!”朱贵一边寒暄,一边看朱贵身边众人,问道:
“吴学究信中请的是高展,为何不见他来?”
朱仝急忙解释:“朱某受高通判所托,前来拜山,先打前站。
“待我拜见了晁天王和吴学究,谈定了高通判上山事宜,再请通判上山。
“还望朱头领渡我前去。”
朱贵道:“既然如此,随我上船吧,晁天王已在山寨恭候。”
大小船只靠近岸边,将酒坛、绸缎等礼物搬上大船,请朱仝也上了大船,却将高展等人分别安置在四条小船上。
每条小船安置了三四个人,却有七八个大汉“看押”。
有人乐呵呵地说道:“诸位手里的兵器占手受累,我等替你们拿着吧。”
便将众人手里的刀枪都收了去。
高展早有所料,贴身穿着“黑丝铁甲”,却特意将“汤成匕剑”留在了大营,韩丰的宝刀也留在了营地。
要不然就归了梁山,说不定还会因此暴露身份。
小喽罗把船摇开,望水泊里驶去,直奔金沙滩来。
高展四下看时,只见那八百里梁山水泊,水网密布、枝杈横生,果然是个陷人的险要去处。
船只摇到金沙滩岸边,朱贵、朱仝等人上了岸。
高展等人跟在后面,与迎接的喽啰兵或搬或扛,将酒坛和绸缎运送上山。
高展扛了一匹布,一边走一遍观察。
见到处都是合抱的大树,半山里一座断金亭子。
转过断金亭,走了一阵,见到一座险要大关。
关前摆着枪刀剑戟、弓弩戈矛,四边都是擂木炮石。
有小喽罗进关报知。
众人进入险关,两边夹道旁摆着队伍旗号。
又过了两座关隘,方才到大寨门口。
高展看见四面高山,团团围定。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越发显得山势阴沉雄伟、三关雄壮。
中间一片开阔平地,方圆数里之大。
对面靠着山口才是正门,两边排了许多耳房。
朱贵引着朱仝来到阔大的聚义厅上。
高展随着众人将肩上扛的绸缎交给山上的喽啰,这才混在人群,悄悄观察厅内的形势。
天色已晚,厅内点起灯笼火把,将聚义堂照得格外亮堂。
只见正中间的交椅空着,不见晁盖。
左右两边排了许多交椅,有男有女坐了许多头领。
刘唐、阮氏三雄、杜迁、宋万、孙二娘、张青、曹正,以及新上山的祝彪,个个表情冷峻。
高展有的认识,有的面生,但从身材相貌大致能猜出他们的身份。
最熟悉的自然是林冲。
林冲侧翻着眼睛盯着朱仝,全然没有留意到化了妆的老熟人高展。
高展并没有在人群之中看到吴用、公孙胜,也不见那“花和尚”鲁智深。
与朱贵描述不同,众人都面色冷淡,对朱仝的到来并没有表现出“恭候”的热情。
既不起身,也不带笑,更不让座,一个个戒备十足、满怀敌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