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青栀神女所言,树神可堪比仙人战力,如若能将之从金笼中解救而出,再并上邪魔多年以来的所作所为,其自将站入人族阵营,届时魔劫便可迎刃而解。
众人见青栀面容沉静,似是对此事颇有把握,倒不想她话锋一转,却说起了旁的事来。
“树神真身,在此界初成之际,亦不过为古榕一株罢了,其扎根于蛮荒,汲取世界之力方成长至今朝地步,也是因这一株古榕的存在,才致蛮荒古地灵气驳杂,迟迟不曾开化。她自知己身存在或将有碍于重霄,又深惧大千世界的强者前来诛除于她,便使榕根深扎此界,渐与界源相接,若有朝一日她身遭亡祸,榕根损毁,蛮荒古地即会彻底破碎!
“等到那时,界源外泄,灵机流散,重霄亦将湮灭于世间。”
如此手段,虽是那树神为保全自身所用,众人闻之却也觉得心中发寒。惮这大妖威势,三州修士向来对其敬而远之,照说此界本不该有仙人层次的妖物,可经年以来,也从不见上界之人对这古榕出手,今日听青栀一言,众人方才知晓这其中利害,原是那古榕步步蚕食此界,至如今已到了触动界源的地步。
“我族虽不能除她,但却可化其为己用。”施相元接上那话茬,沉声道,“那古榕自身便是一大生灵,若此界再无生机,她自也将落得凋零毁亡的结局,而邪魔尸鬼又是死气堆集之物,此族大兴,重霄即会成为一片无生之地,此事对那古榕也是有害无利。
“况且,因着从前几度魔劫都不如今朝强盛的缘故,那古榕未受囚时,却还以为自己能像以前那般独占蛮荒,坐看人魔两族厮杀争斗,而今祸事降到她自己头上,她也当有所衡量,不敢再作壁上观了。”
“正是此理。”青栀含笑点头,心中所想倒也与施相元说的一般无二。
在其眼中,那古榕虽已攀上仙人层次,可若真要论起实力来,却是全然比不得大千世界的仙人们的。
仙人大道功成,修得道果在身,若再斩却与三千世界的道缘,便可举霞飞升,天地之间任意逍遥,而古榕只是因缘际会之下汲取了界源之力,才在修行层面上勉强触及了仙人的威能,其本身对大道的感悟,恐还不如寻常的通神大尊,离那举霞飞升的境界,更是渺远至极。
这便是重霄对其的反制了。
修士境界到时,总要踏天阶飞升上界,除了旧时小界再无法容纳其法身的原因外,便是因为更大的世界中,天地间所蕴含的大道层次也会更高,那古榕被束缚在中千世界之内,自然便无法触及到更为崇高的大道了。
“如此,我等便只要将那古榕解救出来,剩下之事,就可俱看大妖施为了?”风霆尊者稚容生疑,心中总觉得十分怪异,就好似一桩困扰众人许多年的难事,突被告知另有解决之法,且这法子还与自己等人干系不大一般。
“若能破除金笼,此事倒确能如道友所言这般容易,可如何救那古榕出来,才是一件艰难之事。”青栀踏入这殿中来,渐与众人近在一处,她道:
“我要见赵莼一面!”
骤然闻得这一名姓,殿中众人皆都诧异万分,施相元早已知晓其与赵莼有旧,故而现下只有疑惑,姜牧实因底下弟子上禀,这才对二人关系有所知悉,更具体的倒不是十分明确,至于其余人等,便只知晓当年青栀神女舍身为一处小界续接天路的事情,赵莼与之有何牵连,就无从得知了。
但此刻能由她口中道出赵莼二字,便知破除金笼一事或又与赵莼相关,更想到海上十六尊现身后,赵莼的消息迟迟不曾递来,殿内气氛竟一时有些沉凝。
便在这时,又得一道倩影徐徐落来殿中,这女子雪肤花貌身姿娉婷,先是盈盈向众人一拜,不经唤起便径直起身道:“玉衡派甘瑶,见过诸位道友。”她举止不卑不亢,只面色略有些不好,此刻柳眉微蹙,不见抒怀。
“原是瑶光道友。”施相元略微顿首,抬袖在这殿中添了一座,玉衡派有两位尊者,因而在三州宗门内地位超然,不过同为尊者,内里又有高下之分,甘瑶论资历要逊色众人不少,一身法力亦无法与殿内诸尊相比,个中缘由,便来自于仙门大派传承的道法不同,以玉衡派的根基,尚难以触及昭衍太元这等庞然大物。
不过眼下要事并不在论资排辈上,他客气令甘瑶落座,即又凝眉问道:“适才请瑶光道友往海上一探,便不知如今那鸠瑚海域是何情形?”
座中众人,甘瑶却并不识得青栀,便只当是另请而来的妖尊助力,待忖起在海上的所见所闻,又答道:“那十六邪尊已然将鸠瑚海域牢牢把持,贫道前去探时,正见得他等将不少真婴弟子缚下作俘,依贫道看来,十六邪尊留下这些弟子们或许另有用处,短时内应当不会杀之。”
“只是诸位道友口中的其余弟子,贫道便不曾瞧见了……”甘瑶微微摇头,语气一沉,“听闻十六邪尊现身时有巨浪相随,那些个弟子,怕已是被巨浪卷入其中,坠了海去。”
青栀固不认识此人,目光却流连于众人神情之上,此时只在心中略微一想,就有答案浮现出来。
“施掌门莫不是想告诉本尊,赵莼就在这些坠海的弟子之中。”她声音意外的冷,叫众人听了都不住抬眼看去,这位出身日宫,血脉尊崇的天妖,向来都是一副柔和娴静的温婉面容,如今脸上却好似蒙了层冰,不用细看都能知道其中喜怒。
这番变化,饶是谢净都觉得惊异,过往许多年中,她也甚少见得青栀冷脸。
良久,又见她敛下眉睫,开口道:“破除金笼的法子,关窍就在赵莼一人身上,除她以外,一概不成。”